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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田园小针女txt下载     田园小针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教养不过如此

    姜宝青一个在男人堆里女扮男装了三年,声音用药物变了声,喉结也用特殊材料制作了假喉结,这女子居高临下的话,不知道有多班门弄斧了。

    这次不过是出门买点东西,也不过是为了避一避嫌,稍稍掩人耳目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般全副武装。

    姜宝青根本就没把女子这番“指点”放在心上。

    这女子看着说话温温和和的,但骨子里流露出的那种矜傲,跟她那个鼻孔朝天的丫鬟,其实是没什么两样的。不过这也难免,这应该是什么恩威伯家的小姐,权贵人家,在这个时代那确实是人上人,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傲气,难免的。

    姜宝青神色淡淡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麻烦让一下,我还要回家呢。”

    女子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变了。

    丫鬟花容怒气滔天的冲着姜宝青喊:“你这个人,有没有点教养了!且不说旁的,我家小姐指教了你,你最起码说声谢谢吧!不然就你这身打扮出去,不阴不阳的,贻笑大方!”

    姜宝青看了丫鬟花容一眼:“哦,任由家中丫鬟对外人大吼大叫的,看来你家小姐的教养也不过如此啊。”

    花容勃然大怒,正要跟姜宝青好生理论一番的时候,女子止住了她。比起方才那隐隐流露着居高临下的指教,这会儿女子的声音有些绷得紧紧的:“行了,花容,不要再失礼了,让人看了笑话去。”

    “小姐!”花容有些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

    她家小姐排行第二,平日里在家里头被几个嫡出的妹妹欺负也就罢了,毕竟嫡庶大过天。可是在外头,她家小姐是堂堂的伯府小姐啊,怎么能任由一个看上去穿着平平,不过有几分姿色的草民给侮辱说什么“教养不过如此”呢!

    这口气怎么能忍!

    仲二小姐隐含警告的看了花容一眼。

    被一个穿着打扮没她精致,但生得却比她好看的少女说什么“教养不过如此”,仲二小姐自然也是有些忍不下这口气。然而这会儿让人拿住了理,她能怎么办,若是再任由花容这样无理下去,那岂不是坐实了“教养不过如此”这句话。

    仲二小姐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她在家里时应付嫡母的那种无懈可击的无害笑容:“这位姐姐误会了,方才丫鬟花容一时失态,对姐姐说了失礼的话,我给姐姐道个歉。”仲二小姐叫了一声花容,“花容,给这位姐姐道歉。”

    花容一脸委屈,正要拒绝,然而就见着她家小姐一个眼刀子剐了过来,她心中一哆嗦,只得隐含屈辱的对姜宝青屈了屈膝:“这位姑娘,我方才有些心急,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以姜宝青的心胸,确实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按照正常人,这会儿确实应该就坡下驴,说一些宽宏大量的话来让对方得以下台了。然而姜宝青可不是什么一般人,她微微垂眸一笑,没说话。

    她心胸宽广是她的事,这丫鬟这般无礼,又是大喊大叫又是挡路的,还骂她没有教养,这丫鬟道歉也是应该的。

    姜宝青神色坦然的受了花容的礼,没有说什么“没有关系”之类的话。

    花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把这个礼行到了底,然后咬着下唇,无比屈辱的站回了仲二小姐身后。

    仲二小姐深深的吸了口气,打狗还要看主人,对方这般不给颜面,她这个当主人的脸上自然也不好看。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她仲二,这些年在家里头受的难堪还少么?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仲二小姐也是没法子了,她前些日子汲汲营营了许久,才通过父兄的关系,从嫡母手里抠搜出一些管家的权利来,这采买炭火就是她分内的事。

    她们伯府虽然没有前些年显赫了,但家底还是有的,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主子一大堆,这银霜炭的需求量也是个极大的数。采买炭火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架不住数量在那儿,实是个极肥的差事。仲二小姐千防万防,毕竟年纪轻,没什么经验,让人钻了空子,有三十篓上好的银霜炭,变成了那种会燃出黑烟的差炭来。

    幸得仲二小姐是个谨慎的,每日里都要清点。今天早上清点的时候发现了这事,惊得她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白毛汗,这种炭要是送到兄弟姐妹那去,顶多是挨几句奚落挖苦,但这要是送到了长辈那里去,她这刚到手的差事,立马得丢了!

    最要命的是,下午就要派炭了。

    当即仲二小姐也顾不得去彻查是下头的人出了纰漏还是嫡母那边派人使了坏,带着心腹丫鬟花容,套了车就出来了。

    然而这段时间天气越发凉了,偏偏产量也跟不上,各个薪火铺子里上好的银霜炭要不早早就被订出去了,要不就是过几天才能到货。这张氏的薪火铺子,已经是她们一路寻过来的第七家了,这还是上一家的掌柜,看她们心急,指点了她们一句,说张氏的薪火铺子之前的几家老主户都犯了事下了牢,兴许之前订好的炭还有一些。

    方才仲二在外头的车里,其实也隐隐听了几句,知道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三十篓银霜炭差了五篓,而差的那五篓,好巧不巧的就正好被眼前这个少女给买了。

    仲二小姐暗暗咬了咬一口银牙,面上还是笑得如沐春风:“这位姐姐,既然误会已经过去了,那有桩事,还请姐姐帮帮忙——妹妹着实需要那五篓炭,姐姐就让给我吧。”

    这话说得诚恳,然而揉碎了掰开了还是掩不住那份居高临下。

    姜宝青回答的也很干脆:“不行。”

    仲二小姐咬了咬唇,眼前这女人着实不识趣,她心里烦得很,但面上还是要笑——只是这会儿的笑显然就勉强了不少:“这位姐姐,妹妹是真的有急用……姐姐心胸宽广,就当帮妹妹一次,妹妹一定记着你这份恩情。”

第三百七十七章 莫不是内应吧

    若是个心软的,怕是就会应了。可姜宝青觉得自己铁石心肠的很,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仲小姐不必再强求了,我要你的恩情也没什么用,况且这炭于我来说也是必需的,怎么可能让出去?”

    仲二小姐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你把那五篓炭让出来,我送你五篓普通的银霜炭。”仲二小姐话里已经带了几分强硬的味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姜宝青实在厌倦了跟人在这个事情上不停的扯皮,重复她的态度。尤其是这会儿这位仲二小姐一脸施舍的态度,更是让她无语极了。

    姜宝青斩钉截铁的告诉仲二小姐:“……仲二小姐还是去别的店里找这五篓银霜炭吧。我是断断不会让给你的,言尽于此,告辞。”

    姜宝青干脆利落的转身要走,仲二小姐也顾不上什么了,却是向店里的小二喝道:“店家,你们是想得罪恩威伯府不成?!这三十篓银霜炭,少一篓,你们就等着吧!”

    店小二一直在一旁弓着腰赔着笑,就是怕这火会烧到他们店家头上,然而没什么用,该烧还是烧了过来。

    小二哭丧着脸:“别啊姑娘,您这……小店真是没货了啊……”

    “我不管。”仲二小姐强硬道,“总之今天这三十篓银霜炭你必须给我凑齐了!不然你就给我等着!”

    竟然开始胡搅蛮缠了。

    店小二实在无法,只得朝着姜宝青喊:“那位姑娘,我给您退钱,这炭真没法卖您了。要不您去别家看看吧。”

    仲二小姐笑容难掩得意的看了姜宝青一眼。

    姜宝青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小二:“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你可得想好了。若是权贵就能使你们没了原则,日后谁还敢来你们店里买东西?”

    姜宝青说话声音不大,温温和和的,然而店小二却觉得这位姑娘比那位胡搅蛮缠的伯府小姐还要更可怕些。

    “姑娘……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店小二是真的为难的快要哭出来了,“您也看到了,也不是我愿意这样啊。做点买卖不容易,算小的求您了……”

    说着,小二想起家中卧病的老娘,忍不住抹了一把泪:“家里头老娘还等着我这点酬劳买药呢……”

    姜宝青没说话。

    仲二小姐笑容婉约,声音轻柔:“这位姐姐,有时候,形势比人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人家店小二不愿意把东西卖给你,你就不要再赖着了,拿了钱走人吧。”

    姜宝青轻笑一声:“仲小姐好大的派头。”她神色淡淡的,“你也莫要为难店家了,实际上,打从我的银钱付出去以后,那五篓银霜炭按照大荣律例,那就是我的了。只不过是暂时寄放在这铺子里罢了。你眼下再逼迫店家也没用,那五篓银霜炭已经不是他们的了,他们无权做我的主。若你强要,那我们也只能去府衙里头去说道说道,你这叫强夺民财。堂堂的伯府小姐,为了五篓银霜炭都能以权以势来压人,那要是为着点别的什么东西,还指不定会如何滥用手里头的权力呢?……仲小姐说说看,御史台那边要是听说了这事,不知会在大朝会上如何启奏呢?”

    仲二小姐的脸色由一开始的难掩得意,慢慢的发青发白,听到后头,脸色像是生了什么大病似的,难看极了。

    “你这是胡说八道!”花容忍不住在一旁叫道,“去府衙我们也不怕,府尹大人是我们家三小姐外家的姻亲,你去了也落不得好!”

    “哦,裙带关系啊。”姜宝青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那就更有意思了。眼下朝廷里正在严抓贪腐惰政,看来贵府是铁了心的要把自己架到这万众瞩目的台子上啊。”姜宝青声音轻轻的,淡淡的,还带了几分笑意,“仲小姐莫不是御史台派在伯府里的内应吧?果然女中豪杰。”

    “闭嘴!”仲二小姐终于撑不住了,神色大变。

    “小姐,让奴婢去撕了她的一张嘴!”丫鬟花容一副随时要上前跟姜宝青拼命的架势。

    “够了!”仲二小姐心烦意乱的,也顾不上她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了,带着戾气的呵斥着花容,“你没听她方才说的什么吗?!你要是打了她,她回头就又要编排我们伯府仗势欺人欺压民女了!”

    仲二小姐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话里头满满都是愤怒的讽刺。

    姜宝青恍若未闻,依旧是笑得浅浅的:“想什么呢?为了编排你们我还得牺牲自己被你们打一次?做什么梦啊?”

    从方才起,她已经不动声色的从左腕的腕带里取出了银针,就藏在右手的指缝里。

    哪个不长眼的想动她一下,倒可以尽管一试。

    这会儿,仲二小姐望向姜宝青的眼神已经有些怨愤了。

    姜宝青从来不怕拉到仇恨,不过这个仲二小姐再胡搅蛮缠下去,实在是太过浪费时间。

    “说起来,这家又不止有普通跟优质的,不是还有最顶级的么?”姜宝青道,“伯府小姐想来应该不差钱,既然看不上普通的,那还不如将那极品银霜炭买上五篓,总比与我在这里扯皮来得体面。”

    仲二小姐心里头简直在滴血。

    这个低贱的女人,想来她根本就不知道极品的银霜炭有多贵!

    别看只高了一个等级,但这一个等级之间的差距就是巨大的鸿沟。一篓极品银霜炭能抵得上七八篓优质银霜炭的价格了,这笔额外支出的钱又不可能报到账本上去,只能是她自己掏了腰包。

    家里嫡母向来在月钱上抓得极紧,再加上府里头打点下人打点关系什么的都要钱,她姨娘跟她手里头都没什么余钱。若是她自己掏了腰包出了这五篓银霜炭的钱,可以想象得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将过得拮据的很!

    然而眼下除了这法子,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这会儿马上就要到各院来领银霜炭的时辰了,三十篓银霜炭,必须赶紧办好!

    仲二小姐咬了咬牙,同小二道:“给我拿五篓极品银霜炭。”说这话时,仲二小姐的牙齿都有些微微的颤着。

    小二却是喜出望外,一来麻烦就这样解决了,二来竟然又做成了一大笔买卖,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他连声应着,忙不迭的去办这事了。

    姜宝青就在仲二小姐几乎恨不得剐了她的眼神里,从容不迫的走出了这张氏铺子。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趣

    姜宝青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张氏铺子之后,在铺子里某排货架后头,转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作书童打扮,十分不解的问着他身旁的公子:“少爷,咱们这是干嘛啊?”

    倒也不怨书童多嘴,在书童看来,他家少爷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古怪。

    他家少爷平日里就不怎么爱出门,今日里也是好不容易被先生赶了出来,让他出来在街上转一转。他家少爷原本倒也在百无聊赖的在街上转着,结果转着转着,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一样,露出了一种在他这个书童看来,非常可怕的表情。

    每次他家少爷露出这个表情,就意味着他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被他家少爷感兴趣,其实是一件十分……不幸的事。

    结果书童就见着,他家少爷像是尾随着什么人,进了这家张氏薪火铺子。

    倒是不曾想,还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只是,这会儿书童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家少爷到底想干什么呢。

    “看到方才那位姑娘了么?”他家少爷一脸兴味,“那是小师弟的双胞妹妹,当时在老师家里,行为举止都循规蹈矩的很,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不错不错,是个极为有趣的美人儿。”

    “啊?”书童呆了呆,继而差点跳起来。

    这一对主仆,赫然就是之前姜宝青在云海老人家里头见过的裴语泽与其书童。

    书童一脸懊恼:“上次我正好不在,没想到方才那位生得极美口齿又厉害的姑娘竟然就是姜少爷的妹妹啊。”书童顿了顿,“不对啊少爷,那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啊?方才姜姑娘可是差点被那位伯府小姐给欺负了去呢。”

    裴语泽随手敲了敲书童的头:“你傻啊,我要是出去了,这事就解决了,如何能看到姜姑娘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书童捂着脑袋,更纳闷了:“少爷,好端端的你看人家姑娘不为人知的一面做什么啊?”

    裴语泽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着书童直摇头,叹气道:“要不是你跟老师还沾点亲带带点故的,小木啊,你这种榆木疙瘩,我是真真不想收你做书童啊。”

    小木委屈无比的看向裴语泽:“少爷,我也没嫌弃您懒散不做正事啊。要是可以,我还想去给姜少爷当书童呢。”

    裴语泽像是窥得了什么秘密一样,心情正好得很,也不同小木一般见识,摇晃着脑袋,离开了这薪火铺子。

    五篓上好的银霜炭按时送到了姜家小宅中,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了灶房里。送货的人大概是听店里头的小二说过这码事,对着姜宝青殷勤的说了好些好话,夸得姜宝青天上有地下无的。

    “姐姐真厉害。”姜晴在一旁看得双眼直冒小星星。

    姜宝青失笑:“这大概是店家怕我找他们麻烦,拿好话堵住我罢了。”

    姜晴坚持道:“那也是厉害。”说着,姜晴像是想起了什么,“啊对了,姐姐你等我下。”

    姜晴跑回了自己屋子里,不多时又跑了回来,手里头拿了个香囊,递给了姜宝青。

    “姐姐,我最近课业有些忙,着实不能出去玩。我做了个香囊,你帮我拿给耿家哥哥吧,”姜晴大大方方道,“上次耿家哥哥送我的那镇纸,好用得很,这是给他的回礼。”

    姜宝青看了看那香囊,里面还放了些安神静气的药材,闻着略略有些苦,然而这属于药材的微苦并不难闻,后味甚至还有些许凛冽的甘味。

    看得出小姑娘很是用心的在回应着耿子江的善意。

    廖春宇在一旁有些吃味:“二姐,只有给耿家哥哥的吗?那你廖家弟弟没有吗?”

    姜晴啪一下拍了廖春宇的头:“没谁的也不敢没有我春宇弟弟的,看看这小嘴儿撅的,酸味都快赶得上灶房里那坛老陈醋了。别急啊,哥哥姐姐还有你,都有,我这不是近来课业紧,还在一个一个做嘛。”

    廖春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的好二姐。”一副小大人的口吻把姜宝青跟姜晴都逗乐了。

    “我可说好了,我可没有姐姐脾气那般好,你要是把我辛辛苦苦做的香囊弄丢了,我可饶不了你啊。”姜晴点着廖春宇的小脑瓜,“上次你给冬雪银钱,那是你自己攒下的私房钱,那也就罢了,我们也不说你。可你怎么那么粗心,把姐姐特特给你做的香囊也丢过去了呢?”

    说到这姜晴就有些来气,廖春宇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他当时被冬雪伤了心,就想着给了钱之后算是彻底同冬雪断了那份玩伴情谊,哪里还想得到旁的。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篇大字没写呢……我先回屋去写功课了!”

    “别跑!站住!”

    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笑着跑回屋子了,姜宝青站在原地笑着看了会儿,掂了掂手上的香囊,决定一会儿回去给耿子江送过去。

    只是下午临要出门时,天上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雪,姜宝青披好了斗篷,一身男装从院子里出来,往长平巷子走去。

    路过某地时,姜宝青想着彭家是个麻烦,得远离些,她便绕开了那巷子。

    谁知,还真就有那么巧。姜宝青特意绕远路走的小巷,听得巷子深处某个角落里少女的声音时,她就只觉得头皮微微一炸,想掉头走出这条巷子,当无事发生。

    “……丁哥,咱们一起走吧,”少女苦苦哀求着,“昨天叔叔又带着一身伤回来了,他总是说没事,可是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我,我在这就是个累赘,我还不如走了算了。”

    少女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另一道男声很是深情的叹了口气:“彩霞,我也很心疼你,可咱们一走了之是容易,那走了之后的事呢?我们吃什么穿什么啊?你我都是父母早逝,可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个叔叔。你真的忍心丢下他吗?”

    少女的声音有些茫然:“我舍不得叔叔啊,可是……”

    她似是想起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男子将她拥入怀里,深情无比的哄着:“不然,咱们成亲吧,也别逃走。只要我们成了亲,你就是我娘子了,我自然会护着你跟你叔叔,不让那流氓头子欺负你们的。”

    少女感动的很:“丁哥……”

第三百七十九章 什么个情况

    待彭彩霞擦干眼泪同那男子分开后,两人分别去了两个不同的方向。然而姜宝青这厢里好不容易避开了彭彩霞,那厢里却又遇见了彭世金。

    下着小雪的天气里,彭世金脸上带着伤,气喘吁吁着急的很,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名少女,穿着如何如何,多高多高的,显然正是彭彩霞的描述。

    姜宝青叹了口气,彭世金正好同她对上了眼,愣了下:“哎,你是之前的那个小姑……”

    彭世金回过神来,见姜宝青这会儿又是一身男子打扮,显然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是姑娘身,他慌忙闭了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哎,哎”了好几句,到底也没说出个囫囵话来。

    这是何等的孽缘。

    姜宝青心里直叹气,然而看着彭世金脸上微微发青发紫的伤痕处,还是主动开了口:“你在找你侄女吗?方才我看见她了。”

    彭世金脸上一喜:“你看见她了?她在哪里,可还好?!”

    姜宝青顿了顿:“应该算是还好吧。”

    彭世金愣了下:“这话什么意思?”

    姜宝青没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似是在极为罕见的犹豫着什么。

    方才在小巷子里,虽然没看清男子长什么样,然而他那声音,姜宝青却是听过的。

    之前那个想要调戏她,反而被她反杀的古少,身边有个狗腿子,还劝过姜宝青跟着那古少吃香的喝辣的,声音同方才小巷子里哄着彭彩霞的那声音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同一人了。

    对于这种人的品质,姜宝青并不怎么相信他是个好人,可以给彭彩霞幸福。

    “她没事,”姜宝青看彭世金快要着急疯了的模样,还是开了口,“就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姓丁的男人,似是有些不太妥当。”

    彭世金愣了愣,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这丫头,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跑出去找那姓丁的臭小子了!”

    倒是对姜宝青说那姓丁的不太妥当,没有过多关注。

    姜宝青心下便有了数,看来彭世金心里应该也清楚,那姓丁的算不得什么好人。

    既是如此,姜宝青便也不好说什么了,反正提醒的义务她已经做到了。

    正要走的时候,就见着彭彩霞恰好往这边过来,大概是因为之前在雪中哭过,脸上稍稍有些皲了,她见着彭世金跟姜宝青在一块,微微愣了下,强行提起精神,笑着往这边跑了过来:“叔叔,你怎么在这?”

    “你这孩子!又偷偷溜出去!”毕竟彭彩霞也是个大姑娘了,在外头彭世金也不好训她,只是责怪的说了一句,“以后出门的时候,记得同我说一声!”

    彭彩霞有些不太好意思,低低的辩解了一句:“之前我见叔叔在睡觉……”

    “行了,走,赶紧回去吧,一张小脸都要冻裂了。”就这么一个侄女儿,彭世金也不舍得太凶她,看着那张冻花的小脸,忍不住催道。

    彭彩霞应了声,又看向姜宝青,显然还有些欢喜:“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去我家里头坐坐,喝杯热茶吧?”

    姜宝青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彭彩霞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对姜宝青道:“那你路上小心啊,下雪了,路上滑得很。”

    姜宝青定定的看了彭彩霞一眼:“嗯,我会的。你也是,多加小心。”

    最后这句话乍然听上去有些没头没尾的,彭彩霞听着有些怪,却也没多想。

    彭世金想起之前这个女孩提醒的那句“不太妥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姜宝青拿着香囊去了丹心药铺,风铃声叮叮咚咚的,姜宝青掀开门帘,却见着药铺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药铺明显没有歇业,姜宝青想着,许是有什么事在后院忙。

    她随意的打量着药铺,眼神却在某处凝滞了下。

    那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在深褐色的地面上,并不算太明显,以致于姜宝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

    当然,在药铺这种地方出现血迹确实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然而耿子江这会儿偏偏不在铺子里头,这也太巧了些。

    “耿大夫?”姜宝青喊了几声,无人应声。

    姜宝青索性绕过药柜,将后头连着院子的那扇小门推开,迈进了后院。

    院子小的很,一眼就能望到底。

    卧房的门紧紧锁着,看不出什么,灶房烟筒上冉冉冒着烟,不像是没人的模样。

    姜宝青径直往耿子江的卧房走去,结果刚要伸手推门,就见着房门霍然被人从里头推开。

    耿子江端着一盆血水,满头大汗的从屋子里正往外走,突然看见姜宝青也是吃惊的很:“姜姑娘,你啥时候来的?”

    姜宝青松了口气:“刚来,在前面喊你几声,没人应,地上又有些血迹,想着别是出了什么事,我就直接到后院过来看看了。”一边说着,一边侧了身子,给耿子江让出道来。

    “哦哦,我没事,好得很。”耿子江微微抬了抬手上端着的那盆血水,“一言难尽,我先出去倒了这血水,怪沉的。”

    血水被耿子江泼在了院子里一棵老柏树下头,他抹了把汗,又有点不大好意思的跟姜宝青道:“姜姑娘,我去灶房看看烧着的水,一会儿说不得还要用。你帮我去里头看看那个昏迷的病患行吗?”

    姜宝青点了点头,进了卧房。

    屋子里的血腥味并不算太浓,姜宝青进去一眼就看到有个人头上缠着几圈绷带昏迷着躺在床上。

    走近了一看,姜宝青忍不住挑了挑眉。

    上次这人生龙活虎一身痞气的跑来威胁警告耿子江,别掺和彭世金的事。结果这还没多久,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姜宝青啧了一声。

    耿子江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备用,他抹了把汗,有点忐忑:“他这脉象乱的很,我只能是先给他略略的包扎了下伤口。”

    “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姜宝青指了指床上那个昏迷着的人,“你是不是忘了这人之前来威胁你要砍你胳膊砍你腿的?”

第三百八十章 醒了

    第380章

    耿子江苦着一张脸:“……那么刺激的一桩事,我咋能忘啊。姜姑娘,你有所不知,今儿我还在店里头盘点药材呢,结果这人从门帘外头直接跌跌撞撞的进来了,扑通一声就倒地了。我这本来还寻思着别是这人来碰瓷的吧,想跑来着,可半天这人也没啥动静,我过去一看,原是晕过去了,脑袋有个伤口,虽然不大,但看着肿得挺高的。你说这事……”耿子江无比纠结的抓了抓头发,“你之前也跟我说了彭家的事,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是。我一个当大夫的,也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姜宝青叹了口气,原本打算送了东西,待一会儿就离开的,这会儿看来得在这里看看情况了。

    她从腰间拿出姜晴托她带过来的香囊:“……阿晴给你做的,里面放了她自己调配的药材,能安神静气的。”

    耿子江忙往自个儿身上抹了几把手——方才端水的时候,大概是沾了些水。擦干净以后,他这才喜不胜禁的接过姜宝青手里那香囊。

    “哎呀,我阿晴妹妹真是能干啊。”耿子江一时间忘了床上还躺着个麻烦,举起那香囊,东看看西看看,一副甚是珍爱的模样。

    他刚要挂在自己腰间,又有些犹豫:“不行,我这天天的在铺子里头给人拿药看病的,肯定得弄脏了。”说着又想去挂在床头,结果这才想起来,床上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危险份子,刚要悬挂香囊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姜宝青懒得说什么了,摸了摸床上躺着的那人的脉象,微微放松了一口气:“看着不是什么要命的伤,静养就行了。眼下还没醒,大概是脑后的冲击导致,不是什么大问题。”

    耿子江身上带着些大夫的迂腐,不过这种迂腐其实恰恰也是耿子江的优点之一。姜宝青没说什么,让耿子江去拿了些酒跟蜡烛过来。

    姜宝青将银针简易消过毒后,迅速的刺入了昏迷那人的周身大穴。

    耿子江之前曾经见过姜宝青施展银针之术,但这次再见,对于这样的神乎其技,还是叹为观止的很。

    “姜姑娘,这是……在干啥呢?”耿子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还是出言想问。

    姜宝青头也不抬的解释:“帮他血液循坏通畅些,可以让他早些醒来。他们那种人的环境,对于咱们来说就是种麻烦。把这麻烦早点送走,也好早点安生。”

    这人似乎是周围这些混混的一个头目,这样的人仇家定然不少,耿子江救了这人,何尝不是救了个麻烦。

    耿子江连连点头。

    ……

    屠西旺醒来的时候,后脑勺还有些阵阵作痛,晕眩得很。

    他心里骂了声娘,忍着种种不适起了身。

    结果就听着一旁传来一道女声感慨道:“这身体素质确实不错,醒的挺快的。”

    屠西旺强忍着不适,循声看了过去。

    不是上次那个大夫,是一个男子……哦不,听方才的声音,这他娘的分明是个小娘皮才是。

    这么一看,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太娘了……不过再好看也不关他的事,他还是觉得那个叫彭彩霞的小娘们长得更对他的胃口。

    “那个大夫人呢?”屠西旺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给惊了下,这么沙哑。

    然后屠西旺就见着那个很娘的人眼里含着隐隐的警告:“他去前头坐诊了。他救了你的命,你要是知恩图报的话,就不要给他带来太多麻烦。”

    “我姓屠的虽然是个地痞,但我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屠西旺冷笑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头还是晕眩得很,很是想吐,“你放心,老子没功夫在这墨迹,老子还要去弄死那个姓彭的!竟然敢偷袭我!”

    他走在路上,就被人从后头闷声敲了一棍子,除了这些天跟他一直死不对付的彭世金,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他屠西旺是个地痞,平日里干的啥事他心里也清楚旁人会怎么看他,这会儿身边的小弟都不在,若是贸然求医,说不得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拼着最后一丝清醒,来到这个丹心药铺。

    他记得,这个丹心药铺的老板敢救彭世金,那么,也一定会救他!

    他赌赢了!

    “等下,你说的姓彭的,该不会指得是彭世金吧?”姜宝青微微拧着眉头看向屠西旺。

    屠西旺声音沙哑,狠狠道:“老子仇家虽然多,但眼下正起冲突的,除了那个姓彭的就没别人了!不是他偷袭的老子,还能有谁?!”

    “还真不是他。”姜宝青冷静道,“我倒不是帮他说话,实事求是的说,在我来丹心药铺之前,正好还在路上看见他了,四处找人打听他侄女儿呢,哪有那个时间去偷袭你?”

    屠西旺的注意力被姜宝青话里的另外一个信息点给抓住了:“你说啥?!彩霞咋了?!”话里头的关心之意丝毫遮挡不住。

    姜宝青警惕的看着屠西旺,冷笑一声:“她挺好的,只是出门没同彭世金说一声——说起来,人家叔侄俩这般紧张,都是因为谁啊?”

    听到彭彩霞没事,屠西旺稍微放下了心。不过听得姜宝青后头话里面的讥讽之意,屠西旺还是嗤之以鼻的而很,一副不愿意同姜宝青解释的模样,“你根本不懂……算了,既然不是彭世金那个老混球,那老子就先不去找他算账了。”

    说着,屠西旺就要往外走。

    冷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虽然我觉得你是个麻烦,但你这会儿最好别出去。耿大夫费劲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这般糟蹋他的心血的。灶台那边小火煎着药,一会儿你喝了,把诊费留下,然后再走也不迟。”

    屠西旺不耐烦的转身,朝姜宝青嚷嚷:“你个娘娘腔,不是让老子别给那大夫带来麻烦吗?这会儿老子要走,又不让老子走,你想干啥你说啊?”

    话里头凶神恶煞的很。

    可姜宝青是谁,跟一窝子刀山火海腥风血雨里闯来闯去的山贼生活了三年的人,她眼皮抬也未抬:“行了闭嘴吧你,你不怕死可以再喊几句试试。”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我来接你

    屠西旺就不是个信邪的人,他刚要气沉丹田大骂一顿眼前这个莫名让人很有火气的娘娘腔,然而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得头部的晕眩越发厉害了。屠西旺晃了晃身子,扶住了身边的架子这才免得摔倒丢人。

    然后屠西旺就听到那个娘娘腔呵呵冷笑了一声。

    屠西旺发誓他是真的想砍了这个娘娘腔,他不用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上面定然是写满了嘲讽!

    姜宝青懒得再理会屠西旺,她推开门出了屋子:“我去端药,老实待着。”

    算着时辰,灶房里的药也熬的差不多了,姜宝青掀开药盖子,带着满满苦涩的汤药味道瞬间扑了人一脸。

    姜宝青面无表情的看着陶罐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药汁,抬手加了一味药。

    待姜宝青把药碗端回来时,屠西旺正一脸生闷气的模样坐在桌边。

    他绷着个脸,看都没看姜宝青一眼,接过那药碗来就是一饮而尽,然后差点喷出来。

    屠西旺有些狼狈的擦着嘴:“卧槽你大爷,这什么玩意,怎么这么苦!”

    姜宝青挑了挑眉:“你喝的这么快?就不怕我在里面加几味毒药,直接毒死你算了?”

    屠西旺被满腔的苦味给激的呕了好几下,头也不抬道:“呕……你们要是想弄死我,我昏迷的时候有的是大把机会弄死我,何必多此一举,还浪费药材,老子才没那么傻……呕,卧槽你大爷,你这死娘娘腔到底往里头放了啥玩意啊?苦死老子了!”

    姜宝青笑眯眯的坐在一旁,悠闲道:“倒也没放什么,不过是方才看你火气大,给你加了些黄连,帮你去去火气,清神静气,不必谢我。”

    “……”屠西旺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来。

    这会儿的功夫,恰好耿子江也回来了,他一看屠西旺醒了,还一脸凶恶的正在那瞪着姜宝青,似是想把姜宝青直接给弄死的模样,连忙咬牙挡在姜宝青身前:“好歹,好歹救了你一命,你不要恩将仇报啊!”声音都被吓得有些颤了。

    倒也不怪耿子江胆怯,屠西旺原本就生得一副凶神恶煞又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好人。这会儿怒目瞪人,更像是头野兽似的,吓死个人了。

    不过,耿子江饶是被吓得直哆嗦,这会儿倒也很男人的挡在姜宝青跟前,生怕那混混暴起伤了姜宝青。

    屠西旺瞥了一眼耿子江,口气有些暴躁:“什么恩将仇报,我屠西旺是那种人吗!就是看那个娘娘腔不爽而已!弄的那药苦死了!”

    说着,怒火滔滔的指着姜宝青,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却没有半分要动手的模样。

    耿子江依旧不能放松警惕,他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还是咽了口唾沫:“啥娘娘腔啊,姜姑娘,姜姑娘本来就是女的啊。”

    屠西旺愣了愣,皱了皱眉,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姜宝青,嘀咕道:“怪不得生得也娘里娘气的,原来就是个女的啊……”

    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既然是个女的,算了,老子大人有大量,哪能跟一个娘们一般计较。”

    姜宝青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我看你火气这么大,下次还是要再多加些黄连。”

    “你!”屠西旺猛地又站了起来,攥了拳头,吓得耿子江又咬着牙闭着眼挡在姜宝青身前,赶紧大喊:“好汉冷静!刚才你说了不跟小姑娘一般计较的!”

    屠西旺悻悻的放下拳头,十分憋屈道:“老子只是一时冲动,又不是要真的揍她……跟老子什么仇什么冤啊要这么折腾人,大夫你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故意加了多少黄连,那药苦得我差点把喉咙都给呕出来了!”

    “姜姑娘可不是折腾你,”耿子江认真道,“姜姑娘的医术更胜我千百倍,往日我得她指点一二,获益良多。既然她给你加了黄连,那定然是你的病情有需要用到黄连的地方。”

    屠西旺脸色一下子有些怪异起来。

    就这长得跟花瓶似的小娘们,竟然还懂医术?

    姜宝青懒得理屠西旺,她起身,同耿子江道:“既然你这边看着也没什么问题了,那我就回去了。”

    耿子江忙道:“天色不早了,还下着小雪,路上也积了些雪,难走的很,姜姑娘,我送你回去。”

    姜宝青摇了摇头:“外头还没黑,雪又映得白,没事。”

    “你一个小姑娘在外头,这个时辰太危险了。”耿子江坚持要送姜宝青,还不忘回头嘱咐屠西旺,“你先不要乱走,你受伤的地方是脑袋,最起码得观察一夜。”

    “麻烦死了。”屠西旺嘟囔了一声,却也没说旁的。

    耿子江将药铺提前锁了门,拿了个披风,就跟姜宝青一人一把伞,一块儿出了门。

    只是两人还没走几步,就愣住了。

    巷子前头有个长身而立的身影,天色有些暗了,看不清长相。

    耿子江还在眯着眼睛辨认人呢,他身边的姜宝青却撑着伞快步走了上去。

    耿子江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

    姜宝青撑着伞在那人身前几步站定,声音带着几分欢喜:“你怎么来了?”

    这身影,自然就是宫计了。

    宫计披了件银白底色翠纹大氅,越发显得华贵又清冷。

    只是,大氅上头堆了薄薄的一层雪,想来已经在这等了有些时辰了。

    “天色晚了,我来接你。”宫计简短的回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姜宝青身后的耿子江。

    有些日子没见着宫计了,姜宝青只觉得欢喜:“好啊,我同朋友说一声。”

    耿子江倒不是头一次见宫计,但从前宫计是在轮椅上坐着的,这会儿长身当立,倒是一时没想起来。耿子江只觉得这个冷冷的贵公子真是太有压迫力了,偏偏姜宝青还与他一副很是熟稔的感觉……

    不,似乎还不止是熟稔。

    耿子江心里还纳闷着,就见着姜宝青笑容嫣然的转身朝他招了招手:“耿大夫,你回去吧,我同他一块儿回去。”

    没说旁的,但话里头同那华贵青年的亲近感,饶是隔了好些距离的耿子江,都能听得出来。

    耿子江微微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姜姑娘路上小心。”

    “知道了。”姜宝青应了一声,又同耿子江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同宫计道,“咱们走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见父母

    姜宝青见宫计没有撑伞,身上又有些积雪,不免有些心疼。她举高了伞,想给宫计撑一下。

    宫计却是解了自己的大氅,披在姜宝青身上。

    姜宝青愣了下:“我不冷……”

    “那也得给我披着。”宫计不容抗拒的帮姜宝青把大氅的系好,只是他生得高,姜宝青这么一比简直就是个娇小可人的,那大氅下端好长一截都拖到了地上。

    姜宝青有些别扭的拉了拉大氅下摆。

    这一看价值就很是不菲的大氅就这样拖在地上,姜宝青忍不住抖了抖那大氅。

    宫计却丝毫不以为意,从姜宝青手里接过伞撑着,随手替她一甩大氅的尾端,让它不会妨碍到正常行走,这才搂住姜宝青的腰:“走吧,天色不早了。”

    两人的背影相依相偎着,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离开了小巷。

    耿子江站在离药铺不远的地方,看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姜姑娘跟那位贵公子,是那种关系?

    这……这也真是太难想象了。在耿子江的认知里,其实姜宝青是个很会把握距离跟分寸的一个姑娘,换句换说,姜姑娘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流露出那种欢喜神色的姜姑娘呢。

    耿子江发了会呆,半晌,拍了拍自己在凛冽天气里冻得有些发僵的脸。

    得回去了,家里头还有个麻烦在等着呢!

    ……

    “你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姜宝青同宫计并肩走着,轻声的问。

    昏暗天色下,下着小雪的街道有些寂静,行人寥寥无几,天地间仿佛就只有她跟宫计。

    “暂时没什么问题了。”大氅实在太大了,裹着他大氅的姜宝青像是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女孩儿,就好像是他把天地间唯一的那个宝物给圈住了似的,宫计定定的看着姜宝青。

    姜宝青像是被宫计眼神里的炽热给烫了一下,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宫计搂着姜宝青的那只手紧紧的箍住她,不让她逃开。

    姜宝青心跳得超快,面红耳赤的推了推他:“你别这样啊,还没说几句正事就……”

    “就怎么?”宫计又紧了紧手臂,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了。

    姜宝青忍不住抬脚踩了宫计一下:“你好好说话!不要每次……”

    不要每次都一副要发情的模样。

    这话姜宝青实在说不出口。

    宫计见姜宝青真的要发火了,这才有些遗憾的微微松了松手:“……知道了,不逗你了。”

    闻言,姜宝青冷笑一声,斜斜的睨了宫计一眼:“原来宫少爷这么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逗我啊?”

    宫计忍不住捏了姜宝青的腰一把。他家这个小姑娘似是幼年时身体营养太差,这些年虽说一直在慢慢的补着,底子虽说慢慢的补了回来,但还是要精心的养着,冬日里的衣服向来穿得厚实的很。

    不过,虽然厚实,却也不显臃肿。宫计捏的这一把,几乎都捏在了袄衫上,姜宝青只觉得腰间微微一麻。

    “虽说不是为了逗你才过来的,但逗你也挺有意思的。”宫计其实很满意姜宝青穿得这般厚,他这般说,又得了姜宝青一个飞来的斜视。

    “你过几日有时间么?”宫计收回搂住姜宝青腰的手,伸手捏了捏姜宝青垂在大氅内侧的手,有些凉,他便张开手,将姜宝青的手给罩住,一边漫不经心道,“去我家做客么?我娘想见见你。”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京了,这次回来,自然是要好好将伸得太长的手给清理一番。

    因着对方经营了不止十年了,这次的清理,其中的血腥跟艰辛自是不必说。宫计也不愿把这事说给姜宝青听,让姜宝青平白替他担忧。

    在对那个堪堪称为“家”的地方,恢复了一定掌控,能完完全全确保姜宝青的安全后,宫计这才将带姜宝青回家的事,放到了台面上。

    “你这是……”姜宝青顿了顿,道,“带我见父母的意思吗?”

    宫计微微颔首:“对外的说法是让我娘见见救了我双腿的恩人。”他眼眸里带着笑,“是不是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了?”

    “迫不及待?”姜宝青冷静的笑了笑,“想什么呢,我今年十七,从医学角度来看,过早成亲对女性并没有什么益处。我打算二十岁才谈成亲的事呢。”姜宝青顿了顿,给了宫计一个轻飘飘的挑衅眼神,“到时候成亲对象也未必是宫少爷你啊。”

    ……很快,姜宝青就开始后悔说最后这句故意挑衅的话了。

    她也是没想到,吃起醋来的宫计,哪里还像平日里那副冷傲清贵的模样……

    姜宝青摸着被亲得生疼的嘴唇,心里暗暗腹诽,男人可不都是大猪蹄子?

    ……

    翌日一大早,姜宝青还未起床,就听得外头院子有些急促的拍门声。

    姜宝青披着厚厚的衣裳起了床,同样被惊醒的还有她哥哥姜云山。

    这几日下雪,云海老人给姜云山放了假,允他在家中研习功课。不过,姜云山依旧还是雷打不动的早起锻炼身体——只是,这会儿也太早了些,远远还未到平日姜云山起来锻炼身体的时辰。

    姜云山见妹妹也出来了,忙道:“宝青,你回屋子里先去暖着,我去看看。”

    姜云山自去开门了,姜宝青便拐去了灶房,想着先去烧壶热水,一会儿也好净面。

    然而门一开,却是温夫人,很是急促的在那喘着气,见开门的人是姜云山,连气还未顺好,便焦急无比的问:“姜姑娘……姜姑娘在吗?”

    姜宝青从灶房里出来,有些诧异的看着温夫人,在她记忆里,温夫人一直是娴雅从容又得体的,这会儿竟然这般匆忙,想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温先生,你别急,慢慢说。”姜宝青快步上前,扶住温夫人,同时又给了姜云山一个眼色,让姜云山去灶房里烧水泡杯热茶。

    温夫人的状况显然不太对劲。

    姜云山正要去灶房,温夫人却一把攥住姜宝青的手,同时阻止了姜云山:“不用了!我,我有事相求姜姑娘!”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上门求助

    这些日子以来,温夫人对姜晴跟廖春宇都尽心尽力的很,不只是教着他们学业而已,姜晴甚至还跟着温夫人学了吹笛子。

    姜宝青对温夫人这样的好先生自然是敬重的,如今见温夫人急成这般,一大把年纪了,在这种积了雪的日子里,向来注重礼数的她竟然天还未亮就登门求助,想来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温先生,你说,能帮上忙的我定然不推诿。”姜宝青虽然不喜旁人触碰,但这会儿这位向来从容娴雅的老夫人手微微颤着,冰凉冰凉的紧紧攥住她,像是在恳求着什么,她也不能把手抽出来。

    “失礼了,实在是……”温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的乳母夜里摔了一跤,眼下昏迷不醒,腿也骨折了。之前去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年纪太大了,凶多吉少。她孙子哭着上门来求助我才知晓这事。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

    原是这事。

    温夫人乳母的事,姜宝青也是有所耳闻的。温夫人之前丧夫,卧病在床,膝下又没有儿女服侍左右,后来还是她那本来早跟着子孙去享尽天伦之乐的乳母赶了回来,不顾自己快要七十高龄的岁数,来照顾温夫人。

    这份情谊,温夫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姜宝青点了点头,没有半分推辞:“我知道了,先生先进来稍坐片刻,我去收拾下,就跟你去看看。”

    温夫人见姜宝青答应的爽快,眼里头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来。

    她坐在屋子里头,姜云山匆匆去外头卖早点的铺子上买了两份热粥回来,递了一份给温夫人:“温先生,屋子里头还没来得及生炭火,您先喝碗热粥暖暖身子。事情再急,也要保重自己。”

    温夫人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前些日子也是大病初愈,身子骨算不得硬朗,确实要更小心的保重自身。

    温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谢过了姜云山,接过了那碗热粥。

    姜宝青速度很快,她回屋飞快的换好了衣裳,用灶台上一直温着的水勉强净了净面,往平日里就收拾妥当的药箱里添了些骨折用的药材,这才拎起药箱出了门。

    姜宝青进了屋子,姜云山递给姜宝青那碗剩下的热粥:“多少也垫一下肚子。”

    姜宝青喝了几口,身子热乎了不少,这才同温夫人出了门。

    在温夫人的病好了以后,温夫人的乳母秦婆就回家去了。这次也是在秦婆家里头出的事,是秦婆的孙子大半夜的来找了温夫人求助。温夫人一听,就想起了之前给她治好了腿脚老毛病的姜宝青,嘱咐了秦婆的孙子回去好好照顾着秦婆,她自己匆匆来了姜家院子找姜宝青求助。

    好在秦婆家所在的胡同,跟姜家院子所在的巷子,离得虽然有些距离,却也并不算得太远。姜宝青跟温夫人穿过重重小巷胡同,拐着近道走,没多久就到了秦家。

    秦家在一片低矮的胡同里,周围应该都是像他们这种普通人家,屋子院落都有些破旧了。

    院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进去了。

    秦婆两个年纪小尚还不懂事的重孙正在檐下哭着要阿婆,被大人呵斥了一番。

    有个中年男子匆匆往外走,正好看到温夫人,愁苦的脸上怔了怔,闪过一抹惊喜。这中年男子是秦婆的小儿子孙二木,之前他儿子大半夜去找了温夫人帮忙,温夫人想到了有个神医,让他先回来,自个去请神医了。

    孙二木的眼神落在温夫人身边的人身上,顿时吃了一惊。

    这个生得跟仙女下凡似的姑娘,总不会就是温夫人说的神医吧?

    温夫人见到孙二木,焦急的问道:“二木,乳娘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孙二木也顾不得旁的了,愁眉苦脸道:“大夫刚走,他说情况不太好他也没法子,让我们提前备好寿材,说不定还能给我娘冲冲喜……”

    “怎就这样了!”温夫人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姜宝青当机立断:“带我进去看看。”

    孙二木道:“这位是……”

    “这是我请来的神医,姓姜。”温夫人匆匆说着,领着姜宝青往屋子里走,“我去看看乳娘。”

    这会儿天色已然有些亮了,然而屋子里头紧闭着门窗,还是暗沉沉的,带着一股有些闷闷的气味。

    秦婆的床前有个儿媳正在那伺候着,见温夫人过来,忍不住道:“我就说娘爱操闲心,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下头的儿子孙子又孝顺,不在家里头好好待着享清福,还非要去照顾什么前头的主家。要我说,什么主家啊,还不是跟咱们似的,都是破落户一个。这下可好,原本那么健朗的身子,都是因着非要去照顾不相干的旁人,这才伤了元气,起夜的时候摔了这么一跤,倒是折腾了她儿子孙子一夜!”

    那儿媳生得一副吊角眼,说话也刻薄,饶是温夫人涵养好,也忍不住气得身子微微颤抖着。

    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了忍,还是不想跟这妇人在秦婆病榻前吵架。

    姜宝青上前,从被窝里拉出了秦婆的手腕,开始把脉。

    “哎哎哎,你这个小姑娘,你谁啊,你干啥啊?你这是干啥啊?胡乱摸什么要不要脸了?”秦婆的儿媳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姜宝青,姜宝青这般一动作,她被吓了一跳,声音尖锐,上前就要揪姜宝青的胳膊。

    姜宝青抬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温先生是个好脾气的,我可不是。你要是不闭嘴,影响了我看诊,我就采取强制措施了。”

    秦婆儿媳的手就这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她被姜宝青那眼神气势给吓了一跳,心里头有些骇然,长得这么清秀可人的小姑娘,眼神竟然这么瘆人……

    秦婆儿媳停在半空中的手就有些尴尬了。

    往前伸手吧,这小姑娘的模样分明就像是她敢伸手这小姑娘就敢剁了她手似的;

    不往前伸手吧,这面子上又多少有些抹不开。

    半晌,秦婆儿媳终于熬不住了,扯开嗓子嚎了一声:“孙二木你这个死相的!出去干啥去了!”

    门帘响动,进来的却不是孙二木,是个模样憨厚的年轻人:“娘,咋了咋了?爹不是出门去给奶奶准备寿材冲喜了吗?”

    年轻人说完,这才注意到了温夫人,脸上的喜色跟方才他爹孙二木一样:“温姑姑你来了?神医请回来了吗?”

    温夫人往姜宝青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姜宝青这会儿已经把完了脉,正在那翻着秦婆的眼皮。

    屋子里没点蜡烛,门窗又紧闭着,有些昏暗。孙忠亮这才注意到,有个身材窈窕的小姑娘,似乎正在他奶奶的病榻前不知道干着什么。

第三百八十四章 王氏

    孙忠亮被吓了一跳。

    这,这就是温姑姑说的神医?

    看着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啊。

    还是个生得极好看的小姑娘。

    孙忠亮猛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觉得有点不太礼貌,凑近了温夫人,这才小声道:“姑啊,那就是你说的神医?……这,这也太年轻了吧?”

    温夫人也压低了声音:“忠亮,看人莫要只看外表。姜姑娘的医术,是我亲身体验过的,厉害得很。”

    “哦。”孙忠亮摸了摸脑袋,心里头尽管有千百个疑问,还是压了下去。

    “你个混小子,我不是让你烧水去了吗!当着你娘面,跟人嘀嘀咕咕什么呢!”秦婆的儿媳,也就是孙二木的媳妇,孙忠亮他娘,王氏,一手揪过孙忠亮的耳朵,臭着个脸,骂道。

    “娘,娘,娘,松手,松手。”孙忠亮苦着个脸,又不敢大声嚷嚷,生怕影响了那位神医姑娘,只得小声求饶,“耳朵都要被你揪断了。”

    王氏冷哼一声:“不这样怎么让你长个记性!……滚去烧水!不好好烧水,一会儿你奶奶要用咋整!到时候旁人是要看笑话的!”

    饶是温夫人这般好的涵养,这会儿也忍不住变了神色。

    王氏这话里头的意思,显然是在说一会儿要用热水给秦婆净身,免得出殡的时候让外人看了笑话。

    “娘,你瞎说些什么呢。”孙忠亮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声责怪了他娘一句,“奶奶好好的呢!”

    “哼,好好的,人家大夫都说了,没治了。你倒好,大半夜的巴巴的跑去什么姑姑家里,人家有意思极了,应承给你找个神医,胡乱带了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姑娘就算是交差了,傻儿子没看出来吗?人家就是糊弄你罢了。”王氏嘴角耷拉着,阴阳怪气的说着。

    温夫人被气得捂着胸口微微发颤。

    “娘你别说了!”孙忠亮无奈的推了一把王氏,又有些歉意的小声同温夫人连声道歉,“姑你别往心里头去,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是不是豆腐心不好说,但这刀子嘴却是十成十的不掺假。

    温夫人叹了口气,心想孙二木虽然平庸了些,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忠厚的老实人,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媳妇。

    温夫人又看了眼满是愧疚低头道歉的孙忠亮,想着这孩子也是个好孩子,王氏人不咋样,儿子丈夫却还都是不错的。

    这会儿姜宝青却是已经诊治完了,对温夫人道:“秦婆的病有些棘手,并不单单是摔了一跤,还有旁的病症。”顿了顿,姜宝青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出血了。”

    也就是说,秦婆眼下昏迷不醒的最大病因不是因为摔跤,而是因为早期脑出血症状,一时四肢乏力失去控制,这才摔跤。

    因着这里也没有ct,仅仅凭着把脉,她只能确定秦婆这是早期轻度脑出血的症状,具体病灶在哪里,还真有些不太好确定位置。

    不过好在是早期,秦婆的身体又一直不错,针灸辅以汤药,倒也还能慢慢调理下来。

    温夫人有些紧张的攥着双手:“乳娘她……她的病严重吗?”

    “因是早期,症状还很轻,并不算太严重,”姜宝青道,“若是放任不管,确实会越来越严重。”

    王氏在一旁叫道:“这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我婆母不就是摔了一跤吗?我看你就是想骗钱!”

    虽然跟王氏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姜宝青已经知道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她没有跟王氏一般计较:“我不收费,你们只需要去买药的时候带些银钱就是了。”

    王氏眼珠子轱轳轱辘转了转:“……谁知道你是不是跟那些卖药的有所勾结!我们穷苦人家,平日里过日子就很艰难了,哪里来的买药钱!”

    “你差不多就行了。”温夫人忍无可忍,“乳娘的医药费,我来付就是了。”

    王氏这才有些满意的咂了下嘴,然而又忍不住道:“可先说好了,你要是把我婆母给治出个什么好歹来,你可是要负责的!”

    姜宝青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是温夫人,十分歉意的对姜宝青道:“姜姑娘,让你受委屈了。”

    姜宝青笑了下,她在现代时跟着爷爷学针灸,见过比这更难缠的家属也多了去了。她爷爷常常挂在嘴边一句戏谑的话就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这辈子才摸了针要救人,都是给上辈子赎罪呢”。

    姜宝青开了两个药方,一个药方是为了减轻脑出血症状,另一个药方是安神止痛的。毕竟秦婆年纪大了,骨骼愈合的极慢,这是一个漫长的休养过程。骨折的初期更是一种难熬的折磨。

    王氏凑过来看姜宝青开方子,却又不识字,嘀咕道:“挺能耐的,还会写字。”

    姜宝青不理会王氏,将药方递给孙忠亮:“去外头的药铺,按照这个药方来拿药。”

    孙忠亮应了一声,刚要接过药方,王氏拦住孙忠亮,斜睨了一眼温夫人,没说话。

    温夫人被王氏那一眼里透露出的意味给气得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她从怀里头掏出个香囊,递给孙忠亮:“这是给你奶奶看病的药钱,不够了再来找我要。”

    王氏这般,孙忠亮却还是有些知廉耻的,他推了推温夫人手里的香囊,有些尴尬道:“温姑姑你这是干啥,奶奶的病合该我们掏钱。”

    王氏气得抬手就往孙忠亮的脑袋上呼去。

    这傻儿子啊,他大哥找了媳妇生了娃,可他还没成家呢!这钱能省一笔是一笔啊!

    温夫人语气温柔却坚定:“乳娘养了我小,我说过会养她老。这钱合该我出,忠亮,你快去买药吧,别耽误了。”

    孙忠亮颇为犹豫,孙氏这会儿却不停的给他使着眼色:“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机灵,你姑让你去给你奶奶拿药呢,赶紧去,要是你奶奶有个啥不好的你担得起吗?”

    这话说得颇为难听,温夫人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维持了她的涵养。

    “那,那我去了。”孙忠亮声音低低的,带着一股子尴尬劲。

    温夫人知道孙忠亮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她不欲让孙忠亮难堪尴尬下去,点了点头:“快去吧。”

    孙忠亮这才如蒙大赦般,闷头冲了出去,买药去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醒了

    王氏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哎对了,我得去找他爹去。那冲喜的寿材可别买了,万一有个啥不好的这不是还有什么神医担着吗!”说着,她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姜宝青,又哼了一声,掀开门帘出去了。

    姜宝青根本不理会王氏,温夫人却被气得够呛,她觉得自个儿这张老脸今儿全都葬送在这里了。

    听听王氏说的这话,她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臊的脸都红了。

    人家姜姑娘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跟她乳母非亲非故的,不过是看在她这张豁出去的老脸皮上,这才一大清早冒着严寒跟她过来。

    得不到什么感激也就罢了,这王氏还在这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她真真是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了。

    “姜姑娘,这可真是对你不住。”温夫人十分内疚的道着歉,“我仗着教了阿晴跟春宇,豁出去这张脸皮来求你,你肯过来本就是天大的好意了,然而还让你遇到这种事,真是……真是……”

    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么一位德才兼备的先生在她面前羞愧成这副模样,别说姜宝青根本就没把王氏的话放在心上了,就算是真的动怒了,这会儿也没什么脾气了。

    “有什么样的亲戚不是我们自己能选的,”姜宝青安慰着温夫人,“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先生不必觉得内疚。”

    温夫人听得姜宝青这般说,越发觉得对她不住,心里也越发下了决心,要好生的教导阿晴跟春宇,不然真是对不起姜姑娘这一片赤诚。

    安慰了温夫人几句,姜宝青将她随身带来的药箱打开,拿出一卷针囊来。

    这是她前些日子找了家银楼打造的,其间因着许多根针达不到预期的标准,还退回去重铸过几次。

    姜宝青又让温夫人去找了酒跟蜡烛,准备就绪后,这才让温夫人帮着她把秦婆的衣服褪了,针刺凤池、百会、印堂、合谷、太冲、太溪等大穴。

    温夫人还是头一次见姜宝青施展针灸,惊诧的说不出话来:“这……这是……”

    “这是从前一位隐世高人教我的,”姜宝青随口扯着从前为了圆针灸的事说过的谎,面不改色的施着针,“是一种治疗手段,先生不必惊慌。”

    不得不说温夫人就是有涵养,越是好好读过书的人,就越会明白自己看到的东西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沧海一粟,有些没见识过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温夫人很快镇定下来,看着姜宝青将秦婆周身扎上了数根针。

    饶是心理有了准备,乍然看到这个场面,温夫人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看姜宝青那从容不迫的模样,温夫人也增加了不少信心。

    小半个时辰后,孙忠亮提着几包药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因着附近的几个药铺都还没开门,他跑了好几处,最后才买到的药。

    孙忠亮一进来,就见着那个贼好看的小姑娘正在从他奶奶身上往外拔着什么东西。

    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针!

    惊得孙忠亮手里的药包都摔在了地上。

    姜宝青没搭理这意外的动静,温夫人微微吃了一惊,忙同孙忠亮解释:“……这是姜姑娘的独门绝技,你不要大惊小怪。”

    孙忠亮微微迟疑了下,出于对温夫人的信任,他没有说什么,但还是有些担忧道:“这样,奶奶真的会没事吗?”

    姜宝青这会儿的功夫已经将银针收回到了备用的针囊里,她又帮秦婆把了下脉:“稍有好转,坚持治疗下去,应是没有问题。”

    孙忠亮极为惊喜。

    姜宝青又支使着孙忠亮去找了两片极为平直坚硬的木板,将秦婆摔骨折的腿固定了一下,然后又支使孙忠亮去煎药,把孙忠亮支使的团团转。

    温夫人想帮忙,被姜宝青制止了。

    用姜宝青的话来说,就是孙家总得在秦婆的病里出点力吧?

    温夫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秦婆悠悠转醒,温夫人难掩激动,正要说什么,却被恰好赶来的王氏给挤到一边去,上前殷勤道:“娘啊,你可算醒了,可吓死我们了。”说着,还假模假样的拿着帕子沾着眼角,“娘是不知道,您这一晕,家里头都乱了套了,我跟二木可是急坏了,忠亮这孩子也是有孝心,四下里跑来跑去的给您张罗,这不,方才您喝的药,还是忠亮跑了好几家药铺才给您抓好的!”

    孙忠亮很是尴尬,但他又不好拆他娘的台,只好摸着脑袋站在那傻笑,任他娘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也没上前表功。

    秦婆没有理会王氏,她有些艰难的转着头,似是在找什么:“我方才,好像听见了阿楠的声音……”

    阿楠是温夫人的乳名,后来温夫人出嫁后,秦婆便不再喊温夫人乳名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喊夫人。

    温夫人眼里含着泪,应了一声,上前:“阿楠在这里。”

    秦婆眯着眼,眼里聚了半天的光,仿佛才看清了温夫人,她有些欣慰的笑了,摸上了温夫人的手,声音虽然虚弱,精神头却还不错:“我就说,老婆子还远没有到耳背眼花的地步,明明听到了我们夫人的声音。”

    温夫人心里有些难受:“乳娘……”

    秦婆拍了拍温夫人的手:“好了夫人,你回去吧,老婆子这里昏暗闷燥的,你身子骨不好,还是不要在这待太长时间了。”

    王氏陪着笑,应道:“可不是嘛,娘这里有我们这些小辈在这伺候就行了,夫人还是赶紧回去吧。”

    秦婆却依旧不理会王氏,只微微提高了声音喊小儿子的名字:“二木!送夫人回去!”

    孙二木有些紧张的站了出来:“温夫人,我送你们出去。”

    温夫人只得点了点头:“乳娘,回头我再来看您。”

    将温夫人跟姜宝青送到门口,孙二木带着一丝丝内疚,一丝丝难堪的神色开了口:“方才我听忠亮说过了,今天的事,夫人别放在心上……我家那婆娘她就那样,总想着占旁人的便宜……”

    温夫人叹了口气:“二木,我又不同王氏过日子,我怎么会往心里头去?只是看王氏那态度,你也得当心些。”温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哎,我知道了。”孙二木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温夫人话里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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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切有哥哥呢

    在回去的路上,温夫人心事重重的:“乳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去外地讨生活了,留在京里头的是小儿子一家子。二木还是个憨厚的,只那个王氏,你也见了,是那副模样,我不放心的很。本来想接乳娘在我身边养老,乳娘却说,她攒下了一笔傍身的银子,王氏不敢对她不敬。可今天那副模样……我是真的放不下心。”

    家家都有个难念的经,姜宝青也没法劝解,只能委婉道:“我看秦婆婆醒来对王氏那态度,应该是个心里很有数的人;况且你乳母的小儿子跟小孙子,看上去都不像是奸猾之人,先生也莫要太过担心了。”

    温夫人点了点头,神色略略好看了些,只是对姜宝青还是满满的歉意:“这次真的麻烦姜姑娘了,诊费我一定会出的。”

    温夫人是很有分寸的人,上次姜宝青为她治疗旧疾,她心里已是过意不去,想付相应的诊费姜宝青却推辞了,她又不愿让姜宝青吃亏,便将家里头收藏许久的一幅画送给了姜宝青。

    这次也是这般,温夫人知道,人家姜姑娘这样一个贞静娴雅的小姑娘,为了她去陌生人家里头抛头露面的看诊,非亲非故的,全然是看在她教导姜晴跟廖春宇的份上。她没法心安理得的去占姜宝青的便宜。

    温夫人要给诊费的态度非常的坚定。

    姜宝青也知道,温夫人家里落败,并非是很有钱的人家。这次又要负担秦婆的药费,想来手上定然不是很宽裕,她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过是出些许功夫罢了,并不怎么费银钱。先生不必担忧。”

    温夫人却是很坚持:“自古最贵的便是技艺。姜姑娘的银针之术,我虽说看不懂,却也知非同一般。这诊费自然是要出的……”温夫人想了想,倒也很坦荡,“若是姜姑娘不好意思收我的诊费,这样吧,明年一年阿晴跟春宇的束脩我便不收了,权当抵了诊费。”

    温夫人态度坚定的很,一副姜宝青不答应便不会退让的模样。姜宝青知道像是温夫人这般的读书人,自然有她的风骨,便没有再推辞,应了。

    温夫人这才像是放下了什么,微微舒了一口气。

    待回到家中,姜云山早就准备好了早饭。只这会儿时辰已经有些偏午时了,饭食都凉了,姜晴帮着端着去了灶房,放在蒸笼上热了热。

    “温先生那边的事,没事吧?”在姜宝青用过饭后,姜云山这才有些关切的问。

    姜宝青便简单的说了说秦婆那边的事,姜云山知道妹妹对于她的针灸之术,采取的向来是保密的态度,这会儿竟然就在外头那般用了,也是很诧异:“你的针灸……”

    “没什么,”姜宝青摇了摇头,“从前乡野闭塞,上面之人仗着权势强取豪夺,身怀异宝未必能留得住。眼下在京城之中,很多事拿到台面上,反而是多了一层保护。我想了想,虽说眼下我跟阿晴身上还有些银钱,哥哥也有些补贴,但总不能这样坐吃山空。哥哥跟春宇后面要娶妻,我跟阿晴或是招婿,或是出嫁,后面的花销总归是不够的。我正想着用针灸之术开个药馆什么的,眼下秦婆婆的事,也可当是小小试验一番了。”

    姜云山有些想摸姜宝青的头,然而这会儿姜宝青已经是大姑娘了,姜云山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能轻咳一声:“哥哥并不需要你为了这个家去操太多的心,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一切有哥哥呢。”

    姜宝青点了点头,笑了:“知道啦。”

    ……

    因着秦婆那边的事,温夫人今日的授课挪到了下午。温夫人过来的时候,手里又抱了一卷装裱好的画卷,顺手递给了姜云山,笑道:“我见你书房墙上还有些空余之处,少这样一副山水画,这是先夫旧日拙作,姜公子看看是否还能入眼。”

    姜云山摊开一看,便吃了一惊,这高山入云,山端笼雾,端得是一副潇洒写意之态,只不过笔锋微敛,稍稍有些放不开之处。除此之外,也堪称为是一副上品佳作了。

    “先生,这也太贵重了些。”姜云山道,“挂在小生书房,实在是明珠蒙尘了。”

    温夫人反而很是看得开,打趣道:“先夫在世时,一直说他的画还远不能称为臻品,不配面见世人……家中也只留了几副来赏玩留念。不过,挂在相近的人家中书房作装饰用,倒也不是不可。今日我乳母之事,我冒昧上门求助,给姜姑娘带来不少麻烦,除了应有的诊资,这也是一点点小小的谢礼,姜公子便收下吧。”

    话已至此,姜云山十分珍重的将这话收了起来:“那我今日便将其挂于书房,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爱护。”

    温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姜宝青,歉声道:“以后有段时日要麻烦姜姑娘了。”

    因着这针灸配合汤药治疗早期的轻症脑出血,并非一日之功就能解决的,这是一个长期的恢复阶段。尤其在前期,姜宝青的针灸必不可少,一日两次,要至少几日,后期再看效果酌情添减。

    到了下午时,姜宝青便收拾妥当出了门。

    清早时出门走的急,她没有穿男装,这会儿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姜宝青还是换上了一袭男装,倒也不必折腾的太过精细,外头罩个披风,也就可以了。

    姜宝青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早上七拐八绕的那些巷子小道,她记得清清楚楚的,一路丝毫不错的走来,很快就到了孙家。

    孙家门前头,几个小孩子正好在那踢着球玩耍,姜宝青往里走,一个吸着鼻涕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问她:“你是谁啊?去我家做什么?”

    姜宝青知道秦婆这会儿是跟着小儿子孙二木在生活,孙二木膝下有两男两女,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今天早上见着的那孙忠亮是孙二木的小儿子。

    孙二木的大儿子也已经成了亲,底下还有两个孩子,只不过这几日跟人出去走商去了,早上时姜宝青没见着人。

    看来这个吸着鼻涕的小女孩应该就是孙二木大儿子家的闺女了。

    姜宝青摸了摸口袋,掏出几块饴糖来。姜晴跟廖春宇都喜欢吃甜食,这是她上次顺手放在口袋里给两个孩子准备的,还剩了些。

    “小姑娘,你老奶奶怎么样啦?”姜宝青把糖放在手心里往前一递,几个小孩子看这架势,都不怕生的一哄而上,将糖都抢走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杀人了

    吸着鼻涕的小姑娘一边拿着糖,一边呼哧呼哧的吸着鼻涕,笑得憨憨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回答:“哥哥真是个好人……我老奶奶病啦,娘不让我去顽皮,说老奶奶在屋子里睡觉呢。”

    看来病情应该还可以,没有恶化。

    姜宝青心里琢磨着,见小姑娘吃的高兴,又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块饴糖来,往吸着鼻涕的小姑娘手里头一塞:“答得真好,这是谢谢你的。”

    比小伙伴们多得了一块糖的小姑娘拿着那糖,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

    姜宝青直起身,拎着药箱进了孙家的院子。

    孙忠亮正好给猪切了些猪草,抱着猪草从后头棚子里出来,就见着从门口那进来个少年,再定睛一看,掀了斗篷帽子露出来的那张面容娟秀清丽的脸,不是早上给他奶奶看病的那个少女吗?

    惊得孙忠亮怀里头的猪草差点全都掉到了地上。

    好在孙忠亮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猪草捡了起来,往墙角一堆,这才很是不自在的跟姜宝青打招呼:“你是,你是姜姑娘……你咋穿成这样?”

    姜宝青不以为意:“在外头这样方便些。”

    “哦哦……”孙忠亮慌乱的应着,“对了,姜姑娘是来找我奶奶的是吧……”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我,我带你进屋。”

    姜宝青点了点头,跟在孙忠亮身后进了屋,王氏正在那一脸殷勤的端着水问秦婆喝不喝水,见小儿子领了个少年进来,正要皱眉呵斥,又发现那个少年越看越不对劲。

    她猛地回过神来,这少年的脸好看得太突出了,这不就是早上那个温家的领过来的那个少女吗!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神医啊,”王氏阴阳怪气道,“咋这么一副见不得人的打扮啊,害我差点没认出来。娘,你不认识她吧?她是早上温夫人领过来的什么神医,可能耐了呢!”

    姜宝青不跟王氏一般见识,她背着药箱,上前问候秦婆:“秦婆婆,感觉稍稍舒服些了吗?”

    秦婆对姜宝青也还有些印象,毕竟姜宝青这张脸,实在让人印象深刻。秦婆乐呵呵的:“哦,是你啊,你是跟阿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王氏,王氏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姜宝青笑吟吟的把药箱放在床头:“是啊,秦婆婆,我是温先生找来替您看病的,一会儿您别怕啊。早上的时候已经给您做过一次治疗了。”

    “老婆子不怕啊,”秦婆依旧是乐呵呵的,“阿楠找来的孩子不会害我的。”

    王氏看不下去了,丢下一句“我去给您熬药”,脸色极为难看的出去了。

    “甭管她,天天酸里酸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肚子里酿醋呢。”秦婆哼了一声,嗤之以鼻,一副颇为不屑的模样。

    孙忠亮听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要不我还是也过去看看药吧……”

    他有点怕他娘生起气来忘了好好熬药。

    孙忠亮去了灶房,就见着他娘果然在那往灶膛里猛塞着火,他吓得赶紧上前,不顾热的抢了几块木头出来,大感头疼:“娘啊,你疯了吗?这么多的柴火,把药熬坏了咋办?”

    “臭小子你才疯了!”王氏恼怒的拿拳头锤了孙忠亮一句,“你没看你奶奶那样,整天就阿楠阿楠的,天天在她跟前侍奉茶水的人是你娘,是我!没在她嘴里落半句好,也不知道你爹是亲的,还是那个姓温的才是她亲闺女!”

    “娘!”孙忠亮有些急促的小声喊了一句,“你别说了,得亏爹不在家。要是爹听见了这话指不定多难受呢。”

    “难受,哼,难受让他去争啊!”王氏忍不住又捶了下小儿子,“你看看那个温家老女人那副殷勤样,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生得一张狐狸脸的骗子,这是家里头落败了,打上了你奶奶那笔体己银子的主意,合起伙来想蒙你奶奶那笔钱呢!你倒好,傻愣愣的,让人家支使的团团转,一点也不机灵,还光说你老娘!”王氏狠狠的点了下孙忠亮,“真是个死没良心的,跟你那个傻爹一样!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傻子来!”

    孙忠亮心里头觉得温家姑姑不是那种人,然而他是个嘴拙的,根本说不过他娘,只得垂着头任由王氏在那骂骂咧咧的训着他,小声替姜宝青辩解着:“娘你也别老说人家姜姑娘,我看人家姜姑娘挺好的,奶奶不也是被姜姑娘救醒了吗?”

    “呸!你懂什么,”王氏啐了孙忠亮一口,“那不过是凑巧了,她们还有脸拿这个在你奶奶跟前邀功!”王氏越说心里头越觉得不对劲,“咱俩咋都出来了,屋子里头也没留个人,这不是给那狐媚子空子,让她忽悠你奶奶吗?”

    说着,王氏慌张的起身:“不行,我得回屋子里头去盯着。亮子你看着这药啊,熬坏了也没事,就是别熬没了,这药贵得很呢!”

    王氏匆匆忙忙的跑出了灶房。

    然而没过多久,就听着王氏尖叫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杀人了!杀人了!”

    吓得孙忠亮也顾不得看火了,拔腿就往外跑。

    就见着他娘似乎被吓着了,疯了似的从院子里往外跑,却狠狠的摔了一跤,嘴里还不住的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孙忠亮顾不得想其他的,忙去扶他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杀人了?”

    王氏明显是被惊吓过度了,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的微微颤着,口中还有些嘶哑的喊着“杀人了”三个字。

    原本在屋子里头给孩子们做棉袄的大儿媳也匆匆跑了出来,看着院子里王氏这模样,吓得一哆嗦:“娘,你咋了?”

    院门是开着的,王氏这么大声嚷嚷了几句,左邻右舍在家里头的也都拿上了锄头铁锨过来帮忙:“孙家的,谁杀人了?哪里?”

    几个孩子也被王氏的癫狂吓着了,哭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其中也包括王氏的两个孙子孙女,头扑在王氏大儿媳的身上吓得直哭。

    王氏哆哆嗦嗦的指着秦婆住的屋子:“里面,里面,杀人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咽了口唾沫,握紧了各自手里头的工具,还有几个看热闹的,都有些不敢上前。

    孙忠亮着急的问王氏:“娘,谁杀谁了啊?那不是奶奶的屋子吗?奶奶咋着了?”

    王氏声音带着惊惧过度的嘶哑:“那个姓姜的!她杀了你奶奶!我,我亲眼看见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场误会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人都哗然万分。

    他们虽然不知道姓姜的是谁,但王氏这话里头的意思是,孙家的老太太秦婆子,被人杀了?

    然而这会儿,王氏指着的那屋子门帘却动了下,像是有什么人要出来了。

    众人一哆嗦,难不成那个杀人狂魔要出来了?

    门帘被掀开了,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年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眉宇间颇有几分无奈之色:“孙夫人,你这是干嘛呢?”

    这少年自然就是姜宝青了。

    众人看着姜宝青都有些目瞪口呆,同时不由得又生起了几分疑惑。

    这少年他们虽然不认识,但看这十分俊美的模样,神色坦然又从容,如何也不像是个杀人犯啊?

    王氏躲在孙忠亮的怀里头,有些恐惧的大喊:“你个杀人犯,别狡辩了!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把好多针扎在了我婆婆身上!你杀了我婆婆!”

    姜宝青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才她正在给秦婆做针灸,因着已经跟秦婆解释过了这针灸的原理跟效用,秦婆倒还不怎么惧怕,闭着眼睛任由姜宝青为她针灸。但王氏突然闯进来,看见这一幕,竟然一下子被吓着了,惊慌失措的喊着“杀人了”,就跑出去了。

    院子里拿铁锨拿锄头的都有些面面相觑,他们有些不太相信眼前这个清秀俊美的少年杀了王氏的婆婆秦婆子,但王氏又说得这般言之凿凿的,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这会儿,屋子里头却响起了一道虽然沙哑,但能听出来精神头还尚可的声音:“二木他媳妇你胡掰扯些啥呢?!老婆子还活的好好的呢!”

    王氏一下子傻眼了,有些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咋能啊?娘,我亲眼看见……”

    “你亲眼看见个屁!”秦婆忍不住骂道,“这是姜小神医在替老婆子治病呢!你个乡村野妇的没见识就不要乱说话!”说完,秦婆似是骂得太激动了,剧烈的喘息了几下。

    姜宝青掀开门帘,跟屋子里的秦婆说道:“秦婆婆你不要太激动了,保持心情平稳,这对你的病情也是很有好处的。”

    “哦哦,”屋子里的秦婆似是很信服姜宝青,连声应道,“都听姜小神医的!”

    姜宝青这才又把门帘落下,同院子里的众人说道:“诸位,这就是一场误会,还请回去吧。”

    原来就是一场误会。左邻右舍那些热心人摇了摇头,拿着各自的锄头铁锨都回去了。

    那些看热闹的虽然也不说什么,但对着王氏还是有些不满,也都散去了。

    就连王氏的大儿媳都有些不满,看她这个婆婆把俩孩子给吓得。她一手牵了一个,朝姜宝青歉意的笑了笑,领着两个孩子回屋子里去了。

    孙忠亮大概也了解了他娘这是被吓着了产生的胡言乱语:“娘,你差点吓死我了。”

    王氏还有些将信将疑,方才那个狐狸精明明往她婆婆身上扎了好些根针啊,她婆婆怎么可能还……

    从前她家村子的破庙里住了个女疯子,那女疯子不知道被谁强了,生下了个娃娃来。后来就东家一口粥,西家一口饭的帮着这疯子养娃娃,后来有一天,有人过去送饭的时候,发现那疯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好些针,正狞笑着一根一根的把针往小娃娃身上扎,吓得她赶紧把那娃娃从疯子怀里头抢了出来,发现娃娃身上扎满了针,早就没气了。

    “不可能啊……”王氏还是有些不肯相信,“方才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不行,我,我得去看看!”

    她说着,腿脚却还是被吓得有些瘫软,孙忠亮只得扶起他娘,在他娘的执意要求下,扶着她进了秦婆的屋子。

    秦婆身上确实有些地方扎了不少针,这会儿正精神十足的怒目瞪着王氏。

    王氏骇叫一声,竟是晕了过去。

    姜宝青是真的服气了。

    “姜姑娘,姜姑娘求求你也帮我娘看一下啊!”孙忠亮恳求着姜宝青,姜宝青替晕过去的王氏把了把脉,顿了顿,道:“你娘没事,就是惊吓过度,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王氏的身子好得很,虽说这一惊吓,脉象有些紊乱,但气血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发虚的迹象,神魂也稳得很,连安神药都不必喝,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大概是因着姜宝青这一手怪异的“针术”,这会儿孙忠亮也开始信服姜宝青,忙点着头,扶着他娘回屋休息去了。

    见这俩人终于走了,姜宝青舒了口气,坐在凳子上休息。

    “让姜姑娘看笑话啦,”秦婆躺在床上喃喃道,“我这小儿媳,就是这么个性子了……唉,从前我就看不上她,可我那小儿子一根筋,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这个王氏看对眼了,非要娶回家里来。这果不其然吧,娶回家里来就开始闹腾啊闹腾,一口肉一口粥都能闹得起来,弄得家宅不宁的。这不,把老大一家子给逼的去外地讨生活去了。老婆子我放不下这京城里的屋子跟人啊,也怕这王氏再作妖,就跟着老二家一块过日子……唉,这吵吵闹闹的,这么多年也就过下来了。等老婆子一闭眼,这家里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去,管不了啦。”秦婆浑浊的眼里,落下两行泪来。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宝青默然不语。

    过了会儿,秦婆稳了稳情绪,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人上了年纪,就是爱唠唠叨叨的,让姜姑娘听老婆子念叨啦。”

    姜宝青道:“无妨,说说话,免得情绪郁积于心,对病情也有所帮助。秦婆婆若是还有些什么烦心事,也尽管直说无妨,我会好生倾听的。”

    人上了年纪,果然心里头压了许多事许多话。大概是姜宝青太过面善了,秦婆不由得把心里头一些苦水都倒了出来。

    姜宝青听着,虽然不怎么发表自己的看法,但秦婆也不需要她发表看法,只是倾听就够了。

    给秦婆做完了针灸,从孙家出来的时候,孙忠亮追到了院门口:“我娘刚才那事……实在是,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不怪你娘,”姜宝青冷静道,“银针之术任由外行人看,总归是有些骇人的。你娘不过是被吓着了,才误会我杀了人。”

    这位姜小神医医术高超又这般通情达理,孙忠亮简直是感激涕零的很。

    他看着姜宝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娘没什么,”姜宝青道,“只是方才你家那两个侄子侄女,年纪小,又受了惊,今晚上倒是容易盗汗发噩梦。你用合欢皮熬一碗安神药,给你大嫂端过去,让两个孩子各服半碗。”

    孙忠亮连声应下,姜宝青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孙忠亮不必送了,转身走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胡说八道

    从孙家出来,姜宝青看着天色还不算晚,想了想耿子江家里头还有个麻烦,又顺道拐去了耿子江家里。

    这次耿子江倒在药铺里坐诊,见姜宝青极为罕见的拎着药箱进来,愣了愣:“你这是去哪了?”

    姜宝青坐在候诊的椅子上,顺口道:“去帮我弟弟妹妹的先生家亲戚看了看诊。”

    “哦……”耿子江憋了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昨天那男人是?”

    提起那男人,耿子江就见着向来淡定从容不像是个小姑娘的姜宝青,脸上神色一下子就柔和了,眼里也隐约有星光熠熠,似乎提到那个男人都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啊,是我的一个……一个朋友。”

    耿子江闭上了嘴,没有追根究底的问,是哪种朋友可以让她脸上露出这般神情来。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太过窥伺旁人的私生活,这样说不得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了。

    在外漂泊这些年,耿子江也有所历练了,不再是那个呆头呆脑的死板药铺掌柜了。

    “对了,你之前救的那个,叫屠西旺的人呢?”姜宝青问起了她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

    说起这个,耿子江也有些头疼,指了指后院:“在里头呢。我昨晚上怕他病情不稳定,在我屋子里软塌上凑合对付了一夜。他那呼噜啊,打得可真是震天响,我是服气了。”

    怪不得耿子江今儿眼下看着有些黑眼圈,看着像是没睡好的模样。

    姜宝青点了点头:“他病情稳定了就赶紧让他走,在这就是给你添麻烦。”

    耿子江点了点头,他也明白,收留一个地痞无赖的头头,在他这小院子里治病,那是多大的风险。

    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小药铺掌柜,没什么权势,也没什么钱,哪里能跟那些不是普通人的家伙抗衡呢。

    姜宝青跟耿子江聊了几句,又去后院看了看屠西旺,发现屠西旺头上还缠着层层的绷带,身上竟打了赤膊,在院子里头对着那棵松树在嗬嗬嗬的练拳。

    “英雄,好汉。”姜宝青毫无诚意的拍了两下巴掌。

    然而屠西旺没听出来姜宝青话里头的反讽之意,还很是得意的哼了一声:“那是,老子可不像耿大夫这种浑身没二两肉的。”

    耿子江越发头疼了:“不是跟你说了别乱动吗?你头上的伤情还不稳定,你还敢打赤膊,要是得了风寒,病就更复杂……你简直……”耿子江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了。

    “我看他就是想折腾自己生病赖在你家,”姜宝青漠然道,“毕竟在外头还要被人追杀,在你这安全多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屠西旺总算听出了姜宝青话里头的嘲讽意味,气得脸都涨红了,“老子打小就是这么练武的,不可能生病,你懂个鸡儿卵子!”

    然而就像是老天爷要打屠西旺的脸似的,话音未落,屠西旺就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然后屠西旺睁开眼时,就见着姜宝青一脸冷笑的看着他。

    屠西旺简直羞愤欲死,他只想砍死姜宝青这厮杀人灭口。

    然而他不能。

    屠西旺无比憋屈又无比恼火的怒气冲冲回了屋子。

    耿子江有些担忧道:“姜姑娘,你怎么老爱捋老虎须,故意激怒他啊?这屠西旺凶的很。”

    姜宝青含蓄内敛的抿了抿唇:“他这也算不得什么凶。”

    再凶,能比得上她家宫计么?

    初初见面时,宫计那可是真的要杀了她。

    想到这,姜宝青忍不住又是轻轻一笑。

    耿子江在旁边看得头皮发麻,姜姑娘这表情,他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等屠西旺再出来时,上身已经穿好了衣裳,虽然看着还有些单薄,但总比打赤膊要强上不少了。

    耿子江满意的点了点头:“屠好汉,你能这样爱惜自己身体,那是再好不过了。”

    屠西旺哼了一声,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爱惜自己身体的,哪里能当老大!”

    耿子江颇为不赞同,正要说什么,外头突然有个男人焦急的喊着“老大老大”,硬是从前头的丹心药铺闯进了后院。

    “慌张个什么劲!”屠西旺觉得这么压不住事的小弟有点给他丢面子,他忍不住斥责道。

    那小弟仍是慌张的很:“不是啊老大,你听我说啊,彭姑娘……彭姑娘要跟那个姓丁的成亲了啊!”

    “什么!”屠西旺气得头发都要炸了起来,他大吼道,“彩霞咋能这样对我!不行,老子要去搅黄了他们的婚礼!”

    耿子江一听,虽然还有些惧怕,但依旧是硬着头皮拦住了屠西旺:“好汉,行了,你,你就算了吧。人家姑娘让你骚扰这么久了,吓得不敢出门,叔叔也被你打了这么多次了,你就放过人家一家子呗?”

    屠西旺气得鼻孔里直喷白气:“不可能!气死我了!彩霞那个小娘皮说话不算数!——对老子那么绝情也就算了,她凭啥跟那个姓丁的野男人成亲啊!那个姓丁的哪里比得上老子?!”

    耿子江听得一愣一愣的,咋着,这话里头的意思他听着怎么有些不太对劲啊?

    听着怎么像那个姓彭的小姑娘还跟这个地痞有过一腿似的?

    耿子江都听出来了,更别说姜宝青了。

    姜宝青打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屠西旺这个粗鄙的地痞流氓说起彭彩霞来,虽说有些粗鲁,却没有半分要毁了她的意思,甚至方才的话里头还有隐隐的委屈,这跟地痞流氓强抢民女的画风有些违和啊。

    姜宝青在一旁不动声色道:“你还在这问凭什么?你都派人差点毁了人家小姑娘的清白了,人家小姑娘吓得自然要赶紧成亲保平安了。”

    屠西旺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在说啥混账玩意?你说我派人差点毁了谁的清白?”

    姜宝青冷冷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彭彩霞。当时要不是我从那里经过,彭彩霞就要被你派出去的人得逞了。”

    “胡说八道!”屠西旺气得双目赤红,眼看着要疯了似的模样,“老子都不舍得动彩霞一根手指头,怎么可能派人去欺负她?!要揍也是揍她那个老是阻拦老子的狗屁叔叔,老子自始至终都没动彩霞一根毫毛!”

第三百九十章 抢婚

    这事是姜宝青亲眼所见,不会有假。然而看屠西旺这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况且他这种恶人立场,似乎也没什么说谎的必要。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当初欺负彭彩霞的那人,是假借着屠西旺的名号。

    屠西旺自然也想明白了这点,他怒吼道:“是谁!是谁敢假冒老子的名号去欺负彩霞!彩霞对老子再不好,那也只能老子去欺负!敢欺负老子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

    姜宝青没搭理发狂的屠西旺,她问方才来报信的那个小弟:“你刚才说,彭彩霞要跟谁成亲了?”

    那小弟不知道姜宝青这样问的用意,还是回答道:“跟一个姓丁的……”

    姜宝青打了个响指:“行了,屠西旺,你也别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那乱发狂了。你不是想问谁假借着你的名号故意搞你吗?……就看眼下谁得利就行了。”

    屠西旺像是明白过来似的,一双眼瞪得像是牛眼一般:“你的意思是……是那个姓丁的臭男人?!”

    姜宝青挑了挑眉:“还不算笨么,我看,说不定昨天把你打晕的那人,也是姓丁的派出来的。把你打晕了,一来你会以为是彭世金干的,自然会更狠辣的对付彭世金,增加你跟彭家之间的矛盾,让你跟彭彩霞更不可能;二来嘛,大概也是为了阻止让去破坏他跟彭彩霞成亲……啧啧,还一石二鸟。看来他想跟彭姑娘成亲的心,很是迫切啊。”

    “迫切个卵子!”屠西旺怒吼,“那个姓丁的混账玩意,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竟然敢利用老子去伤害彩霞!彩霞怎么能嫁给这种混账东西啊!不行!他做梦!他想都别想!”

    屠西旺情绪十分冲动,脸色涨红到了皮肤下的血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样子。

    然而这副模样没多久,屠西旺身子晃了晃,轰然倒地。

    “老大?!老大?!”

    在小弟无比慌张的叫声里,屠西旺像是勉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还想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不行……老子,老子得去阻止他们……”

    耿子江愁得不行:“屠好汉,屠英雄,你头上的伤还没好,要是想寻死,也别在我这药铺的小院子里寻死啊。”

    屠西旺抓住耿子江的脚腕,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耿,耿大夫,帮,帮我……”说完,彻底一歪头,晕了过去。

    耿子江简直一头乱麻,无措的看向姜宝青:“他这……”

    姜宝青摸了摸身旁的药箱,叹了口气:“算他走运,我这会儿全副武装着呢。”

    ……

    自打彭世金终于点头应了彭彩霞跟丁莲生的亲事之后,彭彩霞脸上多了几分活力跟欣喜,他却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却又抓不到这种感觉。

    彭彩霞高高兴兴开始收拾院子,准备出嫁的事。

    因着屠西旺的事已经纠葛了好些日子了,彭彩霞跟丁莲生的亲事一切从简。不过,彭世金小心的准备了两日,见屠西旺那边没有半点动静,心里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心想大概是屠西旺终于放弃了。

    毕竟等彩霞嫁到了丁莲生家,就是丁家妇了,彭世金再怎么胡搅蛮缠,应该也不会对已成了他人妇的彩霞出手吧?

    待到彭彩霞出嫁这日,因着不能大肆张扬,只一抬双人红轿子,便将彭彩霞接到了丁莲生家中的喜堂。

    彭世金也跟了过来,却发现丁莲生这边的喜堂里,朋友比他想象得还要多一些,还尽是些看着有些流里流气的。

    彭世金微微蹙眉,却又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以貌取人,毕竟那是彩霞选定的人,是她即将要相携一生的夫婿。

    彭世金强抑着心中的不快,看着丁莲生牵着新娘子的手,一块儿进了喜堂。

    “一拜天地!”喜娘以彭世金看来,也有不妥的地方,尖嘴猴腮的,看着就没半分福相,尤其是托长了声音喊喜词时,那几乎要将耳朵跟戳破了,听着就让人难受的很。

    真是太不讲究了。

    彭世金隐隐的不满着。

    盖着红盖头的彭彩霞看不出她神色来,但丁莲生嘴角倒是一直衔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看着倒是挺应景的。

    “二拜高堂!”

    丁莲生的父母早已过世,两人拜的是一双牌位。

    丁莲生牵着彭彩霞的手,此时却越捏越紧,紧到了彭彩霞都有些受不住,低低的出声:“丁大哥,你捏痛我了。”

    丁莲生这会儿像是刚刚回过神,低声笑道:“我太过开心了,霞儿,抓痛你了吗?”

    虽然真的很痛,但彭彩霞这会儿心里洋溢着幸福,她娇羞的微微摇了摇头。

    “霞儿,今天你就要嫁给我了,这一日就跟做梦似的。”丁莲生轻声道。

    彭彩霞娇羞的微微垂首:“丁大哥,我,我也是……”

    “不过我家中贫困,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彩礼,你家中却把书房里众多书籍一一陪嫁过来,真是让我感动极了。承载了知识文化的书籍,自古就是地位的象征,向来是最珍贵的东西,霞儿你全都陪嫁过来,我无以为报……”丁莲生声音轻得很。

    “丁大哥别这么说。打小叔叔就告诉我,书房里头所有东西,都会作为我的陪嫁,希望我能好好的相夫教子……”彭彩霞小声的说着,说到相夫教子时,脸都羞红了。

    新郎新娘子小声的说着话,看着就像是一对璧人那样。彭世金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点了点头,不管这婚礼上有什么疏漏——毕竟是太匆忙,准备得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也是能理解的。小两口过得好那才是真的好,看丁莲生引着彩霞一同拜向父母灵位的模样,两人成亲后应该会过得很不错。

    “夫妻对拜——”

    喜娘拖长了声音,新郎新娘子正要行礼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声大喝“慢!对拜你奶奶个腿!”

    彭彩霞在盖头下的脸,顿时花容失色起来。

    丁莲生一把抓住彭彩霞,声音微微急切,又隐隐带着几分得意:“霞儿你不用怕,看我来个瓮中捉鳖!”

    彭世金在听到那个声音时,顿时就怒气滔天的拍桌站了起来。

    这个杀千刀的屠西旺,竟然在婚礼上都要来捣乱!

    只见着院子入口处,屠西旺坐在轮椅里,被人推了进来。

    众人一愣,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松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哎呦,屠老大竟然变成了一个残废!?”

    “都成残废了,还想来抢亲呢,屠老大对彭姑娘的感情真是感天动地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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