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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花花     田园小针女txt下载     田园小针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一章 拙劣的把戏

    听得姜宝青这般说,觅柳这才有些犹豫的将那银锭子收了下来,她神色复杂的看向姜宝青,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现:“姑娘,您真是太好了,真不知道如何感谢您才是……”

    姜宝青不以为意的笑了下:“那给我家里头送东西的事,就劳烦你了。”

    觅柳忙道:“姑娘你放心,奴婢一定办好这事!”

    觅柳怀揣着信,匆匆离开了,没过多久,她便喜气洋洋的回来,悄声对姜宝青道:“姑娘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奴婢找了府里头相熟的采办,他正好要出去给府里头采买些东西,奴婢便托他把东西送过去,银子也给他了,铁定帮姑娘把事情办妥。”

    觅柳打了包票,谁曾想,还没过小半个时辰,这事就出了篓子。

    姜宝青原本正倚在软塌上翻看着手里一本人物杂传,就听得屋子外头似是传来了不少人匆匆的脚步声,听那动静,还是往她这边来的。

    刚放下书,就看见几日不见的英侧妃,脸上带着几分隐隐得意的笑,气势汹汹的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跟丫鬟,直接闯进了她的屋子。

    大概是忌惮着隔壁就是佳慧太妃养病的房间,英侧妃纵然得意非凡,却也微微压了压声音:“姜宝青,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儿果然被我抓住了马脚!”

    今儿英侧妃穿得倒是没有往日那般轻薄,最起码外头还罩了一层氅衣,氅衣衣领上衬着的大团雪白狐狸毛,衬得英侧妃越发娇妍。

    “侧妃娘娘的禁足这是被解了?”姜宝青知道眼下这个节骨眼,英侧妃不敢对她如何,她十分从容。

    英侧妃娇纵一笑,手指转了转发梢尾端,言语中露出几分得意来:“王爷向来疼我,先前将我禁足也不过是堵某些人那张讨厌的嘴……得啦,贵人的事不是你这种低贱下民可以妄自揣测的,今儿过来,是来问你罪的。”

    姜宝青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侧妃娘娘这话倒是新奇。我倒不知,今儿太妃娘娘病情刚有所好转,侧妃娘娘这就气势汹汹的带人过来问罪,贵人的事确实难以揣测啊。”

    英侧妃神色一变,娇美的脸上一瞬间有些扭曲:“你这小蹄子倒是伶牙俐齿的很!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给身边一个粗壮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带上来!”

    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被几个粗壮婆子给推搡着从后头出来,一个婆子用力一推,那男人脚下几步踉跄,就摔在了地上,看着模样十分狼狈,嘴里头甚至还被塞了块破布,徒劳无功的发着呜呜的声音。

    英侧妃得意的睨了姜宝青一眼:“你可认识此人?”

    姜宝青倒也不用仔细端详,她记忆力好得很,只瞥一下,就知道,这个身着勇亲王府下人服色的男子并非她认识的。

    不过,这会儿觅柳也不在,寻桃发了高热,她支使觅柳去照顾寻桃了,这人是谁,这会儿也无人替她解答。

    “不认识。”

    “还装蒜!”英侧妃狠狠道,“孙嬷嬷,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那个“孙嬷嬷”从几个粗壮婆子里站了出来,颇带了几分得色,道:“谨遵英主子之命,老奴就来说一说,今儿是怎么发现这个吃里扒外跟外人勾结的内贼的!……今儿老奴奉了英主子的命,去厨房点一道桃胶皂角雪燕羹,就见着这个邢五,鬼鬼祟祟的抱了几个盒子往外走……”说到这,孙婆子拍了拍巴掌,有丫鬟捧着几个锦盒自后而出。

    那几个锦盒眼熟的很,正是姜宝青先前交给觅柳,让她找人捎出去的那几个。

    “幸得老奴在这勇亲王府里待了也算有几年了,看人也算看得准,看这锦盒不对劲,当即就抓了这邢五,一问,起初他还不说,后头搬出了英主子,邢五这狗贼才吐了实话,说是姜姑娘让觅柳托他带出去的。”孙婆子笑着看向姜宝青,只是看着似是多了几分狰狞之色,“姜姑娘,你可别再嘴硬说不认识了,咱们这可算是人赃并获啊。”

    姜宝青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方才看英侧妃的反应,并非不知佳慧太妃已经醒来这事,那么,勇亲王跟勇亲王妃因着太妃醒来给了她赏赐这事,英侧妃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然而没有半分对峙,英侧妃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绑了人,上门兴师问罪,看上去倒像是笃定了姜宝青一定有罪似的。

    姜宝青倒要看看英侧妃到底想怎么玩,她没有半分慌乱,迤迤然上前,笑道:“侧妃娘娘什么意思,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怎么,我不能托人帮我往外头带东西吗?”

    看上去似乎无知无觉的模样。

    英侧妃心下冷笑一声,一会儿看她怎么死。

    英侧妃吹了下自己保养得宜的长指甲,懒懒的娇声道:“往外带你自个儿的东西自然是可以的。可那锦盒里的,真的都是你的东西吗?……孙嬷嬷,把这几个锦盒,都打开给她看看!”

    孙婆子谄媚的应了声,然后亲手打开了丫鬟捧着的那些锦盒。

    姜宝青粗粗一扫,心下遏止不住的想要冷笑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锦盒里头东西没少,还多了一样。

    一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

    英侧妃纤纤玉手掩住朱唇,眼里的恶毒神色却是半分都没有遮掩:“……你这贼人倒也会挑,旁的我不清楚,只这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却是王爷接我进府时给我的定情之物。你这下贱的贼人竟然这般胆大包天,对这支凤尾簪下手。你是知道这支簪子价逾千金呢,”英侧妃眼中厉光一闪而过,“还是你身后的人看这簪子不顺眼,教唆你偷了这簪子呢?”

    原来是这般。

    姜宝青顿时明白了英侧妃这拙劣把戏的意图。

    她甚至根本懒得去做过多的遮掩,因为人证物证什么的,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勇亲王的心偏向谁,这才是最重要的。

    姜宝青慢慢笑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闹大

    见姜宝青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意料中的惊慌失措,反而还带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英侧妃眼神越发狠戾起来。

    这小贱人,分明就是在嘲讽她!

    英侧妃慢慢敛了笑,一挥手,她身后那几个粗壮的婆子慢慢的把姜宝青给围了起来。

    这阵势看上去有些骇人,然姜宝青却是不怕的。

    旁边就是佳慧太妃的寝卧,动静过大自然就会惊扰到佳慧太妃,英侧妃哪里敢里真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让人来捆她,不过是想吓唬姜宝青,逼她认罪罢了。

    姜宝青冷笑一声,伸手就把一旁软塌上的楠木螺钿细牙小几给掀了。

    这楠木小几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极为沉闷的一声。

    莫说是向来养尊处优的英侧妃,就连围上来的那几个粗使婆子都被吓了一大跳,一时间愣在那儿,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知如何是好。

    英侧妃咬了咬牙,心知这事必须快些处理,不然一会儿老太妃屋子里的人过来了,又有不少麻烦事。

    英侧妃阴沉的挥了挥手,给那几个婆子下了命:“手脚麻利点,捂住她的嘴!”

    姜宝青冷笑一声,她方才把那楠木小几给掀了可不是只为了闹出些动静,阻了阻那几个婆子的步伐,姜宝青趁机飞快的爬上软塌,拔下头上的发簪,手里执着发簪,发簪尖端朝外,对准了那几个婆子,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冷冷道:“你们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姜宝青生得极美,面相本来就是清丽中带着几分冷冽之气,只是往日里她时常言笑晏晏的,看不出什么,这会儿冷下了脸,竟有一种犹如高岭之雪般凌冽不可侵的气势。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豫的很,不敢往前一步,生怕被这个看上去无畏无惧的小丫头给刺伤。

    英侧妃要气得发疯了,她紧咬银牙:“她不过只有一个人,你们怕什么!”

    孙婆子赔笑道:“英主子,这小丫头看上去凶戾的很,老奴笨手笨脚的,万一误了英主子的事就不好了。不如喊侍卫来捆了她。她偷窃府中财物,本就是大罪,捆了她去见王爷……”

    英侧妃正欲说什么,就见着外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桂嬷嬷领着两个佳慧太妃屋子里的大丫鬟站在门外。

    桂嬷嬷还未进门,看着满地的狼藉跟屋子里那一群粗壮的婆子就皱起了眉头。

    桂嬷嬷不动声色的在屋子里看了一遭,眼神在英侧妃身上微微一顿,几不可见的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

    她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着救了她家太妃一命的姜宝青被几个婆子团团围住,逼到了软塌上,手里头还拿着一根银簪子——桂嬷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站好了队——她站在门外,一脸震惊的神色:“姜小神医,您这是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入室欺辱您。静兰,你这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赶紧去禀告王妃跟王爷!”

    静兰也是个极为机灵的,看着英侧妃神色大变,似是想让人拦住她,当即掉头就跑,跑得极快。

    英侧妃虽说不把勇亲王妃放在眼里,在勇亲王府横行了这么些年,但此时不同往日,佳慧太妃陷入昏迷,王爷正怀疑是她冲撞了老太妃,她正是要好生表现的时候,前些日子日日去老太妃屋子里哭,才换得王爷几分怜惜,这会儿不能功亏一篑,这桂嬷嬷乃是老太妃身边极得信赖的,不可等闲视之。

    英侧妃神色僵硬得挤出几分笑来:“桂嬷嬷,你误会了。是这姜宝青偷了我的东西,我来找她对峙的。”

    桂嬷嬷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她微微拧着眉头:“怎么可能,姜小神医救了太妃娘娘的命,王爷跟王妃的赏赐流水一般都赐给了姜小神医,等太妃娘娘好了,也少不得要好生赏赐一番。”桂嬷嬷顿了顿,眼尖的发现英侧妃神色变了变,她心中冷笑一声,继续道,“老奴说句不中听的,侧妃娘娘可别不爱听。姜小神医的身家,没准比侧妃娘娘还要多呢。”

    英侧妃像是被人戳中了命门,神色难看的,活活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耳光。

    她娘家日子越发不好过了,虽说她是个庶女,但顶上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那嫡亲哥哥近几年染上了赌瘾,几乎将家里头的财产败了大半去,之所以还苟延残喘着,全靠她这些年来一直偷偷的把勇亲王给她的东西送出去补贴。

    英侧妃看着光鲜亮丽,这么多年一直是府里头一份的独宠,但里头却早已经被娘家的哥哥给蛀的差不多了。

    这会儿桂嬷嬷乍然提到身家,英侧妃如何不心虚,背后都冒起了一层虚汗。

    英侧妃强撑着笑道:“瞧嬷嬷说得,这身家不身家的。实在是,这姜宝青偷得乃是王爷当年赏赐下来的一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那可是王爷给我的定情之物,意义深重。”

    桂嬷嬷“哦?”了一声,眼中厌恶的神色更甚:“侧妃娘娘说得什么定情不定情的老奴可听不懂,这些事,还是等王妃跟王爷过来再说吧!”

    英侧妃听到“王爷”二字,心中大定。虽说近几日王爷对她态度有些微微的异常,但她相信,这不过是暂时的。在这种事情上,王爷一定会护着她的。

    就像是之前王妃跟她起过无数的冲突,王爷都一直站在她这边一样。

    英侧妃深深的吸了口气,缓了缓,露出几分笑来:“就听桂嬷嬷的。”

    桂嬷嬷冷哼一声,朝那几个粗壮的婆子喝道:“你们还不让开!怎么,还得让我使人请你们吗!”

    哪怕是下人,也是有明显的阶级的。

    几个粗使的婆子脸上露出惧怕神色,纷纷避到了一旁。

    桂嬷嬷这才上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楠木螺钿细牙小几跟那满地的狼藉,绕了过去,和蔼的朝姜宝青伸出了手:“姜小神医,您受委屈了。”

    姜宝青收起簪子,就着桂嬷嬷的手跳下了软塌,微微一笑:“哪里,有嬷嬷在,想来是无事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偏听偏信

    勇亲王赶到安远苑的时候,勇亲王妃已经到了。一干人坐在离着佳慧太妃的寝卧有些距离的会客室里,气氛凝重的像是能拧出水来,没有一人说话。

    勇亲王皱着眉头迈进屋子,屋子里原本坐着的人纷纷起身给勇亲王行礼。

    勇亲王还未说什么,就见着一个俏丽的身影一闪而过,朝他奔来,十分楚楚可怜的扑进了他的怀里:“王爷~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奴家自打进了用亲王府,就没受过这等委屈啊~”

    语调一波三叹,既有楚楚可怜的韵味,又有那么一丝丝哀婉凄美,姜宝青听得叹为观止。

    单听这话音,姜宝青还以为是她持簪包围了英侧妃一干人胁迫了她们呢。

    勇亲王眉目深沉,拍了拍英侧妃的后背,似是在安抚。

    他一双鹰眸环顾了一圈屋子。

    勇亲王妃微微垂着眼,坐回了原本的椅子里,手里捧起一杯茶,轻轻抿着,似是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小郡主蔺昱筠站在勇亲王妃身后,看上去欲言又止。

    而事件的另外一个当事人姜宝青,一句话也没吭声。

    同哭得凄婉委屈的英侧妃比,形成了鲜明的对决。

    勇亲王咳了一声,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英侧妃这又是怎么了?”

    方才侍卫来禀,只说英侧妃同府里头的姜姑娘起了冲突,请他前来裁断,到底什么事,侍卫也没说清楚。

    英侧妃闻声知意,抬起一双有些红肿的眸子,那眼珠子像是水洗过的葡萄般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抢先告状道:“王爷,那位姓姜的姑娘竟然偷了你从前送给妾身的那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人赃并获,妾身找她对峙,她不仅不承认,还拿着簪子威胁妾身~妾身怕死了~”

    勇亲王微微皱了皱眉:“真有此事?”

    眼里却有微光一闪。

    他根本不相信姜宝青能目光短浅的干出这种事来。

    勇亲王妃将手里头那茶杯轻轻的放在桌面上,饶是如此,茶杯底座与桌面也发出了一声微微的碰撞声。

    勇亲王的视线一下子就到了勇亲王妃身上。

    “王爷,你可不能仅凭着英侧妃一张嘴,就把姜姑娘定了罪。”勇亲王妃轻声道,“不说旁的,姜姑娘是太妃的救命恩人,单这一条,您看在太妃的面子上,也要听听姜姑娘怎么说吧?”

    勇亲王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哦?在王妃眼里,本王就是那张不分是非偏听偏信的蠢人?”

    勇亲王妃闭上了嘴。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其实刚才她不该开口的,一开口,勇亲王似是总要针对她一两分。

    至于勇亲王是不是偏听偏信的,呵呵,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了,都不想再说什么了。每每她同英侧妃出了什么争执,英侧妃总是来这样一招,梨花带雨的抢先去告状。

    然后勇亲王就会有审视责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作为亲王正妃,哪里能像一个妾似的,不顾脸面体统去撒娇卖屈呢?

    一次又一次,勇亲王妃早已学会了闭口不言。

    然而这次事关姜宝青,勇亲王妃无论如何却也是不好再沉默下去了。

    虽然一开口也是自讨没趣……勇亲王妃微微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有些苦涩的笑,掺杂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自嘲。

    勇亲王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英侧妃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勇亲王走到会客室的上首椅子,转身坐下,英侧妃小鸟依人般坐在了勇亲王下首左侧的椅子上。

    勇亲王看向一直安静待在那儿的姜宝青,冷笑道:“既然王妃开口替你求了情,那本王就拨冗听一听你的说法。英侧妃说你偷了她的簪子,可有此事?”

    英侧妃在一旁补充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簪子,王爷你忘了吗?那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可是你送妾身的定情信物啊。”

    勇亲王顿了顿,语气深沉道:“哦?那就更要把这事好好查一查了。姜宝青,你怎么说?”

    姜宝青倒是十分镇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倒是应该先问问英侧妃,如何就断定是我偷了她的簪子。”

    勇亲王看向英侧妃,英侧妃怒瞪着姜宝青:“在王爷面前你还敢狡辩,我可是人赃并获——来人,把邢五给带上来!”

    几个粗使婆子把捆的结结实实的邢五给拖了上来,丢在了屋子中间。

    英侧妃扭头朝勇亲王道:“王爷,就是这邢五,今儿抱了几个锦盒想要偷偷溜出去,被妾身院子里一个婆子给看见了,那婆子见锦盒绝非凡品,不是邢五这等人用得起的,就把这邢五拿住一问,原来这邢五是替那姜宝青办事,打算将东西送至府外,这就是想要销赃啊!”

    勇亲王道:“哦?邢五,可有此事?”

    邢五这会儿嘴巴倒是没被塞住,却是满口的苦涩。他本来是贪觅柳给的那一锭银子,想出府采买的时候顺带挣这么一笔外快,谁想到会沾上这么一桩大事来。

    邢五苦着脸给勇亲王磕了个头:“王爷,小的什么都不知情啊,小的要是早知道这是赃物,那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帮着运出府啊。都是觅柳来找小的,说是王爷跟王妃赏了姑娘不少东西,让小的帮着姜姑娘给家里头捎些东西,还答应给小的一锭银子当报酬。小的也没多想,就应了……”

    英侧妃有些得意道:“王爷,你都听见了吧?人证物证俱在,我可没冤枉她!”

    姜宝青笑了下:“怎么,侧妃娘娘,我自个儿的东西,不能找人捎出府去?”

    英侧妃一拍扶手椅的把手:“大胆!那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你敢说是你的东西?!你分明就是个贼,偷了东西还不承认!”

    “天下不是我的东西多了去了,难不成任何人随便往我的盒子里一塞,就能断我偷东西了?”姜宝青反唇相讥,“那这会儿我往侧妃娘娘怀里头不声不响的塞个东西,是不是也能说你偷了我的东西?”

    说到这,姜宝青顿了顿,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来,“说起来,我倒想起一桩事……”

第四百二十四章 胡搅蛮缠

    “王爷,您就别听她狡辩了,说来说去的,根本没什么证据。”英侧妃小女儿情状的娇嗔着,拉了拉勇亲王的袖子,撒娇道,“您许久没来妾身屋子里好好坐一坐了,妾身今儿看到那支凤尾簪,就想起了妾身跟王爷初初相识的那段日子,您今晚可要好好陪陪人家。”

    勇亲王还未说话,勇亲王妃重重的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声音不高不低,却充满了威严:“英侧妃,你注意下场合,筠儿还在这呢!”

    小郡主蔺昱筠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

    勇亲王一大把年纪了,脸上一下子有点下不来台,他板起脸,咳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外头守门的侍卫进来禀报“世子来了”。

    蔺昱庭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进来,他外头罩着一身银白色的大氅,衬得少年意气飞扬的很。

    蔺昱庭随手解下大氅,给勇亲王跟勇亲王妃请了安,笑道:“祖母这里这么热闹,父王母妃在这做什么呢?”

    勇亲王妃爱怜的看着儿子,见他鼻翼上渗出了不少汗珠,忙让丫鬟递了软帕,又怕他口渴,又让丫鬟端了杯热茶,没有回答蔺昱庭的问题:“不过是处理些事情……庭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祖母这会儿醒来没有,”蔺昱庭笑眯眯道,又看向姜宝青,“改天等祖母身体大好了,我一定请姜姑娘喝茶。”

    “哥哥到时候也记得喊上我。”蔺昱筠轻声细语道。

    “那是自然。”

    “对了,”蔺昱筠看向姜宝青,声音依旧是细细柔柔的,“方才姜姑娘说想起一桩事,却被侧妃娘娘打断了,筠儿倒是好奇,姜姑娘想起桩什么事来?”

    原本姜宝青的话被英侧妃打断,她倒是也不急,老神在在的住了嘴也没再说什么,这会儿话题被蔺昱筠强拉了回来,她不动声色的承了蔺昱筠这个人情,顺势开了口,接上了这话:“之前侧妃娘娘从我让人捎出府的锦盒里找出了她丢失的凤尾簪,问题是,侧妃娘娘根本无法证明,这凤尾簪是谁放进去的……”

    “大胆!”英侧妃嗓子一下子提了上去,高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堂堂一个侧妃,要去陷害你一个无名之辈是吧?!”

    姜宝青微微一笑:“我没这么说。我方才想到的那事,是我虽然无法证明是谁放进去的,但却能证明不是我放进去的。”

    英侧妃身边的孙婆子冷笑一声:“呦,姑娘这话说得倒是稀奇,不是你放进去的,难不成这簪子难道长腿了,自己跑进去的不成?”

    姜宝青笑了下,没理会孙婆子这般胡搅蛮缠的话。她看向被绑起来的邢五:“我托觅柳给你的,除了这几个锦盒,不还有一封家书吗?信呢?”

    邢五有些瑟缩道:“也被搜走了。”

    姜宝青看向英侧妃,心平气和道:“侧妃娘娘,那是我写给家中兄长的家书,可否还给我?”

    “不过是几张写着啰里啰嗦闲话的纸。”英侧妃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可不在我这呢。”

    勇亲王妃十分不赞同的看向英侧妃,有些严厉道:“英侧妃!”

    “呦,王妃,我知道你心好,倒看着我像个坏人似的。罢了罢了,我也是为着要检查下,这姜宝青会不会把咱们王府的事给拿出去乱说,也是为着咱们府上好……结果还要被王妃这样对待。”英侧妃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罢了罢了,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孙嬷嬷。”

    孙婆子知意,从怀里头掏出一封信来,上前交给了姜宝青:“姜姑娘,您可接好了。”

    信的封蜡已经开了,显然已经被拆过。

    姜宝青从信封里倒出几张纸,倒是没少什么。

    英侧妃在一旁讥笑道:“怎么,你还怀疑我会扣押你那几张纸吗?”

    姜宝青微微一笑,将信纸放入怀里,将信封小心的拆了开来。

    蔺昱庭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忍不住惊呼道:“这信封背面还黏着一张纸呢?……这是什么?”

    英侧妃这会儿心里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偏偏这会儿姜宝青还故意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就看得英侧妃心里都有点发毛。

    “回世子的话,因着今儿王爷跟王妃赏下了不少东西,这里头有不少我都暂时用不到,我便挑了几样出来装了锦盒,想托人送出去,”姜宝青平铺直述的说着,语气没什么波动,“因着王爷跟王妃赏的都是贵重东西,我自然是都登记造了册,防的就是万一少了或者多了什么,到时候有口说不清。”

    姜宝青顿了顿,嘴角边微微的笑意看在英侧妃的眼里,简直是再刺眼不过。

    “这次托人送东西出去,我自然也列了个清单,”姜宝青将信封里面黏着的那张纸,连带着拆开的信封一起递给了先开口发问的蔺昱庭,“世子可以看一下,锦盒之物俱在清单之上。”

    蔺昱庭粗略的看了下,点了点头:“你上面这几样我都有些印象,确实是今儿父王母妃刚赏下来的。”他微微停了下,似是有些高兴,“也确实没有侧妃娘娘的那支什么凤尾簪子。”

    蔺昱庭将那单子递给勇亲王:“父王,您请看。”

    勇亲王揉了揉眉角:“不耐烦看这些,让你母亲看去。”

    蔺昱庭有些无奈的又将那张纸递给了勇亲王妃,勇亲王妃大致扫了下,一直微微锁着的柳眉终是微微放松了几分,也带出了几分笑意:“庭儿说的不错,这上头确实没有那支点翠蓝玉垂珠凤尾簪。”

    勇亲王看向英侧妃,眼眸晦暗难懂:“英儿,你怎么说?”

    “这不能说明什么!”英侧妃有些慌张道,“王爷呀,许是这姜宝青为了脱罪,故意没写呢……王爷您想想看,她知道这凤尾簪是赃物,怎么可能会写在这清单上呢?就是防着会被府里头的人发现啊。”

    “侧妃娘娘说笑了,”姜宝青微微一笑,“这凤尾簪若真是我偷的,我哪里敢让王府的丫鬟去替我找人把锦盒运出去呢?”

    “那是你没想到我会发现锦盒里藏着我丢失的簪子!”

    “好,若是我没想到,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在清单上写上这凤尾簪呢?到时候若是对不上号,那我哥哥岂不是也不知晓?”

    “你,你那是故意留着一手来给自己狡辩!”

    姜宝青笑了:“看,侧妃娘娘,这事又绕回来了吧?我若是心虚想留着一手,那我又为何要让不认识的人替我把锦盒送出去呢?……这件事上,您不觉得矛盾吗?”

    英侧妃被姜宝青给绕的说不出话,她咬了咬下唇,却是耍起了无赖:“……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这凤尾簪是从你的锦盒里找到的,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好了,都住口吧。”勇亲王揉着微微发胀的眉心,隐含怒气的开了口。

    姜宝青见好就收,眼观鼻鼻观心的闭上了嘴。

    她早就知道了,英侧妃这样拙劣的栽赃陷害把戏,本来就不怎么站得住脚。

    这事的对错,取决于勇亲王愿意去相信谁。

    姜宝青已经把她能提供的证据给提供了,而英侧妃却依旧是斩钉截铁的认定了这簪子是姜宝青偷的,问题是也拿不出旁的证据,全靠胡搅蛮缠。

    尤其是现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姜宝青还要继续给佳慧太妃治病,英侧妃这么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用自己的影响力来把姜宝青给绊倒,姜宝青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太高估自己,还是生怕太妃恢复健康后对她不利,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教的好儿子

    “王爷!”

    姜宝青闭了嘴,英侧妃却还是有些不依不饶的,娇嗔着喊了一声勇亲王,还扭身跺了下脚,“你可要给妾身做主!”

    以英侧妃这样的辈分,在蔺昱庭跟蔺昱筠面前这般撒娇卖痴,她自己浑然不觉,勇亲王妃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却是脸皮都有些臊得慌,她低声制止道:“英侧妃,在两个孩子面前,你这般成何体统!”

    英侧妃微微的睨了一眼勇亲王妃,轻轻的哼了一声:“王妃呀,你这莫不是急了?先前妾身还纳闷,这些年来王爷疼妾身,妾身妆奁里簪子那么多,比那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更为宝贵的也不在少数,为何这姓姜的贼人偏生只偷那一支簪子……后来妾身转念一想啊,不对啊,这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乃是当年王爷赠我的定情之物,说不得就是某些人眼里的钉,心中的刺,自然是要使人偷走的!”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勇亲王妃。

    再加上这意有所指的话,几乎就是在明晃晃的说勇亲王妃指使姜宝青偷了这簪子了。

    勇亲王蹙着眉头,微微流露出些许不耐烦的意思:“哦,是这样吗?”

    勇亲王妃浑身都气得微微颤抖,蔺昱庭年少,哪里看得母亲受辱,大喝一声:“英侧妃,你说话可要有个分寸!”

    英侧妃嘤咛一声,躲到勇亲王身后,一副受了惊的委屈可怜模样:“王爷,世子怎么像是要杀了妾身似的……妾身好害怕啊。”

    她抽泣一声,眼眶红了,好似被勾起了伤心往事,“看到世子这般护着王妃,妾身就想起了那个无福的孩子,若是当时妾身这肚子再争点气,把他生下来,这会儿也有个孩子能护着妾身了。”

    英侧妃说的是十几年前,还没入府时就流掉的那个孩子。

    从那以后,英侧妃再也没有怀过孕。

    哪怕是求遍了名医,偏方,甚至各路的神仙,只要跟求子有关的,她都拜过了,可是根本没用。最近这几年,她自觉年纪也大了,更是难怀了,索性就一心一意的固宠。

    不过,英侧妃也注意到了,每每提到那个流掉的孩子,勇亲王总会偏向她几分。

    果不其然,这次也不例外。勇亲王沉了脸色,语气有些重的看向蔺昱庭:“英侧妃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你这是怎么同长辈说话呢!”

    少年的身板微微一挺,并没有对他敬爱的父王退缩,他脸上无惧无畏的直视着勇亲王:“父王怎么不想想英侧妃先是对母妃不敬呢!父王只记得让儿子尊重长辈,怎么不教导英侧妃尊卑有序呢?”

    在外人跟小辈面前,公然被儿子怼到了脸上,还涉及到了后院的问题,勇亲王这老脸哪里抹得下来,当即喝道:“这就是你为人子的规矩吗!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勇亲王看向勇亲王妃,沉声道:“你教的好儿子!”

    勇亲王妃在王府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看在英侧妃好生服侍勇亲王的份上,总也要忍让英侧妃两分。然而这会儿她的庭儿,因着替她说话,竟被勇亲王这般责骂,勇亲王妃哪里忍得住,当即站起身来,浑身微微颤着,分毫不让的直视着勇亲王:“庭儿的规矩是圣上都夸奖过的,自然是极好!王爷你这般责骂庭儿,无非是心眼偏到了天边去,看我们母子不顺眼罢了!”

    蔺昱筠默默的也站了起来,虽说没有说什么,但一看便知,这是要同勇亲王妃共进退的模样。

    勇亲王妃反应这般激烈,勇亲王一时都愣住了。

    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王妃这等模样了。

    偏偏这会儿英侧妃见勇亲王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还以为勇亲王正在气头上,当机立断的上前,拉着勇亲王的袖子,声音哀婉:“王爷,算了,可别为了妾身这等卑贱之身,跟王妃怄气。”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勇亲王回过神,看了英侧妃一眼,咳了一声:“……罢了,看在英儿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英侧妃傻了眼。

    她本意是拱火,可不是让勇亲王借着她这根梯子下楼啊!

    莫说是英侧妃了,就连勇亲王妃都有些发懵,像是憋屈了许久的人,终于在某个点爆发,狠狠挥出去一拳。结果对方看着那打过去的拳头,非但不接招,还顺势就认输了。

    蔺昱筠知机,忙扶着勇亲王妃,轻声道:“母妃,你近日劳累,身子本就弱,莫要再生气了,快坐下休息。”

    勇亲王妃就在这有些发懵的状态里,被女儿扶着坐下了。

    眼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姜宝青开口了。

    “既然这事是因着簪子起的,咱们还是回说到簪子上来吧。”姜宝青声音略带几分清冷,像是红艳如火的梅花蕊上的一捻白雪,瞬入人心。

    “我已经给出了证据证明这簪子并非我放进去的,然而英侧妃对这个证据避而不谈,只在那臆想自己的簪子为什么会被盗……”姜宝青微微笑道,“那我倒要问问侧妃娘娘了,这簪子,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英侧妃冷哼一声:“装什么装,什么时候丢失的你不知道吗?……就在三天前。”

    姜宝青点了点头:“三天前是吗?那容我再问一句,这簪子丢失前您一直放在哪里?”

    英侧妃警惕的看着姜宝青,然而姜宝青的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我为什么要回你的话?”英侧妃扭了头,竟是又胡搅蛮缠起来。

    让姜宝青没想到的是,勇亲王这会儿开了口:“英儿,既然跟你簪子丢失的真相有关,你配合点。”

    英侧妃偏过头去看勇亲王的神色,却发现她根本没办法从勇亲王的脸上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又是这样。

    这些年来,她虽然是独宠,但勇亲王到底在想什么,她有时候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不过好在她无论做些什么,勇亲王都很是喜欢的样子,渐渐的,英侧妃就越发不去揣测勇亲王在想些什么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甜水八宝香

    不过,既然勇亲王这么说了,英侧妃心里虽说不愿,却也不得不配合,她狠狠瞪了姜宝青一眼,懒洋洋的回道:“自然是放在妆奁中的一个锦盒里,这可是王爷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怎能乱放?”

    姜宝青朝英侧妃点了点头,又看向孙婆子。

    孙婆子一直捧着装着那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的锦盒,作为物证。

    姜宝青微微一笑:“我再跟侧妃娘娘确认一下,这根簪子,打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这锦盒里,没有人动过它,对吗?”

    英侧妃冷笑一声:“那是自然,这可是你偷盗的证据,自然一直要放在原先的锦盒里好好存着。怎么,你想说这簪子不是我那支?我可告诉你,这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用料之精贵,乃是王爷当年亲自设计了样式,找了能工巧匠为我打造的,我劝你死了这条狡辩的心,这就是王爷送我的那支簪子,断断不会错……或者,你是想说,是有人栽赃嫁祸于你?”

    “侧妃娘娘说的没错,确实有人贼赃嫁祸于我。”姜宝青从容不迫的浅浅一笑,嘴角微微上扬,颊边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来。

    她样貌原本就是倾城之姿,清丽得犹如沾水带露的娇花,这般一笑,更是犹如娇花盛放,美不胜收。

    屋子里的众人,一时间都看得有些呆。

    然而这时候,姜宝青又从容不迫的下了结论:“且,这个栽赃嫁祸于我的人,正是侧妃娘娘你啊。”

    这话其实谁都想过,但谁也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姜宝青无畏无惧,张口就直接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把勇亲王府的宠妃给逼到了台面上。

    英侧妃先是愣了愣,继而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污蔑本侧妃!”她转头对勇亲王道,“王爷,你可要替妾身做主,妾身自打入了勇亲王府,侥幸得了王爷怜惜,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等委屈!她这般污蔑妾身,就是不把勇亲王府看在眼里!”

    勇亲王不动声色,看向姜宝青:“姜宝青,饭可以吃,话不能乱说,你既然这般指控了本王的侧妃,那自然就要给本王一个交代。勇亲王府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可以胡乱攀扯的。”

    姜宝青微微一笑:“勇亲王府确实不是小门小户,妾室含沙射影的辱骂正室竟然毫无干系,外人说一句妾身有问题,却要给个交代了——民女在外见过的小门小户,确是没有这样的。”

    勇亲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大胆!”英侧妃拍桌而起,“不过是一介草民,竟敢胡乱指责王府!——王爷,您也别听她在这胡言乱语了,这等人就该以妄议皇家的罪名给关到大牢里去!”

    “我倒觉得姜姑娘说得极对,”勇亲王妃冷笑一声,看向英侧妃,“英侧妃是不是忘了,姜姑娘乃是太妃的主治大夫,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想把姜姑娘给关到大牢里去,莫不是想耽误太妃的病?!”

    英侧妃没想到心里头憋了一股气的勇亲王妃今天战力这么强,说话竟也诛心起来。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胡乱道:“王妃莫要冤枉妾身,妾身也不过是为着王府着想罢了。”

    “行了!”勇亲王有些不耐道,“姜宝青,你说!”

    姜宝青挑了挑眉,不以为意,走到孙婆子面前,伸手便要拿锦盒。

    孙婆子警觉的将锦盒藏到身后,以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姜宝青:“怎么,你还想毁灭证据不成?”

    姜宝青看向勇亲王,勇亲王沉声道:“给她!”

    孙婆子慑于勇亲王的威严,只能有些瑟缩的把那锦盒,捎带着几分不情愿的给了姜宝青。

    姜宝青按开那锦盒的扣子,翻开盖子,锦盒里原本放了一方青花花鸟婴戏笔架砚,笔架砚垫着一方明黄色的软绸,那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就放在笔架砚旁边,看着似是有些拥挤。

    姜宝青拿起那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果然不出她所料,簪子上带着隐隐的沁甜香味。

    姜宝青微微一笑,将那支凤尾簪先是递给了勇亲王妃:“王妃,您闻一下,是否可以闻得到什么味道?”

    勇亲王妃接过,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稍有些不确定道:“似是有一道甜香……”

    姜宝青又从勇亲王妃手上接过那簪子,递给了勇亲王:“劳烦王爷也闻一下,是否有什么味道。”

    “这味道有些淡了,似是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勇亲王微微蹙眉。

    “自然是熟悉的,这是甜水八宝香的味道,”姜宝青顿了顿,看向一旁的英侧妃,“也是侧妃娘娘惯用的一种香。”

    英侧妃不耐烦道:“这不是更能说明这支点翠垂珠蓝玉凤尾簪是我的簪子吗?我的簪子沾染上我的香气又如何了?”

    姜宝青微微一笑:“侧妃娘娘方才也说了,这簪子平日里收藏于妆奁的锦盒之中,那如何沾染上侧妃娘娘身上的甜水八宝香?退一万步讲,这支深藏在妆奁中的凤尾簪,哪怕真的在妆奁里沾染上了这甜水八宝香。这甜水八宝香香味沁甜清雅,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留香持久……那么,按照侧妃娘娘的说法,这支凤尾簪是在三日前丢失,簪子上的香味如今早该散去了才是。为何现在还带有丝丝甜香?”

    随着姜宝青的话,英侧妃脸上像是染上了水彩一样,又青又紫,五彩纷呈,精彩极了。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支簪子今日在被放进这锦盒之前,一直在侧妃娘娘的怀里,自然是沾染上了侧妃娘娘身上的香味!”

    姜宝青声音并不大,然而这话,却犹如重锤般,狠狠的打在了英侧妃的脸上,她踉跄退后几步,还兀自做着最后的挣扎:“许是你故意往这簪子上熏了香……”

    然而这话却是无人再听了。

    若是姜宝青去故意熏香陷害,她身上如何不留下甜水八宝香的香味?

    然而姜宝青身上却是清清爽爽的,沾着半缕略带苦味的药香,甜水八宝香这般容易认出的香味,却是没有的。

    至此,英侧妃的故意栽赃诬陷,终是彻底坐实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玉佩

    英侧妃徒劳的想去牵勇亲王的袖子,勇亲王却一挥手,将袖子从英侧妃手里甩出:“英侧妃,可以了,不必再说了。”

    英侧妃犹自垂死挣扎着:“不,王爷,你相信我……我是被陷害的……我……”

    她的辩解听上去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勇亲王顿了顿:“来人,将英侧妃带下去!”

    “王爷,且慢。”一直沉默不言,侍立一旁的桂嬷嬷这时候站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藏蓝色圆领直身小袄,满头银发梳成了个纂儿,统共用一柄银簪子拢着,看上去端正又威严,她缓缓道,“容老奴托大说一句。”

    桂嬷嬷是佳慧太妃身边积年的老人了,打从佳慧太妃还在宫里头做慧妃时,就一直侍奉左右,也算是一直看着勇亲王长大的老嬷嬷了。后来先皇崩逝,佳慧太妃被勇亲王接到了亲王府上,桂嬷嬷年纪也大了,因着在宫里头一直伺候佳慧太妃,没有婚嫁,膝下自然没有子女。不过,还有一个侄儿,她一直照看着。眼下这侄儿一家倒也很是孝顺,想把桂嬷嬷接出去享福。佳慧太妃便做主放桂嬷嬷出去颐养天年。

    不过,桂嬷嬷实在舍不得佳慧太妃,在外头住了半年,就又自请回来继续侍奉佳慧太妃。佳慧太妃年纪也大了,有这么一个积年的老嬷嬷陪伴,生活也不至于太过无聊。桂嬷嬷回来后,佳慧太妃也开怀了不少。

    勇亲王对桂嬷嬷向来也有几分敬重,他顿了顿,道:“桂嬷嬷,请讲。”

    主子的敬重,很多时候其实并不能算是什么好事,毕竟你是个下人,主子敬重你一次两次还算是长脸,若是天天这样,难免主子心里头不会有什么疙瘩。桂嬷嬷为人低调,从来不倚老卖老在勇亲王面前指点什么,眼下这样还是头一遭。这个面子勇亲王还是要给的。

    桂嬷嬷朝勇亲王福了福,算是谢恩。她直起身来,语气和缓道:“姜小神医,是王妃一片孝心特特请来给太妃看病救命的,这几日老奴在旁看着,人家姜小神医年纪虽小,医术却是高超,对太妃更是细心诊治,今儿太妃能苏醒,功劳都是姜小神医的。”

    说到这儿,桂嬷嬷顿了顿,一脸郑重的又朝姜宝青福了福。姜宝青忙侧身避过:“桂嬷嬷客气了,这是医者本分而已。”

    桂嬷嬷看向勇亲王,又道:“王爷也莫嫌老奴啰嗦。老奴一把年纪了,也不是搬弄是非的那等人。只不过今儿这桩事,老奴算是半个亲历者,对太妃有大恩的姜小神医又是在我们府上遭遇了这等委屈,老奴自然是要分说一二。”

    英侧妃想说些什么,然而桂嬷嬷却不由她开口,径直说了下去:“……老奴下午那会儿正在太妃屋子里头伺候,就听得隔壁屋子里似是有什么重物倒了,忙带了人过去看,就见着侧妃娘娘带了不少五大三粗的婆子,凶神恶煞的很,把人家姜小神医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逼到了塌上。姜小神医对咱们勇亲王府有大恩的这么一个小姑娘,被一群面目可憎的婆子给逼的只能脱了簪自保,可怜见的,地上还一片狼藉,老奴若是晚去一步,说不得姜小神医就要被她们给如何了。”桂嬷嬷说到动情处,微微有些激动,“王爷,眼下既然证明了这是侧妃自个儿设计的一出戏,就是想要栽赃陷害姜小神医,还让姜小神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能这么轻拿轻放了,说什么也要给姜小神医一个交代,不然传出去,咱们勇亲王府对太妃娘娘的救命恩人这样,知道的是说侧妃心狠手辣,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勇亲王府见不得太妃好呢!”

    桂嬷嬷前头那些话都是铺垫,最后这句才是关键。

    勇亲王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桂嬷嬷说着是要给姜小神医一个交代,其实就是让勇亲王表态,如何处置英侧妃。

    当然,这处置还不能轻了。

    英侧妃惊恐无比的看着勇亲王看着她的神色慢慢变得凶狠起来。

    她慌乱之中,看到了姜宝青腰畔那枚玉佩,那上好的水头,流转的沁色,都说明了这方玉佩绝非凡品。她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喊道:“王爷,那个姜宝青真不是个好人!你看她腰间那方玉佩,她一个低贱民女,哪里能得到那么好的东西!定然是她偷盗的!”

    因着姜宝青是个小姑娘,勇亲王的年龄,放在民间,差不多都能当姜宝青她爷爷了,自然不会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也就没发现姜宝青腰畔挂着的玉佩。这会儿英侧妃一提,勇亲王特特抬眼看去,一下子就瞪大了眼。

    英侧妃心中刚浮起一抹窃喜,就见着勇亲王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勇亲王是天家的子孙,生来就是泼天的富贵,然他不是那种整日只知酒色享乐的纨绔,他弓马娴熟,孔武有力,这一巴掌抽出去,直直把英侧妃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给抽得像个陀螺一样,旋出去倒在了地上。

    英侧妃跌坐在地上,保养得宜光滑水嫩的脸上,几乎是立时就出现了鲜红的指印,能看得出来,这次勇亲王没有留手。

    英侧妃喉咙里发出一声难辨的短促叫声,像是被打得失了一大半魂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半点动静。

    英侧妃许久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勇亲王,凄厉的喊道:“王爷!”

    勇亲王冷冷的睨了一眼英侧妃:“我这是在救你——你可知那玉佩是何来历?”

    英侧妃既惊又疑:“什么来历?”

    勇亲王深深的吸了口气,用一种极为奇特的眼神望向英侧妃:“那是当今圣上常佩着的一枚玉佩。你,懂了吗?”

    英侧妃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看上去像是连呼吸都停滞了,唯有浑身微微的颤栗,才能让人知晓,她还是活着的。

    竟然是当今圣上的玉佩!

    姜宝青自然是不可能翻去皇宫偷了当今圣上的玉佩,也就是说,这是当今圣上赏的!

    随身常佩的玉佩不同于其他的赏赐,这定然是极为亲近的人,圣上才会赏下的东西!

    这姜宝青,竟有如此背景?!

    英侧妃看向姜宝青,就见着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朝她意味深长的微微笑了笑。

    这笑,看在英侧妃眼中,便是极为歹毒的炫耀意味。

    英侧妃双眼一翻,干干脆脆的晕厥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闲谈

    哪怕英侧妃晕厥在了地上,勇亲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冷漠的让人把英侧妃拖了下去。

    “姜姑娘,你受委屈了。”勇亲王深深的看了姜宝青一眼,“你放心,英侧妃这事,本王定会给你个交代。”

    姜宝青也不含糊,福了福,很是干脆道:“民女相信王爷定会秉公处理。”

    勇亲王离开后,勇亲王妃有些歉疚的看向姜宝青:“是我管束不力,让你受委屈了。”

    姜宝青道:“人心难测,侧妃这般行事,王妃又哪里能料得到。”

    勇亲王妃见姜宝青似是并不如何放在心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心里越发觉得姜宝青是个大度的好姑娘,望着姜宝青的眼神也带上了赞许,心里免不了又升起那个念头——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虽说家世上差了些,但她本事好,性情也好,一看就不是那种会祸乱门楣的。若是能给庭儿做侧妃,那是多好的一桩事。

    勇亲王妃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却听得一旁的儿子蔺昱庭笑着开了口:“……姜姑娘,裴兄同我打过招呼,说你是他小师弟的妹妹,便如同是他的妹妹。而我又与裴兄情同兄弟,自然你也是我的妹妹。今日这事,我原本还怕父王又被侧妃迷晕了眼,胡乱冤枉了你,本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下你,没想到你竟是自个儿轻轻松松的就把侧妃给料理了。实在让人佩服的很。”

    勇亲王妃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望去,见自家儿子脸上并无异色,只是一片单纯的欣赏之色,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姜宝青同蔺昱庭统共就见过一次,少年这般热情,一下子平白多了两个哥哥似的。若是她就着蔺昱庭话里头的意思顺杆往上爬,没准就是皆大欢喜,日后还能多个靠山。只是姜宝青性子其实是有些清冷的,她微微一笑,并不搭话,口中只道:“多谢世子好意。”却也不说旁的。

    勇亲王妃在一旁看着姜宝青落落大方,对着蔺昱庭眼中没有半点谄媚讨好之意,心里反而越发中意。

    要知道,不是她自吹,她的庭儿,抛去这一身的世子身份,在满京城的英年才俊里,那也是数得着的,生得好,学问也好,性情更是犹如赤子;更遑论他还是极为尊贵的亲王世子,一旦嫁给他,便是一品世子夫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触手可得。

    偶尔勇亲王妃出去应酬,满座的夫人太太们,但凡家里头有适龄姑娘,总想着过来同她攀几分交情,让勇亲王妃不胜其扰。

    姜宝青这般不上赶着的,反而让勇亲王妃更为欣赏。

    只是还是那句话——可惜了。

    夜晚,缺月挂上了积雪的树梢,热闹了大半个下午的安远苑终于又重归了安静。

    姜宝青心神疲累,早早就歇下了。

    她倒不知,这会儿京城里的一处酒楼里,正有人在说着她的事——

    世子蔺昱庭进了云上客的包间,里面裴语泽正在那儿小酌,见他过来,手里还把着酒杯,轻笑道:“昱庭来了。”

    蔺昱庭向来敬佩裴语泽的学识与为人,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交于身后的书童,有些歉意的笑道:“家里头出了些小事,便出来晚了些,好在还没过约定的时辰,裴兄可是等久了?”

    裴语泽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将手中的琉璃酒杯放到桌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么?”

    蔺昱庭笑道:“没什么,已经解决了——说起来,裴兄你还让我帮着照看姜姑娘,我之前还在想,内宅里头我母妃自会照顾的妥妥帖帖,旁的事想来也插不上什么手——没想到今儿竟然偶然目睹了一番姜姑娘的风采,好生敬佩。”

    裴语泽眼中光芒大盛,他勾起嘴唇,微微一笑,配着他那向来慵懒的形貌,倒是让人挪不开眼神去:“哦?什么风采?”

    蔺昱庭顿了顿,又实在想向人倾诉,想着裴语泽同他交好,也不是什么外人,便把下午英侧妃闹得那一出闹剧来一一同蔺昱庭说了一番,说到最后,蔺昱庭很是推崇道:“……裴兄是没见当时姜姑娘那镇定自若,娓娓道来,将英侧妃给辩得无话可说的风采!京城中的闺秀大多说不得几句话,便羞涩垂首,或者扭捏不言,实在是不怎么好交流。姜姑娘倒是不同,厉害的很。”

    裴语泽听了,脑海中依稀勾勒出那个少女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模样,忍不住又是笑了笑,一本正经道:“姜家妹妹自然是厉害,毕竟是我那小师弟的胞妹。我那小师弟你也是见过一次的,芝兰毓秀,端得是一副美玉良才。姜家妹妹同小师弟一胞双生,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蔺昱庭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厉害得紧——”他顿了顿,倒是想起一事,咦了一声,“只一桩事有些奇怪……”

    裴语泽这会儿对姜宝青兴趣越浓,闻言,便“哦?”了一声,引着蔺昱庭把话往下说:“什么事?竟让语泽觉得奇怪?”

    蔺昱庭对着裴语泽毫无隐瞒,又觉得裴语泽是姜宝青哥哥的师兄,自然也不算外人,踌躇了下,还是一五一十说道:“……姜姑娘有一方玉佩,我父王说,那是圣上常佩的。也不知姜姑娘是从何得来。”

    裴语泽顿了顿,笑道:“姜家妹妹医术高超,许是机缘巧合下治好了天子近臣的病获赠的……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酒倒还没喝一口,来,这云上客的梨花酿虽名声不显,入口却是醇甜,余味悠长,你且一试。”

    一旁的小厮忙给蔺昱庭把酒倒上,烛光晃动中,两人把酒言欢。

    而在此时,勇亲王府里门房接到了张拜帖。

    能当上王府门房的,自然是要对当下京城里头的人物都心中有数的,他只看一眼,便不敢慢待,忙使人去王爷书房通传。

    勇亲王原本便在书房里处理公事,见得那拜帖,微微拧了下眉头,心中起了一番波澜。

    下午刚出了那事,晚上他就递了拜帖过来,难不成消息传得这般快?

    勇亲王按下心中猜测,让管事将人迎了进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疯了吧

    勇亲王见那人神色沉沉的从书房外跨进来,看着就像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来是已经知道了下午时发生的那事——想到自己家的消息就这般轻易的传到了外头,勇亲王心情也有些不佳:“你来做什么。”

    虽是夜晚,然而夜色并不能掩盖那人半分的清隽华贵。哪怕是面对着勇亲王这种顶级权贵,那人也没有色变,只是喊了一声:“蔺世叔。”

    勇亲王听到这称呼,顿了顿,神色缓了几分,只骂道:“好,看在你这声世叔的份上,我且不骂你——你看你一副过来兴师问罪讨债的模样,可把我当世叔了?竟然往我这府里头埋眼线!”他越说越气,眼下连一个小辈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

    那俊美无俦的青年,闻言却是笑了下,虽说笑意未达眼底,然而他生得极美,哪怕这般有些冷冰冰的模样,也是如画中仙般的赏心悦目。

    “蔺世叔,你又不是不知,你家钉子遍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这话却是越发让勇亲王恼了。

    他身在这个位置,也是有许多的逼不得已,任由那些眼线埋在家里头,偶尔故意漏几分信息让他们传出去,反而是一种变相的自证清白。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的府中被旁人这般毫不忌讳埋了眼线,他还要笑脸相迎!

    勇亲王怒瞪着那青年,冷笑一声:“好一个世侄,往旁人家里埋眼线还有理了。宫计啊宫计,你个臭小子,出去闯荡了这么多年,胆子倒是大的很!”

    宫计丝毫不见半分心虚,他风轻云淡道:“蔺世叔也不必这么大火气,我对贵府没有半分兴趣,不过是要紧之人眼下正在贵府做客,我自然不能眼盲耳聋,得罪之处,还请蔺世叔见谅了。”

    说着,宫计朝勇亲王作了一揖。

    勇亲王被宫计气得说不出话来,把意图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他是真真不知道该怎么骂眼前这个看上去明明一身矜贵,行事却这般无赖的青年了。

    勇亲王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绪。

    他转身往书桌后的太师椅里一坐,没好气道:“行了,场面话说完了,说说你来干什么吧。”

    宫计冷声道:“听闻今日我家姑娘在世叔府上好生受了番委屈,我自然是来讨个说法的。”

    果然!

    这个孽畜!

    这个护短的孽畜!

    勇亲王恨不得站起来指着宫计鼻子大骂一番,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十分难看:“英侧妃我自然会好生处理,不用你来讨个说法!”

    “我相信世叔自然会秉公处置,”宫计道,他的面容在灯下几乎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神色那般冷漠,像是从冰封了千年的高岭雪山上一步一步迁徙而来,他紧紧盯着勇亲王,“不过,我还是要向世叔讨个说法——你们府上不分由说的将我的姑娘强请了入府,给老太妃诊治,这本不是什么坏事,我也同世叔打过招呼,世叔那晚是如何答应我的?‘会好好看顾’,是这样说的吧?然而眼下结果是什么?我的姑娘殚精竭虑,将昏迷已久的老太妃给治醒了,可世叔府上是如何回报她的?——她被一群刁奴给逼到竟要用簪钗自保。世叔怎么说,也要给我个交代吧?”

    最后几个字,颇有几分阴沉的意味。

    勇亲王跟宫计他爹,也是有着不菲的交情,算是打小看着宫计长起来的。勇亲王就不曾见过宫计这厮说这么长的话;再看宫计这副咄咄逼人的冷厉模样,那寒凉的双眸,入鬓的剑眉——勇亲王猛然发现,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明灿的少年了。

    勇亲王有些沉默。

    他确实也不是当年那个愤懑绝望之下离开京城的残疾少年了。

    他,眼下是镇守边疆威名赫赫的宫大将军。

    门明明紧闭着,还有厚重的门帘遮挡,这会儿勇亲王却无端感觉到似是有一股穿堂冷风,吹得他心底有些发寒。

    “姜宝青身上的那枚玉佩,是你给她的?”勇亲*音有些飘,似是浮在半空中。

    宫计漫不经心的笑了下:“世叔认出来了?前几日我替圣上办了件差事,磨了圣上好些日子才要来的,世叔果然好眼力。”

    勇亲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是一介医女,你竟舍得将圣上御赐的玉佩给她……你……”

    勇亲王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不过一介医女?”宫计冷笑一声,“于你们来说,她或者不算什么;但于我,她是无价珍宝,是无人可比拟的。”

    看着宫计那隐隐平静,一双眸子里却写满了疯狂二字的模样,勇亲王实在有些心惊。他盯着宫计,缓缓道:“你既然喊我一声世叔,那我就托大说一句。眼下你双腿沉疴已去,前途无限光明,你这般宠爱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甚至不惜将圣上御赐的玉佩转赠,这事,却是不能传出去的。”

    勇亲王叹了口气,语气殷殷:“……日后你总是要娶妻的,你这般宠爱那女子,若是传扬出去,让你日后的夫人该如何自处?纵然这会儿你鲜花着锦风光无限,可但凡真心疼爱女儿的贵胄,有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真有那等不在意的,多半也是不讲究的人家,哪怕你娶了他们家女儿,也借不到妻族的半分力。”

    灯光袅娜,在青年脸上投下隐晦不明的阴影,只能看见他冷笑一声,轻描淡写道:“他便是我日后的正妻,我如何不能宠爱她?”

    这话犹如石破天惊,炸得勇亲王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没动过将膝下的小女儿蔺昱筠嫁给宫计的念头,然而他一个亲王,宫计是定然会掌兵了,他把女儿嫁给那么显赫的武将,哪怕他并无旁的心思,到时候上头怀疑下来,说不得会坏了两家的前程。

    这嫁女儿的心思也就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做了罢。

    谁知,这宫计竟是这般惊世骇俗,竟然声称要娶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平民女子做正妻?

    怕不是疯了吧!

    勇亲王瞪着宫计,想从他的脸上找出方才他是在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男子神色清冷,一双眸子犹如夜色般幽深暗沉,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哪里是开玩笑的模样。

    半晌,勇亲王才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似的:“日后,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第四百三十章 请辞

    “凤尾簪事件”过去后,姜宝青再也没在府里头见过英侧妃,据说是被打发到家庙里去给佳慧太妃祈福了。至于当时英侧妃带来的那些个粗使婆子,比如孙婆子,后头姜宝青听安远苑的丫鬟说了一句,说是打了三十板子,发配到庄子上干粗活去了。

    姜宝青对这个结果倒也没什么想说的,只要能保证她安安稳稳的在府里头给佳慧太妃看完病就好了。

    自打这事之后,蔺昱筠倒是时常来姜宝青这坐一坐。

    蔺昱筠不是个话多的,她来找姜宝青倒也不是来同她说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坐一坐罢了。

    姜宝青一开始还有些不太自在,好在蔺昱筠是个安静的,性子也柔和,并不怎么打扰姜宝青,姜宝青也就随她去了。

    佳慧太妃自打醒过一次以后,病情慢慢的也安定下来,经过调养,比先前要好了不少。只是,口眼歪斜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说起话来还是费劲,不仅如此,大半个身子依旧是无法动弹。

    饶是如此,这进展也要比之前好得多了。

    勇亲王妃对姜宝青也越发亲近起来,甚至她娘家给送来了几张好皮子,勇亲王妃给蔺昱筠做了件狐裘,给姜宝青也顺便做了件,两人的款式甚至都很是相近。只不过姜宝青比蔺昱筠高出半个头来,这狐裘自然看着也修长了些,在末端滚的边是烟霞红的暗花纹,蔺昱筠那狐裘滚的边是荔色滚边翻毛,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出来的。

    蔺昱筠很是喜欢这狐裘,几次出去赏雪披的都是这件。

    在进了腊月洋洋洒洒下了三天雪之后,姜宝青终于向勇亲王妃请了辞。

    老太妃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太医们针对这中风的康复护理也是有些心得的,她在这儿实在有些可有可无了,加上姜宝青出来也有十来天了,着实想念家中兄妹。勇亲王妃虽然殷殷的留她,但姜宝青去意已决,勇亲王妃总不好撕破了脸皮拘着她——实际上自打英侧妃那事以后,勇亲王府就像是要把她供起来似的,再也不是曾经强行把她带到勇亲王府的那副模样。

    既然留不住,勇亲王妃索性放手当了个好人,又给姜宝青收拾了不少东西,连着先前那些赏赐,直塞满了一整个马车。

    勇亲王妃执着姜宝青的手,满是慈爱道:“你是个好孩子,筠儿也同你投缘,日后得了闲,你多来勇亲王府找筠儿玩一玩。她生来性子羞涩,也就同你在一块时能自在些。”

    蔺昱筠脸又红了,有些期期艾艾的看着姜宝青:“宝青,可以吗?”

    姜宝青头有些疼。

    古代长辈这动不动就爱拉着人小手殷殷嘱咐的习惯实在让她这个冷心冷肺的有点不太习惯,对方是亲王妃,她又不好直接抽出手来下人家的面子,只能干挺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没什么诚意的点了点头。

    勇亲王妃跟小郡主蔺昱筠都很是满意。

    结果好不容易这临行惜别的话说完了,勇亲王妃一抬手,她就见着觅柳拎着个青灰皮的包袱,款款走了出来。

    勇亲王妃一片好意:“我见这丫鬟伺候你妥帖,便送给你吧。还有个叫寻桃的,只她冻伤了腿,先在王府养着,身子好些了便送她过去。至于这两个丫鬟的卖身契,也一并都放在匣子里了。”

    古代的丫鬟就是这般可以随意由主人赠来赠去,因为在这统治阶级眼里,这些下人根本不能算人。遇上个厚道的,好歹还能把人命当命,遇上那种浑不咎的,说不得小命都要交代在这深宅后院里。

    小郡主蔺昱筠不是个爱说人闲话的,但她常来姜宝青这时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候偶尔也会提一下京里头近来发生的事,什么某位大人家的后院又悄悄的抬出去几具尸体啊,结果路上不巧撞上了人,那位大人的事便这么散了出去,在朝廷里被言官狠狠参了一折子——罪名却也不是草菅人命,而是内宅不修——一个连自个儿后宅都管不好的人,怎么替朝廷效命?

    虽说由此,那位大人好生受了一份申饬,却也没有旁的了。

    那几条人命也就草草扔在了城外山头上的一处乱葬岗,再也无人提起过。

    饶是如此,姜宝青还是一口拒绝了:“多谢王妃美意,只宝青本就是小门小户,家中院子也颇为拥挤,实在……”

    结果勇亲王妃更是干脆,她笑吟吟的,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无妨,我手上还有好些宅子的地契,不若送你一个。”

    姜宝青头大如斗,她并非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可也要看这烫手的真金白银她有没有那个本事接下来啊。

    已经赏赐了这么一马车的东西了,哪怕佳慧太妃再怎么贵重,这一马车的诊资也绰绰有余了。这会儿又要送丫鬟,又要送宅子的,到底是想哪样啊。

    姜宝青苦着脸,朝勇亲王妃作揖:“宅子的事就不用了。宝青知王妃是一片好意,只是宝青家中贫寒,一向事宜都自给自足实在用不着丫鬟……”

    勇亲王妃气定神闲:“无妨,姜姑娘绝非池中物,日后定然也是奴仆环绕,呼奴唤婢。姜姑娘莫不是怕月钱的事?”勇亲王妃想到这么一茬,也很是干脆,“姜姑娘放心,既然是从勇亲王府出去的人,这月钱自然也是从勇亲王府的账上走。”

    姜宝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勇亲王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拒绝也有些不知好歹了。

    姜宝青看向觅柳。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觅柳确实是个手脚极为麻利的,性子也爽利踏实,作为一个丫鬟来说确实是个极为称职的。

    然而作为“觅柳”来说,她又是怎么想的?

    姜宝青叹了口气,想也知道,从亲王府这锦绣堆里,到拥挤狭小的普通人家,简直像是被发落了似的。

    况且,还有一层……

    姜宝青目光几不可查的往勇亲王妃那瞟了一眼。

    有了觅柳寻桃在,月钱又是从勇亲王府的账上走,几乎就是将她同勇亲王府又给绑在了一块。

    姜宝青心里头正琢磨着,没有说话。

    勇亲王妃也笑盈盈的,等着姜宝青想好。

    正在姜宝青打量觅柳的时候,觅柳也毫不含糊的给姜宝青跪下了。

    她给姜宝青磕了个头:“姑娘,奴婢跟寻桃是真心实意想要去服侍您的。”

    行吧。

    姜宝青收回了觅柳身上那探究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叹气道:“若后头你后悔了,记得同我说。”

    觅柳眼里含着泪,笑道:“瞧姑娘这话,奴婢怎么会后悔呢?”

    也是,哪怕后悔又有什么用?

    姜宝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同勇亲王妃笑道:“既然王妃将觅柳寻桃这俩丫鬟割爱给了我,月钱哪有再让王妃出的道理。王妃放宽心,我已从王府‘打劫’了这么一马车的好东西,月钱还是付的出的。”

    勇亲王妃笑盈盈的,似乎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既然你这般说了,便这样吧。”

    再怎么依依惜别,姜宝青终是要走的。

    姜宝青坐着马车同觅柳驶离勇亲王府的时候,几乎是松了口气。

第四百三十一章 胖了些

    尽管勇亲王妃跟小郡主似是都挺好相处的,但跟这些权贵打交道,姜宝青还是提起了万分的小心,眼下终于离开了勇亲王府,总算能放下几分心了。

    觅柳见姜宝青懒懒散散的倚在马车里,贴心的又帮着姜宝青塞了个靠枕在腰下,轻声道:“姑娘,要是累了,还可以靠在奴婢身上休息会儿。”

    姜宝青摇了摇头:“没什么,这点路程还是能撑住的。”

    她哪里是身上累,更是心累。

    后面英侧妃那场风波过后,姜宝青在勇亲王府倒是顺遂了不少,但英侧妃这事,难免就让姜宝青想到后面若是真的嫁给了宫计,这种事情隔三差五的来这么一场,也真是够锻炼人的。

    姜宝青摸了下腰间的那枚玉佩,叹了口气,从车窗那撩起了一角厚重的窗帘,望向了街道。

    前几日刚下了场雪,眼下临街的屋檐上大多挂了雪,银装素裹的,煞是好看。

    进了腊月以后,街上叫卖年货的人多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也比往常也热闹不少。

    姜宝青看得带劲,觅柳在一旁轻声劝道:“姑娘,这寒风一个劲的往您脸上扑,莫要冻着了。”

    姜宝青点了点头,顺手就放下了窗帘,没再说什么。

    觅柳见姜宝青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靠在迎枕上,一张俏脸上没什么表情,便有些忐忑不安:“姑娘,奴婢是不是多嘴了……”

    很是惶恐的模样。

    姜宝青回过神来,见觅柳这般瑟瑟,有些无奈。

    她方才只是在想,今年是团圆的头一年,过年要好好操办一番才是。

    姜宝青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觅柳一下子就跪到了马车的地板上,她神色有些凄楚:“奴婢知道,姑娘并不习惯奴婢侍奉左右,尤其奴婢还是勇亲王府赏下来的丫鬟,身份尴尬……只是,奴婢对姑娘是一片真心的,姑娘莫要生奴婢的气。”

    姜宝青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若是真要较真的说起来,她只是还有些不太习惯她跟觅柳的这种主仆身份。

    把丫鬟当什么姐姐妹妹相处,她还没那么多姐妹情,有正经的妹妹姜晴在那呢。

    若是真把丫鬟当下人——她其实还是需要一个转变心态的时间。

    姜宝青叹了口气。

    觅柳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今儿打从王妃把奴婢给了姑娘,姑娘叹了不知道有多少回气了。奴婢给姑娘添麻烦了……”

    姜宝青点了点头,确实是一桩好大的麻烦。

    “你起来吧,本来就没犯什么错,不要动不动就跪啊跪的。”姜宝青的声音显然有些无奈。

    觅柳却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剖着自己心肠,声音微微颤着:“姑娘,您听奴婢说,或许在您眼里,奴婢是别有用心的。但打从上次您不顾自身安危,同那丘二小姐正面对上也要救寻桃,那时奴婢心里就在想,姑娘是个再心善不过的主子,要是能一直服侍姑娘就好了。还有上次,奴婢找了那邢五做事没妥当,才让英侧妃钻了那么大一个篓子,可您也没怪奴婢,奴婢实不知如何报答您才是……王妃找了奴婢,说看姑娘身边也没个伺候的,想把奴婢跟寻桃拨过去伺候您。奴婢心里头再高兴不过……”觅柳声音弱了下去,“奴婢,奴婢真的是真心的……”

    姜宝青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她一边上前将觅柳拉了起来,一边解释道:“我这叹气是忍不住的,却也不是针对你。我老实说,你确实是个麻烦,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我也不会往你身上撒气,咱们先慢慢处着吧。”姜宝青见觅柳脸上还挂着泪痕,心一软,又加了一句,“我这人不怎么爱说什么贴心话,你担待些。”

    觅柳惶恐的连连摇头:“哪有主子让奴婢担待些的道理。姑娘这样,这样就很好了……”

    她又哭又笑的,拿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泪,捏着帕子道:“寻桃她的腿还要再将养几日,过几天大概王府就会将寻桃送来了……奴婢定然会跟寻桃好生服侍姑娘的!”

    对于这番表决心的话,姜宝青十分捧场的拍了拍巴掌,以示十分期待。

    因着前着一日已经使人给家里头递了话,姜云山今儿特特请了假,领着姜晴跟廖春宇在家里头等着姜宝青。

    哪怕知道姜宝青一切安好,然而姜云山心里头还是满是挂念。

    宝青有没有受了委屈?

    宝青会不会瘦了?

    姜云山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去门口来来回回看了多少次,这才终于见着两架马车停在了家门口。他心下一喜,刚要唤“宝青”,就见着一个长得秀美的少女从车上率先踩着马凳下了车。

    那少女见着姜云山便是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见过大少爷。”

    姜云山有些懵了。

    又见着那少女转身向着马车里伸出了手:“姑娘,地上滑,您小心些,奴婢扶着您。”

    姜宝青掀开车帘,看见觅柳的手便有些无奈:“我又不是那等娇娇弱质的闺阁女子,你不必这般小心。”

    觅柳本来想说“可是”,然而这会儿姜宝青已经直接从马车上轻快的跳了下来,直接扑到了姜云山的怀里:“哥哥!”

    姜云山脸红了大半,虽然见到妹妹还是有些激动,却也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妥。

    他同宝青都已经这么大了……

    好在姜宝青也不过是见着亲人一时激动,她将姜云山抱了下,便立时松开了。

    姜云山仔细端详着姜宝青,姜宝青也笑吟吟的看着姜云山。

    按照惯例,这时候姜云山应该满含热泪的说上一句“瘦了”。然而她的亲哥哥姜云山,在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后,十分欣慰的笑了:“胖了些。”

    姜宝青简直五雷轰顶。

    她摸向自己的脸,有些不太确定道:“没有吧……”

    不得不说,王府的伙食确实挺好的……尤其是觅柳,饭前饭后的还经常端些汤盅来给自己进补。

    姜宝青谴责的看了觅柳一眼。

    大概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姜晴跟廖春宇两个小的也飞快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姜晴更是梨花带雨的扑到了姜宝青的怀里:“姐姐,我好想你!”

    廖春宇小小少年稍微自持些,他站在一旁,只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声“大姐”。

    关于姜宝青家里头的人员构成,觅柳早就向姜宝青打听过了,这会儿她轻手轻脚的给廖春宇也行了个礼:“见过小少爷。”

    廖春宇也懵了。

    打从三年前姜晴跟姜宝青相依为命起,两人还没分离过这么长时间。姜晴泪眼婆娑的看着姜宝青,心疼无比:“姐姐,你瘦了。”

    姜宝青顿时觉得世上只有妹妹好。

第四百三十二章 挑选

    兄妹久别重逢后,便是要面对现实问题了。

    姜宝青将觅柳言简意赅的介绍给了三兄妹:“这是勇亲王妃送的丫鬟,叫觅柳,另还有个叫寻桃的,正在王府里养病,过几日再过来。”

    姜云山有些愣,他家这一下子有丫鬟了?

    姜晴暗含警惕的将觅柳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觅柳眉清目秀,眉眼间也不像是有什么奸意的,面相也算乖顺,勉强点了点头,人小鬼大道:“好吧,有丫鬟也好,可以替姐姐分担些家务。”

    廖春宇倒也很是高兴:“觅柳姐姐好。”

    觅柳屈膝福了福:“小少爷唤奴婢觅柳就好。”

    这般互相见过面之后,王府里头的人便帮着将后头那辆马车上堆积的东西往院子里搬,那些贵重的锦盒还好,因着被锦盒包着,看不见里头是什么东西,倒也不是很张扬。

    只是后头姜宝青临走时,勇亲王妃给添置的那些年货,就很是打眼了。

    整头的宰好的獐子青羊,还有些京城里罕见的海边的冻鱼跟海参,等等等等,件件俱是让人看了直咋舌。

    姜晴哪怕是在土匪寨子里见惯了好东西的,也忍不住眉开眼笑:“看来今年倒不用去置办年货了。”

    待卸完了一马车的货,姜宝青又给了些赏钱,客气的说是请几位大哥吃酒的,将王府那边的人都送走了,这才关起了院门,兄妹几个进了屋子。

    “大姐,这些盒子里都是些什么啊?”廖春宇看着摆在堂屋里不少的锦盒,好奇的很,然而他近些日子来很是懂了些规矩,知道不能随便碰旁人的东西。

    姜宝青笑道:“你自打开看看。”

    廖春宇跃跃欲试的接连打开了好几个锦盒,脸上由震惊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

    “大,大姐,”廖春宇回头看姜宝青,结结巴巴道,“你,你莫不是打劫了王府的库房吧?”

    他身旁的姜晴顺手也开了个箱子,运气倒好,开了那堆满了金子的小箱子。

    那耀眼的金色,惊得姜晴眼睛都睁大了。

    姜宝青一摊手,很是低调道:“勇亲王府给的诊资,你们看中了什么自己拿。”

    廖春宇几乎要扑在姜宝青腿上,他想知道,他现在学医还晚吗?

    两个孩子开开心心的挑宝贝去了,姜宝青同姜云山在一旁低声说着话。

    “看来勇气王府的日子确实不怎么好呆,”姜云山有些怜惜的看着妹妹,“这副架势,总觉得像是在补偿你。”

    姜宝青对于已经过去的事,向来都有些不以为意的,她笑道:“实在也是我太过妙手回春,给太妃的病治得不错。”

    姜云山失笑道:“这也有自卖自夸的。”他顿了顿,又低声道,“英侧妃那事,我都听说了,难为你了。”

    “英侧妃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没什么难为的。只是,”姜宝青有些诧异的看向姜云山,“哥哥,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姜云山倒也不瞒着姜宝青:“是裴师兄告诉我的。”

    “裴师兄?”姜宝青眨了眨眼,“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哦,裴师兄跟勇亲王府的世子蔺昱庭交好,裴师兄怕我担心你,大概是向世子打听了你的事。”姜云山很是感慨道,“裴师兄可真是个好人。”

    姜宝青倒也不疑有他,毕竟最初她刚进勇亲王府时,也曾见过蔺昱庭领着裴语泽来给昏迷中的佳慧太妃请过安。还有后头,蔺昱庭也亲口说过,裴师兄托他照看她。

    确实是个好人啊。

    姜宝青点了点头:“我听世子提过,裴公子确实也托他照看我。”

    两人唏嘘了一阵裴师兄真是个好人,又定下了过些日子带些礼物上门感谢后,这会儿姜晴跟廖春宇捧着他们俩挑好的小玩意过来了。

    姜晴挑的是个青玉制成的捣药杵,这东西虽然珍贵,但纯粹就是个摆设,玉质脆弱,是万万不能用来捣药的。姜晴满是期待的看着姜宝青:“姐姐,我能把这个捣药杵摆在我屋子里吗?”

    真要是说起来,那堆锦盒里还有不少珍美稀有的宝簪,然而姜晴却一样都没挑,反而挑了这个只能当摆设的捣药杵。

    不过姜宝青向来尊重妹妹的个人意愿,她笑道:“你喜欢就好。”

    姜晴捧着那青玉做的捣药杵欢呼起来。

    至于廖春宇,挑得也是一套摆件,几只白玉做的蛐蛐,形态各异,活灵活现,玉质上乘,雕工也是极佳。

    廖春宇捧着那几只小蛐蛐,有些忐忑的看向姜宝青:“大姐,我,我挑得是不是有些多……”

    姜宝青失笑:“我还嫌你们俩挑得太少了。那么一堆宝贝,你们就挑这一点出来啊?”

    姜晴很是懂事的摇了摇头:“我虽然没去过王府,却也知道,那些高门贵族,多得是狼心狗肺黑了心肝的污糟事,姐姐去里面看病,得了这些诊资,哪怕姐姐本事再高,也是不容易的。姐姐愿意将东西分给我们,是姐姐人好,我挑这个捣药杵就够啦,摆在屋子里,提醒我好好学医,到时候可以帮得上姐姐的忙。”

    廖春宇脸皮涨的有些发红,他觉得自己挑得有些多,忍痛只留下一个玉蛐蛐,将其它几个蛐蛐都放在桌子上:“我,我要这一个就够了……”

    姜宝青拿起那几个蛐蛐,塞到廖春宇的手里,失笑道:“你这本就是一套,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拿去玩吧。”

    廖春宇却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要这一个就够了,大姐,其余的你留着,留着当嫁妆。”说到嫁妆,廖春宇就有些结结巴巴的。

    姜宝青跟姜云山都差点笑出声来。

    “春宇现在就知道给姐姐攒嫁妆了,”姜宝青摸了摸廖春宇毛茸茸的小脑袋,“咱们本是一家子,哪里用得着分得那么清楚?难不成日后你们得了什么宝贝,我还不能去挑几样了?”

    姜宝青故意这般说,果然姜晴跟廖春宇都有些急了,一个接一个的就差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让姜宝青随便拿,全拿走也无妨。

    姜宝青笑得眼角都有些湿了,她道:“看,你们既然有这份心,难不成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小气至此了?快去快去,再多挑几样,不然我要生气了。”

    将两个孩子轰去继续挑可心的物件了,姜宝青转过头来同姜云山俏皮道:“只得委屈哥哥,挑弟弟妹妹剩下的东西了。”

    兄妹俩一起笑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你这劲不够大啊

    觅柳端了茶过来,轻手轻脚的将茶放在茶几上:“姑娘,大少爷,请用茶。”

    姜云山跟姜宝青打小就是苦孩子出身,他在云海老人家里时也不是没受过丫鬟的服侍,只是跟这自己家的,终是还有些不同。姜云山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对了,说起觅柳跟寻桃,”姜宝青有些叹气,“看来只能将屋后头那倒座给修葺一下了,这几日觅柳就先住在我屋子里。”

    姜云山点了点头,他知道姜宝青其实不喜同旁人住在一起,这事还是早些解决的好,他便起身道:“这已经是腊月了,再晚一些怕是也无人出来接活了。我去寻几个泥瓦工,这事早日妥了才好。”

    姜云山出去了,觅柳有些不安:“劳姑娘少爷费心了。”

    “你既然来了我家,我自然也不能亏待你。”姜宝青道,“只是我家同王府差距着实太大,你也见着了,若眼下你后悔还来得及。”

    觅柳吓得又跪下了:“姑娘,奴婢不后悔,姑娘莫要赶奴婢走。”

    姜宝青实在头痛她们这等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沉声道:“你若是想好好留在我家,头一条记住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不喜欢这样。”

    觅柳忙又从地上起来,束手站在一旁:“奴婢记得了。”

    姜宝青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头疼。

    更头疼的事还在晚上。

    光收拾那些东西,存到仓库里就折腾了大半日,晚上好不容易轻省些,姜宝青正合了眼打算眯一会儿,就听得外头窗柩轻轻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人拿小石子丢到了窗户上。

    觅柳也警醒,她本来打了铺盖在外间的侧踏上休息,听得这声音,一骨碌的坐了起来:“姑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姜宝青大感头疼,这动静八成是宫计那登徒子要来找她的暗号,若是往日也就罢了,姜宝青知道一道窗户也拦不住他,索性就随他去了,但眼下,屋子里头还杵着一个觅柳呢。

    “许是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声音。”一边随口含糊了过去,姜宝青一边认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重新把衣服穿上了身。

    虽说宫计那厮扰人睡眠实在是可恶,但架不住她也怪想他的,自然要出去看一看。

    这举动把觅柳吓了一跳:“这么晚了,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睡不着,我出去走一走。”姜宝青随口扯了个理由。

    觅柳便也开始穿衣:“奴婢陪姑娘出去。”

    “别,”姜宝青止住觅柳的动作,“我就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思考下人生。”

    因着佳慧太妃就经常要求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这理由觅柳倒也接受得很快。她只是愣了下:“……夜寒露重,姑娘您再披个披风吧。”

    姜宝青也怕宫计因着这个发脾气,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件披风来披上,临出去前又嘱咐了觅柳一句:“你在屋子里好好看家。”

    觅柳像是被委托了什么重任似的,郑重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

    姜宝青这才溜了出去。

    雪后的夜晚总是静谧的过分,姜宝青推开院门,往巷子里张望了一眼。

    巷子里的白雪映着月光,皎洁的有些发亮。

    那皎洁的月光下,宫计长身而立,见着她便是微微一笑。

    宫计天生一副好样貌,这般月下雪景中微微一笑,姜宝青脑子里竟有些不合时宜冒出一句“名花倾城两相欢”来。

    姜宝青晃了晃小脑袋,随手掩上院门,欢喜的朝宫计跑了过去。

    宫计就着外头的披风,一把将少女搂紧了怀里,轻笑道:“今儿转性了?倒是乖觉,穿得倒是暖和。”

    姜宝青抬头横了宫计一眼。

    少女嗔怒微恼的脸那般生动,宫计忍不住俯下身子,往少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姜宝青的脸一瞬间就有些红,有些忿忿道:“登徒子。”

    宫计悠悠道:“是啊,我这登徒子真是许久没遇到过姑娘这般配合的了,亲自来见我这登徒子,真是深感荣幸。”

    这厮嘴里真是没什么好话,姜宝青面无表情的拿脚踩了踩笑得有些痞气的青年。

    宫计面不改色,眉头一挑还要再打趣姜宝青一句:“心肝儿,你这劲不太够啊。”

    姜宝青冷笑一声,伸出手来,朝宫计胳膊内侧的软肉捏住一小块便是轻轻一转。

    饶是宫计这等刮骨刀都不曾痛哼一声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脸色瞬间就变了。

    姜宝青收回纤纤玉手,在宫计怀里头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头,娇笑着给宫计抛了个媚眼:“……我这劲,够了吗?”

    宫计阴着脸,想报复回去,又不舍得在姜宝青身上下手,只得磨了磨牙,狠狠道:“冤家!”

    姜宝青笑得分外得意。

    小情侣间许久未见,见了总是要腻歪这么一两分,不过两人也不是光顾着腻歪,忘了正事的那等。姜宝青想起那玉佩的事,从腰间解下来,递给宫计:“这是你放在我枕边的吧?这会儿我回家了,也没什么事了,给你。”

    宫计接过来,却又替姜宝青系回了腰间,漫不经心道:“给我干什么,我又没什么用,你拿着,这玉佩还挺好的。”

    姜宝青以目斜视宫计:“这不是皇帝给你的吗?你拿来转送给我,这样好吗?”

    宫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半晌才放缓了声音对姜宝青道:“有什么不好的,勇亲王府这事已是开了头,以后说不得还有什么旁的麻烦事,这玉佩你戴着防身,那些人精似的老家伙大多认得这玉佩,总会顾忌几分。”

    姜宝青心中淌过阵阵暖流,她垂下头,嘟囔道:“我也不是那等柔弱的菟丝花,也是能自保的。”

    “是是是,”宫计搂着姜宝青,“我知你厉害得很,可但凡世间男子,有哪个愿意让心爱之人去冒险的?”

    虽说他声音有些冷,但话里流露出的情意却是让人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尤其那句“心爱之人”,姜宝青听得心动不已,她温顺的贴在宫计的胸膛上,轻声道:“可我也不愿意让我心爱之人,日日为了我奔波劳累,操心操力的……”

    宫计许久不曾说话,半晌,紧紧抱住了姜宝青,越来越紧,勒得她差点断了气。

    姜宝青一开始还暗自忍耐,到后面着实有些忍不了,憋着气大喊出声:“你够了!我看你是想勒死我!……”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有愧

    半夜姜宝青回了屋子,觅柳还未睡,正在那合衣等着姜宝青。

    桌子上燃着一支蜡烛,这会儿已经燃到了尾端,灯台上满满都是蜡烛淌下的烛泪。

    觅柳有些不安:“姑娘,你没事吧……这么久……”

    觅柳细细上下打量着姜宝青,见姜宝青安然无恙,只脸还有些红,嘴唇更是有些微肿,还以为是冻的,忙拿了个汤婆子出来:“姑娘且暖一暖,外头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姑娘。”

    姜宝青看了一眼觅柳。

    方才她同宫计也提到了觅柳的事,早在觅柳跟寻桃在勇亲王府伺候姜宝青的时候,宫计就将觅柳寻桃的祖宗十八代给查的一清二楚了,这两人俱是身世清白的姑娘,倒也没什么。

    “若你不喜欢,我打发了那两人就是。”

    姜宝青记得宫计说这话时,脸色漠然到了可以称之为冷酷的地步。

    可想而知,他口中的“打发”,定然不是那么简单。

    姜宝青这会儿看着觅柳,想起宫计那有些残忍的话,心下也有些暗笑自己真的是偏心到了天边去。若是旁人说这般话,她说不得就会觉得那人冷血无情,是个危险人物,若可以还是远离得好;然而宫计轻描淡写的为着她说出这般话,她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她的宫计,这么多年腥风血雨的走下来,这才养成了这般有些扭曲的性子,也太招人心疼了!

    “不必了,我这就歇下了。你也早些睡吧。”姜宝青自是没答应宫计的“打发”,至此,她才觉得她确实要对觅柳寻桃负起一份责任来。

    觅柳有些忧心,但见着姜宝青神色如常,精气神更是比起先前有些恹恹的模样要好得多,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应了一声,躺在了侧塌上,许久才睡了过去。

    姜云山办事很有效率,昨儿他出去找了几个泥瓦工,今日里那些个泥瓦工就已经带着工具过来干活了,几人似是一个泥瓦班子里的,互相配合起来效率极高,只大半日,便已将屋顶房梁都有些破旧的地方都一一修葺好了。

    觅柳烧了一大壶热茶,挨个给那些做活的人倒了热茶,手脚勤快的很。

    做完活,觅柳又找了块粗布,将头发一扎,进了倒座,麻利的收拾起来。

    确实是个极为能干的丫鬟,省了姜宝青不少的事。

    姜宝青正暗暗点着头,院门口有人微微颤着声,喊了一声“姜姑娘”。

    姜宝青听出了这声音,看过去,果然是温夫人。

    因着进了腊月,日子越发冷了,温夫人身子也有些不大好,便提前放了假,只隔三差五的布置些课业,让姜晴跟廖春宇写完了给她送过去批改——实际上,据姜晴说,温夫人这些日子教课似是总有心事,对着他们也经常一副很是歉疚的模样,看着倒像是郁结于心病倒的。

    姜宝青吃了一惊,不过大半月未见,温夫人这脸色竟落败至此,看着竟有了几分枯槁的模样。

    温夫人似是强撑着过来的,手里还拄着一柄拐杖,她吃力的上前,便要给姜宝青拜倒:“姜姑娘,幸好你没事……”

    姜宝青跟姜晴俱是吓了一跳,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温夫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姜宝青入手一扶,惊觉温夫人这似是又轻了不少。她顺手便要给温夫人把脉,谁知温夫人却用力挣脱了出去。

    做完这些,温夫人显然有些气力不支,气喘吁吁的厉害。

    姜晴有些慌乱,看向姜宝青,见姜宝青神色镇定,她便像有了主心骨,也渐渐镇定下来。温夫人是她恩师,她自然是盼着温夫人好的。姜晴试探着看向温夫人:“先生,要不你先去屋子里休息会儿?”

    温夫人半晌才缓过气,慢慢道:“……不打紧,我是来给你姐姐道歉的。”

    这话一出,姜晴大惊失色。

    心下头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先生欺负了姐姐吗?

    姜宝青心思敏慧,多少猜到了些。

    她有些无奈的看着温夫人,还未等她开口,温夫人便已是有些哽咽:“我明知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尤其女子抛头露面行医,更是被人避讳;我也知我乳母那儿媳,贪婪成性,实乃隐患。即便如此,我还是舔着这张老脸上门来求姑娘去救我乳母……姜姑娘心善,救了乳母一命,谁知,这竟给姜姑娘埋下了这等祸端……”

    话说到这,姜晴也多少有些明白了,她就说怪不得这些日子温夫人看上去总是愧疚难当又郁郁不乐,然而问她,她却总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姜晴这做人学生的,又哪里好就着先生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谁曾想竟然是为着这事!

    “温夫人不必自责,这事怪不得你。”姜宝青有些无奈道,“我见夫人身体似是有碍,先给夫人诊下脉吧。”

    温夫人很是坚定的拒绝了姜宝青:“姜姑娘,我这病不打紧,大夫已经开了药了。我这次过来,是听说姜姑娘回来了,是以登门道歉。我从前许诺过要好生教导这两个孩子,这些日子纵然无地自厝,却也只能厚着脸皮屡屡登门……姜姑娘,我……”

    温夫人说到这,却是有些哽咽的无法出声了。

    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姜宝青救了她乳母一命,然而她乳母的儿媳,却因着趋炎附势而把姜姑娘出卖给了勇亲王府。这些日子京城里头那流言她也听说过,说什么勇亲王一怒之下杀了许多给佳慧太妃诊治无力的大夫。

    这不就是,就是害了姜姑娘吗!

    姜宝青很是敬重温夫人这样端重自持的人品,忙道:“温夫人不必这般自责,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昨日里我哥哥还说我胖了呢。”

    温夫人眼里含着泪,笑道:“姜姑娘无事又非我之功,姜姑娘受险却是我之过,姜姑娘莫要安慰我了。这些日子我日夜不安,想着若是姑娘有什么闪失,我也只能拿这条老命来赔了。眼下见着姜姑娘安全归来,总算是可以放下这份心。然而姜姑娘如何责骂我,却也是应当的。”

    温夫人坚定的认为她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姜宝青叹了口气:“夫人这就是钻牛角尖了,说个不当的例子,若是夫人请了客人来家中做客,那人却在路上被人谋害,难不成夫人便要背起这份杀孽了?便是翻遍大荣律,也没有这样的判法。世间缘法本就是这般,一啄一饮自有天定,合该我命中有这么一桩事。”

    姜宝青不善安慰人,这话自然是扯出来哄温夫人的,她自己其实并不怎么信所谓的命。

    要信,她也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过,架不住古人多信什么命啊运啊的,她便只能扯出这面大旗来安慰钻了牛角尖的温夫人了。

    温夫人听了果然神色愣了下,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第四百三十五章 王氏上门

    姜宝青又一脸深沉道:“温夫人有所不知,我的医术极好,深巷掩不住酒香,哪怕我再怎么藏拙,总有一天也会传出去,不是孙家媳妇,也可能是周家媳妇,赵家媳妇,该来的总会来。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出众。”

    温夫人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姜姑娘你……”

    哪有这样自己夸自己的!

    笑过之后,温夫人却觉得胸中郁气疏朗不少。她郑重的向姜宝青敛袖鞠了一礼,姜宝青忙避身让开。

    “姜姑娘用心良苦,心胸开阔,我实在无以为报。”温夫人轻声道,“日后定竭我所能教导两个孩子。”

    这话比什么都实在,姜宝青自然也是十分高兴:“有劳夫人了。”

    温夫人不顾姜宝青跟姜晴的挽留,应是拄着拐杖离开了,看那方向,倒不像是回家,反而像是去她乳娘家的方向。

    姜宝青没把这事来放在心上,只不过第二日,温夫人乳母秦婆的儿媳王氏,却闹上了门。

    姜云山已经去云海老人那上课了,廖春宇这几日也跟巷子里头旁人家的孩子去空地上打雪仗玩去了,只剩下姜宝青跟姜晴,以及觅柳三人在家。

    觅柳昨儿就将那倒座给拾捯的差不多能住人,睡了一夜,今儿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地方需要再补缀一下,她正在倒座里头收拾着屋子,姜宝青跟姜晴在灶房里打算合力把勇亲王府送的那头宰好的青羊给腌制一下,大家都在忙着的时候,就听得外头的大门被拍的震天响,间或还有些尖锐的女人叫声。

    “姜宝青,你给我出来!”

    姜晴眉头皱得老高,有些生气:“我去看看是什么人,跑到别人家来叫嚣!”

    姜宝青拦住她:“这青羊腿上还要再抹些盐,你先忙着。”

    这声音虽然狰狞的很,但她也听出来了,应该是温夫人乳母秦婆的二儿媳王氏。

    “可是……”姜晴极为难得的没有立马顺从姜宝青的话,她犹豫了下,“外面那人叫门凶得很。”

    正因为凶得很,所以才不能让还是个孩子的姜晴出去。

    这话姜宝青自然不能说出口,她笑了下,因着手上沾着盐巴,不好去摸姜晴的头,只能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再凶也没用,一切反动派在我银针面前都是纸老虎。”

    姜晴笑了下,倒是很信任姜宝青,重重的点了点头。

    姜宝青便出去洗净了手,慢悠悠把手擦干了,又往手上涂了些养护的膏子,这才慢悠悠的去开了门。

    一开门,门外头已经有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了。

    其实倒也不怪邻居八卦,实在是姜宝青他们一家子太让人好奇了。

    一家子没有大人,竟是哥哥姐姐领着两个小孩过日子,偏生这家里头较大的那俩,样貌一个赛一个的好,仿佛比着长似的,听说还是一对龙凤胎,也不知是哪家有这个福气。

    再加上这巷子看着低调,但能住在这里的,除了祖辈就定居在这的老住户,其余都是有些手段跟充沛银钱那种的。

    这一家子四个孩子过日子,连个照顾人的仆役都没有,怎么也不像是有底蕴的人家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左邻右舍的,早就对这一家子很是好奇了。

    偏生他们个个还低调的很,也不怎么喜欢出门攀谈,平日里见到也是点个头互相打个招呼。唯一一个到处疯跑的男娃,倒也问不出什么来,一问就炫耀他哥哥姐姐对他多好多好。

    怎能不让人好奇呢?

    眼下出了这么个大动静,自然是要出来看看热闹的。

    姜宝青拉开门,神色淡淡的:“孙家婶子这是做什么呢?”

    王氏像个茶壶一样插着腰,看着姜宝青那张明明荆钗布裙却难掩容光四射的脸,越发恼怒,恨不得抓花了姜宝青那张脸!

    也不知道这个妖精到底使了什么法子!

    昨日里那温家的上门了,她不过是多问了句她引荐的姜姑娘可是在王府里立住脚了,有没有念着她的恩?接着就被那满口礼义廉耻的寡妇给从头到尾给骂了一顿,竟然还说她寡廉鲜耻,乃孙家之祸!

    从那个老虔婆,到那个被迷了心窍的小儿子,一个个的都站在她那边说话!

    真是气炸了她!

    她被人打掉的那两颗牙齿至今还多有不便,她也是受害者,这姜宝青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看这白里透红的脸,还不定在王府养得多好呢!

    凭什么还咬着她不放啊!

    “做什么?!”王氏冷笑一声,含酸带刺道,“姜姑娘,我是小户人家,咱们有事直接说事,我荐你去勇亲王府,这可是桩好差事吧?”

    周围那群竖着耳朵看热闹的,一听得“勇亲王府”四个字,倒是不约而同的静了静。

    姜宝青神色不变,淡淡道:“好差事倒是算不上,不过给的诊资确实挺高的。”

    王氏一听诊资,一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几乎是立刻竖了起来,心头发热,嚷嚷道:“我说姜宝青,做人可要知恩图报,是我千辛万苦托了人把你介绍到勇亲王府的,你得了天大好处,准备点谢仪,这事不为过吧?”

    旁边便有人恍然:“原是这样,我说昨日里怎么有辆马车停在姜家院子门口,上好的青羊獐子,好些个年货,流水似的都搬了进去……”

    这话听得王氏心头越发火热,恨不得当即闯进姜宝青身后的院子里,把那些“好处”给全搬回自己家。

    王氏见姜宝青只冷笑着看她,并不出声,便想着小姑娘大多脸皮薄,她先哄得周围邻居都替她说话,再这么一逼她,不信这小姑娘不乖乖的把钱给交出来。

    王氏心下起了决断,立马跟周围那些个看热闹的邻居道:“你们不知道,我为着这姜宝青的差事可是求爷爷告奶奶,层层托了关系,最后才找了熟人,把这个姓姜的给送进了勇亲王府给太妃治病,眼看着这从王府里头领了天大的好处回来了,我这个举荐的,按照礼数总要谢我几分吧?”

    一边说着,还一边拿眼斜刺着姜宝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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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小针女介绍:
针灸世家第四十五代传人姜宝青遭遇车祸,重生在了乡下一个痴呆小女孩身上。 愚昧闭塞的山村,骇人听闻的陋习,自私自利的亲戚。 失怙弱女如何在群狼环伺下,同哥哥过上安然的小日子? 且看她化刃为针,在坎坷世事里,挣得一片锦绣! 只是,那位病娇公子,你过来,咱们先把账算一算!田园小针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园小针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园小针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