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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田园小针女txt下载     田园小针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木芙蓉

    姜晴从姜宝青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对李安如重重的哼了一声:“白眼狼!当初我姐姐隔三差五的就去给你看腿,生怕你落下什么病根,结果呢,你倒好,不知廉耻的自己撕了衣服陷害我姐姐,这得亏我姐姐是个女的,要是男的,那就被姓吕的一刀给砍死了!”

    这一段算是李安如的黑历史了,李安如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看着姜晴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了。

    被人当面骂不知廉耻,若是以前在京中,李安如定是要双眼一翻晕过去了。然而在富贵寨这个土匪窝里,李安如经历了太多她以前不能想象之事,姜晴的这些话,让李安如感到的难堪,要远远大于羞耻。

    姜晴年纪小,声音稚嫩,又轻又脆,她不带停歇的继续道:“……之前的事也就算了,我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这会儿本来也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偏偏跑过来朝我们吠上几声,还想要打人!我姐姐不过是架住了你,都没有还手,你就在那颠倒黑白的说我们欺负你,要不要脸啊!”

    这会儿驿站里头虽然没有旁人,训练有素的军士们几乎都目不斜视,但驿站里的那些来往的驿卒们却皆以诡异的的眼神看了李安如几眼。

    “你!”李安如脸涨得通红,浑身都有些颤,头扎在柳净仪怀里头,身子直哆嗦,带着哭腔喊道,“净仪哥!把她们给杀了!都杀了!”

    柳净仪无奈的拍了拍李安如的后背,轻声哄了几句,李安如哭得快要背过去气去了,看上去凄惨的很。

    柳净仪有些严肃的看向姜宝青跟姜晴:“两位姜姑娘,如儿本来就受了不小的刺激,何必又拿出来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呢?”

    姜宝青冷眼看着柳净仪抱着李安如温柔安慰,这会儿又听得柳净仪的指责,笑了一声,淡淡道:“我倒不觉得我妹妹说的有什么问题。明明是有些人冲到我们跟前来挑衅,还手了就算是往她伤口上撒盐?怎么着,她有伤口她最可怜,全天下的人都得让着她吗?不好意思,我惯我妹妹可以,惯她?我脑子有病么?”

    一席话说得柳净仪脸上也不太好看。

    李安如哭得更惨了。

    柳净仪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姜姑娘,我之前还觉得你跟那些土匪是不一样的。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对你有所误解。生而为人,请你善良。”

    姜宝青笑眯眯的,也不生气:“我倒是觉得,柳公子跟寨子里的弟兄倒是有些像。柳公子啊,也挺会绑架的。”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补充道,“道德绑架。”

    柳净仪从前只跟着苏芮儿见过姜宝青几次,在他的印象里,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姜宝青这般伶牙俐齿的讽刺人,真是……

    柳净仪愣了一下,不由得又想起了苏芮儿。

    姜宝青看了柳净仪一眼,牵着姜晴的手,不再搭理二人,跟着宫计指过来引路的那军士进驿站休息去了。

    李安如伏在柳净仪的怀里,很是委屈:“净仪哥,你怎么不帮我杀了她们!反正她们就是贼窝里出来的两个土匪,都杀了也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柳净仪微微蹙了蹙眉:“如儿,我知道你刚从那富贵寨里出来,心里还有些创伤,但你也别整日里把杀人挂在嘴边了。富贵寨的人是可恶,但那两人并没有欺负你,你没必要迁怒她们。”

    李安如见柳净仪没有像以前那样什么都无条件宠溺的应下,心里又慌又乱,难道他嫌弃她被山贼掳去了?但他应该知道,她,她还是清白的啊,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柳净仪见李安如不说话,还以为她听进去了,轻轻的松了口气,想着小姑娘也怪可怜的,在群狼环伺下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么些日子,性情有点变化是正常的。但不管怎么说,她的本性还是善良的。

    “好了如儿,”柳净仪示意丫鬟桂枝过来扶着李安如,“去驿站里头休息吧。”

    李安如胡乱点头应了,试探着看了柳净仪一眼,见柳净仪对她依旧是那副温柔宠溺的模样,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稍稍放下了些。

    姜宝青跟姜晴进了房间,发现屋子虽然不是多么豪华,但收拾的出乎意料的干净舒适,桌子上甚至还摆了个白瓷瓶子,瓶子里插着几朵木芙蓉,娇艳可人的很。

    姜晴坐了大半日的马车,这会儿早就乏了,毕竟还是小孩子,欢呼着扑到床上去,滚了滚,连连说着“好软好舒服啊”,一会儿就打起了细细的呼噜声。

    姜宝青怜她年幼,也不喊她起来洗漱了,过去轻手轻脚的把姜晴的鞋袜给褪了,把她的身子摆正,又替她盖上了被子。

    有人轻轻的叩了几下门,姜宝青过去开门,原是驿站里的驿卒过来送洗漱的热水了。

    驿卒满脸的殷勤:“小少爷,屋子里的布置还算满意吗?”

    姜宝青接过热水,道了声谢,顿了顿,又夸了一句:“屋子里的花,很好看。”

    驿卒点头哈腰的笑道:“能得小公子喜欢,真是那几朵花的服气……不过也是那位将军有心了,咱这驿站院子里头有好几株木芙蓉开得正盛,我看着那位将军正跟人商量着什么,眼角似是扫了一眼这木芙蓉,便让小的摘了几朵好的给小公子送过来了。”

    姜宝青没说话,然而忍不住回身又看了那几朵木芙蓉一眼。

    驿卒见姜宝青似是很喜欢,便殷勤道:“若是小公子喜欢这花,明日小公子出发前,小的多采些,放在您的马车里可好?”

    姜宝青没有说话,只是矜持的笑了下。

    驿卒看得差点晕了眼,心里直倒吸凉气,怪不得那位将军模样的人看上去那么着紧这位小公子,还特特嘱咐了一定要把这两位的房间给收拾的妥妥当当。这小公子,真真是,真真是人间绝色啊……

    等驿卒走了,姜宝青回身坐在桌子前头,看着瓶子里插着的那几支还带着叶子的木芙蓉,拿手碰了碰木芙蓉繁复又华丽的花瓣,忍不住笑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他披着光

    第二日一早出发时,姜宝青发现车厢里果然多出了好些朵的木芙蓉。这些木芙蓉被放在一个竹子编织成的精巧花篮里,花瓣上还带着朵朵露珠,却又因那花瓣层层叠叠交错着,露珠颤巍巍的挂在花瓣上,将落未落,生动灵气的很,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姜晴欢喜的喊道:“姐姐,咱们马车里怎么有一篮子花呀?”

    姜宝青想起昨天房间里那一瓶花,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许是旁人放的吧。”

    车厢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宫计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满含深意的看着姜宝青:“看来你对昨天的花很中意。”

    姜晴忍不住看向她的宝青姐姐,却发现她姐姐原本正抱着那篮子木芙蓉把玩,这会儿就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似得,身体微微挺直着,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木芙蓉可以清热解毒,消肿排脓,凉血止血,我是一名医者,自然对它感兴趣,”姜宝青强调道,“仅此而已,没有别的任何原因。”

    宫计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姜宝青。

    深秋的清晨,空气里还带着几分凛冽,初曦从宫计身侧照进马车里,宫计像是披着光站在那儿,整个人甚至有了几分琉璃的剔透感,好像即将要消失一般。

    姜宝青心中一窒,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同宫计对视着。

    姜晴捂着嘴,以免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惊扰了二人。

    她年纪小,尚不懂得男女情爱,但姜晴本能的觉得,这会儿就不该打扰他们二人。

    然而姜晴有这个觉悟,并不代表旁人也有。

    柳明安有些尴尬的在外头喊着:“哥啊,跟你商量个事,你先起开,我找姜姑娘有事。”

    宫计缓缓转身,缓缓的,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柳明安。

    柳明安心里头卧槽了一声,不会吧,他这是又犯了啥忌讳啊?都不许旁人找姜姑娘有事的吗?这位老兄不会吃醋吃到这个地步吧!

    不应该啊,认识这么多年,他咋不知道那个矜傲的贵公子还是个京城小醋王呢?

    茫然的柳明安自然不知道他刚才破坏的是什么氛围,他现在只知道,宫计正在用极为可怕的眼神凌迟他。

    好在姜宝青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算是解救他于危难之中:“柳大人么?找我什么事?”

    仙女啊!姜姑娘长得不仅是仙女,做人也这么仙女啊!太善良了啊!

    柳明安简直想要去给姜宝青的救命之恩送牌坊了。

    宫计看着柳明安那副一脸“得救了”的模样,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看了一眼马车,声音有些低沉:“我去前面,有事便同我说。”

    这显然是嘱咐姜宝青的。

    马车里没有动静。

    宫计骑在马上,耐着性子,没有离开。

    许久,马车里这才传来一声有些恼羞成怒的“知道了知道了”。

    宫计这才满意的一甩马缰,双腿一夹马腹,看都不看一旁目瞪口呆的柳明安,径自骑马走了。

    这,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对待姜姑娘像是春风般和煦,对待他,就像寒冬般凛冽。

    这哪里是多年兄弟,这分明是多年仇敌啊。

    “柳大人?”姜宝青有些疑惑的轻轻喊了一声,掀开了车帘。

    柳明安回过神来,差点忘了正事。

    他拧着眉头:“刚才净仪那小子说,他那小青梅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太舒服,让我来找你帮忙给他看看。”

    姜宝青轻笑了下。

    柳明安自是知道姜宝青在笑什么。

    昨日李安如作妖,结果被姜晴那个小姑娘伶牙俐齿的给一顿骂了回去,他那个傻缺弟弟还想参战,结果又被人家姜宝青轻描淡写的给扇了回去——这事晚上的时候他已经听人说了,当时宫计也在场,冷笑了一声,只警告了一句“管好你弟弟。”

    不得不说他这个傻缺弟弟想得也是挺“周到”,昨日刚跟人家冲突了一番,这会儿哪怕他能拉得下脸来找姜宝青帮李安如看病,依着姜宝青的脾气,未必也会过去——还不如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来请。

    柳明安也有些无奈的跟姜宝青解释道:“……他那个小青梅,跟他打小就认识,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他身后。我弟弟那个性子……算了,我这当哥哥的也懒得说他,就人家喊了他几声哥哥,他就把照顾人家当成了他的责任似得。这次出事后,他那小青梅家里头就使劲往死里瞒,他就傻乎乎的跑来给人家送菜了,还得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他善后。那可真的是要气死个人,这种感觉姜姑娘估计是不会懂的。”

    大概这口气也憋柳明安心里很久了,他发泄似得同姜宝青说了一通。

    姜宝青点了点头,然后道:“这种感觉我确实不会懂,因为我妹妹乖巧聪明又听话,是断断不会给我惹出这种篓子的。”

    柳明安:“……”

    姜宝青灵巧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听起来柳大人确实可怜的很,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我过去看一看吧。”

    姜宝青跟李安如的马车很有些距离,姜宝青跟着柳明安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马车里头李安如呜呜哭诉的声音传了出来:

    “净仪哥你还给那个土匪女讲好话,让我跟她和睦相处……你看,这会儿她还不来,这就是要存心让我疼死!跟你说了,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姜宝青满含深意的看了柳明安一眼。

    柳明安那张刀疤脸上做了个极为无奈的神情。

    “好了如儿,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你现在哪里难受啊?”

    “我头疼肚子疼腿也疼!哪里都疼!”

    “……”

    柳明安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不耐烦的重重咳了一声,然后才慢慢道:“姜姑娘我请来了。”这话听着尾音是微微上翘带着笑的,然而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笑意。

    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车帘被掀了起来,柳净仪脸上明显带着几分疲惫:“姜姑娘,方才的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请。”

第三百三十三章 没救了等死吧

    姜宝青穿着男装,行动起来方便的很,一撩衣摆,踩着马凳就迈上了马车,也不理睬一旁的柳净仪,掀了车帘就要进车厢。

    结果一掀车帘,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大概这是她们这种千金小姐的调调,总爱往身上扑一些香粉什么的,偏偏车厢里也算是个封闭的环境,外头的人一进来,这香味可想而知。

    姜宝青屏住了呼吸,维持住掀车帘的动作。

    李安如见着姜宝青也没个好脸色,手撑着头,“哎呦哎呦”的细细*着:“怎么才来,我头快疼死了!”

    这理所当然的呵斥语气让姜宝青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嗬,挺有架势的嘛?

    不由得让姜宝青想起李安如刚被掳到富贵寨时,还没被晋天羽恐吓过时的样子。

    李安如见姜宝青一脸兴味的看着她,心中那恼怒的火焰簇簇的蹿起来了。

    “你在那掀着车帘干什么!”李安如冲着姜宝青恼怒的喊,声音都有些尖锐了,“我看你就是心毒,想要冻死我是不是!”

    姜宝青笑眯眯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

    李安如最恨的就是姜宝青这副,好像永远都这么镇定自如的模样。

    尤其再一想,姜宝青见过她最为狼狈最为凄惨的时候……李安如看着姜宝青简直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味道散的也差不多了,姜宝青看了一眼缩在车厢角落里衣着单薄的丫鬟桂枝,顿了顿,还是放下了车帘。

    “如儿!”柳净仪在车厢外头有些头疼的喊了一声,“请姜姑娘是来给你看病的,你不要这么任性。”

    李安如狠狠的瞪了姜宝青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才有些倨傲的伸出手去,一边不情不愿道:“我打从昨晚就不怎么舒服,这早上起的又早,寒气又这么重,不生病才怪。”

    本来看李安如那态度,姜宝青是不怎么想管的,反正看李安如这还有心力在这作妖,应该不是什么重病。

    不过姜宝青又一想,如果她这次拍拍屁股走了,柳净仪八成还会去烦他哥,到时候为难的就是柳明安了。

    柳明安也是真的惨,摊上这么个弟弟,劳心劳力不说,还挺容易两面不是人。

    出于对柳明安的同情,姜宝青勉强的伸出双指,有些嫌弃的搭在了李安如的手腕上,替她把着脉。

    李安如看着姜宝青那副都懒得遮掩的嫌弃神色,气得差点就要跳起来指着姜宝青的鼻子骂了。

    姜宝青收回手,没说什么,转身就掀了车帘出了车厢。

    李安如懵了,这是什么操作?

    柳净仪见姜宝青出来,神色有些疲惫的迎了上去:“如儿的身子怎么样?没事吧?”

    姜宝青“哦”了一声,伸手撩了下耳畔的碎发,平静又冷漠道:“没救了,等死吧。”

    车厢里传来了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丫鬟错愕的一声“小姐,你没事吧?”

    紧接着就是一声极为清脆的巴掌声,以及李安如声嘶力竭的一声“滚!不用你假好心!”

    柳净仪顾不上车厢里那尴尬的动静,他惊愕的看着姜宝青:“怎么会……”

    姜宝青冷笑一声,声音冷漠又无情:“怎么不会?她身子好的很,不过是舟车劳顿造成的些许不适罢了,就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势。后面行途还长呢,不等死还能干什么?”

    说完,姜宝青朝一旁的柳明安点了点头:“柳大人,我回去了。”

    柳明安十分敬佩的朝姜宝青拱了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会儿车厢里头已经传来李安如有些崩溃的哭声,夹杂着几句对姜宝青的辱骂。

    柳明安这才看了一眼柳净仪,见这不孝弟弟神色复杂的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不管不顾的就去安慰李安如。柳明安觉得这个弟弟还有救,轻笑一声:“弟啊,看在兄弟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这位姜姑娘,可是那位的心头肉,这次救你跟你那小青梅出来,人家八成只是顺手,这位姜姑娘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你啊,跟你那小青梅好好说说,识趣点,别作了,人家姜姑娘根本就不拿她当一回事。不要最后作出什么事来,弄得不好收场……行了,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我去前头了。”

    说完,柳明安悠悠哉哉的也走了。

    留下神色复杂的柳净仪还待在原地,久久未动。

    经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队伍又缓缓行进起来。

    姜晴趴在车窗边,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然而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过一会儿就疲乏了,乖乖的在马车里伏着睡着了。

    姜宝青给姜晴盖了件衣服,掀起窗帘一角,看着外头一一掠过的风景,心里只觉得一股宁和静好。

    接下来的三天,大概是柳净仪严格管束了李安如,李安如没再作妖,偶尔在驿站碰上时,李安如也不过是重重的哼一声,扭了头,倒也不会去作天作地的挑衅姜宝青了。

    姜宝青倒是什么都无所谓的,在她眼里,也实在没把李安如当回事。

    在第四天上,赶路的时候突然天降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正好是旷野,姜宝青跟姜晴在马车里倒还好,然而外头那些赶路的军士,却是要受罪了。

    姜宝青时不时的掀开窗帘,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头却是有些烦乱。

    这会儿早已入秋,寒气也重,这秋雨势头又这么大……

    宫计那腿,虽是好了,但因着受毒素侵害已久,哪怕是姜宝青,也有些后遗症是束手无措的,比如说,他那腿,是受不得寒的。

    姜宝青咬了咬牙,掀开车帘,跟外头穿着蓑衣驾车的车夫大喊道:“你知道你们家将军这会儿在哪吗?”

    雨声大的很,再加上马车的声音,姜宝青喊了两边,那车夫才听到。

    “将军应是在队伍前头。”车夫也大喊回道。

    姜宝青大喊:“可以赶快点吗?去前头找你家将军去!”

    车夫给姜宝青驾车这几天,他家将军没少过来找人家姑娘,对人家姑娘的意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只是这姑娘好像有点不太待见他们家将军,总是往外赶人,这会儿竟然主动提出要去找他们家将军,车夫十分激动,就差拍着胸脯打包票了:“没问题!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第334章

    车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甩着马鞭,马车在泥泞中飞驰而过。

    因着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宫计正在前方紧急调度队伍,尽管披着蓑衣,但秋雨中的寒气还是如同跗骨之蛆,直勾勾的往他受伤的那两条腿里钻,偏偏宫计是个极为要强的性子,往日姜宝青给他治疗时受刮骨之痛都没有吭上一声,更别说现在了。

    尽管双腿刺痛无比,然而宫计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姜宝青知道,宫计就是这种哪怕痛死,也不会跟别人示弱半分的人。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其实很像。

    马车行至半途,宫计却是骑着马从前头匆匆赶了过来,脸色难看得紧,质问着车夫:“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愣了下,实在是有些惧怕宫计那脸色,一时间没回上话来。

    姜宝青掀开车帘,大声喊:“你进来说话!”

    宫计见姜宝青不仅没事,还活蹦乱跳的很,方才见马车疾驰而来时的那股紧张荡然无存,继而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宫计深深的吸了口气,对姜宝青有种咬牙切齿的无可奈何。

    他从马背上直接跃至马车上,姜宝青给他掀着车帘,他顺手将蓑衣脱了放在外面的车板上,这才进了车厢。

    姜宝青给宫计递了块巾帕擦脸,口中却道:“别弄湿了马车。”

    宫计皱着眉头瞥了姜宝青一眼:“你这是在嫌弃我?”

    姜宝青点了点头。

    宫计深深的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跟姜宝青这死丫头一般见识那就是在给自己找不愉快,他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这个死丫头计较。

    姜宝青坐在马车里的软塌上,微微仰头,看着宫计。宫计脸色难看得紧,胡乱擦头发的动作幅度有些大,然而哪怕是这种狼狈情况下随意的动作,这人举手投足间却依旧有着一股别样的贵气,仿佛这是刻在骨子里头的东西,什么都抹煞不了。

    姜宝青抿了抿唇,没说话。

    擦完头发跟脸,宫计随意将那巾帕团在手里,问姜宝青:“你找我有事?”

    姜宝青想起方才宫计那副模样,垂下眼:“外面雨挺大的,你的腿受不得寒,这马车本就是你的……你可以在马车里避一避。没有旁的事了。”

    宫计微微弯下身子,逼近姜宝青:“就这样?你不是跟我不熟吗,这么关心我干吗?”

    姜宝青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别开眼神,不去看宫计:“……你不要误会。你的腿是我治好的,你这样会浪费我的医疗成果……而且你还要带我跟阿晴去京城找我哥哥,若是你的腿又坏了,那麻烦又多了,我不想节外生枝……”姜宝青一条一条认真的摆着原因。

    这些都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现在再拿出来说服宫计,轻车熟路的很。

    宫计越听越恼火,他眸色深深,单手撑在车厢壁上,俯身便直接吻了上去,封住了姜宝青的唇。

    姜宝青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脸颊几乎是瞬间烧了起来。

    直到宫计的舌侵入她的齿间,姜宝青才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一般,双手撑在宫计的胸前,重重的推开宫计,整个人倏地从软塌上站了起来,又羞又恼,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狠狠的瞪着宫计,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骂宫计这个登徒子的话,然而到嘴边,唇齿微微颤动,终只吐出一句羞恼明显要大于愤怒的嗔怪:“……我妹妹还在呢!”

    姜宝青是想骂宫计这个不知羞的,当着孩子的面做也能做出这等事来。

    宫计直直的看着姜宝青那嫣红的唇,比桃花还要娇妍的双颊,眸色沉沉,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懂了。下次找没人的时候。”

    姜宝青往一侧看了看,拿起放在一旁的一个靠枕,直接往宫计身上砸了过去。

    宫计也不恼,伸手直接接住靠枕,朝姜宝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姜宝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姜晴缩在角落里,低头捂着双眼,当自己不存在。

    ……

    好在没过多久,先头探路的人在路边发现了一座已经很是破旧的义庄,看那模样应是被弃用很久了,里头仅放着的几口棺材都破旧不堪的很,胡乱的散乱在正厅中,盖子全都被掀开,里头的尸体有的只剩一副骨架,有的却是剩下一些污渍,尸体却不见了踪迹。

    几人从马车里下来时,过来送伞的军士还特特提醒:“几位姑娘,里头那几口棺材多少有些吓人,你们避着些走。”

    姜宝青跟姜晴倒没什么,两人在富贵寨那几年,没少见过血腥场面,这些都算是小意思了;倒是李安如有些疑惑,想问些什么,看了一旁安安静静的姜宝青一眼,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抬起手,使唤桂枝:“过来扶着我,坐个马车真是累死了。”

    桂枝垂着头过来扶着李安如,自然是没法好好打伞,淋湿了大半边身子。

    等进了义庄,李安如看着这灰扑扑的地方满满都是嫌弃:“怎么在这里落脚啊,看看这土,哎呦这里还漏雨!……这味道好难闻!”

    各个地方挑着刺。

    柳净仪这会儿也没在这,去帮他哥哥安顿队伍,桂枝更不敢劝阻李安如,整个义庄正屋里除了落雨的声音,就是李安如在那不停抱怨的声音。

    姜宝青跟姜晴都不搭理李安如,姜晴小孩心性,过去看了一眼棺材,发现里面只剩了几块脏污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诡异物体,她“咦”了一声:“姐姐,这是什么?”

    姜宝青过来也看了一眼。

    李安如冷哼一声:“棺材里的还能是什么,不懂事了吧?没见识的丫头。”

    姜宝青冷冷的看了李安如一眼。

    说她可以,说她妹妹,不行。

    姜宝青轻轻的笑道:“阿晴,姐姐跟你说,这个是什么,你不要害怕呀?”

    姜晴拍了拍小胸口:“我怎么会怕呢?阿晴最大胆了。”

    这会儿李安如也道:“故弄玄虚!”

第三百三十五章 分而烹之

    姜宝青笑了下,并不搭理李安如。

    她拉了一把姜晴,让她离那棺材远一些,道:“前些年发洪水,而后造成了多个地区的饥荒,甚至好些个地方还发生了暴乱,阿晴你还记得吧?”

    姜晴点了点小脑袋,正要说话,一旁的李安如却是变了脸,怒斥:“想要故弄玄虚显摆自己也要先去查清楚!我大荣国富民强,哪怕是当年发洪水,朝廷也是早早的拨下了银两赈灾,也派出了特使来安抚灾民。百姓们更是纷纷感怀朝廷的恩德,长久的向着京城方向跪拜;老天也被感动,多个地方出现了白鹿奇石等祥瑞。像你说的什么饥荒,暴乱,简直是悖言乱辞!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讲,到时候到了京城,京城里的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就凭你刚才那些说辞,就可以以妄议朝廷的罪名把你送去见官!”

    姜晴变了脸色,有些忿忿的反驳了一句:“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还赈灾呢,我们就在灾区,可没领到过一文钱!”

    李安如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朝廷的赈灾那也是要给良民的,像是山贼土匪这种不法之徒,自然是半分钱都没有。”

    姜晴还想再说什么,姜宝青却是微微一笑的看向李安如:“李小姐倒是懂的很多。”

    李安如有些傲然的微微扬起下巴:“好让你知道,京城中的闺秀们,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像是这等国家大事,我等弱质女子也是有所耳闻的,免得到时候有心人说起来,还会被蒙在鼓里……比如遇见像你这样的,张口就是诋毁朝廷,懂得多才能反驳回去!”话里头还带着几分鄙夷。

    “有所耳闻?”姜宝青这会儿也不恼,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所以,李小姐只是听说了几句,底气就这般足?……我跟阿晴在进富贵寨以前,就是从受灾的榆丰府出来的。我们这俩灾民的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倒比不上李小姐这个‘有所耳闻’了?”

    李安如有些气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个土匪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可信度!”

    姜宝青不再搭理李安如,她随手指了指方才那具棺材,重拾了那个话题,“阿晴,我还没同你说,里面的是什么?”

    姜晴的注意力又被姜宝青给引了回去:“姐姐,里面的是什么啊?”

    姜宝青眸色沉沉:“那些,应是被人烹制过的肉块残骸。”

    姜晴愣了愣:“这里是义庄,也就是说……这些肉块是?”

    姜宝青点了点头:“没错,大概是当年饥荒的时候,附近的灾民把棺材里的尸体,给分而烹之了吧。”

    姜晴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的离那棺材更远了些。

    反应最大的是李安如,她怒指着姜宝青:“你在胡说些什么!”然而眼神不自觉的又看向棺材里的那些不明残留物,不由自主的想起姜宝青所说的“分而烹之”,一阵强烈的恶心反胃感涌了上来,李安如冲了出去,在屋边吐得昏天黑地。

    姜晴没有李安如那般反应,她当小乞丐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性黑暗没见过;饥荒那几年,易子而食的事她都见过。甚至还有人想把她抓走吃掉,要不是姜宝青在旁边用银针将那人放倒,怕是她也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了。

    姜宝青在义庄正屋偏角落的一处干燥的地方拾掇出了一些稻草,垫了垫,把姜晴拉过来休息。两人正拿出水囊,准备喝点水囊里的热水的时候,就见着李安如强拉着柳净仪过来了,双眼通红,指着姜宝青给柳净仪告状:“净仪哥!这次我真没惹她,她非得说一些恶心话……是她先招惹我的!”

    李安如身子娇嫩,坐车有些不便,再加上阴天雨湿的,尚未痊愈的双腿一直隐隐作痛,姜宝青方才又说了那什么将尸体“分而烹之”的话,李安如又去大吐特吐了一会儿,整个人看着状况是有些不太好。

    柳净仪叹了口气,朝姜宝青拱了拱拳:“姜姑娘,我知道如儿之前多有得罪。她这个人自小家中娇生惯养,可能娇惯了些,但她绝对没什么坏心眼,要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海涵。”

    姜宝青看着柳净仪,笑了下:“意思就是,我们这些不娇惯的,就是得让着她这个娇惯的?”

    柳净仪无奈道:“姜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宝青冷冷一笑:“在我看来意思差不多。请柳公子记住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别怪我!……我没有那么闲,去找李姑娘的茬来消遣。若不是李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我这找存在感,我真的是懒得搭理她一眼。”

    话里头嫌弃的意味,姜宝青都懒得藏了。

    李安如脸色发青,愤愤不平的刚要开口,又听得姜宝青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当然,是不是李姑娘……还两说呢。”

    李安如听得这句话,简直是魂飞天外,废了好大功夫才强行镇定下来,却也不敢问姜宝青这句话是什么个意思。

    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的看向柳净仪:“净仪哥,我们,我们去那边吧……”

    柳净仪有些迟疑,然而李安如看上去情况差得很,柳净仪只得扶着李安如去了另外一边。

    李安如仿佛故意躲着姜宝青似的,挑了一处离姜宝青最远的地方。

    她缩在角落里,绞着手指头,惴惴不安的同柳净仪道:“净仪哥,我觉得,我觉得姜宝青是不是知道了啊……”

    柳净仪不曾多想:“知道什么?”

    李安如脸色白的像鬼,压低着声音,嘴唇微微发颤:“她是不是知道了,我不是李安如!”

    柳净仪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如儿,你当时就不该说自己是那位李家小姐……”

    李安如像是失控般,压着嗓子歇斯底里道:“净仪哥,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我当时被掳走,都快吓死了!我不过是借用了下李安如的名字而已,我又没害她!受到伤害的人是我!是我!”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这个如那个如

    柳净仪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

    姜晴看了一眼远处的李安如,小声的问姜宝青:“姐姐,刚才李安如的脸色变得好奇怪啊,好像要吃人一样。”

    姜宝青摸了摸姜晴的袖子,没怎么湿到,应该不会着凉,便有些老神在在道:“不用管她。她大概是知道了我已经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

    其实也不算是姜宝青发现的,在最初晋天羽把李安如掳来的时候,因着怀疑李安如的身份,谷富贵托姜宝青给他京城的相识写了封打探消息的信,信里头拐外抹角的问了京中各路闺秀的情况。

    那相识不知谷富贵是当了土匪,还很热情的给谷富贵介绍了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待字闺中的姑娘,洋洋洒洒的写了十来张信纸,其中自然也提到了李安如。

    说是样貌姣好,有京城五姝之称,家世亦是清正,是国子祭酒家的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酷爱读书,常常手不释卷。听说还未及笄,提亲的已经踏破了她家的门槛。然后谷富贵那相识在这一页的最后还有几句感叹,说是近来有些不巧,听闻这位李姑娘去了诸泰郡的外祖家,不然过些日子可以趁着京中诗会来见上这位李姑娘一面。

    当时富贵寨里的众人便以为这李安如就是这信里所说的国子祭酒家的千金李安如。毕竟“去外祖家未归”,这摆明了就是在为李安如的失踪开脱。众人也就没怀疑,至于信里说的那些别的闺秀,谷富贵根本没兴趣,随手就把那信扔给姜宝青了。

    然而姜宝青心细,她发现他们寨子里的李安如,似乎跟信里说的“李安如”,并不太一样。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些是李家为了营销自家姑娘整出来的假象。

    但差得实在也太多了些,李安如这一举一动的,也不太像是这种根正苗红清贵文官家庭教养出来的小姐。最主要一点,信上说李安如这姑娘手不释卷,然而李安如自打到了富贵寨,姜宝青也给她看了不少次腿了,就没见过李安如碰过一本书。

    姜宝青私底下也问过看管李安如的秀萍,秀萍也表示从来没见过李安如看书。哪怕是吕为栋为了给她解闷,各种杂七杂八的,包括书,买了一大堆,全都放在李安如的房间,她也从来未曾动过。

    这时候,信里头提到的某位姑娘,进入了姜宝青的怀疑对象中。

    此女名为龚雅如,同样生得极好,有羞花闭月之貌,乃是朝晖侯的*,跟李安如同样被称作京城五姝。信上说,近些日子这龚雅如为了给家中身子不太爽利的祖母祈福,去了庙中清修,可见是个极为孝顺的,在京中的名声很是不错。

    换言之,也就是说,这位龚小姐,同样也是不在京中。

    不过,姜宝青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再加上无论寨子里的这位,是国子祭酒的千金,亦或是朝晖侯的*,对于姜宝青来说都是一样的麻烦。

    再到后来,姜宝青随意拿这事诈了下柳明安,柳明安也不点破,只是看着她笑。

    姜宝青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故事的,想来柳明安是被弟弟嘱咐过,所以才这般不能明说。

    姜宝青倒也不在乎,然而这龚雅如好像得了个靠山就开始张狂了,不把她重重的按下去,她总是会时不时的冒出来刷一下存在感,这样就让人有些苦恼。

    所以,像是刚才龚雅如当着柳净仪的面颠倒黑白的时候,姜宝青索性就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意思很明白了:

    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经掌握了,最好不要来惹我。

    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被山贼掳走这事若是被他人知道了,哪怕什么都没发生,可她的清白跟贞洁在许多人眼里跟毁了没什么区别。龚雅如谎称自己是李安如,这就等于是给那位真正的李安如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姜宝青不知道龚雅如跟李安如什么仇什么怨,但这种人品低劣的行为若是被旁人知道了,龚雅如就彻底完蛋了。

    所以,方才龚雅如听到姜宝青那句意有所指的“是不是李姑娘还两说”,反应才会这般大。

    ……

    姜晴听得姜宝青说起李安如的真实身份,她好奇的眨了眨眼:“她还有别的身份呢?”

    姜宝青摸了摸姜晴的头:“阿晴,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况且后面也是要嘱咐你的,现在就同你说了吧。那边那位,真名不叫李安如,而是叫龚雅如,真正的‘李安如’另有其人。以后进了京,不管是李安如还是龚雅如,我们都当不认识的就是了。”

    “这个如那个如的……”姜晴转了转小脑袋,却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对龚雅如的鄙弃又上了一层,“果然就不是什么好人……算了!反正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跟她打交道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宫计打着伞从外头的滂沱大雨里迈进了屋子,他身后还有不少已经安顿好马匹穿着蓑衣的将士,一起进来避雨,这原本有些宽阔空荡的义庄正屋,一下子有些拥挤起来。

    他们之前一直是乘着一辆马车,直到发现这义庄后,为着队伍的事,宫计才离开了马车。

    姜宝青这会看见宫计,就不期然的想起之前在马车里发生的事,不自在的很。

    宫计收了伞,递给他身后的一名军士,径直朝着姜宝青这边走来。

    宫计打量着姜宝青,见姜宝青只有发端稍稍湿了些,身上看着倒是干爽的很,很是满意的略略颔首:“一会儿会有人烧些姜汤,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些。”

    姜宝青却也不是别扭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姜晴年纪小,前些年一直在为着生存下去挣扎,身子骨也不怎么好,虽说姜宝青给她调理了三年,但总还要精心保养为上。秋雨阴湿,喝上一碗热乎乎的姜汤驱驱寒,对姜晴的身子总是好的。

    姜宝青点了点头,正想要说什么,却见有人从雨帘中冲了进来,雨水淋湿了他全身,一看便是非常着急连雨具都没来得及带的模样。

    然而那人哪怕再是焦急,在宫计面前却依旧是非常克制的行礼,再上前低声禀报。

    他们习武之人,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外人听见,旁人那是真的一个字都听不见。

    姜宝青也没什么窥探别人秘密的兴趣,她垂下眼,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第三百三十七章 痿病

    然而这会儿,宫计却点了她的名字:“姜宝青。”

    姜宝青抬起头,询问似的看向宫计:“什么事?”

    宫计神色微微有些凝重:“我的侍卫甘遂得了急病,你同我过去看一看。”

    姜宝青耳朵动了动。

    她知道,宫计身边有一批打小就跟着他的侍卫,皆以草药为名。像是白芨黄芪,都是如此。这甘遂,姜宝青虽然没听说过这个人,但听这个以草药为名的样子,应该也是宫计的心腹。

    姜宝青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宫计伸出手,将姜宝青从那堆干燥的草堆上拉了起来。姜宝青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回头嘱咐也想要跟过去的姜晴:“阿晴,你在这休息,我先过去看看。”

    姜晴听得姜宝青这般说,乖巧的点了点头。

    屋外的雨势不曾小过半分,宫计要帮姜宝青打伞,姜宝青反而有些生气的将伞推了回去:“你管好你自己,你的腿不要了吗?”

    方才过来禀告的侍卫忙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头,当自己不存在。

    敢这么跟他家主子说话的,这位姓姜的姑娘还是头一个。

    然而他家主子并没有发火,只是挑了挑眉,语气十分平和:“那你也照顾好自己,别让我看到你哪里淋湿了。不然……”未尽的话里满满都是不曾说出口的威胁。

    来通禀的这侍卫向来管着外务,尽管上路也有几天了,这还是头一次见这个架势,他有些呆,然后就见着这位姜姑娘瞪了他家主子一眼,自个儿撑开一把油纸伞,便迈进了大雨中。而他家主子,竟然什么都没再说,也撑起伞,紧随其后出去了。

    这……这哪是姑娘啊,这分明是姑奶奶吧?!

    侍卫深深的被震撼了。

    到了方才宫计说过的义庄侧屋,姜宝青站在屋檐下,甩了甩伞面上的水,合起伞来。

    这屋子漏雨情况比正屋要厉害些,屋子里头的雨水积得这里一滩那里一滩的,几处干燥的地方摆着些行李一类的东西;再往里走走,就见着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躺在一处还算干燥的稻草堆上,从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来看,应是还活着。

    宫计跟在姜宝青后头,原本在侧屋小憩的侍卫们纷纷起身行礼。

    宫计摆了摆手,就见着姜宝青在甘遂身边蹲了下去,已是在替他把脉了。

    姜宝青一边把脉一边问诊:“甘遂是吧?”

    甘遂却看向宫计,见宫计微微颔首后,这才答道:“是。”

    姜宝青微微拧着眉头:“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甘遂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有些发白,语气也很是沉重:“我四肢动不了了。”

    姜宝青试着去摆弄了一下甘遂的四肢,然而她一个小姑娘力气实在有限,她看了看四周,理直气壮的支使宫计:“找个人,帮我动一动他的胳膊跟腿。”

    旁边的人都鸦雀无声。

    有些多少知道姜宝青的还好一些,有些还未曾接触过的,心里都在想,这是哪位壮士,这么硬气!

    然而让他们更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那个脾气差到爆的主子,竟然只是皱了皱眉头,就真的给她指了个人,帮着去动甘遂的胳膊跟腿。

    甘遂一脸茫然。

    ……

    动完四肢以后,姜宝青又让甘遂伸了舌头看了看舌苔,又问了甘遂这几日身体的异样,问完后,点了点头,跟宫计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找个人,帮我把甘遂衣服给脱了。”

    一瞬间,屋子里头安静的只能听见外头滂沱的雨声。

    宫计简直忍无可忍了,警告似的点名:“姜宝青!”

    姜宝青无奈的起身,无奈的看着宫计:“我知道你不爱跟人有接触,所以让你帮我找个人,怎么了啊?”

    宫计那清隽无俦的脸上这会儿写满了杀气。

    “好端端的脱甘遂衣服做什么!”宫计冷冷道。

    姜宝青比宫计更冷:“自然是给甘遂治病啊,不然呢?你觉得我是想看别人光身子吗?”

    姑……姑奶奶!

    ——这成了在场诸人唯一的心声。

    宫计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心情,他脸色阴沉,随手指了一人,上前帮甘遂脱衣服。

    苦逼的病患甘遂觉得自家主子的眼神好像在凌迟自己。

    “一定要脱吗……”原本就气弱的甘遂,这会儿声音更弱了。

    姜宝青取下手上的腕带,在旁边一处桌子上,平平的铺展开来,又找人要了蜡烛跟白酒,在那给银针做着消毒。她听得甘遂这般问,头也不回的答道:“你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吗?”

    甘遂愣了下。

    他只知道自己昨日突然就有了些不同寻常的疲乏,今日醒来,有些发热,他们习武之人,向来比较糙,也没把这事放心上。结果方才突逢大雨,整个队伍都在急行军,到了这义庄后,他突然就倒了下去,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发烧了,也没当回事,就让人把自己扶到一旁休息,结果越躺,这疲软无力的四肢,竟是越发不能行动了,只能拖了同僚,去禀报主子。

    “是发热吗?”甘遂问道。

    姜宝青回头,和蔼的朝甘遂笑了笑:“你这病,叫急性多发性神经炎。”

    “???”甘遂一脸茫然。

    “哦,用现在的话说,这病,叫痿病。就是‘湿热不攘,大筋软短,小筋弛长,软短为拘,弛长为痿’的那个痿。”姜宝青解释道,“这病吧,在秋末冬初很易发病,患者肢体瘫痪,会感到呼吸困难……及时治疗的话,调养得到还是能恢复健康,没什么后遗症;时间拖得久了,怕是以后你这都得手足不随了。”

    姜宝青顿了顿,补充道,“脱你衣服呢,是为了能马上给你治疗这个痿病。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甘遂哪里还敢有!

    姜宝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会儿的功夫,宫计方才指定的那人已经把甘遂脱得差不多了,只剩个亵裤。宫计看着有些碍眼,然而事关下头侍卫的健康,他又不能阻止什么,只得拧着眉头又支使旁人:“给他拿件衣服再遮一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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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里写的这些治疗过程大家看个乐呵就行,千万别当真,有不适的地方一定要去正规医院做检查呀!

第三百三十八章 趁热喝

    姜宝青捻了捻简易消毒过后的银针,神色沉稳的一一刺入了甘遂的华佗夹脊穴、大椎、曲池、鱼际、尺泽、极泉、委中、阳陵泉、肩髃、外关、环跳等穴位,看上去甘遂整个人就像是插了不少银针的针线筐。

    甘遂身子有些僵,动也不敢动。

    姜宝青嘱咐道:“调整下呼吸,放松一下,你若是太过紧张,效果会打折扣的。”

    甘遂很想说,任谁突然被扎成了个刺猬,都会紧张的。

    但这会儿在众目睽睽下,不仅仅是主子,还有他的诸多同僚,都在一旁盯着,这种有些怂的话,他作为一个铁血汉子,还是憋了回去。

    姜宝青是不知道甘遂的心理活动,不然她会告诉甘遂,你家主子当年就没紧张。

    “可以了?”一直在一旁沉默看着的宫计问。

    姜宝青点了点头:“两刻钟后取针。他这个病发病比较急,每日需要针灸两次,连续几日看看效果。”

    宫计微微颔首。

    两刻钟后,姜宝青过来帮着甘遂取了银针,又消毒一番,这才将银针收了起来。

    甘遂试了试,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喜的神色:“好像,好像双腿有些感觉了。”

    姜宝青很是满意的看着甘遂的双腿微微动了动,虽说幅度并不算大,但比起之前的四肢无力瘫痪,已是极大进步了。

    “这几日的饮食注意一下,不要大油大盐,”姜宝青嘱咐了几句,“晚上我再来给你继续诊治。”

    甘遂这会儿看着姜宝青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神医,连连点头。

    这会儿的功夫,负责起灶的军士已是熬好了姜汤,正好分到这边,姜宝青便热热的喝了一大碗。

    不得不说,这姜汤有些辣,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味道,也就是用来祛寒极好,不然谁喝这个受这个罪。

    姜宝青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宫计,发现他果然不肯喝这个姜汤。

    宫计这个人其实挑嘴的很。从前姜宝青给他诊治双腿的时候,虽说每日根据不同状况开出的药也有一定差异,但大多时候那药都苦得很。在那时,宫计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全都喝光,那是因为在他的认识中,这“药”是必须要喝的,那就无关苦不苦了。

    然而现在这会儿,他觉得他没必要喝这姜汤,自然就是不肯喝了。

    姜宝青端了一碗姜汤过去,往宫计身前一递:“喝了它。”

    宫计不是很高兴的眉头一挑:“我不喝,难喝。”

    语气里的嫌弃之意也被他说得极为理所当然。

    几个侍卫都是宫计多年的心腹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他们家这位主儿,打从不良于行后,性格脾气一天比一天古怪,很多时候看着清贵矜傲的一个人,做起任性的事来,那也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哪怕是三年前双腿痊愈后,性格却是越发古怪暴躁,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都习惯了。

    然而姜宝青却不惯宫计这毛病,她直接把那碗姜汤往宫计手里头一塞。

    宫计皱着眉头,若是旁人往他手里硬塞东西,他能把对方的手砍下来。可这会儿塞东西的是他的心头肉,他能怎么办?他不仅不能把对方的手砍下来,还得牢牢地端稳这碗姜汤,生怕这碗热姜汤烫着他心头肉的小嫩手。

    宫计真憋屈啊。

    “趁热喝了它啊。”姜宝青嘱咐了一声,转身拿起伞,撑起来走进了雨中。

    宫计一直看着姜宝青的身影,直至她的身影完全被大雨遮挡,这才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上那碗被姜宝青塞过来的姜汤。

    半晌,宫计面无表情的仰头一饮而尽,继而将那碗扔到了侍卫怀里。

    实在是太难喝了。

    ……

    这大雨来得迅猛,洋洋洒洒的下了两三个时辰,一直到了下午,才逐渐变小。

    众人已经在义庄里用了些饭食,也算小小的休整了下。只有龚雅如,心里头翻来覆去的想着姜宝青是不是已经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看到桂枝端来的饭,又想起方才姜宝青说得那“分而烹之”的事,抬手就打翻了那碗,趴在一旁反胃不已,差点连胆汁都给呕出来了。

    偏偏柳净仪也明白,这就是龚雅如的心病,在一旁颇是无能无力。

    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待到雨停了众人准备出发赶路时,龚雅如竟是生生的把自己给折腾病了,原本方桃譬李的容貌这会儿只剩下憔悴不堪,看着就可怜得很。

    柳净仪实在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了姜宝青。

    姜宝青一听柳净仪硬着头皮说出了他这趟的目的,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姜宝青正好在琢磨着要去找一趟龚雅如呢!

    因着甘遂突发急病,总不好再让甘遂这个几乎是瘫痪了的病人骑马,这荒郊野外的也不好找马车,只能是从队伍里的两辆马车里挤出一架来。

    姜宝青十分和善的朝柳净仪点了点头:“听你这般说,确实是很严重了,我过去看看吧。”

    柳净仪哪里知道姜宝青的小九九,他听得姜宝青应了,心里还感慨,其实这位姜姑娘心地也挺善良的。

    心地很善良的姜姑娘去了龚雅如的马车,龚雅如虚弱得很,躺在马车里的软塌上,脸色也难看得紧,见着姜宝青撩开车帘进来,龚雅如惊得差点从软塌上滚下去。

    姜宝青示意桂枝扶住龚雅如,要去给龚雅如把脉。

    龚雅如抗拒的往后缩了缩,有些惊惶的看着姜宝青。

    姜宝青微微笑道:“龚小姐,有病就要看啊。”

    龚雅如听到姜宝青直接点明了“龚”,她脸色瞬间煞白,一直惴惴不安的那块大石头像是终于落了地——姜宝青果然知道了!

    姜宝青看着龚雅如那惨白的脸色,心知龚雅如这病,八成就是这心病引发的。

    “其实我说句实话,”姜宝青悠悠道,“龚小姐在我看来,实在有点蠢。”

    龚雅如脸色更难看了,她咬着下唇,恨恨的看着姜宝青。

    姜宝青似笑非笑的看着龚雅如:“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担心我把你的事传扬出去,让你清誉扫地,万劫不复。”

    龚雅如的嘴唇微微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马车

    “不过龚小姐你怎么不想想,我把这些话传扬出去,对我自己有半分好处吗?”姜宝青垂眼看着龚雅如,“再说了,若是说了你的种种,那我曾经在富贵寨里的事,不也曝光了吗?”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龚雅如,龚雅如的眼里一下子放出了光,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原本有些憔悴虚弱的脸,这会儿也好似有了些许生气,她重复道:“是啊,你要是把我兜出去了,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龚雅如翻来覆去的重复说了三四遍,越说脸上越有光彩,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已然带上了如释重负的笑。

    姜宝青冷眼看着,没说话。

    她根本就没打算把龚雅如的事传扬出去,这倒不是因着她怕自己出身于富贵寨的事情曝光,而是她清楚的知道,被山贼掳走这件事情在眼下这个环境,对女孩子的名声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基本上就等于毁了这个女孩子的一辈子。

    龚雅如虽然讨人厌的很,但被山贼掳走却不是她的错,为此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也着实太惨了些。

    不过若是实话实说的话,龚雅如是不会信姜宝青这个说辞的。

    姜宝青干脆就把自己并不怎么在意的事,跟龚雅如的利益绑到了一起。

    一个泄密,另一个也不会好。

    这样来看,两个人互相都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龚雅如明显更信这个。

    在得知姜宝青不会把她的事情传扬出去后,龚雅如像是被人注了一剂强心针一样,人也恢复了不少精神,看着也不像是一副随时快要咽气的虚弱模样了。

    心病果然还要心药医,姜宝青给龚雅如把了把脉,发现她的脉象虽然弱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姜宝青就开了一副药方,里头的药材都是些常见药,队伍负责粮草补给的军士那儿应是都有的。

    姜宝青打发柳净仪去拿药了,转过头来看着龚雅如。

    龚雅如虽然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但是对姜宝青的感情还是很复杂,又有憎恶又有警惕,还隐隐有点害怕。龚雅如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色厉内荏的问:“你,你干嘛?”

    姜宝青笑眯眯道:“没什么,就是看你这车厢里挺大的,我一会儿跟阿晴过来同你们一起坐车。”

    “不行!”龚雅如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你们自己又不是没马车,干什么跟我挤一处。”她顿了顿,又有些鄙夷的看着姜宝青,“你是看着我的马车更好些,所以才这样的吧?”

    姜宝青冷笑一声,没搭理龚雅如。她左右环视了下整个车厢,发现在外头看来,龚雅如这个马车似是要比她那辆好些,但按照内里的舒适度,却是远远比不过她那辆明显被改造过的马车的。

    不过也没什么,姜宝青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甘遂是个病患,待的环境理应更舒适些。

    姜宝青通知了龚雅如后就下了车去找姜晴了。

    不知道柳净仪跟龚雅如说了什么,姜宝青跟姜晴过来的时候,龚雅如虽然眼神还是有些挑事,但最起码没有再反对了。

    大概也是知道,她的反对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

    接下来的行程,倒是没再发生什么大事。姜宝青每日两次给甘遂针灸,第三天上,甘遂就可以动了。到了第五天上,甘遂已经是可以行动自如,只不过姜宝青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他开了几剂药,嘱咐他按时服用。

    姜宝青也就带着姜晴回了自己原本那辆马车。

    只是不曾想,没过两天,龚雅如就领着桂枝过来了,说要坐姜宝青的马车。

    龚雅如有些吞吞吐吐道:“你坐了我的马车那么多天,我坐一下你的又怎么了?”

    姜宝青懒得搭理龚雅如,龚雅如就真的进来了。

    一进姜宝青的马车,龚雅如眼睛就瞪大了,上下打量着马车里的内饰,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倒也不能怪龚雅如,实在是这两辆马车的内饰差距有些大。

    龚雅如憋着气,怒视着姜宝青:“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吗!”

    姜宝青莫名其妙的很:“我为什么要给你个解释?”

    “你的马车怎么比我那辆舒服这么多!”龚雅如像是受到侮辱一般,一下提高了声音。

    她一直觉得自己那辆马车比姜宝青的豪华很多,这也更符合她的身份,毕竟她乃侯府千金,而这个姜宝青,不过是土匪寨子里的一个土匪。

    前几天姜宝青坐她的马车,她没少暗搓搓的讥讽姜宝青,姜宝青根本没搭理她而已。

    结果这会儿见了姜宝青马车里的真面目,她才发现,从前说得那些讥讽的话,现在都像是巴掌一样,狠狠的呼在了她的脸上。

    这还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真的是太羞辱了!

    龚雅如的脸都涨红了:“你,你肯定使了什么诡计!……我知道了,这本来该是给我准备的,被你霸占了而已!”

    只有这样才说得清,为什么一个土匪坐的马车要比她这个侯府千金的马车舒服!

    姜宝青挑了挑眉,看着龚雅如。

    “马车是我给姜宝青准备的,怎么,你有意见?”窗外一个沉沉的声音响起,龚雅如像是一下子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继而脸上又红了起来。

    姜宝青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宫计正骑着马,在马车边上挑着眉往这边看。

    这会儿队伍还没开始行进,龚雅如扶着桂枝下了马车,脸上红红的,在宫计马前福了一礼,声音变得又甜又腻:“宫将军安好。”

    宫计坐在马上,没有半分要翻身下马的意思,冷冷的看着龚雅如:“你还没回答我,你对这马车有什么意见?”

    龚雅如脸色微微一白,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道:“如儿没有……”

    龚雅如一颗芳心像是被泡在酸水里似的,又软又酸。

    这位姓宫的将军,她打从第一眼见到,就觉得那肃杀的气质实在有些骇人。再加上京城里她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结果这几日姜宝青坐她的马车,宫计时不时的就会驱马过来同姜宝青说说话,这让龚雅如发现了宫计的另外一面,见得多了,龚雅如一颗芳心就全落在了宫计身上,每次宫计过来同姜宝青说话时,她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插嘴,为的就是能多跟宫计说一两句话。甚至这次硬着头皮来姜宝青这马车,也是为了能多见宫计一面。

    宫计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姑娘,但他也懒得搭理龚雅如。

    龚雅如注定是要落空了。

第三百四十章 分房之争

    姜宝青在马车里看着龚雅如那模样,然后放下了车帘,坐正了身子。

    姜晴小声的问:“姐姐,怎么了?”

    姜宝青走了会儿神,半晌才喟叹的摇了摇头:“柳大人他那弟弟,也真是可怜。”

    “??”姜晴一头雾水。

    这事关旁人的是非,姜宝青就没跟姜晴多讲,只是摸了摸姜晴的小脑袋。

    马车外,宫计见姜宝青放下了车帘,心里头就有点郁闷了,再加上龚雅如还在那一副欲说还羞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实在碍眼,他索性抽了下马鞭,驭马离开了。

    龚雅如望着宫计远去的背影,难掩惆怅。

    龚雅如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马车,或许是在姜宝青这马车里待的每一刻,都让她想起来之前她说过的那些刻薄话,啪啪啪打得自己的脸生疼。

    只不过,在休息的时候,龚雅如总会时不时的带着桂枝来姜宝青这里转悠转悠,遇到宫计过来找姜宝青说话时,眼里的光遮都遮不住。

    一二来去的,就连柳明安都看出问题来了。

    柳明安平日里对自家那个弟弟诸多看法,但在感情这种事上,还是向着自家弟弟。毕竟自家那个苦逼弟弟吧,别的不说,为了他这个小青梅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柳明安就去找了宫计:“老哥,你对龚雅如怎么看啊?”

    其实论年龄,宫计要比柳明安还小上几岁。但两人打小算是一起长起来的,柳明安小时候可是个什么都干的混混,跟宫计打了好几架都打输了,老老实实的喊了宫计当哥。小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长大了就有点羞耻,顶多开玩笑似的喊个老兄什么的。

    宫计被柳明安问的莫名其妙的,眉头拧得高高的:“你这算什么问题?我一眼都不想看龚雅如好么?”

    柳明安叹了口气:“我看着那小姑娘对你似乎有点意思……”

    “对我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宫计冷冷道,“难道我要一个个都对她们有看法吗?”

    “……”柳明安听出来宫计不太高兴了,也明白宫计的看法了,咳了一下,“就我那个傻缺弟弟,对他那个小青梅好像还挺看重的。我可不希望你俩因为一个女人起了什么冲突。”

    宫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双腿一夹马腹,往前去了。

    龚雅如对宫计的意思,连柳明安都看出来了,更遑论柳净仪了。

    柳净仪倒也没有柳明安想象中的那么大受打击,柳净仪也很诧异,他以为自己会很难受,然而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好像这么多年以来,对龚雅如的照顾,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但若要真的说起男女之情……

    柳净仪脑海里浮现出的模样,却与龚雅如无关。

    眼下龚雅如对宫计生出了男女之情的小心思,柳净仪确实也有些担心,然而这担心却是因着他能看得出来,宫计一颗心都在姜宝青身上,根本分不出一丝一毫给旁人了。

    龚雅如注定是一场苦恋。

    柳净仪叹了口气,对龚雅如的照顾还是一如既往,毕竟都这么多年了,他也习惯了。

    这天傍晚,入住驿站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晚了。这驿站偏小些,需得好些人挤一个房间,好在将士们都吃苦耐劳的习惯了,对于这种环境倒也不是很在意,不少人就凑合着在房间里打个地铺直接睡了。

    龚雅如却闹了起来。

    因着分给她的那间房间,不仅有些小,还有些破旧。

    “这怎么能住人呢!”龚雅如嫌弃的看着那狭小的床铺,秀气的眉蹙得高高的,转身就朝着柳净仪发脾气,“净仪哥,你帮我换一间嘛!”

    桂枝小声的劝龚雅如:“小姐,奴婢把床铺铺软一些,还是能将就住人的。”

    桂枝是柳明安之前买的一个流放的犯官家里的丫鬟,手脚都还算麻利,能在路上照顾一下龚雅如。

    龚雅如狠狠的瞪了一眼桂枝:“你给我闭嘴!……你去姜宝青那看看,看看她的房间是不是比我的大!”

    自打龚雅如知道了姜宝青乘坐的那辆马场彻看上去很寒酸,实际上内里要比她那辆舒适多了之后,她总是疑神疑鬼的,觉得姜宝青的什么东西都比她的好。

    桂枝还有些迟疑,她想说姜姑娘的房间大一些事正常的,毕竟姜姑娘还有个妹妹,两人都要在床上休息。她作为龚雅如的丫鬟,在地上打个地铺就行了,也用不着多大的屋子。

    然而龚雅如还是把桂枝赶了出去。

    桂枝只得去姜宝青房间那转了一圈,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给桂枝开门的是姜晴,姜晴“咦”了一声,有些警惕的看着桂枝:“你来做什么?”

    桂枝硬着头皮:“没什么……”她飞快的从门的缝隙里往里头匆匆看了一眼,屋子倒也不大,不过那床看着确实比龚雅如的要大一些。

    桂枝垂着头匆匆的跑走了。

    姜晴有些莫名其妙,她揉了揉脑袋:“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姜宝青正在屋子里头洗漱,这会儿一边拿巾帕擦着脸一边问:“阿晴,谁啊?”

    姜晴关上门,回道:“没什么,就桂枝嘛。过来敲门,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话,往屋子里看了看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姜宝青对龚雅如还是挺了解的,闻言笑了下:“估计是来看看咱们屋子怎么样的,等着看吧,说不得今晚上就要闹起来。”

    姜晴莫名其妙的很,却又很信服姜宝青的话,不由得苦恼道:“这个龚雅如可真是太烦人了,这驿站本来就小,屋子又不多,能有单间给咱们住已经很照顾了。她可千万别闹起来,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怪累的。”

    姜宝青摸了摸姜晴的小脑瓜:“连我们阿晴一个小姑娘都晓得的道理,龚雅如未必不知道。也不一定能闹得起来,闹起来咱们也不怕她……好了,阿晴,收拾一下咱们准备休息了。”

    结果,被姜宝青不幸言中了。

    龚雅如听说了桂枝吞吞吐吐的说姜宝青的床稍微大一些后,就跟柳净仪闹了起来,非要换房间。

    柳净仪又疲惫又无奈:“整个驿站都住满人了,去哪里换去啊?”

    龚雅如却不依不饶的:“凭什么姜宝青住的床这么大,我的这张这么小啊?!她这一路上,样样都要比我的好,凭什么啊?!她一个土匪,坐得马车比我的都好多了!”

    话说着说着,龚雅如不由得又想起这一路,无论她跟那位宫将军如何示好,对方都不搭理她,可那位宫将军对姜宝青却是不一样的。

    嫉妒像是烈火一样将龚雅如的理智给焚烧殆尽。

第三百四十一章 祸水宫计

    柳净仪赶了一天的路,也是有些疲累,再加上最近总是夜不能寐,精神差得很,他冷下脸:“如儿,不要太任性了,这里不是你家,人家也没必要什么都先将就着你来!”

    龚雅如难以置信的看着柳净仪,这个向来对她温润和煦的男人,竟然也为着那个姜宝青对她凶了脸?!

    龚雅如气得转身从桂枝刚铺好的床上,胡乱的拿起枕头什么的就往柳净仪身上摔:“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柳净仪微微皱着眉头,站在那儿被龚雅如往身上砸东西发泄。

    若单单是枕头被子什么的也就罢了,然而桂枝刚往床上给龚雅如放了个汤婆子,里头的水滚热滚热的,外头包了层巾帕,拿起来的时候倒是不烫手,但是砸到人身上,却是生疼生疼,那汤婆子又落在地上,炸开来,热水溅了柳净仪一身。

    桂枝低低的叫了一声,忙拿着帕子去给柳净仪擦。

    然而龚雅如却丝毫没意识到什么,甚至还继续要把床上的铺被给捞起来往柳净仪身上扔。

    柳净仪终于动了怒,带着大半身热水,转身走了。

    “小姐……”桂枝有些无措的拿着帕子,站在原地看着龚雅如。

    龚雅如狠狠的咬了咬下唇:“谁让净仪哥站在那个女人那边说话的!……不用管他,他明天就消气了!”

    “可是……”桂枝还有些迟疑,龚雅如脸色阴郁的看了桂枝一眼,“可是什么?!你也想替那个女人说话?!”

    桂枝吓得哆嗦一下就跪下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龚雅如冷哼一声,想起平日里宫计对姜宝青的好,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疯狂燃烧。

    她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

    ……

    姜宝青跟姜晴已经换了寝衣,躺在床上准备睡了,这会儿房门被人咚咚咚的重重敲了起来。

    姜晴这会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这狂躁的敲门声吓得小姑娘一哆嗦,瞬间醒了过来,有些迷茫的揉着眼睛,看着姜宝青:“姐姐……”

    姜宝青拧了眉,拍了拍姜晴:“你先睡,我去看看。”

    姜晴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声音含含糊糊的叮嘱着:“姐姐披件衣服,别冻着……”

    毕竟还是个孩子,赶路坐了一天的车,这么晚了,已经撑不住了,说着话,眼皮就控制不住的慢慢往下坠。

    敲门声还在继续,姜宝青起身披衣服的功夫,姜晴又被惊醒一次,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姐姐,要不我跟你一块看看……”

    姜宝青拍了拍姜晴的小身子:“你继续睡,不用管,我去看看。”

    姜晴点了点头,点着点着就又睡了过去。

    姜晴打小就是在艰苦的环境里生长起来的,经常被惊醒,倒没什么起床气,小脾气好得很。姜宝青却是有些起床气的,她平时生活很自律,也不怎么睡懒觉,但若是她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那可能就是一场灾难了。

    姜宝青面无表情的将门打开,龚雅如锤门的手差点砸到姜宝青身上,被姜宝青一把抓住,甩开:“大晚上的犯什么毛病?”

    姜宝青用了些力气,龚雅如捂着手腕:“你竟然还对我动手?!”

    姜宝青冷冷道:“不然呢?让你的拳头砸到我身上吗?”

    龚雅如举着手腕控诉:“那你下手也太狠了!……要是宫将军知道你是这么歹毒的女人,肯定会厌弃你的!”

    宫计这个祸水!

    姜宝青就知道,龚雅如这突然犯毛病,跟宫计脱不了关系!

    “哦,那你就去告诉他吧,让他赶紧厌弃了我。”姜宝青冷冷道。

    “你!”龚雅如见姜宝青这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索性不再跟姜宝青吵这个事,硬是挤进了屋子,迅速环视一圈,在看见那张床果然比她的大时,倨傲的给姜宝青下了通牒,“你跟你妹妹收拾一下,我要跟你换房间。”

    说着,龚雅如就要上前,想要去拍醒已经睡着微微打鼾的姜晴。

    姜宝青双眸一冷,挡在龚雅如身前,压低了声音警告道:“龚雅如,你现在给我出去事情还有得救。”

    龚雅如哪里信姜宝青的话,她今天其实就是借题发挥来找茬的,自然是姜宝青如何不痛快,她就如何痛快了。

    “我偏不!”她冷笑一声,就想去推姜宝青。

    姜宝青眸光一闪,右手指间早就从腕带里摸出了银针,电光火石的全都扎在了龚雅如身上。

    龚雅如惊恐的发现,自己维持着一个伸手的动作,身体完全僵住,动不了了。

    她想尖叫,却更惊恐的发现,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桂枝就见着她家小姐像是突然哑了火的炮竹,一下子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话来了。桂枝很是惊慌,说话都结巴了:“小,小小小姐?!”

    姜宝青对桂枝态度还算是比较和蔼的,只是她这会儿被人扰了睡眠,心情不怎么好,打发桂枝道:“去找柳净仪去,让他把你家小姐给搬回去。烦死人了。”

    桂枝这会儿看着姜宝青就像是见了鬼。

    她无法理解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姜宝青好像只是微微扬了扬手,她家小姐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什么都动不了了,也没法说话,只有一双眼睛在那惊恐的滴溜溜的转着。

    桂枝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了。

    其实姜宝青这里的动静,附近几个房间的人也听见了,隔音又不是多好,很快就有人把事情禀到了宫计那里。

    姜宝青换了身衣服,穿着寝衣总是不好见人的,就见着宫计阴沉着脸进来了,倒是比柳净仪来得还要快一些。

    宫计看了一眼被定住的龚雅如就懒得再看了,连一分多余的情绪都懒得给。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姜宝青:“怎么不让人通知我?”

    姜宝青打了个哈欠,眉眼间有些疲乏:“那你还不是过来了。”

    她本来是心疼宫计忙了一天,不想拿这种破事去烦他的,结果他还是知道了。

    不过过来也好,这本来就是因着他惹出来的,总得让他知道这是他带来的麻烦。

    姜宝青酸溜溜的想,哼,祸水!

    说话的功夫,柳净仪跟柳明安都到了。

    柳净仪身上还缠了不少绷带,外头只罩着一件外套,来得很是匆忙的模样。

    柳明安头疼无比的跟宫计道:“……被烫了大半身,起了好些个水泡。刚给他上了点烫伤药,这边一听说他那小青梅惹事了,就赶紧往外跑,我都不知道怎么骂他了。”

递三百四十二章 一起出门

    宫计没有说话,眼神却是冷冷的。

    柳净仪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像是被定住了身似的龚雅如:“这是?……如儿这是怎么了?”

    龚雅如看着柳净仪,眼里满满都是看到了救星的哀求。

    姜宝青不欲同旁人多说,她上前从龚雅如身上一一收回了银针——只是龚雅如穴道一时还未通畅,还是不能行动,不能言语,总是要过些时辰。

    “下次她再上门惹我,”姜宝青平静道,“我就让她在我床前这样站一夜了。”

    龚雅如眼里满是惊恐。

    柳净仪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姜姑娘,给你惹麻烦了。”

    虽然事情经过如何他不知晓,但看也知道,定是龚雅如上门挑衅,被人家姜宝青给“反杀”了。

    姜宝青点了点头:“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不然这会儿我早就睡下了。”

    看着姜宝青那张疲惫的脸,宫计心情很是糟糕,他冷冷的看向柳明安:“明天起,分开上京。”

    柳明安愣了下,却也很是干脆的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龚雅如眼里慢慢流出了泪水,然而她却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僵着身体,被柳净仪抱回了之前的那间小屋子。

    龚雅如这么一闹,倒也不是没好处,打从第二日起,这一路上,姜宝青就再也没见过龚雅如,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

    就是宫计老时不时的骑马过来看她,就连姜晴这个小家伙都总是各种大开方便让两人独处什么的,这让姜宝青想打人都没地方出气。

    大概是越来越往北了,天气也越发冷了,路过一个城镇时,宫计便让队伍在客栈修整,准备带着姜宝青去买些衣服。

    姜晴眼睛亮闪闪的:“姐姐我不去了,外头好冷啊,我要留在屋子里抱着汤婆子睡觉。”

    “你不去怎么给你买衣服啊?”姜宝青知道这小滑头又想把她跟宫计凑做一堆,只觉得无奈,乖巧的妹子都叛变了。

    “哎呀,反正我的尺寸姐姐都有数的很嘛。”姜晴往外推着姜宝青,“姐姐你快去吧,我在客栈等你。”

    姜宝青叹了口气,顺着姜晴的力气,被推出了房间。

    宫计正在外头百无聊赖的等着,见姜宝青一身男装打扮出来,且是一个人,不由暗暗点头,觉得姜晴这个小丫头很是懂事。

    “走吧。”姜宝青还是头一次跟宫计这般两人出去,饶是她这般落落大方的性子,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不怎么往宫计那边看。

    路过一个小摊子时,姜宝青被摊子上的一个荷尖蜻蜓的小簪子吸引住了目光。

    不是多名贵的材料,簪身还有些隐隐的杂质。但这簪子胜在雕工精巧可爱,蜻蜓跟那小荷都雕刻的活灵活现的,分外吸引人。

    宫计陪在一旁,微微蹙了眉:“你喜欢这种?往日我送你那么多,你全都不要。”

    姜宝青这才看了宫计一眼:“宫少爷,你好端端的给我一堆贵重首饰,我无功不受禄,怎么好平白拿你东西?我知道以你的家世,不把那些东西看在眼里,不过于我来说,都是烫手的很,何必拿着那些平添烦恼呢?”

    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宫计气闷。

    最最气闷的是,她又开始喊他宫少爷。

    姜宝青不再看宫计,同那摊主讲价:“老板,这个多少银子?”

    摊主早在一旁听着这俩人的对话听得津津有味,在摊主看来,这一个小哥一个青年,个个都是极为出众的,不仅仅是样貌,还有那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再听听这俩人的对话,什么你送我首饰我不要这样的内容,活脱脱就是一出你追我跑的爱恨情仇戏码啊。

    虽说两人都是男子吧,不过听说他们那些豪门贵族,眼下不少人都爱这一口,倒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摊主听得姜宝青问价,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哥真是好眼光啊,这簪子不贵,五两银子。”

    姜宝青掂了掂,失笑道:“老板,这五两银子还不贵呢?真当我不识货啊,我不过是喜欢这雕工,这簪子的材质可不值这个钱。”

    宫计在一旁刚要开口说“我给你买了”,就被料到他会开口的姜宝青瞪了一眼,意思是“闭嘴”。

    宫计被瞪的莫名其妙的,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姜宝青。

    你竟然为着这么个事就瞪我?!

    眼神里满满都是抗诉。

    姜宝青没再理会宫计,经过同小摊老板的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在了三两七钱银子。

    姜宝青笑眯眯的让摊主帮忙把那簪子给包了起来,然而走出了十几丈之后,她见宫计还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模样,拿手指戳了戳宫计的胳膊,小声道:“你怎么了啊?”

    宫计看了一眼姜宝青:“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买东西?”

    原来是这个事,姜宝青眼睛看着地面,慢吞吞道:“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我干嘛花你的银子。”

    宫计被这句话简直要气得要死,他一把拉住姜宝青,语带威胁:“怎么着,你是想让我在这大街上亲你吗?”

    姜宝青脸色变了变,她知道,宫计这个病娇是真的能做出这种疯事的!

    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

    姜宝青屈服了,你不就是想花钱吗?花花花!

    就当是她给甘遂治病的医药费了!

    她的针灸术,在现代给达官贵人诊治的时候,人家付的钱更多呢!

    姜宝青这般自我安慰着,终于让了步:“刚才那簪子是我给阿晴买的……后面的你想出银子,让你出还不成吗?”

    宫计挑了挑眉,不是很满意,带了点遗憾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屈服了?我还很期待你再抗争一下,我就可以……”宫计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姜宝青的嘴唇。

    姜宝青往后退了一步,逃也似的往前跑了:“前面有家成衣店,我先去了!”

    宫计看着急急忙忙跑走的姜宝青,眼眸深沉如天上繁星。

    不管她心里是不是还有那个土匪,他一定会把她给抢回来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琵琶女

    大概也是换季,成衣店里的顾客不算太多,姜宝青跟宫计进去以后,好似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了他们身上。

    倒也不能怪别人,这俩人走在一块,实在是有些太过引人注目——本都是出类拔萃的好样貌,两人走在一起,那副景象,别提多养眼了。

    就连成衣店里头的掌柜也忍不住凑过来给二人推荐:“两位公子,想看看哪种衣裳啊?本店里的款式,都是京城那边最新流行的,穿出去绝对好看。”

    宫计挑剔的看着挂起来的那些样衣,眉头越拧越高:“料子也太过粗糙了。”

    若这话旁人说,掌柜的定然要反驳,他家的料子在整个镇子上都是数得着的,哪里粗糙了?

    但眼前这位爷,无论是穿着还是气派,搭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掌柜的还真没底气去反驳,只得点头哈腰的唯唯应诺:“您想要好料子的是吧?我这就让人给您拿出来,主要是那料子太过贵重,挂在外头,怕被人摸坏了。”

    说着,掌柜的便给店里头的雇工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后头库房里把镇店之宝的料子拿出来。

    姜宝青倒是觉得没必要:“我跟阿晴都还要再长个呢,眼下挂得这几件就不错。”

    再说了,眼下这些都是男装,是方便在路上穿的,应该也是穿不了几次了,买太好的料子也是浪费。

    宫计对姜宝青的话并不理睬,在掌柜把那布料拿出来后,也有些不甚满意,但既然这已经是最好的料子了,就只能勉强用这种了:“就这种吧,你们量一量她的尺寸,给她做几身。”他看向姜宝青,“你妹妹的尺寸你还记得么?”

    姜宝青无奈的看着那精致的绸缎料子,叹了口气。

    等姜宝青跟宫计出来时,宫计给姜宝青跟姜晴在这家店里各订了四套衣裳,因着是加急,还多付了好大一笔钱,要求明天就要制好,送到客栈去,美得成衣店掌柜简直喜不自胜。

    就这,若不是姜宝青拦着,怕就要订上七八套了。

    宫计还有些意犹未尽,姜宝青为了阻止宫计再毫无节制的给她买东西,拉着宫计去了旁边的一家酒楼:“饿了,咱们吃些东西吧。”

    宫计自然是无不应允,这酒楼没什么包厢,宫计就同姜宝青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也算是安静。

    点菜的时候,宫计有些挑剔的看着那菜单:“不然就把你们店的拿手菜都上一遍。”

    店小二欢天喜地的去厨房报菜了。

    姜宝青已经不想吐槽了。

    上菜的时候,琳琅满目的菜肴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姜宝青看着那些菜都有些发愁。

    实在是太多了。

    姜宝青正努力的吃着,一抬头就看见宫计正眼里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她。

    因着家里头还有个小妹妹,姜宝青吃饭的仪态还是有注意过的,她见宫计这般看她,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么?”

    宫计挑了挑眉,淡淡道:“没有,就是喜欢看而已。”

    宫计不是什么喜欢说情话的,这突然冒出一句来,搞得姜宝青脸红心跳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正相对无言的时候,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抱着琵琶上了楼,环视了一圈,最后有些怯怯的停在姜宝青他们桌前,细声细气道:“两位公子,奴家给你们唱个小曲儿吧。”

    姜宝青其实也挺喜欢听古代的一些戏曲,只不过吃饭的时候这样在旁边唱着,总归是有些不太自在,姜宝青便婉拒了:“不用了。”

    那少女双眼泛红,竟是抱着琵琶给姜宝青跪下了:“公子行行好,可怜可怜奴家吧,奴家家境贫寒,家中老父病重,全靠奴家在外唱曲换得几个药钱。今儿家中的药喝尽了,若是再无钱买药,怕是……”说着,不堪重负的垂首啜泣起来。

    少女声音婉转中又带着几分哀伤,这般细声细气的嘤嘤诉说着,很快就引起了另外一张桌子上的人的注意。

    那人把脚搭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打了个唿哨:“小美人儿,你过来来大爷这。那俩不懂的怜香惜玉,大爷可是个最疼惜美人的,来,你给大爷唱个缠绵些的曲儿,大爷重重赏你。”

    少女怯怯的抱着琵琶从地上站了起来,眼里含泪的看了宫计他们这边一眼,一步一步的挪到了那人边上,素手拨弄起琵琶,声音婉转哀媚的唱了起来。

    一曲毕,那人兴高采烈的拍起了巴掌:“唱得不错,不错!够味儿!小美人儿,看着还是个雏,没想到唱起曲子来,这么有风情啊。”说着,从怀里抓了一把铜板,胡乱的往少女怀里头一塞,“赏你的!给你爹买药去吧!”

    少女惊叫一声,极为狼狈的抱着琵琶往后退了好些步。

    “不识趣!大爷赏你点钱,看你那样!”那人拍了下桌子,喝道,“扫兴,真是扫兴!”

    少女强忍着泪水,双手颤抖着,将怀里那一个个铜板拿了出来,好好的规整了一番。

    姜宝青正在喝一碗青梅凝露蜜,就听得那少女又在她桌旁站定,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哭腔,问道:“两位公子,听曲吗?”

    宫计眼睛抬都未抬:“不听。”

    少女抱着琵琶,竟是直接抱着琵琶,嘤嘤的哭了起来:“公子,行行好,可怜可怜奴家吧……”

    姜宝青放下勺子,白瓷的勺柄碰到瓷碗时,发出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叮”声。

    少女的哭声微微顿了一瞬,继而又响了起来。

    姜宝青叹道:“这位姑娘,你怕是找错人了啊。别看我俩像是冤大头的模样,其实我俩都是心硬如铁的。”姜宝青顿了顿,看着桌子上那琳琅满目的一整桌子菜,心里忍不住吐槽宫计,倒也不只是像,这摆明了就是冤大头。

    少女脸色微微发白的看着姜宝青:“奴家不明白公子是什么意思。”

    姜宝青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叩击着桌子,耐心的问道:“你弹一天的曲子,最多可以挣多少钱呢?”

    少女抱着琵琶:“若是运气好,各位贵人怜惜,可以挣得几十个铜板;若是运气不好,是一个铜板也挣不上的。”说着,少女垂下头,身子微微颤抖,大冬天的,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脖颈,很是可怜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四章 倒是心软的很

    “这么可怜啊。”姜宝青道,“这样一个月下来也挣不上多少银子,那可怎么给你父亲买药啊?”

    少女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哽咽道:“公子说的是,都是奴家无用……”

    姜宝青摇了摇头:“我来得路上,看到一则启事,说是某大户人家的乐台班子少了几个弹奏的,正在那招人呢,每个月的月钱丰厚的很,比起你这般,要挣得多啊?你既是缺钱,为何不去那乐台班子呢?”

    少女万万没想到姜宝青会这么问,一下子被愣住了,泪水还沾在睫毛上,将落未落的,看着竟有些滑稽。

    她有些结巴道:“自,自然是因为,去了乐台班子,就,就,就不自由了……”

    “哦?比你家中病重老父的性命,你更在意自不自由哦?”姜宝青柔声反问。

    少女抱着琵琶的手微微缩紧,她咬了咬下唇,哭得更是梨花带雨了:“公子若是不愿意听奴家唱曲也就罢了,何苦羞辱奴家。”

    姜宝青却是微微一笑:“都说了我心硬如铁了,姑娘不要再在我这浪费时间了,快去旁人那里吧。”

    少女不甘心的看向宫计,楚楚可怜道:“公子……”

    宫计更是不耐,冷冷的看了那少女一眼。

    少女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混迹酒楼久了,见得人也多,自然也是知晓什么人的钱好赚,什么人不仅没法赚钱,甚至惹都不能惹的。

    少女抱着琵琶,抹了一把眼泪,脚下还有些踉跄,匆匆离开了这酒楼。

    方才给了那少女一把铜板的男人拍了拍桌子,带着几分醉意道:“看着一个个生得人五人六的,怎地这么小气!”

    姜宝青看了那男人一眼,有点不大高兴了。

    说她可以,说宫计就是不行。宫计哪里小气了?给她花了那么多银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宫计却也不是很高兴。他倒也不是很在意旁人说他,但说姜宝青不好的话,他听着就是不舒服。

    “真当旁人都没生脑子。编个故事,落几滴眼泪,那就是天底下的可怜人了?”宫计声音清冷,淡淡道,“自己被骗了钱还茫然不知,蠢到家了。”

    那人猛地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姜宝青很是欣慰的看着宫计,看来宫计不是被那种小姑娘掉几滴眼泪就被蒙骗得东西南北不分的,也发现其中的不正常了。

    宫计眼皮抬也不抬,冷笑一声,却是懒得同那人解释。

    旁人蠢死就蠢死了,关他什么事?

    他可没心情给别人传道授业解惑。

    姜宝青见旁边那桌上的人被宫计气得好似马上就要过来干架了,她叹了口气,道:“那少女自述家境贫寒,家中老父病重无药。可你看她那一双手,光洁如玉,有这么一双手的人,定然是要花费大量时间金钱去保养的,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那人愣了下,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被骗了,实在有些丢人,那人梗着脖子道:“怎么,还不许人家好好保养双手了啊?”

    冥顽不灵。

    姜宝青摇了摇头:“那方才我诈她说乐台班子招人,若是真的急需用钱,怎会连条件待遇问都不问,直接就用什么‘不自由’这等理由拒绝了?……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曾考虑过别的渠道来挣钱,也并不如何急需。”

    当时那少女上了楼后,环视了一圈径直朝着姜宝青他们这很是偏僻的一桌走来,大概是看了他们只有两个人,桌子上却满满一桌子菜,一看就是有钱的。

    这种定向宰人的行为,姜宝青本能的就有些抗拒。

    那人听得姜宝青这么说,一愣一愣的,方才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他万万没想到,那时候这个看上去很是清秀俊俏的小伙子,是在给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女设套子。

    真是……

    姜宝青最后总结道:“我曾听人说,有些人,故意养了些生得很是楚楚可怜的女孩子,打小就养着,或是教她们唱歌,或是教她们跳舞,等她们大了,就把她们放出去这般赚钱。当然,卖曲得的那几个铜板并非人家的目地,骗一骗那些同情心泛滥,能出高价买下她们的人……这才是最终目地。”

    那人气得脸都涨红了,本以为是楚楚可怜的贫家女,没想到竟然是职业骗子,真真是气死他了!

    “我去找那臭表子算账!”那人气得要发疯,直接冲下了楼。

    姜宝青不动声色的笑了。

    终于安静了,可以好好的吃顿饭了。

    姜宝青满意的拿起勺子,继续喝她那碗酸甜可口的青梅凝露蜜。

    宫计瞅着姜宝青,冷不丁的出声:“你总说自己心硬,我看你倒是心软的很。”

    姜宝青拿着勺子微微顿了顿,抬眼看向宫计:“怎么?”

    宫计平静道:“方才你若是不开口,那人冲过来正好,我就将那人打一顿扔出去了。”

    姜宝青笑了下,低头搅着自己的青梅凝露蜜,悠悠道:“这样不就影响我们吃饭了吗?我若是真的心软,在他被骗之前就会提醒他了。”

    宫计微微挑眉,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姜宝青不愿再逛了,便同宫计回了客栈。

    姜晴见姜宝青回来,嘴边还一直带着微微的笑,就知道这次出去她玩得一定很开心。姜晴也很高兴。

    姜宝青从怀里头拿出盛着那根荷尖蜻蜓簪子的盒子,递给姜晴:“看看喜不喜欢?”

    姜晴欢喜的接过去,打开一看,满是惊喜的叫了起来:“哇,好漂亮,好可爱!姐姐,这是给我的吗?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姜宝青笑着点了点头。

    姜晴高兴的不得了,她当即取出那簪子,美滋滋的别在了头上。

    因着是男装,头上束了发,再别上这根明显很少女气息的玉簪,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但姜晴却美滋滋的不停偏着头,换着各种角度欣赏着头上的这根簪子,还要不停的问姜宝青:“姐姐,这簪子好看吗?”

    在得到了姜宝青一遍又一遍的答复之后,姜晴甜甜的笑了。

    在这三年里,她们姐妹俩彼此依靠,相依为命。在偶尔独处的时候,姜晴其实也是有些小小的不安,等进京以后,宝青姐姐有了她的亲哥哥,会不会就不搭理她了?

    到时候,她又会是一个人了吗?

    今天簪着这根小小的玉簪,姜晴心里头暗暗下了决定,哪怕宝青姐姐不搭理她了,她也会一直一直,对宝青姐姐好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刺杀

    马车平稳的在官道上行驶着,眼下这里离着京城越发近了。

    马车里头已经生起了精致的小暖炉,烧着无烟碳,烤的车厢里暖烘烘的,姜宝青跟姜晴姐妹俩在车厢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边不时的往车厢外看。

    “姐姐,这里是山谷啊。”姜晴趴在车窗上,满是惊叹的同姜宝青说道,“我刚才看见了一只狐狸!它跑得可真快,一下子就跑没了,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姜宝青刚想说什么,就隐隐感觉到地面似乎有些晃动,她警惕的一手拉住姜晴,一手扶住车厢壁:“阿晴,小心,坐稳了!”

    外头的车夫声音微微有些紧绷:“姜姑娘,前头似是有些情况,您跟阿晴姑娘坐稳了!”

    马车的速度微微加快起来,姜晴有些紧张,紧紧的抓住了姜宝青的衣服,十分懂事道:“姐姐我不怕,你不用担心我。”

    姜宝青拍了拍姜晴的胳膊,一手微微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却发现前后皆有滚滚烟尘,甚至还能隐隐听到厮杀声,看那架势,倒像是被人在这山谷里前后夹击了。

    队伍慢慢收缩,姜宝青见宫计策马而来,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握着马缰,在马车旁一个急停。

    宫计俯下身子,靠近了车窗旁的姜宝青,看着她,道:“莫怕,万事有我。”

    姜宝青看着宫计脸上还沾着一丝血迹,应是经历了一番厮杀后,旁人的血溅了上去。

    哪怕在这种时刻,他也是惦记着她的。

    他特特过来告诉她,莫怕,万事有他。

    姜宝青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宫计,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这边不会有事的。”

    宫计唇角慢慢的绽出一抹笑,衬得颊边那血迹,分外妖艳。

    宫计掉转了马头,举起长剑,像是号令千军的将军——不,他本就是叱咤疆场的将军——宫计大喝道:“集阵!”

    姜宝青一直趴在马车口看着,看着宫计率领着他的将士,浴血奋战。

    倒也不是没人注意到这辆马车,只是在敌方的情报里,杀死宫计是第一位的,马车里的人他们还真的不算太在意。也有人打算闯入马车劫持人质,但却被守在外头的车夫一刀一个砍死了好几人。

    姜宝青跟姜晴所在的这辆马车,在这个战场里,是最安全的地带。

    厮杀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宫计一身都染着血,策马过来,在马车前翻身下马,大声喊着姜宝青的名字。

    姜宝青掀开马车的车帘,站在马车上,看着宫计。

    那种炽热的眼神,让宫计忍不住想要去将姜宝青抱起来。

    然而还未等上前,理智回笼,宫计却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纠结的皱了皱眉:“我一身血腥味,别熏着……”

    “你”字还没说完,姜宝青却是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扑到了宫计怀里。

    宫计下意识的接住姜宝青,抱了个满怀。

    宫计微微有些僵硬。

    在他印象里,这还是姜宝青头一次“投怀送抱”。

    姜宝青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你没事就好!”

    宫计深深的吸了口气,抱着拍了拍姜宝青的背:“我没事。你呢?”

    “我跟阿晴都没事。”姜宝青这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推了推宫计,宫计却不肯松手了,不在乎道,“抱都抱了,反正你身上也沾上血了,再多一些也无妨。”

    姜宝青又羞又气:“行了,这会儿不是墨迹的时候,受伤的人多吗?我去帮忙救人。”

    说到这个,宫计这才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点了点头:“我带你过去。”

    因着反应迅速,指挥得当,这次伤亡并不算严重,姜宝青去帮着将士止血了,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这个一直在马车里的小姑娘就是个花瓶,结果看着她面不改色的给伤员止血包扎的时候,很多人心里头都生出了敬佩之情。

    要知道,这等血腥的场面,他们这些当兵的,也是参军很久后才慢慢习惯的。这么个娇滴滴的秀气小姑娘,竟然面不改色的救了这么多人,简直是出人意料的这般能干……更有甚者,有几个重伤濒死的,有经验的老军医早就摇头说治不活了,这个闭月羞花的小姑娘竟然硬生生的把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他们看着姜宝青的眼神整个都变了。

    就连姜晴,因着一直在姜宝青身边跑前跑后帮忙打下手,也得到了这些铁血将士们的尊敬。

    军士们打扫战场很快,数据便统计出来送了过来,死者十人,伤者二十五人,杀敌一百余人。

    宫计听着将士把这数据报上来,眸色沉沉:“这次他们倒是下了血本。”

    他顿了顿,吩咐道:“按照军中的抚恤金,提高五倍,发放给那些军士的家庭。”

    下头的军士感激涕零的领命下去了。

    宫计孤身一人站在方才厮杀的战场上,静静的站了许久。

    ……

    因着这一场厮杀,死者的尸体需要处理,伤者需要治疗休息,他们便在野外结营扎寨,做了下休整。

    姜宝青抢救了大半天的伤患,直到晚上才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姜晴年纪小,早就累得躺在铺盖里呼呼大睡了。姜宝青虽然疲惫,却是睡不着,在营火旁捧着碗热汤,微微发着呆。

    “在想什么?”宫计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轻轻的在姜宝青身边坐了下去。

    姜宝青回过神,看向宫计。

    在前些年的接触里,姜宝青知道,宫计是个有洁癖的,但沙场本就是跟洁癖严重冲突的地方,厮杀,血肉,无论哪个都是洁癖无法忍受的。

    然而宫计今日里却是浑身浴血,满脸肃杀。

    在她不知道的这三年里,宫计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者,在她没有认识宫计之前,宫计经历过什么?

    “今天的事情,有眉目吗?”姜宝青轻轻的问着宫计。

    宫计没说话,半晌,微微讽刺的勾了下唇:“除了那一家子想让我死的,还会有谁?”

    “哪一家子?”姜宝青平时其实不爱对旁人的秘密究根问底,然而她这次却像是牟足了劲,一定问要到底。

    宫计看了看姜宝青,慢慢的笑了,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宫家,也就是,我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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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灸世家第四十五代传人姜宝青遭遇车祸,重生在了乡下一个痴呆小女孩身上。 愚昧闭塞的山村,骇人听闻的陋习,自私自利的亲戚。 失怙弱女如何在群狼环伺下,同哥哥过上安然的小日子? 且看她化刃为针,在坎坷世事里,挣得一片锦绣! 只是,那位病娇公子,你过来,咱们先把账算一算!田园小针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园小针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园小针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