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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班尺     青囊尸衣txt下载     青囊尸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月夜当空,桃江县城西北15公里处的桃花江北岸,临江一面,躺着错落有致的七个山峰,这就是羞山,也是《史记》中所记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

    夜色中远眺,如一浣纱女子斜倚天幕,线条分明的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江流之中。尤其是腰间的泉眼,就是传说中的“羞女泉”,少女喝了它,肤色白里透红,丽若天仙,所以四乡八村的姑娘们,春夏都争相饮用羞女泉。羞山下的女子,肤色确实比十里外的女子美,所以,“桃花江是美人窝”,断然不虚的。

    吴老爷子与卢太官登上羞山之巅,皓月当空,微风轻拂,山林间飘出一丝淡淡的野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唉,百年之后又见羞女峰,太官,其实此山暗合了易经风水之‘兑女’局,八卦之中,坤为老妇,巽为中女,兑则是少女,山川拔地起势,俨然竟如汲水浣纱女子之形,实乃天地之造化耳。”吴老爷子唏嘘道。

    卢太官睹物思情,回想自己前半生戎马生涯,远征缅甸,几乎埋骨异乡,临死之际,亏得婶娘相救,变为一具血尸,至今仍是孤寂孑然一身,心下不免有些黯然。

    望着月光下躺在羞山之巅的秃头老妇,太官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丝悲壮来,十余年间夜夜徘徊于热带雨林中,寻找着远征军的亡魂,其情其苦可堪,如今那64个吴家子弟终于回到了家乡,而婶娘她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婶娘,太官一定将你带到鄱阳湖谷。”卢太官发誓道。

    “子时已到,本提督即将释放出吴家子弟的魂儿,太官,待老夫取一口羞女泉水来。”吴老爷子身子一纵,沿着峭壁扑下,绿毛飘逸,潇洒竟如足踏平地一般。

    须臾,吴老爷子回来了,口中含满泉水,腮帮子鼓鼓的,但见他就地抓了两把黄土,撒在秃头老妇的脸上,然后“噗”的一声,将羞女泉水喷了上去……

    咸丰年的长江水师提督双手下垂,站在秃头老妇的脚下,让清凉的月光照在自己的后背上,淡淡的影子投射重叠上了她的身体……

    须臾,卢太官的耳边若隐若无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似风吟,又似窃语,一声、两声,越来越多,高高低低,抑扬顿挫……闻之令人浑身皮肤发紧,颈后凉风嗖嗖。

    此刻,惨白的月光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血红的面纱,风吟萧萧,鬼影憧憧,空中隐约传来了一阵苍凉悲壮的吟唱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一呼同志逾十万……昂然含笑赴沙场……”

    卢太官看不见那些魂灵,但却依稀感受得到吴家子弟们就在身边,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他默默地抬起手臂,向着迷离飘渺的夜空庄严的行了个军礼……

    许久,许久……吟唱声渐杳,几近不闻,惟有清风徐徐飘过羞山之巅。

    “他们回家了。”吴老爷子怅然若失的喃喃说道。

    “老爷子,您今后做如何打算?还要回去‘伏匿穴处’长居石洞之中么?”卢太官轻声问道。

    “老夫听秃头媳妇说当今大清皇帝早已经退位了,本提督算了算,这世上恐怕已再无旧日相识,百年过去了,不知现在的官府是否每年还在四处的搜捕飞僵?”吴老爷子问道。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什么僵尸鬼魂了,认为都是迷信,纯属无稽之谈,所以并无搜捕飞僵之说。”

    “哦,那太好了,本提督倒是愿意到处走走,领略一下当今世上中原各地的美女,看看都长成什么模样了,比之老夫当年带回桃花江的八位美人如何?”吴老爷子兴致上来了。

    “老爷子,不如就随太官去香港好了,那儿每年都举行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佳丽如云,保管您大饱眼福,乐不思蜀呢。”卢太官说道。

    “嗯,这个提议不错,看来吴家后辈儿还是蛮有孝心的,太官,你说的香港,就是道光二十年皇上在《南京条约》中答应给予英国红毛的那个南海渔村么?那小村里竟然会有美女?”吴老爷子狐疑的说道。

    “老爷子,那里现在可不是个小渔村了,而是一个现代化的大,反正一下子也说不明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黄白棕黑,各种肤色的美女应有尽有。”卢太官解释道。

    “那好,本提督就依你,去香港渔村去参加小姐选美比赛。”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卢太官看了看吴老爷子身上的绿毛,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老爷子,您这一身绿毛能否剪掉?还有,您的脑袋上长着一双眼睛,得找个帽子遮盖住才行。”

    “嗯,绿毛嘛是不可以剪掉的,穿上件马褂不就可以遮住了么?帽子倒是可以戴上一顶,但上面要留两个洞眼。”吴老爷子通情达理的回答道。

    卢太官无奈的说道:“好吧,太官先要送婶娘的遗体回鄱阳湖谷,老爷子可以一起同行了。”

    两人商议妥后,飞僵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与卢太官下了羞山,在桃花江边找到了那辆等候着的越野吉普车。

    “这是汽车,跑得比马要快。”卢太官向惊异不已的老爷子解释道。

    “它吃草料么?”飞僵吴老爷子疑惑的问道。

    “不吃。”卢太官回答道。

    “它会屙屎么?”老爷子又问。

    “不。”卢太官耐心的说道。

    “我要屙。”吴老爷子捂着肚子蹲到车后去了……

    两日后的下午,越野吉普车终于找到了鄱阳湖谷。

    飞僵吴老爷子头戴一顶草绿色的确良军帽,上面抠了两个洞眼,只是每次视物时需低下头来通过孔洞看出去,十分的不方便,一副宽边墨镜架在了鼻梁上,将灰白色的双眸藏在了镜片后面。他想要的长袍马褂早已经过时买不到了,而且有拒绝穿衬衣或是背心,惟有将就着套上了一身蓝色的毛料中山装,纽扣系得紧紧的,偶尔身体活动时会有少许绿毛自衣缝中露出,但基本上已不为他人所注意了。由于穿不惯牛皮鞋,又找不到合适的马靴,便随意的蹬上了一双上海产的白色高腰回力鞋,感觉到既柔软又舒适,老爷子从来都没有穿过如今有弹力的橡胶鞋,笑咪咪了一整天。

    但见他从容不迫的迈下了车子,黄帽蓝衣白鞋,挺起了胸膛,煞是威风凛凛,如同当年的提督大人一般。

    “依照明月所描述的,这里应当就是鄱阳湖谷了。”卢太官望着谷口思索着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一溜烟儿似的跑得不见了人影儿,他原本就是个急性子武将。

    卢太官来到了那三间空荡荡的茅草屋前,然后沿着灌木丛中的小路找到了三座无碑坟冢,明月曾说那里埋葬的是王婆婆的师父和寒生的两位亲人。

    “就在这里开挖吧。”卢太官指着旁边的那座老坟身后说道。

    保镖自茅屋内取来锄头,日暮时分,墓穴已经掘出,卢太官轻轻将秃头老妇的遗体放了进去。

    “婶娘,仓促之间未及备好棺木,只有简陋一些了,好在您师徒二人相依为伴,了却了您最后的心愿。”卢太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坟丘堆起,高度略低于前面的墓冢,卢太官摆上途中买来的香烛和纸钱,慢慢的点燃,长跪在了墓前。

    许久,吴老爷子不耐烦了,催促卢太官道:“好了,好了,本提督的肚子又饿了,今晚到哪儿用餐?”

    “老爷子,我们今晚赶去南昌滕王阁处请您老人家吃大餐如何?”卢太官陪着笑脸说道。

    “大餐?正合老夫之意。”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鄱阳湖谷安葬事毕,吉普车一路奔南昌而去,那是南下广东必经之路,大约晚上八点多钟,才终于赶到了赣江边上人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

    飞僵吴老爷子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阁楼脚下的一家挑着四个幌的大饭店,一入门便高声叫道:“小二,快给本提督预备一桌上等酒菜。”

    旁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闻言好奇的抬起头来……

    那是冯生和他在飞机上新结识的那位漂亮的邻座女同志。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望着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头戴黄军帽,身穿蓝色中山装,足蹬白色回力鞋的老年顾客,两名女服务员面面相觑,然后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卢太官赶紧上前,和颜悦色的说道:“同志,我们是来吃饭的,这位老爷子喜欢开玩笑。”

    “坐下吧。”服务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啪”的一声扔下一本菜单。

    卢太官忙拉着吴老爷子坐下,低声道:“老爷子,这已经不是咸丰光绪年了,称谓都已经改变,以后对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必须喊‘同志’。”

    “同志?别嘴之极。”老爷子嘟囔着,低下了脑袋,眼睛从帽子上的孔洞里瞟向了邻桌的那位女青年。

    “嗯,此女甚美,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饰,尤其是齿白而具光泽,”他把脑袋伸到桌下一望,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是一双大脚。”

    “老爷子,齿白是刷牙的关系,另外现在流行大脚,过去的那种三寸金莲早已经被淘汰了。”卢太官解释道。

    “同志,点菜。”卢太官翻开菜单,点了一些江西特产美食,如庐山三宝的石鱼石鸡石耳、豫章酥鸭、竹筒粉蒸肠、鄱阳湖狮子头和灯芯糕。

    “我们饭店的滕王阁红酥肉口碑不错,要不要来点?”服务员介绍说道。

    “好,来一大盘。”卢太官点点头。

    “贵溪雄石镇龙兴铺的灯芯糕么?那可是乾隆年间的贡品呢。”老爷子啧啧道,口角边流下些许涎水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想当年王勃作《滕王阁序》时年仅二十六岁,竟描绘出如此美景,写下不朽之传世佳句,只可惜次年落水溺亡,真是天妒英才啊。”卢太官望着窗外夜幕中的阁楼,不由得心生感慨。

    “哼,落霞者,飞蛾也,当地土人谓之‘霞蛾’,孤鹜者,野鸭是也,所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实乃野鸭飞啄蛾虫而欲食,所以齐飞。”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啊……”卢太官怔怔的望着这位老祖宗。

    “这位老同志的诠释倒是别有新意呢?”邻桌的那个男子微笑着对老爷子一笑,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冯生,请问老同志贵姓?”

    吴老爷子低下头,从帽子孔洞中打量了一番这个说话的男子,然后朗声说道:“老夫乃是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羞山吴有榜是也。”

    冯生闻言一愣,他身旁的那位漂亮姑娘倒是“咯咯”的笑起来了,胀鼓鼓的胸脯一颤颤的,上面别着的那枚**像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着,就像是闪着金光。

    “那是谁的人像?”吴老爷子诧异的指着像章问道。

    “**呀,老同志您不知道?”那女同志笑着说道。

    “就是当今的皇上。”卢太官附在老爷子的耳边小声道。

    冯生饶有兴致的望着老爷子,凭借他多年来从事公安工作而养成的敏锐洞察力,已然感觉到这老同志与普通人有异,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神经上有毛病。

    “吴老,您很会开玩笑,老年人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对身体健康是十分有益的。刚才您说落霞不是指天空中的晚霞,孤鹜也不是大雁,这是您自己臆测的吧?”冯生微笑着问道。

    “非也,老夫是有根据的,要理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个句子,对当地的风物人情不可不知,对此,宋代吴曾在其《能改斋漫录·辨霞鹜》中说道,‘落霞非云霞之霞,盖南昌秋间有一种飞蛾,若今所在麦蛾是也。当七八月间,皆纷纷堕于江中,不究自所来,江鱼每食之,土人谓之霞,故勃取以配鹜耳’。《礼记·曲礼下》之疏引李巡注释曰,‘凫,家鸭名;鹜,野鸭名’。因而,此句千古绝唱,其实就是野鸭在吃飞蛾,这满朝文武都知道的。”吴老爷子见冯生文质彬彬,于是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吴老真是博学啊。”那姑娘赞许道。

    冯生自从在飞机上结识了中国国际旅行社的刘佳之后,得知她是由京城来江西考察旅游资源的,遂极力推荐其前往婺源考察,说那里的徽派建筑和田园风光构成了中国最美的乡村。不曾料想,宋佳非常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足令冯生激动不已,这么俊俏的对象要是带到唐山家中让老爹老妈见见面,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他想。

    “这位姑娘,不知是旗人还是汉人?芳龄几许?”吴老爷子和蔼之极的对那姑娘说道。

    宋佳一愣,随即嫣然一笑,目光瞥向了冯生,嘤嘤道:“吴老叫我小宋就可以了,我是汉族人,今年二十四岁。”

    “可曾婚配?”老爷子刨根问底。

    宋佳目光再次望向了冯生,那冯生正紧张的盯着她,姑娘脸一红,摇摇头道:“还没遇见合适的呢。”

    冯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荡。

    “让开!”服务员端着几只大盘子搁在了饭桌上,汁水溅出少许,沾到了吴老爷子的蓝色中山装前襟上。

    “对不起。”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不要紧。”老爷子伸手抹了抹衣襟,不小心露出了一撮绿毛。

    冯生和宋佳惊奇的目光盯住了那撮柔软的绿毛上……

    卢太官见状紧忙伸手将老爷子衣襟处露出的绿毛塞了回去:“你看看,老爷子的绿毛背心都露出来了,”随后扭头对冯生和刘佳二人说道,“我们家老爷子腰寒,一年四季都穿件绿毛背心。”

    吴老爷子低头瞧了瞧,夹起一块灯芯糕放入口中,随即啧啧道:“不愧为乾隆爷喜欢吃的点心,味道甜软香浓如同老夫那八位小妾啊。”

    刘佳莞尔一笑:“吴老您有八位……小妾?”

    “都已经死了,惟有老夫在世。”吴老爷子伤感的回答道。

    冯生听到现在,心下也不敢确定这老头究竟神经是否正常了。

    “老爷子,您不是饿了么?还是少说话多吃菜。”卢太官对冯生歉意的笑笑,劝慰老爷子道。

    这时,饭店门口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名身穿蓝制服的民警和几个带着红袖标,挎着半自动步枪的民兵。

    “同志们,注意了,现在开始检查证件,凡是有工作证和介绍信的,都摆在桌子上。”男民警高声叫道。

    “警官,出了什么事儿?”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警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证件拿出来我瞧瞧。”那警察诧异的望着卢太官,中原从来没有人称呼民警叫做警官的。

    卢太官和保镖各自掏出了港澳同胞回乡证。

    “哦,原来是香港同胞啊,没事了,”民警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埋头大嚼滕王阁红酥肉的老爷子身上,说了声,“喂,你的证件。”

    吴老爷子依旧低着头没有理睬,两只眼睛却透过帽子上的小孔打量着那位女民警,约有四十多岁,面糙色黑且板着脸。

    “警官,他是我们家老爷子,人有点痴綫。”卢太官赶紧赔上了笑脸解释道。

    “你,摘下墨镜。”民警不为所动,坚持命令道。

    吴老爷子慢慢的抬起头来,鄙夷的说道:“你们是南昌府那座衙门的?竟敢在本提督面前大呼小叫。”

    男民警闻言一愣,心道这装扮古怪的老头,看来精神是有毛病,于是目光犹豫的望向了那位女民警。

    “他真的是有精神病么?”那女民警语气沉稳,像是个领导。

    “是真的。”卢太官伸手取下老爷子的墨镜,露出那两只灰白色呆板的瞳仁……

    “哦……”女民警恶心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他也是香港人么?回乡证呢?”

    “他……是从老家山沟里接出来到省城医院瞧病的,眼盲又没见过世面,请多多包涵。”卢太官编了个理由解释说道。

    “奇怪,府台衙门里竟然还有相貌如此丑陋的女捕快?”吴老爷子摇着脑袋叹息道。

    “你说什么?”女民警愠怒了。

    男民警狐疑的盯着老爷子的双眸,轻声的对女民警道:“所长,我怀疑这老头有问题,你说他双目已瞎,怎么还能够看清楚人的长相呢?”

    “你……”女所长虽然长相难看,但是毕竟无人敢于当面提及,如今自己的下属有意无意的讽刺自己的容貌,不禁心中恼怒之极,于是命令道,“要是拿不出证件和介绍信,就带去所里审查。”

    “是。”民兵们围拢了过来。

    “放肆!”吴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脸色一沉,喝道,“你们谁敢碰本提督?”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旁边的饭桌上,冯生一面小酌着,一面看热闹。

    刘佳对这位夸过自己美貌的老爷子心存好感,这是所有女孩子都乐意听的,只是在当时的年代,男人们都比较矜持,极少有如吴老这般敢于直面坦言者。

    “这瞎老头挺可怜的,我们应当怎么帮帮他才是。”刘佳小声问冯生道。

    心仪的姑娘但有所求,岂能坐视不理,冯生慢慢的站立起来。

    “同志,这是我的证件。”冯生踱到女民警的面前,掏出自己原先的那本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来。

    “啊,公安部刑侦局……”女民警所长吃了一惊,七十年代期间,得见京城公安部的人可是不容易的。

    “请您再看这个。”冯生又递过去首长交给他信封里的那张介绍信。

    “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女民警所长念道。

    “不错,这老头就是朱寒生,婺源县南山村人,公安部与解放军总部医院联合对其开展一项秘密研究。同志,您贵姓?”冯生言之凿凿的说道。

    “我姓秦,是滕王阁派出所的所长。”那女民警赶紧回答道。

    “秦所长,你们的革命警惕性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以及认真负责的精神非常之好,我会向南昌市局领导进行反映的。嗯,这样吧,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继续其他工作。”冯生摆起了架子说道。

    “好的,那就谢谢冯生同志了。”女所长满脸笑容说道,随即招呼手下人员离去了。

    “你认识婺源县南山村的朱寒生?那位年轻的赤脚小神医?”卢太官惊讶的问冯生道。

    “是呀,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家的恩人,你们也知道他?”冯生诧异的说道。

    刘佳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可是你这介绍信上怎么说的是押解精神病人朱寒生进京呢?”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说来话长,既然大家都是寒生的朋友,不如一起小酌几杯如何?”冯生建议道。

    “此主意甚佳,老夫也要喝上几杯。”吴老爷子高兴的叫道。

    冯生和刘佳一起坐了过来,卢太官招了招手朝服务员要酒。

    “老爷子,您想喝点什么酒?”卢太官问老祖宗道。

    “老夫听闻清光绪年樟树满洲街一家有‘娄源隆’,这酒‘亮似钻石透如晶,芬芳扑鼻迷逗人,柔和醇甘无杂味,滋身清神类灵芝’的四大特色,南宋陆游盛赞其‘名酒来清江,嫩色如新鹅。’”老爷子说着口涎已经滴下来了。

    那女服务员已经瞥见这几人大有来头,于是态度已经好了许多,随即往桌前一站背起了台词:“这位老人家真是会喝酒啊,您说的就是咱们江西清江的‘四特酒’,是以大米为原料,小麦曲,大贡作糖化发酵,汲取深井泉水,固态地窑发酵,久贮陈酿,精心勾兑而成,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了,1959年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在品尝四特酒后,赞誉它‘清香醇纯,回味无穷’呢。”

    两瓶四特酒上桌,吴老爷子自己赶紧抢到手里一瓶,“咕嘟咕嘟”的先灌进了肚子里大半瓶,“好酒!”他啧啧赞不绝口。

    三杯落肚,桌上气氛顿时融洽起来,卢太官和冯生各自讲述了与寒生认识的经过,两人顿感酒逢知己,相见恨晚。

    吴老紧挨着刘佳坐,鼻子不停地翕动着,时不时的低下脑袋,从帽子小孔中偷窥着她……

    “但凡美女,乃有九点至为紧要,当年咸丰光绪两帝选天下之秀女,莫不若此。其一,须得乌发蝉鬓,发黑似乌云一般,两鬓薄如蝉翼。其二,云髻雾鬟,发束于顶,状若云雾,方显其颈修长,脸型尺寸得当,盖因中原人脖短面平之故,此法源自女娲,大成者为古时四大美人之一赵飞燕。其三,蛾眉青黛,此乃化妆之术,即剃去眉毛,而以青黑色颜料勾画出宛如新月之眉是也。其四,明眸流盼,明眸便是眼睛大而明亮,流盼乃为怒目而视,一双美目充满着哀怨恨意,男人绝对难以抗拒。其五,乃是朱唇皓齿,你想想,红唇加白齿,相得益彰,诱人之极。其六,玉指素臂,手指纤纤且软,手臂白皙、圆润富弹性,令人爱不释手。这七,便是细腰雪肤了,腰肢幼细如柳,肌肤雪白似凝脂,吹弹得破。八,红妆粉饰,红妆乃女子衣着得体,腮上微熏胭脂红晕,那胭脂本是匈奴发明之物,汉时传入中土,粉饰为在脸上涂白粉,以掩瑕疵。其九,肢体透香,须是天然体香,闻之心旷神怡,不能汗臭秽气,令人掩鼻而去。”吴老爷子如讲经布道般,侃侃而谈,唾沫星子四溅。

    “哇,原来美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刘佳啧啧道。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吴老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是什么?吴老,您快点说。”刘佳催促道。

    “便是一双莲足。”吴老严肃的回答道。

    “就是三寸金莲啊。”刘佳哈哈笑了起来。

    吴老正色道:“明正德年间,中原流行‘莲足会’比赛,也称‘赛足会’,当以山西、直隶两地为甚。五月五、六月六和八月十五中秋节,庙会墟市之上,士女云集,或围于空场,或坐于车中,在家则坐在门槛上,蒙上盖头遮住脸,然后亮出双足,当然是穿着鞋袜的,供游人品足点评,优胜者身价百倍,媒婆盈门。确切的说,山西的小脚要胜过直隶京畿,所以民间才有‘晋优于燕赵’之说。”

    “吴老,方才闻您对《滕王阁序》见解非凡,怎么说起封建裹足陋习来,却也是崇尚又加呢?”冯生被老爷子的高谈吸引了,遂笑着说道。

    “非也,虽长长之裹脚布内,脚趾形畸,肉折骨断,但外观小小金莲,却是令人遐想联翩,男人们蜂簇蝶绕,如痴如醉,每每入神之处,当可文思泉涌,妙语连连呢。可惜,自道光二十年,欧风汉渐,西俗东来,中原的男人们居然喜欢上了丰乳肥臀,高鼻阔嘴,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吴老说道后来,竟自叹息不已。

    “吴老,您看我可否算个美女呢?”刘佳很有自信的说道。

    冯生竖起了耳朵,留心吴老对刘佳的评价。

    “《诗》云:素以为绚兮。人以白最难得,俗话有‘一白遮九丑’之说,肌肤白皙细嫩的女子被争相迎娶,而肤黑粗糙者遭嫌弃。你肤白肉细,已实属难得。古人说,女子眼细长,其性必柔;眼大且粗,其心悍妒;流盼灵活黑白分明者,大多聪慧,呆滞无神白多黑少者,大都愚蠢;手嫩者多聪,指尖者多慧。老夫观你相貌,乃是一尤物是也。”吴老说道。

    “请教吴老,何为尤物?”冯生心下欢喜,遂诚心实意的请教道。

    “尤物者,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使人心旌摇荡是也。”吴老喃喃道。

    我的心早就摇荡个不停了,冯生心想。

    “好女子必爱干净,其妆必淡,其衣不贵精而贵整洁,不贵华丽而贵淡雅,不贵与出身地位相配,而贵与身材面貌相称,尤其是下装,应淡而不侬,纯而不杂。”老爷子抄起了酒瓶子,对嘴又灌了几口。

    “你,额尖露背并蛇形,早年必定落风尘,假使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吴老爷子微微一笑道。

    刘佳闻言脸色骤变。

    “何为‘屏风后立人’?”刘佳冷冷道。

    “《鬼谷巷妇人歌》有云:‘有威无眉精神正,行不动尘笑藏齿,无肩有背立如龟,此是妇人贞洁体。有媚无威举止轻,此人终是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後立人。’若本提督没猜错的话,你本是风尘中人。”吴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刘佳怒形于色,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行。

    “小刘,你上哪儿去?”冯生见此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拉。

    “厕所!”刘佳愠怒道,随即甩袖而去。

    卢太官大窘,忙歉意道:“冯生,老爷子神经不太好,口无遮拦,请勿见怪。”

    冯生淡淡一笑:“没关系,吴老玩笑一句,我怎会介意呢。”

    “老爷子,您老人家可别再胡说一气了,太官求您了。”卢太官央求道。

    此刻,吴老爷子正在埋头品尝起庐山三宝之中的石鸡,这是产自庐山林涧溪水之中的一种林蛙,据说营养价值极高。但见吴老将盘中的四五只石鸡的脑袋统统的咬下来,塞入了口中,然后以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对卢太官的话恍若不闻。

    卢太官摇了摇头,对这位吴家的老祖宗,一品提督大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

    刘佳从厕所里走出来,悄悄的溜到服务台前,轻声说道:“同志,我要挂个长途。”

    她拨打113长途台,告诉了接线生一个京城的电话号码,迅即接通了。

    “我是刘佳,现在南昌,冯生准备去婺源,我们在南昌这里碰上了一个叫作卢太官的香港人……”刘佳小声说道。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黑泽冷冰冰的声音:“卢太官?哼,他是不是和另外五个老年男人在一起?”

    “只有一个老年男人,他是个瞎子。”刘佳回答道。

    “瞎子?不对呀,远征军的那五个人呢?嗯,这样吧,你还是给我死死盯住冯生,找到那块旧羊皮,我相信还在他身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白么?我马上派人过来增援你,记住,他的名字叫做婺源太郎,十分熟悉当地的情况,随时保持电话联系。”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刘佳恭敬地回答道,然后放下了电话,按照计价器付了长途通话费。

    “刘佳,你回来啦,吴老脑筋不正常,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冯生关切的说道。

    刘佳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我才不会介意呢,吴老是个爱说笑的人,不是么?”说罢,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冯生见此遂放下心来,夹起一大块滴着汁水的滕王阁红酥肉放进了刘佳的碗里,体贴的说道:“你一定是饿坏了,多吃点,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去婺源呢。”

    “冯生,你能肯定寒生会回到婺源来么?”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相信。”冯生回答道。

    他心里寻思着,首长要金道长重返雨林找到寒生,之后便会命其带着寒生返回婺源,但是他又指示自己在婺源枪杀金道长灭口,押解寒生返京,回到京城后,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灭口……

    唉,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血腥阴谋之中了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是夜,众人住进了滕王阁旁边的一家旅社。

    店堂之上悬挂着明代进士陈冠《滕王阁送张宪使之云南》的名句“清秋霁晓豫章城,滕阁留欢送客情”匾额,道出了滕王阁是当年豫章城中一处迎来送往的理想之所,宴客饯别,迎宾洗尘,主效阎公,客慕王郎。

    皓月当空,清凉一片,赣江如带,往事如烟。

    吴老爷子兴致颇好,接连去了两次厕所,睡意全无,索性站在了阳台上,在月光下眺望那座已经颓败的1300多年前的江南名楼滕王阁。

    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为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创建,尔后历经宋、元、明、清几个封建王朝,迭经兴废,直到民国十五年(公元1926年)终毁于兵燹。

    “想当年,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如今竟只剩下些残垣断壁,真是令本提督扫兴。”老爷子忿忿道。

    “老爷子,您老人家今晚如此贬损冯生的女友刘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了?”卢太官埋怨道。

    “唐突佳人?非也,此女绝非善良之辈,其眉松散早已破瓜,双目汪水,春风鼓荡,风浪乱显,额头尖狭,飞贪即贱,俗话说‘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虽是尤物,却是会害了你那位朋友的。”老爷子振振有词道。

    卢太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老祖宗,我看刘小姐倒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呢。”

    “太官,难道你怀疑本提督的眼力不成?老夫一生阅女无数,甚至连军机大臣穆彰阿和兵部侍郎曾国藩都来向老夫请教呢。”老爷子勃然怒道。

    卢太官无奈的摇摇头,退回房间里,跟这个老祖宗是分辩不出道理的。

    “嘘……”老爷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悄悄说道:“你不信?好吧,本提督就让你见识一下,现在这贱女人已经在叩你朋友的房门了。”

    “你又如何得知?”卢太官摇摇头,似有不信。

    住店时,总共开了四个房间,卢太官怕老爷子会生事,所以便主动与其共住一间房,保镖单独一间,冯生和刘佳分别各要了一间,沿着走廊相邻。

    “老夫已是飞僵,岂有不知?”老爷子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黄牙。

    “太官,你随本提督去瞧个究竟。”老爷子阴险的一笑。

    “这样不好吧,偷窥青年男女之事,让人发现岂非为老不尊?你我颜面何存?”卢太官犹豫着说道。

    老爷子正色道:“老夫这是现场传授‘相女学’,以后你便不会上当受骗,唉,吴家子弟怎么竟是些迂腐之辈?”

    “好好,老祖宗,我们千万别被发现了,朋友面上会很尴尬的。”卢太官无奈的说道。

    “若是能被人觉察,那还算是什么‘飞僵’?”老爷子嗤之以鼻道。

    江南的老房子是砖木结构的,二楼走廊里是木地板,吱吱嘎嘎很易发出声响。

    “伏在本提督的身上。”老爷子吩咐道。

    卢太官依言爬在了老祖宗的后背上,中山装的内里是厚厚的绿毛,软绵绵很是受用,只是鼻子中感觉到有股淡淡的腥气。

    老爷子背着卢太官来到了阳台上,“嗖”的一声窜上了屋顶,尽管布瓦已经破旧不堪,但老爷子走在上面却是悄无声息,月色迷离,四下里万籁俱寂。

    老爷子轻声道:“抓住。”然后脚黏在了屋檐上,身子慢慢的倒挂了下去,此间屋子正是冯生的房间。

    窗户是面向赣江和茫茫田野的,没有挂窗帘,一抹清凉的月光斜斜的照进了房间内,视物清晰可辨,冯生正走向了房门。

    门开了,刘佳面红耳赤的站在了外面。

    “我……有点害怕……”姑娘羞涩的低语道。

    冯生虽说已届而立之年,但却从未与异性同处一室过,更何况是漂亮的女子,他心中禁不住的打起鼓来,一时间支支吾吾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想让我进屋么?”刘佳幽幽道,语气哀怨之极,令人顿生怜悯。

    冯生心中一热,后退两步说道:“那……请进来吧。”

    刘佳转身关上门,仿佛不经意般的顺手划上了门插销。

    冯生毕竟是名老公安干部,多年来养成的良好道德觉悟促使他还是伸出手来欲去开灯,不料刘佳身子靠在墙上,挡住了开关。

    刘佳晃了晃脑袋,两根辫子散落开来,她夸张的甩了甩头发,一股清新的香皂味儿隐约向冯生袭来,沁人肺腑,冯生忍不住深吸了两口。

    “是留兰香型的,好闻么?”刘佳姿势优雅自然的捋了一下乌黑的发丝。

    “好闻。”冯生机械的答道,自己洗头从来都是使用廉价的肥皂,既便宜又下头油,只是味道差了许多。

    “注意看,勾引男人第一步‘挠首弄姿’。”窗户外面,老爷子悄声告诫说道。

    月光下,刘佳俊俏的面庞距冯生近在咫尺,吐气如兰,只见她伸出了舌头,下意识的舔着嘴唇,先舔下唇,然后是上唇……

    老爷子尖细的的声音径直传入卢太官的耳鼓内:“第二步,‘引舌出洞’,可是火候稍欠不足,应以舌尖而非大片的舌头,会适得其反的。”

    “你口渴了么?一定是晚餐时喝了白酒之故,我去给你倒杯水。”冯生见状走去桌边倒水。

    刘佳嫣然一笑,扭动着腰肢来到床边,“鞋带怎么开了?”她边说着弯腰撅起了臀部,慢慢的系着鞋带,但是却未有蹲下,而是将圆润的屁股举起对准了冯生,并隐约的在摇晃着。

    “此为第三步,‘笑脸相迎’。”老爷子肯定道。

    可是此脸非彼脸啊,卢太官心里叨咕着。

    “女子之肥臀最易撩人,令你的朋友想入非非,心中欲一探究竟。”老爷子似乎猜到了卢太官心中的疑惑,进而解释道。

    冯生果然手中端杯,偷偷的在乜着眼睛盯着那翘臀。

    系好了鞋带,刘佳直起身来,此刻外衣襟不知何时散开,露出里面薄如纱的白色背心来,丰满的**高耸起,乳晕微微凸起,若隐若现……

    冯生浑身燥热起来,目光竟有些挪移不开,握着水杯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看看,第四步来了,叫做‘嗷嗷待哺’,激人忆起年幼时母乳相饲之臆想,令人充满孩提嗷嗷吸食母乳之渴望也。但老夫观之,此女左乳大右乳小,主淫,并乳以子暴起者,春心荡漾,其贱尤甚。”老爷子语音竟然也有些微微发颤。

    刘佳望着冯生“咯咯”的笑了起来,其音甚怪,冯生大窘。

    “太官,老夫教你,女人淫笑有六,娇声浪语而笑,渺目流眄作态而笑,无缘无故而笑,道望天而笑,回身忸怩而笑,掀唇露齿而笑,皆为轻浮**之征兆。”老爷子谆谆教诲道。

    那这笑可能就是第五步了,卢太官想。

    刘佳伸手拿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突然一把抱住了冯生,嘬起嘴巴按在了他的双唇上,一只手竟然径直的抓向了冯生的裆部……

    “啊!”老爷子惊愕的叫了一声,几乎双脚滑下了屋檐,晃了两晃,才没有摔下去。

    “怎么越过了六七**步,直接就上手了呢?”老爷子诧异之极的喃喃说道。

    都什么年代了,你那早已是过去的老皇历了,若是去了香港,没准儿会把你这提督老爷子吓死呢,卢太官心中说道。

    冯生此刻再也把持不住了,两人一同滚落到了床上,一时间,衬衣裤衩袜子横飞,两条白花花的**纠缠在了一起……

    “老爷子,再看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卢太官附耳悄悄地说道。

    “没劲儿了,本想好好传授些有用的东西与你,不曾料到此女下手如此之早,唉……”吴老爷子沮丧的直起了身子,背着卢太官返回了房间内,然后闷闷不乐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赌气的背过身去蒙上了被子。

    卢太官望着老祖宗憨憨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心道,但愿回到了各色女人充斥的香港后,老爷子千万别惹出点什么乱子来。

    戴秉国少尉他们再有几天就可以偷渡到达香港,之后还要召开记者会,以后的事情会应接不暇的,还是早点睡吧,卢太官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冯生虽年龄已不小了,但却是初识巫山**,几番点拨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折腾了一夜,直到天明,竟仍未合眼。

    刘佳原本想几战之后,冯生必定丢盔卸甲,如同死猪一般,自己便可趁机下手搜查其衣服,盗取旧羊皮。不料冯生却越战越勇,充分体现了其不屈不挠的职业精神,最后刘佳反而自己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当她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此刻,冯生已然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刘佳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冯生,面颊绯红,口中轻轻说道:“你真的是好厉害啊。”

    冯生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被子下酥体半掩的她,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咚咚咚”的敲门声,冯生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卢太官和吴老爷子。

    “冯生,我们前来辞行,即刻动身南下了,”卢太官面露诧异的打量着冯生,关心的说道,“咦,你的眼圈怎么都黑了,走路有在打晃呢?”

    冯生面露尴尬之色,赶紧遮掩道:“是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见到寒生,待我问候他,今后你若是有机会来香港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卢太官递给了冯生一张名片。

    “那是一定。”冯生身子堵在门口说道。

    卢太官与吴老爷子转身离去了,两人一路上抿嘴偷偷的笑着。

    越野吉普车驶出了南昌城,一路马不停蹄的南下奔韶关而去。

    早餐过后,冯生与刘佳乘上了长途汽车,前往婺源。

    南昌一带地势平坦,东行一段路之后,渐渐进入了丘陵地带,山间景色层次也逐渐丰富多彩了起来。极目之下,远山呈一抹黛色,翠绿的茂林修竹之间隐约露出飞檐翘角,青砖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人家,已是徽派建筑风格了。

    青山绿水修竹之间出现了一块块的油菜花地,淡淡的黄花络绎不绝,一直连绵到地平线上,村庄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牧童背着斗笠,悠闲地坐在水牛背上……

    “真美啊……”刘佳瞪大了眼睛,贪婪的望着那如画般的田园景致,连连发出感叹。

    “所以人们说,婺源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冯生说道。

    中午过后,长途客车缓缓驶进了婺源县汽车站。

    婺源县委招待所,前服务台。

    “没有结婚证,男女不能同住在一个房间。”柜台后面的接待员检查了工作证和介绍信后,严厉的说道。

    “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麻烦您通融一下。”刘佳涨红着脸辩解道。

    “不行。”接待员断然拒绝道,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中年妇女。

    无奈,只得开了相邻的两间房,招待所也是徽派建筑,院落整洁而清净,服务员拎着两只热水瓶带他俩走进了房间。

    “我有点累了,想小睡一会儿。”冯生说着打起了哈欠。

    “都怪你昨晚太凶猛了。”刘佳瞥了他一眼,嗔道。

    冯生疲惫的爬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蒙在身上。

    “冯生,你先睡吧,我到街上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刘佳关好了房门离去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冯生一掀被子跳下地,悄悄的尾随在刘佳的身后跟踪而去。

    婺源县城很干净,只有一条十字街,商业店铺也都集中在街口处,有百货公司、供销社、餐馆饭店和剃头铺,除此而外,还有一所邮电局。

    刘佳漫步在大街上,两侧的平房也都是徽式建筑,高高的马头墙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行人不太多,但是很悠闲,如同冬日的阳光般,懒洋洋的。她回头瞧了瞧,然后匆匆走进了县邮电局。

    冯生悄悄地贴着墙边溜过来,透过窗户看到了刘佳正在打长途电话,于是躲到了一家杂货铺内监视着邮电局的大门。

    不多时,看见刘佳从门内走出来了,然后漫无目的的闲逛,溜达进了百货公司。

    冯生一闪进了邮电局,对着那位梳着马尾辫子的长途服务台女接线员笑了笑,掏出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看,说道:“嘘……我是公安部的,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同志要的是哪儿的长途?”

    “京城。”女接线员紧张的回答道。

    “号码是多少?”冯生记了下来,然后说道,“请给我也接一个京城的长途。”他报了公安部总机的电话号码。

    公安部总机接通后,他要了刑侦局的一个分机。

    “喂,我是冯生啊,对,我在外面,赶快给我查一个京城的电话是哪儿的,我在线等。”冯生报过去了刘佳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有些人还不知道他的工作关系已经调到首长那儿去了。

    “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一个非公开号码。”须臾,电话听筒内传来了话音。

    “知道了,谢谢。”冯生放下了话筒。

    他的猜测没有错,自从昨晚在滕王阁下的那家旅店里,刘佳在**到来之际,极度兴奋时喊出了“呦西(よし)”的日语,他就立刻警觉了。

    “呦西”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抗日影片当中,如《小兵张嘎》、《地雷战》等等,是“很好,非常之好”的意思。冯生的推断就是,刘佳是日本人,看来是与缅甸大金塔的日本人是一伙的,目标不用说,还是那张旧羊皮。

    冯生清楚,组织纪律规定,在明知道对方是敌人时,仍与其发生性关系,等于通敌,而且知道了刘佳是日本间谍还继续与之发生性关系,就是卖国了。当然,经过领导批准的例外。

    可是在当时,自己已经完全难以自制,就是杀了自己,也决意不想下来了……

    冯生又要了京城的另一个电话号码,须臾,话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男中音。

    “我是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进了县招待所,房间号是107,请首长下达指示。”冯生没有将刘佳的事情上报,这等通敌卖国的所为,只有瞒得一时算一时了,况且他寻思着,只要没被发现,他今晚还要继续的干下去。

    “知道了,下一步行动听候电话通知。”首长撂下了电话。

    冯生松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邮电局,抄近路赶回招待所,刘佳还未回来,自己则依旧转进了被窝里,假装睡着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日本总领馆内,刚刚放下话筒的黑泽又接到了江西南昌来的长途电话,这是婺源太郎,也就是黄建国打来的,他是搭乘早班飞机从京城起飞前往南昌的。

    “黑泽先生,我已经到了昌北机场。”黄建国说道。

    “小水流佳子刚刚打来电话,她和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在了县委招待所,房间号是108,冯生的房间是107,紧挨着。”黑泽说道。

    “哈,县委招待所,我再熟悉不过了。”黄建国轻轻笑道。

    “你的任务是配合小水流佳子,不惜一切代价盗出格达预言,得手后迅速以电话通知我。”黑泽命令道。

    “不惜一切代价,当然可以杀人吸尸喽?”黄建国“嗤嗤”的淫笑着。

    “可以。”黑泽放下了电话。

    江西赣东北一带,黄建国太熟悉了,搭上了长途汽车,很快于日落时分,赶到了婺源县。

    望着熟悉的街道、房屋,恍惚有隔世之感,去年离开时,是爸爸和自己一同上的车,可如今下车之人却自己孑然一身了。

    看看天色仍早,一种强烈的思家念头袭上心来,于是悄悄地沿着小河边绕到了自家深宅大院的后面,然后瞅瞅四下里无人注意,便趁着夜幕走上石阶,轻轻的扣着门。

    “咣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看门的警卫是一位名叫黄阿狗的远房亲戚。

    “建国!你回来啦,主任也回来了么?”阿狗惊喜的叫喊起来。

    “没有,爸爸还在京城呢,他很忙。”黄建国搪塞说道。

    来到客厅里,领袖像依旧挂在中堂之上微笑着望着他,太师椅上落坐了下来后,扫视着厅内摆设,睹物思人,竟不自觉的潸然泪下。

    “建国,你先坐着,我去弄晚饭。”阿狗说着跑去了厨房。

    晚饭后,等到夜深亥子交更时分,黄建国悄悄的走出了房门,来到后院的围墙下,爬上了一株李子树,然后轻松的扒上了围墙,跳了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了些功力,如此高的围墙,以前是从没有胆量上去的,心下不由得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县委招待所而去。

    招待所大门已关,黄建国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来到了围墙下,再准备越墙而入。下了下决心,双足一蹬地,身子猛地窜起,竟然搭住了墙头,然后不费力轻轻的翻了过去。

    月光淡淡的斜射在了院子里,东西厢房里传出各式各样的鼾声,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的动静。

    黄建国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小水流佳子住的108号房门前,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他闪身进了房间,床铺上空空如也,屋内并没有人。

    这时隔壁的107号房间内传来了喘着粗气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章

    金道长悄无声息的出手了,寒生根本就未加以防备,但觉后腰连续酥麻三下,随即整个腰部如入冰水之中,其凉无比,他迅即意识到自己奇经的带脉三穴(带脉、五枢、维道)已被重手封闭。

    寒生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诧异地望着道长。

    金道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寒生,对不起,贫道这是为你着想,封了你的带脉,不要再在这茫茫的雨林中漫无目标的去寻找皱皮女婴了,否则雨季一来,大家必将葬身于瘴气之中,包括沈才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寒生冷冰冰的说道。

    “带你走出雨林,回蓝月亮谷去,贫道答应兰儿下个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会将你平安送回到她的身边,可是贫道也知道,找不到皱皮女婴你是决计不会回头的,无奈只有出此下策。”金道长解释说,脸上显得有些木然。

    寒生知道,带脉是人体奇经,与督脉、任脉、冲脉、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合称奇经八脉,它们同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有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带脉横行腰间一周,如腰带而得名,此奇经共有三穴,即带脉穴、五枢穴和维道穴,如今均已为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封闭,虽下身冰凉,但却不影响行走,只是双腿无法配合蝇速移动。看起来金道长似乎只是怕自己逃跑,似乎并无伤害之意。

    “寒生,你是知道的,带脉被封,行走起居并无大碍,到得蓝月亮谷,贫道即刻替你解开穴道,然后负荆请罪。”金道长歉意的笑了笑。

    寒生看了金道长一眼,此人心机甚深,做事决断,眼下自己穴道受制,难以逃脱,何况还有婴儿沈才华在身边,万一此人发起飙来,恐伤及孩子,那惨死的老祖便是前车之鉴。

    “好吧,我跟你走,不过回谷以后,我还是会再出来继续寻找皱皮女婴的。”寒生假装无可奈何的叹息说道,心中却想走一步算得一步,自己还需要点时间来想出自行解穴之道。

    沈才华愣愣的瞅着寒生,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华,带上吸子筒,我们上路吧。”寒生轻轻的抱起了沈才华。

    “寒生,孩子挺重的,不如交给贫道来背着吧。”金道长关心的说道。

    “不必了,孩子跟我已经习惯了。”寒生婉言谢绝道,无论如何,小才华在自己手里,心中才觉得稍微踏实些。

    金道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带上那些剩余的烤肉,熄灭了篝火,迈开大步,三人遂向北而行。

    既然是要将自己送回蓝月亮谷,这金道长为什么要避开明月和猿木呢?寒生隐约的感觉到,这金道长可能是另有所图。

    数日后,金道长、寒生及小才华终于走出了缅甸北部的原始森林,渡过了怒江,回到了中国境内,然后穿越高黎贡山,不日来到了腾冲。

    腾冲位于滇西边陲,西部与缅甸毗邻,称之为“极边第一城”,从缅甸克钦邦首府密支那到腾冲的距离约为217公里。

    古城外随处可见拔地参天的大树杜鹃和秃杉、银杏等热带高大乔木,艳丽多姿的云南山茶花比比皆是,与老家婺源的水乡景色迥然不同。

    道路旁有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山下一条清澈的河流,绿树丛中一座高大的纪念墓碑显露出来,尽管风吹雨淋显得颓败不堪,但仍旧不失其挺拔悲壮。

    途人告诉寒生,这是腾冲国殇墓园,建于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占地近百余亩,是腾冲各族百姓为纪念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攻克腾冲阵亡将士而建立的陵园。1944年夏,为了完成打通中缅公路的战略计划,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以六个师的兵力向占据腾冲的侵华日军发起反攻,收复腾冲城,日军藏重康美大佐联队长以下6000人全部被歼,我军亦阵亡少将李颐、覃子斌等将士9000余人,战死美军将士19名。

    “他们还好,死在了自己的国土上,清明寒食日终归有人祭扫,可野人山那五万多远征军亡灵至今仍徘徊在茫茫的热带雨林里,已经被人们彻底的遗忘了……”寒生望着树林间那一块块低矮的墓碑,幽幽说道。

    “寒生,你这人心地太过善良,兰儿是个好姑娘,可惜此生跟了你未必就是幸事啊。”金道长叹息道。

    寒生惊异的抬眼望了望道长,疑惑的说道:“金道长,此话何意?”

    金道长正色道:“寒生,你身怀青囊医术,当可安身立命,虽无锦衣玉食,倒也吃穿不愁,那兰儿秀外慧中,持家有方,两人何不安守田园,过一世平平安安的日子呢?可是你却犯险涉足江湖,卷进了一场格达预言的无谓之争,亲人为你日夜寝食难安,自家性命朝不保夕,这又是何苦呢?”

    寒生闻言默默不语。

    “以你的心机秉性,怎敌得过那些血腥残忍的政治势力?听贫道一句劝,放弃吧,做一介草民固然命贱,但却不比那些达官贵人寿短。”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我已经放弃了呀,格达预言丢失了,寒生也没有再去找,现在只要救回皱皮女婴,我和兰儿抚养这两个婴儿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寒生分辩道。

    “是啊,寒生,所谓的格达预言数字,丹巴喇嘛就没有告诉过你破解之法么?”金道长问道。

    “没有。”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金道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的眼睛,他明白,寒生并没有说谎。

    腾冲和顺古城,旧名阳温暾,明洪武年间军屯戍边而建,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有人口4000余人。全镇住宅从东到西,环山而建,渐次递升,一座座古刹、祠堂、明清古建筑疏疏落落围绕着这块小坝子,清溪绕村,垂柳拂岸,是座很有特色的滇西小镇。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金道长望了望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古城说道。

    寒生似乎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听闻道长问话,先是一愣,然后机械的点点头,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破解自己带脉穴位被闭的方法。

    古城内的居民大都是佤族、傈僳族和阿昌族人,黄昏时,户户炊烟袅袅,米饭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饥肠辘辘。

    他们在城中心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寒生,我们先上街去吃饭吧,唉,已经多日没有饮酒了,都快要憋死了。”金道长嗓子头里嘟囔着。

    寒生点点头,一手牵着沈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跟随着金道长走出了那家小客栈。

    “这孩子白胖胖的真是乖巧。”身后的那位佤族老板娘不住的赞叹道。

    暮色降临,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细雨,穿着打扮各异的乡民们匆匆返回家中,碎石铺就的巷道上行人渐渐稀少,临街的商铺稀疏的亮起了油灯。

    “几位是要吃饭么?”昏暗的小饭馆内有人招呼金道长,口音听起来却不是本地人。

    金道长走进饭馆,四周打量了一下,“有酒卖么?”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沧桑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无领短上衣,下着青色大裆宽筒裤,红色的布包头,手腕上带着两只大银镯,胸前佩有竹饰,听闻道长之言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黑黑的牙齿,自豪的说道:“有阿佤山上好的水酒,若是要烧酒的话,和顺古城可就只有我这里才能喝得到。”

    “嗯,听老板口音却不似本地人?”金道长问道。

    “我是汉人,解放前来的这儿。”那老板回答说道。

    “把烧酒拿出来吧,贫道只喝烈酒。”金道长呵呵一笑道。

    “请靠窗坐吧,”老板望着寒生又道,“这位小哥和娃子也喝点什么么,有小红米泡酒。”

    寒生摇了摇头,拽着沈才华坐下了,吸子筒斜倚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山村小店,简陋而粗犷,盛酒直接用的是粗磁大碗,菜肴也是阿瓦山土菜,鸡肉烂饭和酸竹笋、臭豆豉粑粑。那老板又摸出几颗槟榔,放在了桌子上。

    “小哥,尝尝槟榔,这是佤族人最喜欢的零食。”老板对寒生说道,口中的牙齿十分整齐,但却是乌黑的颜色。

    “黑齿蛮……”寒生脱口而出。

    “小哥,你是途径此地的异乡人,也知道‘黑齿蛮’?这是我们佤族非常普遍的一种嗜好,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随身携带槟榔袋或是槟榔盒,劳动后休息时或平日谈话时,口中都含一块槟榔。这并非是树上的果实槟榔,而是用麻栗树叶和石灰煮成的,人人都会做的。这种槟榔嚼得时间久了牙齿就会逐渐变黑,且经久不褪色,不仅能将牙齿染黑,还能保护牙齿不被虫蛀。所以这里人以牙齿黑,唇红为美,牙齿越黑越讨人喜欢,像汉人的白牙齿,在这里女人是嫁不出去的,男人就会打光棍。”老板解释说道。

    “那你的黑齿……”寒生问道。

    老板嘴唇缩起,显露出来乌黑的牙齿,口中道:“我就是入乡随俗嚼槟榔变黑的。”

    “好酒,老板你这烧酒烈如火,入口先辣后甘,透百骸,爽煞贫道了。”金道长半碗落肚赞不绝口。

    “老板,你是汉人,怎么来到高黎贡山这偏远之地?”寒生一面吃着鸡肉烂饭问道。

    “在腾冲这里说说不打紧,本地人对远征军一直都是感恩的……”老板轻声说道。

    “你是中国远征军?”寒生惊异的问道。

    “我姓雷,原籍本是河南确山,1944年5月随中国远征军二十军李颐将军强渡怒江,血战滇西,在攻克腾冲的战役中负伤,后来就留了下来。”昏暗的油灯光映照在雷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淡淡的话语显得那么久远与悲凉。

    “请您说说远征军。”寒生放下碗筷,静静地听着。

    “记得那一年,怒江边上挤着无数的佤族、傈僳族以及阿昌族难民,没有粮食,生死垂危。我押着一队往前线运送馒头的卡车在途中抛锚了,遭到已经饿了几天的饥民的哄抢,我爬上车顶对百姓留着眼泪喊话:这是送到前线给攻城将士的口粮,你们若是抢走了,几万远征军将士空着肚子如能与日军血战?那些难民们立即停下来,并把手中抢到馒头统统又放回到了车上。一个佤族小女孩把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交还给我,说‘留给前线的叔叔吃吧’。

    战役结束全歼日军以后,我带了一包缴获的肉罐头和糖果军官来寻找这个小女孩,然而找到她时,小女孩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一株无花果树下饿死了……”雷老板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寒生沉默不语,就连沈才华也静静地倾听着。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负伤后留了下来,一直做国殇墓园的看守,不久便娶了那小女孩孤苦伶仃的母亲,现在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多年了。”雷老板苦笑着说道。

    “那你河南老家还有什么亲人么?”寒生问道。

    雷老板摇了摇头,戚戚然道:“都没了,我是参加国民党军队的人,若是回到内地恐怕是活不到现在的,远征军只有在腾冲这个地方,反而会被当作抗日英雄来尊重的,沧海桑田,人事难料啊。”

    “嘿嘿。”金道长蓦地笑了起来。

    寒生诧异的望着金道长,疑惑道:“道长,你何故发笑?”

    金道长怅然叹道:“英雄也罢,狗熊也罢,胜王败寇,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想你我一介草民,如砧板之肉,至于刀操谁手,又有何分别?”

    “这位道长所言极是,雷某如今已更名为‘岩帅’,过去的事如同过眼云烟,今天若不是这位小哥问起,我已经多年未再提及了,多少中原远征军同乡埋骨滇西,而我苟活至今,终年长伴卧床病妻,来日看已是无多了。”雷老板面露痛苦之色,走回柜台为自己也倒上了一碗烧酒,回到了桌前自饮了起来。

    “老板,你的妻子身患何病?”寒生问道。

    “多年来不知何故一直昏迷不醒,有时会说胡话。”雷老板叹息道。

    “那是中邪了。”金道长呷了一口酒说道。

    “不错,族里的‘魔巴’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遍请过高黎贡山地区的好几个知名的‘魔巴’来驱邪,但都还是束手无策。”雷老板无奈的端起了酒碗。

    “有没有请过中原正宗玄门道士?”金道长问道。

    “唉,这里地处蛮荒边陲,哪里得见中原正宗道家高人呢?雷某曾向过往商旅客人打听过,都说道教全真第一丛林京城白云观乃是中原最正宗玄门,可是此去京城山高路远,病妻已是寸步难行啊。”雷老板摇头说道。

    “如此,待贫道瞧上一瞧。”金道长脸色微醺,借着酒兴说道。

    “啊,那敢情好了,不知道长仙府何处?”雷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城白云观住持贾尸冥。”金道长朗声说道。

    “啊!”雷老板闻言脸色大惊,瞠目结舌的说道,“您,您就是中原全真道教的住持……”

    金道长微微一笑,谦虚的回答道:“不才贫道正是。”

    雷掌柜双膝跪倒,眼泪巴巴的望着金道长,仰天长叹道:“中原道教高人今天终于被雷某盼来啦……”说罢老泪纵横。

    “待贫道酒足饭饱之后前去为你病妻驱魔。”金道长爽快的说道。

    “不知道长有什么忌口之物?我再去炒上几样小菜。”雷掌柜诚恳的说道。

    “贫道只忌食五荤三厌,其余一概不忌。”金道长回答道。

    “请问道长这‘五荤三厌’指的都是哪些东西?”雷掌柜小心翼翼的虔诚询问着。

    “五荤,即大蒜、小葱、韭菜、兴渠以及香菜,三厌乃是天地水三物,就是大雁、鸽子、牛、狗、鳗鲡和龟蛇。”金道长说道。

    “道长稍候,小菜就来。”雷掌柜一头扎进了厨房里,随着锅碗瓢盆一阵乱响,不一会儿,几个热气腾腾的小菜便端了上来。

    金道长一连又喝干了几大碗烧酒,随即一抹嘴,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就请带贫道前去驱魔吧。”

    寒生对疑难杂症向来兴趣十足,今日有幸一观全真教一代宗师亲自下手驱魔,自是兴趣十足,于是悄悄对沈才华耳语道:“你和吸子筒呆在这里,我去看看就来。”

    沈才华点点头,将吸子筒搂在怀里,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冲着寒生微微一乐。

    雷掌柜的妻子就卧病在小饭馆的里间内室里,雷掌柜领着他俩走进来,轻轻的点亮了桌子上的菜籽油灯。

    靠墙有张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年妇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雷掌柜满眼柔情的望着妻子,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她额头上的几丝乱发,口中喃喃说道:“俄真,你终于有救了,中原来了驱邪高人,你可要快点醒来啊。”

    金道长目光炯炯,犀利的眼神盯在了俄真的脸上,然后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搭在她的眉心上,暗运一丝天罡真气,缓缓输入其印堂穴。

    寒生站在道长身后,见之心中暗暗吃惊,印堂乃是经外奇穴,位于督脉之上,主治中邪惊风,但自古以来,很少有医者善用此穴,通常以人中穴更为见效,而那些江湖术士们倒是经常以印堂明暗色泽之变化来相面推断吉凶,甚为灵验,盖因眉心头骨内乃是伏矢魄之所在,亦称“天目”。

    看来,这老道的道行果真不浅呢,全真教能够历经千年而不衰,必是有其过人绝技。寒生看得心中痒痒的,但是金道长不说,外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询问人家道中之秘技呢?

    这时,但见金道长手指回缩,口中断喝一声:“还不速速醒来!”

    雷掌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

    俄真的嘴巴轻轻的动了动,慢慢的张开,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八嘎!”

    金道长一愣,迷惑不解的望着依旧是双目紧闭的俄真,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八嘎”就是日语“混蛋”的意思。

    “她又在说胡话了,道长莫要在意。”雷掌柜赶紧解释说道。

    寒生心中突然一动,莫不是……

    “待贫道天罡气功配以全真教大罗秘咒灭此外魔,雷掌柜,速取清水一盆,白米数斤。”金道长乜起眼睛吩咐道,并以凝滞的余光罩向俄真,口中发出阵阵冷笑。

    雷掌柜闻言迅速跑出内室,到厨房里取道长所需之物。

    “道长,你这是……”寒生在一旁问道。

    金道长鄙夷的说道:“此妇人身体虚弱,为恶灵所侵,竟然以日语嘲笑辱骂贫道,简直是不知死活,贫道要用重阳祖师爷灭魔重手将其诛杀。”

    “可是俄真已经卧床多年,经络阻滞,血脉不畅,肌肉萎缩,臓器羸弱,不知她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寒生从医学角度提出异议。

    “贫道下手时自会斟酌的。”金道长哼道。

    雷掌柜取来了应需之物,撂在了床前。

    金道长先将白米倒入桶中拌湿,然后捧出水淋淋的米粒堆盖在了俄真的脸上,只露出口鼻。随即左手结印,右手食指定住其人中,运起天罡气功,口中念念有词道:“起眼看青天,重阳师尊在面前,大罗网魔阴阳界,诛杀邪灵一指间。一收青衣野鬼,二收素衫游魂,三收三界邪怪,四收四方恶灵,右手挽冲,左手脱节,口中念咒,嘴吐鲜血,叫他邪灵三步一滚,五步一跌,左眼流泪,右眼流血,三魂丧命,七魄消散,押入万丈井中,火速受死,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罢,一股强劲天罡真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射入俄真督脉人中穴……

    “道长,小心!”寒生轻呼道。

    此刻,那些湿漉漉的白米之上忽然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水分竟然凭空在逐渐的蒸发,白米粒也在渐渐的变色,先是发黄,进而粉红,最终慢慢的变成了鲜红色。

    寒生忍不住叫道:“道长不可!俄真气血将绝……”

    “可是恶灵还没出来。”金道长愠怒道,手下仍在源源不断的注入真气。

    寒生大急,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拉开道长的手臂,大声叫道:“住手!”

    金道长猝不及防,手指离开了俄真的人中穴,气恼的望着寒生说道:“再有片刻,恶灵便会被诛杀了,如此,功亏一篑。”

    寒生涨红了脸道:“那样,俄真的性命也会随之而去!”

    雷掌柜呆呆的望着他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俄真脸上堆着的那些白米鲜红的颜色渐渐的褪去了,寒生松了一口气。

    金道长皱着眉头说道:“奇怪,按理说全真教的秘法擒拿诛杀一个附上人体的鬼魂应当是一击便诛,怎么这么长时间竟还未果?”

    寒生想了想,说道:“也许俄真的体内并非是只有一个鬼魂……”

    “嗨。”俄真深陷在白米中的嘴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寒生和金道长冷不丁吓了一跳,雷掌柜缓过神儿来赶紧解释说道:“俄真又开始说胡话了。”

    寒生凝神注视着这个附体的女人,轻声对她说道:“你想说什么?”

    “帰国します。”俄真的口中又冒出来一句日语。

    “对不起,我听不懂日语,也不知你是谁,你会说中国话么?否则我不知怎样才能帮你……”寒生俯下身轻轻的问道。

    俄真不吭气了,寒生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俄真又开口了:“哇达西达(われわれ),陸军56师团,帰国します。”

    寒生仍旧是听不太明白,但是“哇达西达”这个词在电影中,鬼子军官对老百姓喊话时倒是经常说起过,是“我们”的意思。

    “他是说,他们是日军第56师团的,想要回国。”金道长在一旁突然说道。

    “金道长,你懂日语?”寒生惊讶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解释说道:“白云观经常有来华短期修道的日本人,因此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你问问他们总共有多少人在俄真体内?都是1944年阵亡的吗?”寒生闻言高兴的说道。

    接下来,金道长磕磕巴巴的讲了一通发音极不标准的日语,最终那俄真倒也是听懂了,于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的话。

    金道长面露惊奇的对寒生说道:“他们是昭和19年在腾冲战死的日本陸军第56师团6000多人的亡魂,十余年前,也就是在雷掌柜与俄真看守国殇墓园的时候,陆陆续续进入了俄真羸弱多病的体内,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俄真之口,向外传递出想要回国的愿望,真是太邪门了,6000多人竟能挤进一个弱女子的体内!怪不得连王重阳祖师爷的灭魔**都无以奈何呢……”

    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寒生想。

    “有办法了,我可以将他们这些人的亡魂收入祝由舍利之中,俄真也就能清醒过来了。”寒生说道。

    “他们可是6000多人啊。”金道长谨慎的提醒寒生。

    寒生沉吟道:“秃头婆婆曾说,祝由舍利理论上讲可以收魂无数,今次便可以验证一下,若无问题,日后我还要重返野人山,将那些远征军将士们都带回来呢。”

    “那你准备如何来做?”金道长问道。

    “这事还要借助小才华方可。”寒生说罢走出内室。

    “咦,才华呢?”寒生猛然间怔在了门口。

    大堂内,原先端坐在饭桌旁边的沈才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空中飘着朦胧细雨,昏暗的街巷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奇怪,你们这里有拐卖孩子的事情么?”金道长疑惑的问雷掌柜道。

    “没有,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雷掌柜肯定的回答道。

    寒生走回到饭桌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吸子筒也不见了,桌子上的饭菜,小才华一口也没动。

    “寒生,是否有什么人偷偷的抱走了沈才华?”金道长狐疑的问寒生道。

    寒生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极小,也不看看鬼婴沈才华是什么人?鬼婴发起飚来还不将拐走他的那个人给吸血了?对了,吸血,小家伙一定是饿了……

    坏了,寒生想到这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可别伤了什么人。他冷静的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雷掌柜道:“你家里有没有养动物?”

    “动物?”雷掌柜迷惑不解。

    “比如鸡鸭鹅狗之类的。”寒生解释道。

    “后院里只有两头大肥猪。”雷掌柜回答道。

    “在哪儿?快去看看。”寒生催促道。

    从柜台后面的侧门里走出去,大家来到了院子里,墙角处有一土坯垒成的猪圈,里面铺着稻草。朦胧的夜色下,沈才华正扒在一头黑毛大肥猪身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猪毛,小嘴则死死的咬在了猪脖子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裤,弄得像个血人似的。

    猪圈的角落里,蠕动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球状物体,无数根长毛在簌簌抖动着,并发出“嗞嗞”的吮吸声,那是吸子包裹住了另一头肥猪,正在吸血进食。

    “啊!这是……”雷掌柜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景象。

    寒生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事儿就好,两头猪无非赔个几百块钱也就行了,反正卢太官分手时给他的美金还没用完。

    “才华,行了,吃太多会撑坏的。”寒生跳进猪圈里把小才华拉了下来,再瞧他的小肚子早已经滚瓜溜圆了。

    吸子慢慢而舒适的展开了腹面,那只肥猪已经被吸光了体液,体型干瘪又猥琐,静静地躺在吸子的怀里。

    “雷掌柜,对不起,这两头猪我赔给你钱。”寒生万分抱歉的说道。

    “不,不,不要了……”雷掌柜战栗着说道,他已经几乎吓傻了。

    “今天夜里子时,若是云开月出,我便可以替俄真医治了。”寒生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夜空说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屋里的人们即刻安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和酒碗,默默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雷掌柜轻声对寒生说:“小哥,这位就是咱们古城乡佤族生产队的大队长西古散,也是滇西高黎贡山一带最大的魔巴,”随即恭恭敬敬的对西古散道,“西古队长,是中原来的小魔巴驱除了俄真体内的邪魔。”

    “咦,”西古散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似有不信道,“这不过是个小娃子嘛。”

    “是的,别看他是一个小娃子,可确实是厉害无比,单就他念诵的经咒,就如同天书一般。”雷掌柜解释道。

    “哼,以我看来,如此小小的一个娃子,能从俄真身上引出邪灵,那他很可能自身就是一个魔娃,他叫什么名字啊?”西古散锐利如刀的眼神儿盯着沈才华说道。

    “沈才华。”寒生语气平静的说道。

    “好吧,这个沈才华小魔娃既然来到了阿瓦山,我们政府便不能放过他,要将他体内的邪魔驱除掉,也算是为民除害吧。”西古散颌首嘿嘿笑道。

    “对不起,沈才华是个健康正常的婴儿,我们起早便要启程离开你们这里。”寒生站起身来不客气的回答说道。

    西古散拍了下手掌,门外走进来两名背着老式火铳的民兵。

    “看住他们,是不是魔娃,要等我问过了‘木依吉’才知道。”西古散命令道。

    “这……”雷掌柜为难的央求道,“他们是途径小店的客人,又是俄真的恩人,请西古队长放他们走吧。”

    西古散把脸一板,冷冷说道:“岩帅,你是在和政府讨价还价么?况且我这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着想啊,县革委会要是知道了也会完全赞同这样做的,总之,我们不能放走任何邪魔去破坏社会主义革命生产建设的大好形势。”

    寒生审视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其他一概不论,只要自己穴道解开,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就跑,任凭谁也甭想追上了。

    “寒生爸爸,”沈才华轻轻的拉着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才不怕呢。”

    寒生点点头,看了看伏在桌子上面沉醉不醒的金道长,又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半夜三点,得抓紧时间解穴了。

    “我们需要回到客栈休息,小孩子也困了。”寒生对西古散说道。

    “不行,你们就在这店里歇着吧,鸡鸣三遍,我就去问‘木依吉’,一切听从它的旨意。”西古散拒绝了寒生的要求。

    “‘木依吉’是谁?”寒生不解的问道。

    雷掌柜悄悄给寒生解释说道:“我们佤族崇敬的鬼神很多,有树鬼、火鬼、水鬼、谷子鬼、山鬼等等,但在诸鬼神之中最崇拜的就是‘木依吉’了,它是创造万物的神灵,天、地、火和地震神都是它的儿子,阿佤人生活的一切事情,刮风、下雨、打雷、粮食丰歉、生、老、病、死、六畜衰旺等样样都管,每个村寨都有一片神林,林中建有供奉木依吉的小草棚。”

    咦,吸子呢,寒生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鼻子嗅嗅,咧开了小嘴儿笑了,站起身来拽着寒生的手往内室里走去。

    “你们上床好好休息吧,天就快要亮了。”雷掌柜说道,随即轻轻的带好房门,回到邻居们的中间,俄真斜倚在一张竹椅上,已经能和大家进行交谈了。

    西古散挥了挥手,那两个民兵抱着火铳蹲在了内室的房门外。

    “喝酒。”西古散端起酒碗大声嚷道。

    魔巴是佤族巫师,也是群众中最有文化知识和威信的人,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里,政府基层干部往往也都是从魔巴中选任,百姓习惯上也乐于服从。

    寒生和沈才华呆愣在了内室里,原来俄真的那张大床已经撂下了蚊帐,借着昏暗的油灯光,可以瞧见吸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蚊帐内熟睡……

    牠也怕蚊子叮咬么?寒生心中想。

    沈才华“咯咯”的轻笑着,光着小屁股爬上床钻到蚊帐里,躺进了吸子温暖的怀中。

    “才华,寒生爸爸现在需要你帮个忙。”寒生坐在了床边,把头探进蚊帐里对沈才华认真的说道。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懂事的点了点头。

    “寒生爸爸这里,”寒生指了指自己腰间周遭的带脉三处穴道说,“你让吸子的吸盘专门吸这里,一定要用力,吸通经络,明白么?”

    “知道啦。”沈才华说着眼睛一眨,便使劲儿的摇晃着吸子,直到其醒来,然后对牠讲了一大通古怪的咒语。

    “吸子说牠吃饱了,不想再吸了。”小才华告诉寒生道。

    “你一定要说服牠再吸点,这事儿真的是非常的重要。”寒生催促着说道。

    沈才华翻身骑到了吸子身上,双手又抓又挠的,那吸子最终无奈只得同意了。

    寒生脱去了身上的衣裤,最后轻轻的除下尸衣,那尸衣乃是护身辟邪之物,若是不脱下来,恐怕吸子非但不能近身,而且还会有性命危险。他**裸的躺在了吸子的腹面上,示意的指了指腰间带脉、五枢、维道三处穴位,吸子柔软的肚子缓缓的卷曲起,将寒生腹部以下部位包裹住了。

    寒生感觉到那吸子认穴奇准,已有三只吸盘牢牢的吸附在了那三穴之上,滑腻腻的有点痒。正寻思之间,穴道上突然仿佛被针尖轻刺了一下,然后感觉像有三只大嘴一般在用力的吮吸着自己的腰部皮肉。

    “再用力……”寒生敦促着说道。

    吸子的抽力在慢慢的加强,寒生觉得带脉奇经的三处穴道深处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知道经络在一步步的疏通着。

    江湖上的一般点穴手法大都是以坚硬之物(如点穴橛,或是练得极硬的手指)重击穴道,达到闭塞经络的目的,而金道长则是以天罡气功点穴,通俗讲,就是朝穴道内输入了一个密度极高的“真气栓”,阻挡经络的正常循环,封闭了寒生的带脉,就像血栓阻碍血管内的血液流通道理一样。

    吸子缓缓的将三枚“真气栓”吸出,但由于那“真气栓”的密度极高,在穴道内尚受到人体内压的包裹,还可维持着原状,一旦出了人体来到常压下,便会因压力的骤然减轻而体积膨胀。

    吸子的身体渐渐的肿胀了起来……

    寒生从吸子的怀里爬了出来,带脉内的三枚“真气栓”被吸子吮吸进了自身体内,寒生倒是解穴了,但是吸子的腹面却在不住的膨胀着,灰白色的表皮撑得渐渐透明,越来越薄。

    小才华惊恐的望着吸子像气吹起来的身子,他也知道出事了。

    寒生的脑中急速的搜寻着各种解救的方法,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膨胀的是气体,那肯定是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了,任凭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吸子的身子很快就要爆裂了,想不到让牠来帮助自己解穴反倒是害了牠,寒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小才华可怜巴巴的拉着寒生的手央求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人类体内的气体一般是以放屁和打饱嗝的形式排出,一个正常人每天平均放屁十至十五个,其中不少在屙屎时于不知不觉间抒洩。一般人有响屁,也有闷屁,还有一种屁响腹中的“闷雷”,屁的化学成分为氮59%、氢21%、二氧化碳9%、甲烷7%及氧4%,臭屁之中是渗进了硫磺,来源为食物,而硫磺混和氢所产生的硫化氢,其味最臭。甲烷易燃,氢则是响屁之源,亦导致屁气自胯间上浮,使他人均可以嗅到。有人善憋屁,一忍便没有了,其实它们已在体内爆炸,形成“闷雷”,其危害尤甚,有毒气体被肠壁吸收溶于血液,输送至各部器官,成为了很多不明病症的根源。

    这些西医道理寒生不甚明了,但他知道,中医称放屁为“泄下气”或“放气”,于身体是有利的,以吸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惟有放屁才能够彻底排出体内的天罡真气。世间上好些动物都会放屁,如大黄狗笨笨就经常放屁,但惟有鱼类不行,否则鱼缸便自动充氧了,那吸子算不算鱼类的一种呢?寒生绞尽脑汁的想着促使吸子“泄下气”的法子。

    “赶紧找找吸子的肛门在哪儿?”寒生翻来调去的找,也没发现吸子长有肛门。

    此刻,吸子如同个大气球般,把个蚊帐撑得鼓鼓的,牠十分痛苦的对着小才华眨动着眼睛,竟然落下几滴泪水下来。

    “李代桃僵!”寒生猛然间想起了自已与明月在缅甸丛林里为老祖驱除鬼冢“尸僵”之毒之事,顿时灵机一动,急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

    小才华愣愣的望着寒生,他一时间还理解不了寒生爸爸此话的含义。

    寒生匆忙穿好衣裤,说道:“才华,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寻找替代之物。”说罢,拉开房门,蝇眼骤然发动,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的人们个个醉眼朦胧,只感觉到面前“嗖”的疾风一吹而过,甚至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出来找什么呢?寒生茫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巷子问着自己……

    抬头眺望着夜空,月亮穿梭在云彩里时隐时现,高耸的高黎贡雪山已是朦胧一片。

    解铃还需系铃人……寒生想到了金道长,天罡真气是他发出的,理当由他收回,关键是,他练的全真教天罡气功,完全可以将吸子体内的天罡真气消弭并存储于自己的气海之内,因为那真气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参数一致。

    寒生打定了主意,瞬间又折返回到小饭馆里,出现在了饭桌旁。

    “我要带道长回房休息。”寒生微微一笑,抱起了浑身酒气睡熟了的金道长,走回了内室。

    西古散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惊讶的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内室里,寒生将金道长放在了床上,紧贴着肥胖的吸子躺下,道长此刻仍旧是未醒,发出阵阵的鼻鼾声。

    “小才华,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得多少祝由神功?我要你知道,第五式叫做‘李代桃僵’,可以救吸子,你会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小才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只是可能需要咬破舌尖,以血雾喷洒在吸子和金道长的脸上方可。”寒生想起了在丛林中,明月曾咬破了舌尖,以血雾喷在了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之上,于是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么小的婴儿如何敢于咬自己的舌头呢?

    “我撒尿也是一样的。”小才华睁着两只黑黑的瞳仁,认真的说道。

    “童子尿?”寒生吃了一惊,的确,童子尿是极好的药引子,自己就曾多次使用过,取得了匪夷所思的效果。

    “哗……”未等寒生同意,小才华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金道长的面孔上撒起尿来了……

    金黄色的童子尿浇在了道长的脸上,沉睡之中的道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来舔去,并浮现出一种富足感的表情。

    “还要留些给吸子,别都浪费了。”寒生苦笑着提醒道。

    沈才华闻言扭过小屁股,拽着小**把剩余的童子尿全部淋到了吸子的腹面上。

    沈才华站在床上的角落里,双手摆出了诡异的姿势,口中则念起了那些听起来十分古怪的音阶。

    寒生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由于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乃是玄门正道,非毒邪之气,因此不必再使用尸衣协助驱毒了。

    童子尿果然有效,眼瞅着吸子胀鼓鼓的腹面渐渐瘪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金道长的小肚子却逐渐的凸起来了。

    金道长虽然还处在无知觉的沉醉之中,但其体内自行觉察到了缓缓移入来的天罡真气,周身奇经八脉立刻运转循行起来,将外来的属于同种类的真气一丝丝的收入进了丹田气海之内。

    片刻之后,直到吸子的全部真气转移完了,金道长也不过是小腹微凸而已。

    大功告成!寒生一把抱起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诚心实意的夸奖道:“小才华,你可真了不起呢。”

    床上,吸子感激的望着他俩,一面厌恶的抖去身上的尿液……

    天亮了,金道长幽幽的醒转,感觉到嘴巴里咸滋滋的,睁开眼睛瞧了瞧,看见寒生和怀抱吸子筒的沈才华正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望着他……

    “哦,贫道喝多了。”金道长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门推开了,西古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两名身背火铳的民兵。

    “时间到了,我们一同去见‘木依吉’。”西古散说道。

    古城外有一片茂密的大树杜鹃林,高高的乔木树伞上盛开着紫红色的杜鹃花,十分的艳丽和壮观。

    “那座小木棚里就供奉着佤族人的神灵‘木依吉’。”雷掌柜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西古散扯去头上的红布包巾,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其脑后还残留着一小撮头发,身披一件黑色大氅,上面绣着两扇红色的大门,代表其是看守司岗大门的巫师魔巴。

    西古散魔巴口中念诵起了“司岗里”,这是佤族古老的巫咒,共有几十万字,包罗万象,但今天只是向“木依吉”问卜,则诵出有关请示神谕的那部分即刻。他一边念叨着,缓缓的走进了小木棚内,而所有的佤族村民们都围在了树林外,安静的等候着“木依吉”神灵的谕示。

    不久,西古散魔巴终于走出了小木棚。

    “乡亲们,‘木依吉’神谕,中原来的小魔巴体内是否藏有邪灵,可以令其‘上刀山下火海’一验究竟。”西古散魔巴大声宣示道。

    人群中立时哄然,大家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是‘上刀山下火海’?”寒生淡淡的问雷掌柜道。

    “‘上刀山’就是爬刀杆,这本是古代傈僳族的一种祭祀仪式,用一根约20米长的粗大木杆上绑有36把锋利的长刀,形成刀口向上的刀梯,然后由傈僳族的光脚勇士,双手握住刀口,两脚踩着刀刃爬上刀杆顶。后来佤族魔巴根据‘木依吉’的神谕,将其用于驱魔仪式,双脚割破流血者,便是体内有邪灵俯身。‘下火海’则是光脚走过烧红的炭火,脚板烫伤着,也是有邪灵作祟。”雷掌柜详细的对寒生解释道。

    看来是到了该要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逃跑的时候了,寒生心中想道。

    “岂有此理!”身旁的金道长愤愤不平的说道。

    “抬出刀杆。”西古散魔巴高声吩咐道。

    立刻有几个精壮佤族青年扛来带孔的长木杆和一捆长刀,将刀一把把的插进木杆中,刃口朝上,一共三十六把,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刀光闪闪,寒气逼人。

    “才华,抱好吸子筒,我们要开始准备逃跑了,明白我的意思么?”寒生悄悄对小才华耳语道,至于金道长,就不用管他了,以他的武功当可全身而退。

    “我能行的。”沈才华稚声稚气的望着那些刀说道。

    沈才华未等寒生答话,便将吸子筒望寒生怀里一塞,自己则挺起了小肚子、光着腚蹒跚的走到了场子中间。

    “小魔巴,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等一下割出血来连哭带叫的,现在后悔嘛还来得及,只要承认邪灵就藏在你的身体之内,然后由本魔巴替你清除即可,你明白么?”西古散恶意阴笑着说道,这个小婴孩竟然驱除了俄真身上依附了十余年的恶魔,使得他这个高黎贡山佤族最有名的魔巴颜面无存,说得堂皇一点,就是让政府的威信扫地了。

    鬼婴沈才华根本未理睬他,扭过头瞅着寒生咧开了嘴巴一乐,然后手舞足蹈,摆出了一些奇特诡异的姿势来。

    这与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一致,寒生想,看来小才华已经深得祝由神功之髓了,这套把式,恐怕连王婆婆也不会呢,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已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抢上前去抄起才华就跑。

    沈才华口中念念有词,发音极其古怪,连西古散也从未听见过。

    寒生催动意念,睁开了蝇眼,他惊奇的发现木杆上面的那些原本锋利的刀刃口上竟然出现了异样,仿佛有一层极薄的气垫隔住了刀刃,当然,普通人的肉眼是绝对看不见的,即便是金道长也是一样。

    “呼”的一下,沈才华一扭腚,已然窜上了木杆,双手抓住刀口,两只小脚丫踩在刀刃上,一层层的往上爬去。

    人们吃惊的望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好些妇女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一幕,太残忍了,那些锋利的钢刃若是划进孩子的嫩肉,岂不是鲜血横流,五马分尸了?

    寒生遂放下心来,饶有兴致的观望着小才华的表现。

    “哗……”,正当人们惊恐万状之际,小才华已然攀上杆顶,站立在上面,傲然的挺起了小肚子,双手掐住小**,朝下面撒起尿来了,淋了西古散一身。

    围观的人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连金道长也不禁莞尔。

    “看,小魔巴没有邪灵附身,他是一个真正的神仙魔巴啊。”雷掌柜大声叫喊了起来,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西古散又急又恼,心道这小家伙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魔法?

    “哼,还要看他能不能过得去‘下火海’这一关。”他声嘶力竭的叫道。

    人们已经对这个中原来的小魔巴信任了,有些妇女禁不住爱怜的伸出手来摸摸小才华白嫩嫩的肌肤,金道长沉思不解,而寒生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炭火取来了,在地面上厚厚的铺了一层,足有一米多宽,四米多长,红色的炭火冒着淡淡的青烟,相距数尺仍可感觉到热力炙人。

    “小魔巴,你那白嫩嫩的脚丫子烫坏了岂不可惜?很痛的啊,还是别逞能啦,快点承认吧。”西古散为挽回自己的名誉进行着最后的劝说。

    鬼婴沈才华又依葫芦画瓢跳起了诡异的舞蹈,望着炙热的炭火,仿佛有点胆怯,但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脚丫子迈到了炭火之上……

    寒生的蝇眼已然看见那炭火上也形成了一个隔热的气垫,因此心中坦然,微笑着望着小才华表演。

    鬼婴沈才华双脚踏在了炭火之上,感觉有点温温的,一点都不烫脚,顿时心中大喜,竟然在上面跳来跳去的玩耍起来。

    “要停下在那里才算数!”西古散气急败坏的叫道。

    沈才华闻言一乐,索性蹲在了炭火上,随着“噗嗤嗤”几声响,白色的雾团包裹住了婴儿,并传来“咝咝”的水汽蒸发声。

    “好臭……”有人翕动着鼻孔说道。

    原来沈才华正在大便……

    寒生走上前去,高声对西古散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真正的中原小魔巴,”然后转过身朝着沈才华轻轻一笑,“才华,来,寒生爸爸给你擦擦屁股。”

    热情的佤族妇女走上前来,纷纷掏出布帕来抢着替才华来揩屁股,能够为真正的小魔巴服务,保存下来一点其身上的遗留物,说不准日后会有用呢。

    西古散垂头丧气的悄悄溜走了。

    “我们也要启程了,这是赔给你的猪钱。”寒生对雷老板说道,随即取出了一沓美元散钞递给他。

    雷老板百般推辞道,佤族人决对不能收小魔巴的钱,否则是要遭到“木依吉”神谴的,更何况自己的妻子卧病十余年,一朝为小魔巴所搭救,感恩还不来及呢。

    寒生见其如此坚决,也只得作罢。

    小魔巴走了,出和顺古城很远,回身望去,古城门还站着那些恋恋不舍的佤族男女老幼们。

    “寒生,你收了那6000名日军的亡魂,难道真的要送他们回日本么?”金道长边走边问寒生道。

    寒生踌躇了片刻,说道:“既然已经承诺了那些亡灵,就应该有诚信,尽管他们是日本人。”

    “中原到日本相隔着茫茫的黄海,你又没有护照签证,如何得去?”金道长提醒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恐怕要找香港的卢太官帮忙了。”

    金道长沉吟良久,突然说道:“寒生,贫道听闻你去年曾有价值4000万元人民币的香港银行本票被婺源县政府给冻结了?”

    寒生点了点头,承认确有其事。

    “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啊,这些钱完全能够在你的家乡南山村建一所专门医治疑难绝症的医院,发挥你神奇的青囊医术,解救远道而来的天下贫苦百姓,如此一来,岂不是遂了你今生悬壶济世的夙愿?要知道,天下之大,你寻病人不易,而他们慕名前来南山村找你却容易得多了。”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可是,政府扣下了那笔巨款不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寒生愁眉苦脸的说道。

    “我能帮你拿出来。”金道长微微一笑道。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金道长,“这怎么可能呢?”

    “我贾尸冥对重阳祖师立誓,此话绝无戏言。”金道长严肃的说道。

    若是这样当然好了,金道长的建议提醒了自己,4000万可以在南山村建一所大大的医院,收留中原各地缺医少药的贫苦百姓,免费给他们医治疑难绝症,而且食宿都可以不要钱,兰儿和山人叔叔、耶老和老翠花他们都可以来医院帮忙。最关键的好处是,钱花完了,自己就随时再去卧龙谷阴蝠洞里抠出点宝石来卖给卢太官,医院就能永远办下去……真是个好主意呢,寒生想着想着,嘴里竟轻轻的笑出声来。

    “寒生,你还是不信贫道么?”金道长问道。

    “我相信道长,那么我们先回去一趟婺源如何?”寒生思忖着说道。

    “也好,贫道就与你先去婺源,替你取出那笔巨款。”金道长应允道。

    于是二人带着沈才华和吸子筒转向东北方,直奔江西婺源而去。

    而此时,金道长并不知道寒生穴道已解。

第三百四十五章

    蓝月亮谷中的人们发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丢失了。

    吴楚山人和兰儿召集了所有人进行寻找,包括喇嘛寺僧人和阴蝠首领夫妇率领着众阴蝠们搜遍了谷中的每个角落,一天一夜过后,仍旧是音讯全无。

    惟有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嗅到了婴儿们的一丝踪迹,是位于谷中一条深涧的峭壁之上,这也是两个孩子被喜马拉雅山鹰拽上天空的地方。

    “他俩肯定已经不在谷中了。”吴楚山人推测道。

    兰儿红肿着眼睛抽泣着说道:“会不会落入山涧冲出谷了……”话未落音,已是泪流不止。

    吴楚山人叹息着自怀中摸出了三枚铜钱合于手心,心灵系于一线,抛洒出去。

    “水山蹇卦,易经第三十九卦,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啊。”吴楚山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爹爹?”兰儿焦急的催促道。

    “艮下坎上,高山积水,‘大雪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随心且耐烦’,行人未至,投向无门啊。”吴楚山人默默说道。

    “山人,你就别卖关子啦,小才华和皱皮女婴究竟是生是死,跑到哪儿去了?”耶老不满意的大声叫了起来。

    吴楚山人解释道:“从卦象上看,利西南,不利东北,六四爻动,‘往蹇,来连’,意思是说,奔赴危难,该联合其他的力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救危难。”

    “什么意思嘛?”耶老愠道。

    吴楚山人沉思道:“第一,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应该还活着,但是遇到了险阻。其二,他俩若是往西南方向则有利,往东北方向却是大大的不利,会有危险。第三,迅速联合他方的力量,才能找到他们。”

    “那我们还等什么?出谷去找吧。”耶老揉了揉鼻子说道,哼,找到这俩小家伙,一定要讨回金丁香,那宝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丢失了的。

    “好,大家收拾好东西,这次出谷寻找恐怕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吴楚山人说道。

    “我也去。”兰儿哀伤的说道。

    “好吧,跟爹爹在一起。”吴楚山人爱怜的望着女儿。

    第三天,吴楚山人、兰儿、耶老和老翠花告别了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带着大黄狗笨笨一家离开了蓝月亮谷,兰儿背着竹篓,里面盛的是阴蝠首领夫妇一家人,外出寻人,动物们的感官往往比人类要灵敏许多。

    根据吴楚山人的意见,众人先沿着雪山冰川峡谷,围着梅里雪山附近寻找,并同时向山里的zang民探听,可是连续寻觅了多日,仍旧不见两个婴儿的下落。

    冰天雪地的,他俩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可能已经远离了雪域高原。

    直到这一天,他们在山路上遇见了明月、猿木和那一群小猴子。

    “你说在缅甸的丛林里遇到了寒生、金道长还有小才华?寒生说老祖死了?”吴楚山人听完了明月的叙述,当下吃惊不已。

    “那小祖墨呢?”兰儿急切的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

    吴楚山人望着面容憔悴的明月,叹息道:“明月,如今你意欲何往?”

    “塔巴林寺。”明月幽幽说道。

    “你要出家?”兰儿惊讶的说道。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明月凝视着天际尽头的梅里雪山,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明月原本就是比丘尼,受到引诱而误入红尘,历经磨难,如今已应允格玛上师皈依藏密,自会重新回到卡瓦格博,现尘世间的心愿已了,该是归去的时候了……”

    明月说完一言不发,孤独的转身离去,身后跟着猿木和那群猕猴,朝着远方那座蓝色的雪山走去。

    许久,兰儿在吴楚山人的身后说道:“明月一个人孤苦伶仃,真的是可怜啊。”

    “可怜?老衲在辽塔里一呆就是千年,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那才叫可怜呢?好不容易积攒下一枚金丁香,却还被人偷了,害得老衲这面皮如今仍还是这般干瘪。”耶老摩挲着脸颊不满的反驳道。

    “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啥仁(人)都有。”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揶揄的说道。

    “爹爹,缅甸在什么地方?我们赶紧去找寒生吧。”兰儿望着父亲焦急的催促道。

    吴楚山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唉,兰儿,那茫茫的热带雨林绵延千里,漫无目标的到哪儿去找啊……”

    “老衲不想回蓝月亮谷了,当年就是因为那儿不好玩才跑出来的。”耶老在一旁尖着嗓门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奇怪,孟家父子和黄乾穗都已经死了,可是那黄建国却每每都避过劫难,莫非是太极阴晕内出了什么异常么?可当时是让他们倒埋黄老爷子的呀?”

    “太极阴晕?要不老衲帮你去瞧瞧?”耶老闻言兴趣盎然的主动建议道。

    “是该回去看上一眼了,如今婺源这几个恶人已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为难我们了,兰儿,我们马上回一趟江西。”吴楚山人看守太极阴晕数十年,知道这龙穴护持力非同小可,当年朱元璋就是凭借着太极阳晕而每每绝处逢生,尤为险恶的是与陈友谅的鄱阳湖大战,反败为胜,最终一举登上龙庭。在南山村的那天夜里,万一黄乾穗并没有按照自己和吴道明的“倒栽法”,头下脚上的埋葬黄老爷子,而是正埋,岂不真的对黄建国产生了护持之力,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十年之后……

    吴楚山人忧心忡忡,但愿还来得及出手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吴楚山人一行走了半天的山路,来到了中甸县城,由于他们带着一群狗和一篓蝙蝠,长途汽车司乘人员坚决不许动物们上车。无奈,最后找到了一辆空载返回四川的解放牌货车,兰儿坐进了驾驶室内,吴楚山人和耶老以及笨笨夫妇一家、阴蝠首领一家都坐在了车厢上,好在卡车上苫有篷布,可以略挡风寒。

    出云南入四川,两天后在途中又换乘了一辆前往江西景德镇去拉瓷器的货车,一路沿川湘赣公路颠簸了几日,终于在一天的深夜来到了婺源。

    卡车在公路边停了下来,大家疲惫的下了车,兰儿打开了竹篓的盖子,将阴蝠们放了出来,牠们多日关闭在了篓中,肯定是十分难受的。

    “吱吱……”小阴蝠们在阴蝠首领夫妇的带领下,欢快的飞起盘旋在晴朗的夜空中,然后开始寻找捕捉蚊蛾等昆虫进食。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则安静得多,领着狗宝宝们端坐在马路台阶上,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兰儿,饿了吧?已经是将近午夜时分了,我们去找找尚未打烊的小食摊,顺便给笨笨牠们也弄点吃的。”吴楚山人带领着大家往城里走去。

    中心街上,县委招待所的大门前有一个卖馄饨的还未收摊,那摊主老头打着哈欠等待着最后的顾客。

    “太好了,可以喝上热乎乎的馄饨。”吴楚山人高兴的走上前,说道,“老表,还有多少,一锅统统都煮了吧。”

    摊主见来了主顾,高兴的煽起了火炉,把剩下的馄饨一股脑儿的倒进了锅里,空气中飘起了面和肉的香气,令人饥肠辘辘,垂涎欲滴。

    耶老仍旧是不食人间烟火,老翠花估计已经睡了,半天没有了动静,吴楚山人和兰儿可是“呼噜”的喝起了馄饨汤,笨笨夫妇和宝宝们也都各自分得了一些,随即一扫而光。

    “看来还是要安居下来才是,狗宝宝们也才能够吃得饱,俗话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们若是能在南山村隐居,也算是知足了。”吴楚山人说道。

    耶老闻言赞许道:“中原毕竟还是要繁华得多,雪山蓝月亮谷虽好,却总是太寂寞了,不然,一千年前,老衲干嘛要逃跑呢?所以老衲赞成山人此说,我们一同隐居起来,当然最好是‘隐于市’,那样热闹些。”

    “‘志士栖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负初心。不须更说严光辈,直自巢由错到今。’当年南宋陆放翁认为,人世间所知的那些隐士、高士、处士,乃至神道高僧,均不是真正的隐士,而是故作莫测高深,怀抱‘孔明情结’,摆出看破红尘的清高,需官家三顾茅庐方才勉为其难出山,济困解厄。或是以‘终南山心态’,虽然隐居于野,却又不时的放出风声来,以方便‘求才若渴’者登门拜访。而如今,山人我早已是心灰意冷,甘愿隐于山野,长伴亡妻足矣……”吴楚山人长叹一声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嘿咻,嘿咻……”黄建国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听到了隔壁107房间内男人用力的喘气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这种声音他是颇为熟悉的,东东的**与其如出一辙。只有明月不同,黄建国回忆起他和明月相拥在野草从中,天上繁星点点,月色迷茫,蝉儿鸣叫,每当自己喘起粗气时,明月总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硬挺着,这也可能就是佛门弟子的矜持吧。

    隔壁房间的男人肯定就是冯生了,而那女人则应该是小水流佳子,这个日本女人真浪啊,可惜自己还没尝试过日本娘们的滋味呢。

    “啊、啊……”耳朵里传来女人一连串声嘶力竭的叫声,黄建国禁不住伸手入裆,可是手中除了那一条软踏踏的**之外,阴囊里瘪瘪的……***!都是明月干的好事,他越想越气,等自己装上了黑鬼的蛋蛋,一定要把明月先奸后杀。

    “你好厉害啊……我已经不行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隔壁那女人嗲声嗲气的央求道。

    “干事业就要认真,就要一丝不苟,呼哧……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注意,要出来啦……”冯生气喘吁吁的说着。

    “放屁!”黄建国嘴里骂道,这个冯生也太不知廉耻了,这算是什么革命工作?太恶心了,实在受不了了,我也要出去了。

    黄建国气呼呼的出门而去,看样子与小水流佳子的接头只能等到天亮了,这对狗男女,他心中恨恨道。

    “汪汪!”一条蹲在招待所门口街边的大黄狗猛然间朝着他狂吠着扑了上来。

    黄建国大惊,身子本能的往起一窜,竟然轻松的闪避开了,谁知甫一落地,一条大黑狗悄无声息的在旁边偷偷下口了,顿时觉得脚踝一疼,遂往回一抽腿,“喀嗤”裂帛之声响起,裤角已被扯破了。

    黄建国大怒,体内自发涌出一股内气,他举掌朝着黑狗用力劈去,突然破空之声忽至,一双筷子疾射而来,击中了他的手腕,手臂一麻,举起的手掌无力的垂了下来。

    黄建国惊视之,路边的馄饨摊旁,一个清癯高瘦的男人负手而立,犀利的目光正在冷冷的盯着他……

    “吴楚山人!”黄建国脱口而出。

    “汪汪汪汪……”一群狗宝宝不知从何处冒出,纷纷伸出稚嫩的小牙,使劲儿的啃着他的脚面。

    “吱吱……”天空中一片黑云呼的罩将下来,为首的正是阴蝠首领,它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潜入卧龙谷中毒杀阴蝠们的仇人,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的凌空扑下。

    黄建国感觉到头上脸上如针刺般的痛楚,紧接着一阵冰凉,自己刚刚长出不久的毛发胡须和眉毛,瞬间已被阴蝠群给拔光了,最后鼻孔内一酸,两只年幼的小阴蝠扯了他几根鼻毛跑掉了……

    “黄建国,你这个阴人,你不是投靠日本人了么,想不到竟然跑回到婺源来了。”吴楚山人冷冷的说道。

    “你们……”黄建国深知吴楚山人武功极高,自己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睛一瞥,看见了在一旁的兰儿和耶老,口中说道,“哦,兰儿姑娘和黄龙府辽塔里的老神仙也都在啊,我这次回婺源来,只是想给爷爷上坟来着。”

    “哼,你还有脸再见黄老爷子么?你们黄家父子丧尽天良,竟然活埋亲爷爷,天理难容,山人我今天为民除害,拿你交政府法办。”吴楚山人心中寻思道,自己既然有心想与寒生和兰儿仍回到婺源来隐居,便且不可亲自动手杀人,如今反正黄乾穗死了,恶势力已除,这小子里通外国,将其擒住即可,政府自会去审判法办的。

    吴楚山人想到此,纵身跃起,变掌为爪闪电般的抓向了黄建国。

    但是出乎山人意料的是,原本不会武功的黄建国竟然于刻不容缓之际轻易避开了这一抓,吴楚山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黄建国体内的祝由功力于危急之时自行迸发了出来,由于他还不懂得如何使用,因此并无法与山人直接对抗,可是用于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吸食了诸多的尸体,尤其是鬼冢教主的陈年尸气,甚至皮肤上都已经开始生长出淡淡的浅色尸斑来了,若是假以时日,吴楚山人绝非敌手。他当时感觉到身子莫名其妙的一轻,便已然飘到了兰儿身旁,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就势掐在了兰儿的喉咙处。

    “不要过来!”黄建国喊道,由于紧张,他的脑瓜皮上沁出了冷汗,并混合着毛囊中渗出的血滴,沿着鼻梁两侧缓缓淌下。黄建国是何等聪明之人,只需脑瓜一转,便已知道自己体内积攒的那些东西开始萌动了,只是他尚不能好好加以利用而已。

    吴楚山人投鼠忌器,于是止住了脚步,惊讶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真的是奇了,几时学的武功?如何又能精进如斯呢?

    “你这小秃驴,快放开兰儿姑娘,不然老衲与你没完。”耶老上前两步,气呼呼的说道。

    黄建国突闻一股纯净香浓的尸气扑鼻而来,心中不由得为之一荡,这可是极难得的千年尸气啊,于是暧昧的朝着耶老一笑:“老神仙,你可真是个尤物啊,竟能够吐气如兰,建国与你相见恨晚,日后必会找你一聚。”

    黄建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自己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与小水流佳子接头,盗取到旧羊皮交给黑泽,暂且不宜与吴楚山人纠缠,以免夜长梦多。想到此,手下用力的将兰儿猛的朝山人那儿一推,然后撒腿就跑,几个起伏便已不见了踪影。

    吴楚山人呆呆的望着黄建国消失在了巷子尽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看其怪异的背影,此人已绝非当日的黄建国,他已经完全变了,令人如此难以置信。

    “爹爹……”兰儿揉着自己的喉咙,想着方才的事情,仍旧是心有余悸。

    不利东北……山人想起了所占之“蹇”卦,婺源正是位于蓝月亮谷的偏东北方向,看来以后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兰儿和耶老,你们在此稍候,黄建国半夜从这家招待所里出来,里面必有蹊跷,也许里面住着他的同党,待我进去查探一番。”吴楚山人说罢,纵身跃进了院墙之内。

    月光下,白墙黛瓦,竹影摇曳,花丛暗香,几声蝉鸣,淡淡的鼾声,除此并无异常。

    吴楚山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月下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嘎吱……”一声门响,吴楚山人望过去,月光斜斜的照射在房门上,门牌号为107室。

    一个男人披着外衣,穿着大裤衩子,脚跟不稳,跌跌撞撞的奔墙角而去。

    旧式的徽派建筑,茅房均设在院子侧后方的角落里,眼见着那男人的身影左右望望,然后就近转入了一丛湘妃竹的后面,随即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感觉此人身形似乎有些面熟,遂向前走了两步,注意观察着。

    那男人小便完了,自那丛湘妃竹后转出,清凉的月光撒在了他疲惫的脸上……

    “冯生,别来无恙啊。”吴楚山人轻轻笑道。

    冯生一愣,目光盯住了院子中央站着的这个瘦高男人,轻声惊呼道:“吴楚山人!”

    山人点点头,说道:“冯生,你不是回唐山了么?怎么又会来了婺源?而且步履虚浮,莫不是病了吧?”

    冯生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唉,一言难尽啊,进屋里来说吧。”

    冯生朝着山人招了招手,然后推开了108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吴楚山人稍稍一犹豫,方才明明看见冯生自107房出来,现在却走进了隔壁的108室,还有,黄建国深夜来此处,莫不是与冯生有什么瓜葛?

    “快进屋来呀。”冯生招呼着山人。

    吴楚山人浑身警觉起来,含气于臂,随时准备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跟进了房间。

    冯生开了房间内的灯光,然后轻轻的带上房门。

    吴楚山人扫视了一下屋内,一张床,简单的桌椅,并无任何可疑之处,遂放下心来。

    “我见你从隔壁的107房间里出来,怎么又进了108房呢?”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道:“山人,那屋里还有个女的。”

    吴楚山人心下豁然明了,微笑着说道:“怪不得见你步履虚浮呢,看来刚刚行了房事吧?”

    冯生脸一红,点头默认了。

    “方才我见黄建国从这家招待所里走出来……”吴楚山人缓缓说道,一面留意冯生面目表情。

    “黄建国!你看清楚了么?”冯生吃惊道。

    “准确无误,我还与他交谈了呢。”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哦……我明白了。”冯生醒悟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明白什么了?”吴楚山人锐利的目光盯在了冯生的脸上。

    “他是来和刘佳接头的,就是隔壁房间内的那个女人。”冯生领悟道。

    “这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刘佳是个日本女人。”

    “你搞了日本女人?”吴楚山人惊讶不已。

    “一言难尽啊,山人,你是寒生的岳父,而寒生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瞒你,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寒生手中的一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压低声音解释道。

    吴楚山人闻言一惊,默默地望着冯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同时竖起了耳朵,聆听着房间外面的动静。

    冯生正要开口讲话,吴楚山人突然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隔壁房间。

    果然,107室的房门响了一下,然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响起。

    冯生点点头,赶紧关闭了电灯,悄悄拉开了房门,抢先迎了出去。

    “冯生啊,嘻嘻,上个厕所要这么久么?我看你大概是不行了吧……”小水流佳子披着外套格格笑道。

    “谁说我不行?不过是暂时休整一下而已。”冯生朗声答道,但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怎么从我的房间里出来?”小水流佳子疑惑的问道。

    “唉,迷迷糊糊的竟然走错了房间。”冯生尴尬的笑笑。

    “是么?我进来瞧瞧……”小水流佳子不容分说,一把推开了108室的房门。

    黑暗中,吴楚山人出指如风,点中了小水流佳子胸前的膻中穴,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山人的怀里。

    “放到床上来。”冯生急匆匆的说道,走进了107房间。

    吴楚山人轻手轻脚的将小水流佳子放在了床上,冯生紧忙拉过被子盖住了她那半裸的身体。

    “你点了她的穴道?”冯生明知故问。

    “嗯,下手不重,你只要在她胸前按摩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现在我们可以接着讲了。”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我想问一下,寒生和金道长是否也已经到了婺源?”冯生问道。

    “寒生?你说他也会来婺源么?”吴楚山人疑惑不解。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我要告诉你,金道长原来是首长派在寒生身旁的内奸,他还亲手杀害了老祖。”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楚山人异常冷峻的问道。

    “我也是首长身边的人。”冯生叹息着回答说道。

    冯生把自中甸分手后,如何被筱艳芳击伤脑部,住进了县人民医院,首长亲自与其见面,并将其调离公安部,归到自己管辖的秘密部门里,紧接着便一同来到了缅甸密支那。那天夜里,他与首长见到了金道长,道长汇报说盗取了格达预言并且出手杀了老祖,以及后来首长要他再回到热带雨林之中去找寒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要他去杀人灭口?”吴楚山人冷冷道。

    “不是,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格达预言根本无法破解,所以首长才要金道长再回去生擒寒生,带返国内。”冯生答道。

    “那么金道长抓到寒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还不得而知,首长命令我赶来江西婺源,在这里等候他俩,然后……”冯生解释道。

    “然后如何?”吴楚山人急切的追问道。

    “命我开枪射杀金道长。”冯生低声道。

    “嗯,”吴楚山人点点头,沉吟道,“又是灭口……那么对寒生要如何处理呢?”

    冯生摇了摇头,说道:“首长没说,一切要等他电话指示行事。”

    吴楚山人明白了,首长一定是以为世间只有寒生才能够破解旧羊皮上面的数字,所以才留了活口,如此说来,自己这次赶来婺源是对了,看来也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黄建国和这个日本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接着询问道。

    “黄建国和日本总领馆的黑泽等人追踪到了缅甸密支那,后来在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内,日本人设计从首长手中夺去了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述说道。

    “格达预言在日本人手里?”吴楚山人不无惊讶的说道。

    “不,在我这里,那个化妆成华侨老太婆的日本特工出门时摔了一跤,旧羊皮滑落下来被我捡起来了。”冯生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没有交给首长么?”吴楚山人追问道。

    “当然没有,我要把它交给寒生,物归原主。”冯生轻轻的笑道。

    “这么说,日本人猜到了格达预言在你的手里,所以这个女人以及黄建国都来到了婺源。”吴楚山人心下已是明了。

    “山人分析的极是。”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想了想,还有点不解的问道:“公安系统纪律森严,你和这日本女特务睡在了一起,岂不是很严重的错误,触犯了党纪国法了么?”

    “唉,为了格命事业,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唯有牺牲自己了……”冯生苦笑道。

    吴楚山人嘿嘿一乐,不无揶揄的说道:“说的也是,为革命事业,你都快要累的虚脱了。”

    冯生面色颇为尴尬,念头一转,急忙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那块旧羊皮,递给山人看。

    “这是假的。”吴楚山人手中拿着那块旧羊皮,反复的看了看,然后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假的?”冯生愣住了。

    “真的格达预言,那是一块极古老破旧的羊皮,寒生给我看过,而这块则明显的不一样,这是一块刻意做旧了的新羊皮。”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可这就是金道长交到首长手里的那块啊……难不成,是金道长掉了包,送了块假羊皮给首长?”冯生自言自语道。

    “绝对是金道长耍了首长,这是块假羊皮预言,我认得出来。”吴楚山人将手中的羊皮甩给了冯生。

    “那真的呢?”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沉思着说道:“寒生天性淳朴,不会作假,我想真的格达预言应该还在金道长的手中。”

    冯生面色有些难看,显得十分气馁,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寒生大概会什么时候到呢?”吴楚山人问道。

    “我在等首长的电话。”冯生回答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嗯,看来婺源难免将会有一场生死之战了。”

    “山人,你准备在哪儿落脚?”冯生问道。

    吴楚山人笑了笑,道:“我会在暗中关注你的,告辞。”说罢,山人悄然出门而去。

    “唉,竟然是假的……”冯生恼火的将旧羊皮塞进了衣袋内,口中嘀咕道,“该给刘佳解穴了。”他甩掉披着的外套,扑到了她的身上,双手在其胸前奋力的揉搓着。

    半个多时辰过后,刘佳的穴道解开了,幽幽的醒转,而冯生此时却脑袋一耷拉,鼾声响起,沉睡如死猪一般了。

    小水流佳子见之大喜,唉,这个中国公安也太厉害了,昨天整个晚上,今天又是半夜,简直就是个“铁人”,可惜日本国内太缺少这样子的男子汉了,要不是各为其主,真的就想嫁给他算了。

    她轻轻的推了推冯生,见他并无反映,于是**着身子跳下床来,开始搜查冯生的衣服以及随身物品。

    她终于找到了那块旧羊皮。

    小水流佳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将旧羊皮小心的踹进了怀里,然后拎着自己的小肩包,回过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冯生,歉意的在其嘴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溜出了房门。

    月光清凉,夜色溶溶,空气清新,沁人肺腑。

    小水流佳子来到了大街上,空旷的巷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任务终于已经完成了,还是抓紧离开婺源吧。

    “小水流佳子。”巷子口突然转出一人,轻声说道。

    “你,你是谁?”小水流佳子大吃了一惊,厉声喝问。

    “婺源太郎。”那人平静的回答道。

    原来黄建国逃跑后并未走远,婺源县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绕过了两排民居后又悄悄地潜伏了回来。

    他偷偷的躲在了一所老宅门洞的暗处,远远的观察着兰儿和耶老他们的动静。不久后,他看见了吴楚山人从招待所大门里走了出来,心中顿时起疑,当山人一行与那馄饨摊儿的老头一起离去了多时后,他才敢从阴影里慢慢的走出来,决定再次进招待所内查探一番。

    就在此刻,他看见了一个女人,正从招待所里急匆匆的走出来,小水流佳子,他猜想着,随上前试探着问道。

    “你是婺源太郎?”小水流佳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

    “黑泽先生派我来接应你,怎么样,东西拿到了么?”黄建国问道。

    “刚刚到手,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婺源,冯生若是发觉了,肯定会追上来的。”小水流佳子急切的说道。

    “可是半夜三更的,汽车站早已经没有班车了。”黄建国皱起了眉头。

    “你对此地很熟悉吧?哪儿有汽车可偷?”小水流佳子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说道:“那当然是县正府了,车多而且看管也松。”

    “好,那我们就去县正府。”小水流佳子果断的说道。

    “好吧,跟我来。”黄建国带着她穿过了几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婺源县正府。午夜已过,大铁门早已关闭,只有旁边的传达室里还亮着灯光。

    黄建国先走了过去,拍拍传达室的小门。

    “谁呀?咦,这不是建国么,听说黄主任在京城治病,好些了吧?”夜间看守传达室的张师傅是正府的老退休工人,认出了黄建国,于是请他进到屋里说话,小水流佳子也紧跟了进去。

    “建国,这么晚了,你们可有什么事么?”张师傅热情的问道,眼睛瞥了瞥身旁的这个年轻姑娘。

    “这个嘛……是这样的……”黄建国支吾着,考虑如何撒谎。

    “还费什么事来啰嗦?”小水流佳子不耐烦的说道,上前照着张师傅的脖子后面的颈椎骨上就是一掌,将其击昏,昏倒在了地上,特工训练中,这是很基础的一课。

    黄建国愣了愣,遂将张师傅抱到了小床上,盖上了被子,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正府办公楼两侧停着数辆草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这是那一时期普遍配备的公务用车。

    小水流佳子拉开一辆吉普车的车门,伸手自仪表盘后用力拽下点火开关后面的三根点火线,坐上驾驶位,挂入空挡,将三根线一碰,“嗤”的火花一闪,脚下一给油,车子发动着了。

    黄建国大喜,进忙取下传达室墙上挂着的钥匙开了大铁门,然后跳上了汽车。小水流佳子熟练的驾驶着吉普车,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很快便驶离了婺源县城,一路向北疾驶而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冯生自从知道了原来那是一块假羊皮,连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了过来,伸手一摸,刘佳已经不在了身边。

    他坐起身来,发现刘佳的行装也不见了,再翻开自己的衣袋,那块假羊皮也已经被盗走了。

    刘佳,这个日本娘们,果然是冲着格达预言来的,算了,反正是个假的,拿去吧,毕竟她也被自己给奸污了,作为补偿也罢……只可惜我冯生积攒了三十年的童子之身,最终没能给予自己的同胞,反而被日本人攫取去了,俗话说,“肥水不留外人田”,此事万万不可让组织上知道,否则肯定会受到严厉处罚的。

    冯生感觉到这一觉醒来,浑身精神格外抖擞,除了腹股沟一带仍略有酸麻之外,脚下已然有力了许多,接下来需要吃上一顿高蛋白的丰富早餐了。

    “108室的冯生同志,有长途电话。”这时,忽听院子里有服务员喊他的名字。

    冯生匆匆来到了前台,抓起了电话听筒。

    “我是冯生。”他说道。

    “刚刚接到金道长电话,他们已经到了婺源,住在利群旅社201房。”听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声音。

    “我知道了,请首长指示下一步的任务。”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先去与他们碰面,暂且不可妄动,上次金道长交给我的旧羊皮是一份赝品,你要设法查探真羊皮究竟在谁的身上?然后设法弄到手,确认无误后干掉金道长,将寒生带回京城见我,明白了么?”首长的声音十分冷酷。

    “是,冯生明白。”冯生干脆的回答道。

    “嗡……”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忙音,首长挂线了。

    冯生手里握着听筒,呆呆的愣在了那儿,原来首长早已经发现了那是一块假羊皮,但是其却不动声色,真是太阴了。金道长是首长放在寒生身边的内奸,而且杀害了老祖,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自己开枪射杀他替老祖偿命也不算为过,可是接下来,首长一旦得到了真羊皮,自己离被灭口也就不远了。

    冯生心情复杂的走到了大街上,巷子两侧的杨柳树已经抽芽冒出了新绿,春天到来了。

    前面有一家早点铺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刚刚出笼,他要了一屉,稀里糊涂的吃了下去,也无心琢磨其中高蛋白的含量了。

    一路朝途人打听着,拐了两条巷子,最后来到了利群旅社门前。

    婺源县邮电局内。

    金道长放下了听筒,刚刚与京城的首长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寒生,并且已经带回了婺源。首长非常高兴,命他暂且住在旅社里,等候他派人前来与其联络,并许诺回京后,一定要重重的嘉奖于他。

    金道长四下里望望,清晨邮电局里面的人不多,亦无任何人留意到他,于是轻轻的对柜台内的长途接线员又报了一个京城的秘密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方拿起了电话,但是并没有说话。

    “主任,我是贾尸冥,在江西婺源。”金道长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十分的谦恭。

    “说吧。”对方的口音带有浓郁的江西地方味儿。

    “预言已经找到,全部都是数字,无法破解,贫道正在想办法。现在请安排解冻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本票,持票人朱寒生,现被无理扣押在婺源县中国银行。”金道长说道。

    “票面金额?”对方问道。

    “4000万元。”金道长回答道。

    “4000万……”听筒里沉默了。

    “这对破解格达预言极为重要,况且票据来源合法,手续正常。”金道长急切的说道。

    “好吧,如果票据本身没有问题,今天就可以处理好,”对方应允了,紧接着继续说道,“金道长,预言要尽快予以破解,时间不多了。”

    “是。”金道长回答道。

    对方放下了电话。

    金道长舒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县邮电局。

    金道长和寒生是昨天晚上赶到的婺源县,见天色已晚,于是便就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今晨,婴儿沈才华抱着吸子筒还在睡觉,他让寒生留在了旅店内照顾着,自己走出来打电话。

    前面拐角处有一家面食店,里面热气腾腾,金道长皱着眉头心事重重,便不经意的随便买了几笼菜肉包,包好后捧着朝利群旅社走去。

    旅社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引起了金道长的注意,他迅即认出来,那人正是冯生……首长的动作好快呀,看来冯生一定是先于自己来到的婺源,在此地候着他和寒生。道长心里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

    201房间的门推开了,坐在床上的寒生惊讶的发现冯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冯生!怎么是你?”寒生高兴的叫道。

    “说来话长呢,咦,这是沈才华么?数月未见,都长这么大啦。”冯生笑着说道。

    “可不是,快坐,坐下说话。”寒生站起身来,拉过板凳请冯生坐了下来。

    “寒生,你要小心,金道长是首长派在你身边的内奸!”冯生急匆匆的抢先说道。

    “金道长是内奸?”寒生尽管对其已经有所怀疑,但是蓦地从第三者的口中听到,仍旧是吓了一跳。

    “他说的不错。”金道长从门口走进屋来,怀里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平静的望着寒生说道。

    生默默无言的望着金道长,身背后脊骨感到阵阵的凉意。

    “冯生,你不也是首长身边的人么?密支那的夜晚至今不过十余天,首长让你也赶来了婺源。”金道长嘿嘿冷笑道。

    寒生越发惊愕了,冯生竟然也会是首长一伙的?

    此刻,刘今墨的话音重又在耳边响起:“寒生,江湖险恶……”

    冯生脸一红,遂点了点头,对寒生承认道:“我是新近才加入的。”

    金道长看了他俩一眼,将包子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一只热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边吃边说道:“饿了吧?先吃了包子再说话吧。”

    冯生道:“我已经在街上吃过了。”

    寒生确实是饥肠辘辘,心想管他江湖如何险恶,先填饱了肚子再说,于是抓起一个塞进了口中,原来是猪肉韭菜馅的,味道鲜美可口。

    “道长,韭菜不是五荤三厌之中的五荤么,你现在又不忌口了?”寒生突然想起来问道。

    “唉,那些都是在白云观中骗骗小道士的,人在江湖,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金道长满不在乎的说道,齿缝间已经夹塞着一段墨绿色的韭菜叶了。

    “道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寒生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寒生,听贫道一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已经替你解决了那4000万元本票的事情了,我想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到银行支取了,然后去实现你悬壶济世的志向去吧。记住,若想和兰儿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有关贫道的一切,千万不要再问了。”金道长表情十分的诚恳,随后又叮嘱道,“你已经卷入了一场极其危险的正治漩涡中去了,贫道实在是不忍心见你就这样白白送命,可惜了那一身的青囊医术。”

    “老祖是你杀死的么?”寒生的犟劲儿上来,完全不理会金道长的好言相劝。

    金道长的面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冯生悄悄地将手伸进了裤袋,抓住了手qiang冰凉的枪把

    “吱嘎”一声,门轻轻的推开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寒生,不要多问了。”

    寒生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吴楚山人……

    “山人叔叔!”寒生一时语塞,双眼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昨夜离开县招待所后,便与兰儿和耶老连同笨笨一家及阴蝠们连夜赶回了南山村,先将他们领到了村北头朱彪的家中暂且落脚。

    “兰儿,查探太极阴晕一事等爹爹回来再去,你和耶老先拾掇一下这所房子,我们可能需要逗留一段时间。”吴楚山人吩咐女儿说道。

    “爹爹,你要去哪儿?”兰儿问道。

    “爹爹现在要返回县城,可能这两天寒生会回到婺源来,爹爹担心他也许会有危险。”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我跟爹爹一起去。”兰儿急切的说着。

    “不,你和耶老留下,这样爹爹了无牵挂,做事就方便了。”吴楚山人安顿好后,连夜回返,于黎明前赶到了县城。

    天亮后不久,吴楚山人便发现了冯生一个人走出了县招待所,于是便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等到冯生走进了利群旅社后,他欲跟进去时,却无意之中看见了手捧着包子的金道长。

    看来寒生也已经来到了婺源,山人想。

第三百四十九章

    “首长让你来杀贫道灭口的么?”金道长眯起了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

    冯生心中一紧,仓促之下竟然有点张口结舌:“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首长得到了格达预言,贫道便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而有用的人是寒生,因为首长认为他是唯一有可能破解羊皮预言的人,是这样的么?”金道长问道。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坚决否认道。

    “是么?”金道长嘴里叨咕着,却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了,一指戳中冯生右锁骨上窝中央的缺盆穴。

    缺盆穴,又名尸盖穴,胃经的地部经水在此溃缺流散并输布人体各部,此处受制,直接导致冯生的颈阔肌、肩胛舌骨肌和锁骨上神经中支麻痹,右手完全不能动弹了。

    金道长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从冯生右裤袋里掏出了那把手qiang,看也不看的塞到屁股底下,然后搜出来那张介绍信,瞥了一眼,开口说道:“冯生,介绍信上注明你押解着寒生两人返京,贫道此时应该已经被你干掉了吧?”

    “这是首长原来的指示,当他后来发现你给他的是假羊皮时,便让我与你接触,探听真的格达预言在哪里,然后……”冯生见事情已被揭穿,索性和盘托出。

    “然后枪杀贫道,带着寒生返京,到京后再杀你灭口,寒生无论是否能够破解预言,最后也仍然逃脱不了被灭口的命运,因为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金道长打断了冯生的话头,冷笑着说道。

    “结局可能就是这样。”冯生叹息道。

    “首长是怎么知道那块旧羊皮是假的?”金道长想,自己制作的赝品应该是能够以假乱真的,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是今天早上,首长在打给我的电话中说的,我还一直以为那是真的,结果给日本人偷去了。”冯生说道。

    “日本人?这是怎么回事?”金道长警觉的问道。

    冯生于是将缅甸仰光大金塔发生的事件以及在飞机上遇见刘佳,一同来到婺源,昨晚突遇吴楚山人,刘佳今晨不辞而别,并盗走了那块假羊皮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但是隐瞒了自己与刘佳的**暧昧行为。

    “这么说,吴楚山人也看出了羊皮上的破绽?贫道的手艺还是不精啊。”金道长自嘲着说道。

    “记载着格达预言的那块真正的旧羊皮还在你手里么?”冯生问道。

    “在密支那,贫道已经还给了寒生。”金道长回答道。

    老祖真的是你杀的?”冯生迟疑的问道。

    “不错。”金道长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她呢?”冯生追问道。

    “此人头脑简单,又不听劝告,一味的穷追不舍,坏贫道计划,实属不得已而杀之。”金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原来如此,”冯生点点头,然后平静的望着金道长说道,“现在你也要杀我么?”

    金道长嘿嘿的乐了,摇头说道:“不,贫道不会杀你,而是要你配合贫道来演一出戏。”

    冯生愣愣的望着他:“戏……什么戏?”

    “日本人盗走了真正的格达语言,准确的说,是首长的女婿黄建国。”金道长轻声阴笑起来。

    “说说看。”冯生迷茫的望着这位中原道家的一代宗师,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

    金道长咽下了一口包子,缓缓说道:“整个事件的过程是这样子的,格达预言确实是记载在一张旧羊皮上,丹巴喇嘛临死前交给了寒生,而江湖经验老道的刘金墨替寒生仿制了一块假羊皮,在缅甸丛林中为贾尸冥所盗,也就是贫道交给首长的那块了。后来在缅甸仰光的大金塔被日本人设计夺去,但黑泽马上发现了羊皮是赝品,所以从仰光开始便加强了对首长的监视,一直到京城。在首都机场时,他们监视着你竟然直接折返去江西,于是立刻派了个日本女特工刘佳在飞机上假装与你结识,并一路相伴来到了婺源,同时另派对婺源的人文地理情况异常熟悉的黄建国跟踪而至,这一段过程的描述应该是比较合情合理吧。”

    冯生点点头,没说什么。

    “贫道在缅甸的雨林中找到了寒生,发现了真羊皮仍然还在寒生的手里,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其来到了婺源,考虑到寒生已是瓮中之鳖,所以并未急于下手拿取那块羊皮,依旧在寒生的身上。在旅社里,你与贫道接上了头,在得知真羊皮的下落后,你便按照首长的指示果断开枪射杀了贫道贾尸冥,准备带寒生和那张记载着格达预言的真羊皮一同返京,不料此时事情却又突然发生了变故。”金道长侃侃而谈。

    “什么变故?”冯生已为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所吸引,禁不住问道。

    “黄建国,首长的女婿和那位受过训练的女特工刘佳先下手了,”金道长看了看冯生,接着说道,“女特工先以美色来勾引你,在旅馆中脱去裤子提出与你交媾……”

    “啊……然后呢?”冯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没想到你根本不为女色所动,革命意志十分的坚定,接连严厉的叱责刘佳的这种下流行为,考虑到这女人的下身**着,而你身为革命干部不便眼观,于是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是就在这时,你突感颈骨一阵剧痛,瞬间便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刘佳和寒生都不见了。你忍着脖子处的麻木,趁着黑夜处理掉了贫道的尸体,然后打电话向首长进行了汇报。”金道长叙述完,轻呼了一口气。

    冯生想了想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明白其真实的用意是想既保护寒生,又替自己与冯生开脱,这个老道可能从此以后便会隐姓埋名了,可是,所有的这些,首长会相信么?

    “如何让首长相信这些是日本人的所为呢?”冯生迟疑着说道。

    “嗯,你在临昏迷之际,眼光瞥见了门口的黄建国。”金道长补充说道。

    “枪声难道不会引起旅社里人的注意吗?”冯生狐疑的说道。

    “这很简单,你这把马牌枪口径不大,用枕头包住声音会很小。”金道长说罢自屁股下抽出冯生的那把手枪,拽过床上柔软的枕头裹住对墙开了一枪,发出了低低的沉闷声响,就好像是茶杯落到了地面上一般。

    冯生吓了一跳,这老道说开枪就开枪,杀人肯定也是个连眉头都不会皱的人。

    “你……既然已经死了,京城白云观肯定不会再露面了,以后要去哪儿呢?”冯生支吾着问道,心想贾尸冥此人看来背景很深,决不仅仅是首长一个卧底这么简单。

    “蓝月亮谷,那是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处世外桃源了,贫道将在谷中倾心钻研噶马噶举派的经藏,与我全真教道学融会贯通。”金道长回答道。

    哼,鬼才相信呢,若是有心遁世,又何苦费心如此布局呢?可惜自己老爹老娘有一大家子,无法一走了之,否则跟着寒生去闯荡江湖是何等的惬意啊。

    “贫道现在为你解穴,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金道长说罢出指如风,在冯生的右肩胛处连点了两三下。

    冯生整条的右臂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冯生,要不要贫道给你脖颈上来一下子?”金道长认真的说道。

    “不要,不要……”冯生紧忙拒绝道,筱艳芳的那一脖拐至今仍记忆犹新,再打颈椎肯定要折断了。

    “哈哈哈……”金道长大笑起来,随手抓起了两只肉包子,出门扬长而去。

    房间内,冯生呆呆的坐在床上,唉,政治漩涡实在是进去不得啊,这个金道长来了个金蝉脱壳,把我冯生给甩下了,接下来的故事可就完全要靠自己来圆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臂,走到墙边查看,一粒小小的子弹头嵌入在了砖缝里。冯生用力抠下来这枚黄色的弹头,揣进了衣袋里,手枪重又放回裤袋里,洞穿的枕头压在被子下,四处检查了一下,见无其他异常,便低下头匆匆的走出了旅社。

    京城的电话明天才能挂,那现在做什么去呢?对了,寒生和吴楚山人他们不是去南山村了么,自己干脆也赶过去聊聊,以后还不知道能否再有机会了呢。

    冯生打定主意后,向路人问清楚前往南山村的道路后,匆匆的追赶了上去。

    途中,冯生的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刘佳娇羞缠绵的身影,唉,以前常听到老人们说起“朝鲜姑娘,日本娘们”是最温存的,看来果真是不假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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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尸衣介绍:
青囊可活命;尸衣可避天。
建安十三年(208年),飘忽不定的油灯光下,白须老者将一个布包交给牢头,轻声道:此可以活人。
洪武八年(1375年),朱元璋赐死前三日,刘伯温诈死,死后隐此卧龙谷,积平生所学,始成《尸衣经》。
1975年,前后不过一个月,婺源县南山镇南山村村民、赤脚医生世家之后朱寒生先得《青囊》,又获《尸衣》。
2008年,你,手捧《青囊尸衣》。
青囊尸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囊尸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囊尸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