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各怀心思（3）
“阿珩，”清漪唤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觉得有些想家了。”
她从未对轩辕珩这般温柔相待，一腔浓情尽在这声“阿珩”之中了。
轩辕珩甜在心头，柔声道：“你若真想回去了，我这便让罗谦和杜宁安护送你。”
清漪道：“你明知我的意思，我是指这战事平息再回去。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军中之事波诡云谲，并非我一个女子所能帮得上忙的。如果当初，不是那封血书，或许我并不会来。你也是。我总认为，是我连累的你吃苦。”
她声音更加低沉了，“我倒还好，幼时便跟着师傅，所以并不觉得十分艰苦。你从来都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吃的是野菜，饮的是雪水，睡的是硬榻。我真真觉得对你不住。”
轩辕珩道：“你说过的，你我是至亲夫妻，难道这些苦你吃的，我便吃不得吗？漪儿，这一切皆是我自己选择。”
他认认真真地对上清漪的眸子。
“我不后悔。”
清漪微微一笑，尽是勉强，“可是……”
轩辕珩打断她，道：“漪儿，别再说了，我觉得现在这样，这样就很好。”
十指相扣，无需揣测，一片真心托付其中。
清漪由衷一笑，“你真真是个傻瓜。”
轩辕珩也笑了起来，竟比春日里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外面战事吃紧，她二人所能说上话的时间有限，可是就算只能说上一句，见上一面，清漪亦能感觉到巨大的满足。她发觉相比去岁那段懵懂青涩的喜欢，此刻的安心与踏实更为难得。
历经种种纠葛，她终于能够从与轩辕瑒的往事中彻彻底底地走出来了。
就在清漪与轩辕珩你侬我侬之时，萃浓随处走了走。却不想碰见了向笛。萃浓不喜向笛，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甚至连招呼都懒得打，就像那么旁若无人的绕过去。
向笛却没有装糊涂，反倒是大大方方地说道：“萃姑娘，早啊。”
萃浓面无表情，根本没有回应。
向笛忽然伸出手，拉住了萃浓的胳膊。萃浓惊道：“你做什么？”
“我……”
向笛欲言又止。
“你什么？”
萃浓追问到底。
“我，我只是不想你不搭理我。”
萃浓听见向笛这般回答，几乎要笑出声来，“我为何要搭理你？难不成你还真的喜欢上我了？还是你想通过我来接近我二姐？”
向笛对清漪，虽然说不上那种十分的喜欢，但是也颇有几分好感。这几分好感，萃浓并不知道，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却不想正说到了向笛心事，他愈发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了。
“我……”
就在此时，杨骁忽然从邻近帐篷之中钻了出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原来此处便是杨骁的营帐。
萃浓瞥了一眼，与别的营帐并无分别，只是那股浓烈的酒气，熏得人想要退步。
“你什么啊？”
杨骁学着萃浓的样子。
却被萃浓狠狠地瞪了两眼。
向笛愈发焦躁，他走了几步，走到杨骁旁边，推搡道：“你先回去，我有话想要单独对萃姑娘说。”
杨骁根本没走的打算，笑呵呵道：“你我是竞争对手，此刻你要对我的心上人说话，还要我回避，难道我就任由你这般打发吗？”
他说话之时，还散发着酒味，萃浓不觉掩住了口鼻。
向笛道：“好兄弟，你莫说这么许多，先回去吧。”
杨骁道：“我就是不走，除非你求我啊。”
这是杨骁的一贯作风，向笛就算是平时脾气温和，一听到杨骁说的这种话，都快要炸毛了。
倒是萃浓发话了，“有什么话，就现在说罢。偷偷摸摸的，有什么不能公开的？”
向笛憋了一阵子，看着萃浓已经不耐烦了，才开口说道：“那一晚，我们都是被人算计，稀里糊涂的，也没有……”
他有些说不下去，但是终究他还是继续道：“我们该不会有孩子吧？”
萃浓见他提及那晚之事，火气已经往上面窜了，谁知他愈发不知收敛，还问她会不会有孩子。萃浓如何知道！但是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堵上向笛那张嘴！
步随人移，转眼之间萃浓已经握住了向笛的脖子。
她自幼跟着清漪一行习武，根基扎实，后来到了水月庵之后，又得陌染倾囊相授，武功已经位居一流。放眼这军营之中，大抵只有沐云霆在她之上了吧。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也一定会对你负责。”
向笛虽然被萃浓制住，还是努力说出心中所想。
萃浓冷哼一声，眼神里几乎要喷射出火焰来，“负责？你除了这两个字就不会说别的吗？该死！”
她愈发用力，只想将向笛扼死在掌中。
向笛闭上了眼睛，那晚的错误让他日日自责，也不能寐。如果此刻能够死在萃浓剑下，自己也算是能解脱了。
萃浓却忽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你是你，我是我，以后再拿那晚的事情说个不停，我定会杀了你。还有，我不需要你负责。收起你的怜悯，赶紧给本姑娘滚蛋。”
向笛低低道 ：“萃姑娘……”
萃浓道：“我不比二姐心慈，若是还有下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一转身，便气鼓鼓的走了。
向笛愣在原处，杨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跟上了萃浓。
萃浓以为又是向笛，刚刚平息下来的火气又窜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有仔细去看，便对着身后之人来了一掌。
这一掌下去，杨骁踉跄了两步，一口鲜血震了出来。
“三小姐，真是好功夫。”
杨骁有气无力。
萃浓这才发觉她打错了人，赶紧扶住了杨骁，着急道：“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事？疼不疼啊？”
她见杨骁单手捂住胸口，愈发急了，“震傻了啊？”
杨骁笑了起来，“你先别急，我好歹也是个有功夫在身的男人，这一掌不妨事的。刚好帮我驱除了体内的污浊之气。三小姐打的好！”
萃浓几乎要被他逗笑了。
“我扶你回去吧。”
萃浓有错在先，此刻更是见好就收。
杨骁趁机应了，嘴边挂了一丝笑。
第196章 双方议和（1）
早晨的小插曲很快过去，日子开始变得平淡 ，左不过是每日都在商讨制敌之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过了小半个月，双方终于都决定议和。
眼下北荻大营先是小败，又是被抢了粮草，轩辕珩派人去议和，显然是在北荻一个台阶下。至于派谁前往，又成了一个问题。
军中可用之人少之又少，几番思索之下，沐云霆派出了清凌，轩辕珩派出了罗谦，轩辕瑒想了又想，若是他不派个人一同前往，实实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向笛是个死心眼，杨骁又是那般不正经，这可真真是难倒他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派出了杨骁。
多次出行，都是放荡不羁的杨骁救他于危难之中。轩辕瑒相信，在关键时刻，杨骁是不会坏事的。
为了表达诚意，轩辕珩让罗谦带上了贺骨拉。
轩辕珩对着贺骨拉行了一礼，道：“将军来此，本王也未能好好招待，真真是过意不去呢。若是两国能够和平共处，本王定要邀请将军去王府小聚。他日，将军千万不要拒绝才是。”
贺骨拉道：“荣幸至极啊，若真能如此，我一定会和殿下一道好好地游一游沧禁宝地。”
他二人又说了几句，莫不是互相恭维之语。
轩辕珩又对着罗谦嘱咐一番，深入敌营，自当事事小心。当然，若是不能谈成，也要将贺骨拉带回来。万万不能便宜了北荻。
那边，沐云霆虽然一向对清凌严厉的紧，这一次将求和重任委托于他时，心里面也是并没有十分把握，因而是千叮咛万嘱咐。
清凌眼眶一红，“爹爹放心，我定会不辱使命。”
他一贯都是叫沐云霆“父亲”的，虽然尊敬，但是却少了几分父子之间的亲昵。此刻他忽的这般称呼，也是想着，他本就是武将，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若是不幸中了北荻圈套，议和不成，又可能连命都丢在那里了。他的父亲，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去说上几句话。此时不禁生了悲感。
清凌少年意气，最是潇洒，可自从来到军营之中，经历诸多，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悲观失落。
沐云霆道：“凌儿啊，为父一直教你忠君爱国之道，可是今日，为父想要告诉你一句，在忠君爱国的大方向之下，你也要学会保全自己。爹爹希望能够看到你平平安安归来。”
话语之间，全是舐犊之爱了。
清凌重重地点头。
轩辕珩嘱咐完罗谦，便急匆匆往沐云霆那里去了。他一去，看见沐氏父子在说话，神情深沉，便知此议和之事胜算并不大。他心中暗想着为何护卫这几人的安危，并对着沐云霆稍稍行礼，道：“岳父大人。”
人前他都是尊称一声“将军”的，人后便称“岳父大人”了。
“珩儿来了。”
沐云霆也不端着，既然人家都叫自己岳父了，若是再叫殿下，岂不是有些故意疏远之意了？
清凌叫了声“姐夫”。
简单的寒暄过后，轩辕珩方说道：“旁的不说，我是想告诉清凌，罗谦带的那个北荻的士兵，其实是他们的骨神贺骨拉。若是此次议和不成，你们又不能全身而退的话，那贺骨拉也算是一条退路。”
他说的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清凌道：“谢谢姐夫提醒，但是，我此次一定竭尽全力。”
其实，就算不能议和成功，凭他的功夫，也能保住性命。只是一旦失败，他如何面对这么多人的希望。尤其是国与国之间，稍有不慎，便是国家的罪人了。
真是，成败都在此了。
清凌暗下决心，此事只能成，万万不能败。
过了两日，送信的使者回了来，北荻同意议和。
他三人连带着几个随从，终于要出发了。
萃浓没来，她一大早便说她不喜欢送别的场景，因而躲在帐篷里不曾出来。清漪随了她去。
然而在送清凌一行的时候，清漪终于发现了萃浓不肯现身的原因了。她故技重施，又混在议和的队伍之中了。原本她掩藏的千般巧妙，却不想个头太低，又故意将头盔放的那般低，被清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清漪曾经不止一次后悔，后悔她放纵了萃浓的任性。如果当初，她狠心将萃浓从队伍之中拉出来，或许萃浓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然而这一次，她看着那般无怨无悔的萃浓，心里头竟然再一次纵容了她。
清漪缓缓走到清凌身旁，在经过萃浓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却始终没有揭穿她。清漪只嘱咐了清凌一句话，“平安归来。”
清凌应了。
一骑轻尘，又重归平静。众人开始了交集的等待。
这一日甚至比往昔愈发漫长起来，纵使有轩辕珩在旁宽解，清漪依旧觉得度日如年。她时不时地便会问一下时间，只见那太阳慢慢偏向南方，又缓缓归西，却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清漪几乎是坐立不安，连饭也吃不下了。
轩辕珩道：“你放心，我派了人暗中护着清凌，若是真有个什么突发情况，罗谦定会保住他的。”
清漪道：“我知道，你必定为他们想好了退路。只是一刻不见小弟和萃浓平安，我便一刻不得安宁。”
轩辕珩见她提及萃浓，这才注意到这一日他根本便没有见到萃浓，惊疑道：“萃浓又跟去了？”
清漪本就没有打算瞒他，“是啊，萃浓又跟去了。她决心做成的事情，就算是我，也管不得的。”
轩辕珩道：“咱们家萃姑娘啊，真真是可惜了。”
无需多余的语言，清漪便知道轩辕珩说的是萃浓与清凌之事，此事岂能只用“可惜”二字来概括，他二人之间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了。
清漪不觉一声长叹。
却听得外头有人唤道，“特使在吗？”
是恒远。
清漪警觉地对轩辕珩对视一眼，又生怕轩辕珩多想，便低声说道：“我也不知他所为何事？”
轩辕珩见清漪这般在意自己，温和一笑，道：“既然不知，那便让他进来吧。”
清漪这才说道：“有什么事情，进来说罢。”
第197章 双方议和（2）
恒远进了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漪抬头去看，只见恒远半躬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托盘。他来不及行礼，便走到了清漪身旁。
“我见特使晚膳用的极少，因而担心特使晚上会饿，特意做了几个开胃小菜，特使再用些吧。”
他将那些菜放在几上，清漪仔细去看，却是四菜一汤，分别是水晶一般的果馅年糕、无汤无水的清蒸鱼、一大碗蕨菜卷、一叠小葱拌豆腐，以及酸笋汤。
说是开胃小菜，别的倒好，只是那一大碗的蕨菜，清漪无论如何也和开胃联系不到一块去。
奸细之事暂且不论，恒远的这份心思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念的。
“劳你费心了。”
恒远道：“不费心不费心，都是分内之事。”
说罢，他便退下了。
清漪见那碗筷是两幅，知道恒远定是备了萃浓那份。故而便对轩辕珩说道：“一起吃。”
轩辕珩等到恒远走远了，才阻止清漪道：“我先试试有没有毒。”
清漪道：“不用了，他若是想要害我，早便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和红樱以前也试过，都是无毒的。你就放心吃吧。”
轩辕珩不信恒远，但是清漪的话他还是信的。但是他还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测了一测，见那针上并无半分黑色侵蚀，这才有些讪讪道：“哦，果真无毒。”
清漪也不恼，往他碗里夹着菜。
“谨慎点也好。”
轩辕珩不动声色地将清漪夹的菜全部都吃掉了。
清漪为他夹上一筷，他便吃上一口。末了，他便巴巴地看着清漪，一脸的无辜。
清漪被他逗笑了，“自己吃。”
说罢，她只顾着自己吃去了。
轩辕珩道：“方才是你为我夹，现在由为夫为你夹菜。”
他本坐在清漪对面，此刻便悄悄挪到了清漪身边去。他夹了一筷豆腐送到清漪嘴边。清漪在千分羞赫之下，还是张开了嘴吃了下去。
轩辕珩忽然惊呼道：“漪儿啊，你竟然吃我豆腐。”
清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弄得愈发面红耳赤。她佯怒道：“你浑说什么，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轩辕珩揽住她的肩头，亲昵道：“好好好，都是我浑说。”
他用另一只手帮清漪夹着，“赶紧吃吧。”
清漪推开了他的手，低头吃着。轩辕珩又帮她盛汤，伺候的那叫一个殷勤周到。清漪纵使想因为他方才的调戏，给他些脸色看看，此刻也柔下了心肠。
二人吃了许多，对于议和的担忧也冲淡不少。
命人收拾了餐筷，又说了一些话。不觉已经到了夜深时分，轩辕珩便回去歇了。清漪也歇下了。
而议和之事，一直等了三日才有消息。
清凌带来了与北荻签署的协议书。双方本着和平共处的原则，签下了友好共存的协议。清凌意气风发，杨骁骑于马上依旧是酒壶不离手，至于罗谦，依旧是那么低调。
沐云霆心中甚慰，其实不只是沐云霆，这西陵士兵心里都乐开了花。
萃浓累坏了，一回去便躲到帐篷里睡觉去了。清漪见她脸上 、身上都是灰尘，便打来了热水，为她细细地擦拭着，又帮她换了衣裳，这才停了下来。
吩咐暗卫守在营帐旁边，她去了清凌营中。
大家都守在一处，唯独杨骁又偷偷喝酒去了。
“清凌，赶紧说一说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轩辕珩有些迫不及待。
沐云霆也是一脸焦急。
清漪耐不住性子，道：“就是，小弟赶紧说呀。”
清凌这才开口道：“其实，北荻并无求和之心。他们一开始便提出了割地赔款的条件。”
轩辕珩眸子一眯，想起贺骨拉开出的，以三座城池来换取对自己的支持，果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北荻都不会那般轻易退步的。
“后来呢？”
清漪忍不住问道。
清凌道：“我们自然不会答应这等荒诞的条件，眼看着谈不成，便准备回了。却不想萃浓她……”
轩辕瑒一听到“萃浓”二字，不自觉地问道：“这关萃浓什么事？”
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蠢了。
“王爷，让萃浓随行，是我的主张。萃浓她武功高强，此次若是没有她，定然不会大获全胜。还望王爷不要以男女为界限，待我细细说完，再评价其功过。”
他都这么说了，轩辕瑒还能说个“不”字吗？放眼这军营之中，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是寥寥。远的不说，此刻他身旁，就只有一个向笛了。偏偏这个向笛，又要因为萃浓之事，与自己势不两立。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选择低头吧。
“的确，萃姑娘虽未女流之辈，却骁勇无双，此次有她，本王并无意见。你接着说罢。”
清凌继续说道：“本以为此事已无转机，却不想萃浓一跃而起，便抓了北荻的王太子叶赫连。战场之上，擒贼先擒王。在这求和一事中，萃浓也是擒住了他们的头头。彼时，我们都捏了一把汗。谁知道杨先生也跟着萃浓胡闹起来，竟然将那王太子手下的大将也绑了。”
他忽然转向沐云霆，“父亲知道的，那云通将军曾与我们交过手的。却被杨先生轻易制服了。”
说到此，他眼中尽是赞赏了。
“快说快说，接下来怎么样了。”
这把北荻的大将都绑了，还能了得。大概也就只有萃浓能这么胡来了。
虽然知道他们都不曾受伤，但是这三天如何在敌营度过的，清漪还是心生担忧。一刻不知道这其中的所有细节，清漪就不能彻底放心。
“二姐，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那些首领都被我们绑了，他们便屏退左右，与我们商议。但是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还是不同意去除那些条件。我们僵持了一天。那王太子却忽然松了口，说，只要我们能从雪山之上，取得一味良药，便同意了这求和之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机，清漪下意识地觉得这药定是万分难取之物，便问道：“什么药？”
清凌道：“是雪山之巅的塔格依力斯。”
第198章 双方议和（3）
众人皆是眉头一皱，塔格依力斯是何物？
清凌解释道：“就是雪莲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轩辕珩道：“这雪莲花生于雪山雪线附近，最是难得。我与七哥也不曾见过。最主要的是，这雪莲花夏、秋两季方能花开。北荻王太子分明是在难为人了。”
清凌一脸赞赏，道：“宁王兄说的正是，可惜萃浓性急，一听到有方可寻，便着急着奔了出去。”
他说到这里，却忽然看了看轩辕瑒，“杨先生也一同去了。”
且不说能不能寻到这雪莲花，萃浓这莽撞的性子不知道到底要闯出来多少祸来。清漪暗自担心，只听得清凌缓缓说道：“两天过去了，萃浓与杨先生果真带着雪莲花归来了。”
他眼中全是钦佩之情了。
清漪知晓，这其中必有一番曲折，只是清凌不说，她也不好一直再问下去了。对于众人而言，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萃儿莽撞在先，立功在后，此次就算无功无过吧。不知道两位王爷意下如何？”
沐云霆开始征求意见了。
然而现在形势明了，哪里容的他们真正的意见呢。
轩辕珩欣然道：“将军公私分明，本王觉得此言甚是有理。”
轩辕瑒随后也说道：“本王也同意将军的无功无过之说。”
“好好好，此次能够和谈成功，杨先生首居其功，凌儿和罗总管也功劳不小，我定会如实向皇上禀告。”
沐云霆说的并无半分偏私。
轩辕珩道：“既然已经和谈成功，那咱们今晚就烹羊宰牛，欢饮达旦以示庆祝吧。”
清漪道：“哪来的牛羊，酒倒是有，就怕杨先生舍不得呢。”
轩辕瑒见她这般说，忙接道：“阿骁虽然嗜酒如命，但最爱与人共享。饮酒这件事，便由本王来办吧。”
轩辕珩道：“这等小事，定然难不倒七哥的。”
此事就此说定，一众人等皆散了去。
清漪心忧萃浓，着着急急回了帐篷，可萃浓还在呼呼大睡。她只想把萃浓摇醒，问个究竟来。但看她睡得那般香甜，清漪始终还是忍住了。
闲来无事，她将包裹之中的那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取了出来，细细地读上几句。生生死死，众生度尽，方成佛道。清漪不觉心思沉静下来。直到恒远送来了午膳。
今日，轩辕珩并未与她一同用膳，只剩下清漪一个人了。
恒远道：“特使，赶紧尝一尝这道闷烧野鸡汤，昨晚上我就煮上了，熬了足足一天呢。”
她示意恒远轻声点，以免吵醒了萃浓。继而又阻止了恒远盛汤，“忘了给你说，我是不食半分荤腥的。”
平日里甚少有荤菜，就算偶有荤腥，也都是轩辕珩吃了去。清漪从来都是不动筷子的。
“特使，我记着了。今日这汤……”
恒远声音几乎要低到尘埃里。
“萃浓还在里头歇息，殿下又不在，你若是还未吃饭，便坐下来一起吃吧。”
恒远毫不客气，便坐在了清漪对面。
“特使方才读的是什么书？”
清漪放下的那本书，就老老实实地在几上躺着。
那《地藏菩萨本愿经》七个大字映入眼帘，恒远分明也是能看到的。
饶是如此，一个愿问，清漪也愿意答道：“佛经罢了。”
“能借我读两日吗？”
清漪道：“当然可以，只是这本书要配着《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起读，才能领略其中的奥妙之处。你且等一等，我去取了一并给你。”
“特使，”恒远唤道。
清漪已然起身了，见他在叫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恒远道：“我是让告诉特使一声，先吃饭，再取书。”
清漪莞尔一笑，“就几步路而已，我先取了给你，免得待会儿忘记了。”
她打起帘子，取了出来，与那本《地藏菩萨本愿经》放在一处了。
恰巧此时，轩辕珩进了来，一见恒远在此，他心里难免也有些不舒服。
“本王来的可是不巧呢。”
恒远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释了。
清漪道：“既然知道不巧，为何还要来。”
恒远无意听他二人拌嘴，便说道：“小的先退下了。”
他转身欲走，清漪瞥见了几上的两本佛经，便唤道：“你的书忘带了。”
说罢，拿了起来塞到恒远手中去。
轩辕珩见清漪对自己并非十分热情，对旁人却是体贴的很，心下已然置了气。
“什么好书，拿给本王看看。”
恒远递给了轩辕珩。
轩辕珩草草翻了几页，见那两本佛经上印着整整齐齐的簪花小楷，一个功力欠佳，一个炉火纯青，分明不是一人所录。仔细去翻那两本书的扉页，一本上写着沐清漪录，一本则是董小蘋录。
而董小蘋所录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正是经由王夫人之手赠与清漪那本。
轩辕珩兴趣寥寥，扔给了恒远，“我当是什么宝贝东西，原来是佛经。好了，你下去吧。”
恒远见他语气不善，赶忙走了。
清漪这才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感觉阴阳怪气的。”
轩辕珩道：“难道你看不出我又吃醋了吗？”
清漪一本正经，“请恕我眼拙，看不出。”
轩辕珩也不笑，只是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吃醋了，你就不想哄我一哄吗？”
清漪道：“不想。”
轩辕珩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沐——清——漪。”
清漪依旧那般云淡风轻，“嗯，我在呢。”
轩辕珩走到她身边，似乎想把她吃了，对视许久，才说道：“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清漪一愣，“喜欢”二字，轩辕珩说的次数极少，清漪以前只当他是玩笑，后来渐渐知晓了他的真心，也只能说是感动。而现在却是触动了，触动到了心里头。
她眸子一低，“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轩辕珩将她揽到怀中，“你明明知道我看不得你对旁的男人好，可你还偏偏那么做。有时候，我都想我干脆将你绑到我的身边算了。这样你便没有机会让我生气了。可是，我又舍不得你不开心。漪儿啊，我真真是奈何你不得啊。”
清漪靠在他的胸膛上，只低低道：“我有把握分寸的。”
这句解释，真真让轩辕珩哭笑不得，他只能紧紧抱住清漪，再也不想松开手了。
第199章 雪山之巅（1）
萃浓醒后，清漪这才知晓了事情的本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来，那日萃浓一时冲动便跑了出去。杨骁紧随其后。二人去了附近最高的一座雪山。萃浓虽然并不知晓那雪莲花只长在雪线附近，也猜到那是万分难取之物。
杨骁细细地对她说明了情况，站在山脚下的萃浓，抬起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不由得有些心惊。
“事到如今，就算是千难万阻，我也要一探究竟。”
杨骁道：“可是我们连工具都没有……”
萃浓道:“我们有手有脚有功夫。再说，我自幼在灵山长大，那山并不比这个低，我还不是照样上上下下？不就是采朵花吗，自然难不倒我。”
她嘴上虽是这般说，心里面却七上八下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登的上去。
萃浓一跃而起，脚下生风，踩在层层积雪上，如若无物。杨骁功夫也不差，也使出了飞檐走壁的本领。
萃浓见他跟来，斗气似的，飞的更快了。杨骁只是稳稳地跟在萃浓身后，不远不近的那般。
而那雪山之上，别说雪莲花了，连根草都不曾见。
越往上越不好走，萃浓与杨骁便踏踏实实地往上走了。积雪湿滑，她二人相互扶持着一点一点往上走。
“我竟没有看出，你也有一颗爱国之心。”
萃浓道。
杨骁乐呵呵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既然是西陵子民，自然有责任保家卫国。你以往看不出，今日总算看的出 了。”
萃浓道：“你们男人，总是这般花言巧语。”
她忽然想起了轩辕瑒，不自觉地“嗤”了一声，“尤其是你那不要脸的主子。”
当然在灵山之上，那样含情脉脉，一转眼，便已经将清漪从他的心上移除出去了。可真真是让萃浓万般不平。
杨骁道：“他是他，我是我。”
萃浓微微一怔，“你说的不错，他是他，你是你。这样说来，我真替他感到悲哀。”
杨骁道：“阿瑒那个人，有时候行为做事总教人捉摸不定，但他并无坏心。如果你是指他辜负你二姐之事，我是赞同你的。如果是旁的事情，我或许还会维护于他。”
萃浓见他那般认真，顿时觉得十分无趣。
“你倒是把自己说的那般是非分明。”
杨骁道：“我这不是是非分明，而是我希望阿瑒他能够明白哪些东西，是不能割舍的。”
萃浓道：“一口一个阿瑒，看来你们之间真是关系匪浅呢。”
杨骁笑了起来。
“他对我有恩，我对他有义，我们平日里便是以兄弟相称，并没有那些虚礼。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酸酸的呢。”
萃浓自知失言，不由得“呸”了一声，“少臭美了。”
声音虽不如那般温婉的姑娘那般莺声燕语，但是毫不扭捏，潇洒与豪侠之气在一个女子身上竟然毫无违和之感。杨骁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见惯了那些女子搔首弄姿的样子，心中着实是厌恶的紧。再见那些小家碧玉，虽说容颜都是上等，又都知书达理，却也觉得被家庭束缚的那般狠。
萃浓仿佛是一股清流，让他生出相见恨晚之感。
他邪魅一笑，眼神里都蔓延出了不一样的笑意。
“倒不如，我们也不再讲那些虚礼了，以后只以姓名相称，如何？”
萃浓道：“不如何。”
杨骁仿佛没听到萃浓的拒绝似的，依旧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那你是喜欢我叫你‘清盈’，还是‘萃浓’？”
一个是族谱上的名字，一个是小字。
萃浓道：“都不喜欢。”
杨骁继续道：“我还是叫你‘清盈’好了。古诗十九首有云，‘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我喜欢这个‘盈’字。虽说叫你小字更显青昵，但是叫你‘清盈’更显得与众不同。我以后便这么称呼你了。”
萃浓道：“不许你叫。”
杨骁道：“我偏叫，清盈清盈清盈清盈……”
杨骁本来是扶着萃浓的，却被萃浓狠狠甩开了。
汗珠子悄悄爬满了萃浓的额头，有风吹来，忽觉身上凉津津一片。再一看，许是山顶的雪被吹了下来，纷纷扬扬的洒落着，似蝴蝶乱舞，似火花无光。
萃浓蹲了下来，想要歇一歇。
杨骁也蹲了下来，取下了腰间的酒壶来，咕噜噜喝了几口，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恢复了。
“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这谢娘果真是才女，才能说出这么美的句子来。”
萃浓虽然在王夫人的教导之下学会了一部分字，但是诗词一道她根本便不甚懂。她小嘴一撇，默不作声。
杨骁又喝了几口酒。
“清盈，你要不要来几口？”
“不要。”
萃浓拒绝的依旧是那般干脆。
杨骁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世间万物都比不上这酒。”
萃浓接了过去，也不嫌弃那壶口被杨骁蹭过，喝了几口。她喝的猛烈，清冽的酒水便洒在了她的盔甲之上。萃浓下意识地去擦，却听得杨骁道：“让我来。”
他顺势便要为萃浓擦拭，却被萃浓很巧妙地躲了过去。
“轻浮！”
这是萃浓对杨骁最简洁的评价。
杨骁心想道：我这分明便是关心啊，怎的便变成了轻浮呢。
杨骁索性不再说话，二人又歇了片刻，便继续往上走了。
二人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山顶的时候已经大半日过去了。可是连个雪莲花的影子都不曾见到。萃浓有些沮丧，道：“那个什么狗屁王太子，不会是耍我们玩的吧。”
杨骁道：“雪莲花的确是长在这雪山之上，但是并不易寻，北荻王太子或许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若他真想要这雪莲花，又不想损兵折将，大抵是因为，北荻王室贵族有人急需这雪莲花治病。”
萃浓往山脚看去，根本便看不到底。
她一阵眩晕，不论是哪种可能，还是要寻得这雪莲花才是。
她强忍着不适，对杨骁道：“你看这山脉连绵不绝，一座没有，不代表所有的山都没有。既然这座上没有雪莲花，我们就去下一座寻。”
她语气之中的坚决，几乎没有人可以动摇得了。
第200章 雪山之巅（2）
他二人又歇了歇，萃浓一跃飞到了临近的山头之上，杨骁紧随其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二人凝神去看，依旧是看不到半株草木。
飞来飞去，纵使是再好的武功，也是累坏了。萃浓又跃了几个山头，眼看着这天儿就要昏沉下来，杨骁道：“今天咱们先下山，明日再寻就是了。”
萃浓自然知晓这雪山之上不便过夜，也不再逞强，便准备下山了。
耳畔忽然传来了踏雪的声音，虽然有些远，萃浓却听得很清晰。
凝神敛气，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分明是一男一女。
女子声音温和之中带着几分凌厉，一听便知不是好相与之辈。
那女子说道：“哥哥不必亲自前来，我也能寻得到那雪莲花的。”
那男子颇有几分淡然，说出的话却温暖人心。
“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不能看着你以身犯险。再说，这雪莲花是为心儿救命用的。心儿既然是蘋儿最放心不下的人，我自然要护她周全。倒是你，本来就不该介入此事。”
什么心儿蘋儿的，萃浓根本便不认识，只道是碰巧罢了。
只是那声音，不论男女都是无比熟悉。
萃浓还欲再听，便听得杨骁道：“清盈，不如咱们现在便下山吧。”
这一声打断了萃浓的思绪，她不耐烦道：“你先闭嘴。”
杨骁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了来。
“你我兄妹至亲，我自然是为了哥哥。同时，我也是为了芜儿。若是那王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芜儿必定此生难安。我既是芜儿的师傅，又是她的姑姑，自然要为她着想。”
“你啊，还是和当年一样固执。”
“哥哥何尝不是如此呢。”
萃浓几乎愣在了当场，还能是谁呢，自然是清漪的师傅陌宁了。那男子，便是陌白了。
萃浓很少见到陌白，忘了陌白的声音也是有情有可原。而陌宁的声音，萃浓听了那么多年，不过才一年而已，竟然都辨别不出了。
辨出身份，萃浓才知道她二人在说什么。
王夫人闺名不正是离心二字吗？那蘋儿之名，萃浓也是听过的。正是王夫人口口声声提及的为她寻得还魂丹的蘋姐姐了。
怪不得当年离家，父亲会把自己与清漪托付于陌宁师太呢，原来他们竟然是一家人。萃浓虽然有时候讨厌陌宁冷冰冰的样子，更为讨厌陌宁那么严苛地对待清漪，可是现在想来，陌宁从来都没有害过她二人。萃浓心里忽然升腾起萦绕不断的暖意，将自己包裹其中了。
她又来了精神，跃过几个山头，到了陌宁与陌白所在地。
杨骁也来了。
萃浓尚且能够耳听八方，以陌宁与陌白二人的功夫，如何感受不到萃浓与杨骁的存在。只是方才只顾着考虑事情，无暇分心罢了。
陌宁稍稍愣了一愣，“你怎么来了？”
萃浓将北荻以雪莲花作为求和筹码一事说了出来，陌宁冷然道 ：“哼，他们自己没什么本事，反倒是让你们来了。真真是无耻。”
萃浓道：“可不是吗？找了一整天，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陌宁道：“若是那么轻易找到，估计早就被人采光了。”
陌白打断她们两个，“咱们今日便下山吧，明日再接着寻。”
“师伯说的是。”
萃浓一向最是佩服陌白的。
几人准备下山，这才发觉了杨骁的存在。看他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的样子，陌宁倒是先开了口，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杨骁，师太随便称呼便是。”
“那师太就称呼他为‘厚脸皮’吧。”
陌宁见她依旧那么大大咧咧的，皱眉道：“尽是胡说。”
萃浓道：“师太一向都不喜欢我，不论我说什么，都是胡说。反正在水月庵上就是这样。”
萃浓伶牙俐齿，陌宁只得道：“你这丫头，早知道你只会气人，我便应该把你扔到那灵山下去。”
萃浓知晓陌宁与自己一样，也是嘴硬心软，故而心下并不如以往那么恼火，反倒是笑道：“那我便谢师太手下留情了。”
陌白笑了起来，“许久不见，萃浓是愈发可爱了。”
杨骁无心插话，只跟在萃浓身旁，时不时扶上她一把，以防她被积雪给滑倒了。
随后几人又随便扯了几句，萃浓这才想起，陌宁与陌白二人所说的，取这雪莲花是为了救王夫人之命，不禁担忧起来。
“师太，我娘她怎么了？”
陌宁疑惑道：“你娘是谁？”
那灵山上的暗卫，清漪一直觉得是沐云霆派去保护她的，偶尔才知晓一直都是陌宁训练出来保护自己的。的确，有那暗卫护着灵山，清漪才能平安无事。
而清漪归家以后，陌宁便再也没有派过暗卫了，自然不知道沐家之事了。
萃浓道：“师太不知，娘也就是夫人，她收了我为义女。”
陌宁“哦”了一声，这才说道：“你娘她心绞之痛复发了。不要你也不必太担心，有那还魂丹在，她自然无甚大碍。只是那还魂丹日趋减少，我与你师伯这才上山采药，希望能够帮的了她。”
虽然是最简单不过的话语，萃浓却是愈发觉得陌宁与之前不同了。
“师太，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拿话来气你。以后，我再也不说那些混账话了。”
陌宁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淡淡的，“你和芜儿在我心里，都是孩子罢了。”
以往的时候，萃浓并不懂人心，并不能明白陌宁虽然面冷，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再暗暗保护她们。现在想想，若是从未上过灵山，只在沐府度过了这一十六载，她未必会有现在这般好。
她性子急，说话又直，若是被沐府的家规束缚着，怕是早就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人。可是陌宁她，她从来都不去管制萃浓。若是她想，她必定能寻得出上千种法子来。
这样一想，陌宁待她，也实实在在算得上好了。
满心的感动之中，不觉时光流逝，虽然磕磕碰碰，也算走到了山下。
第201章 雪山之巅（3）
到了山下，萃浓才发觉陌宁二人有备而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两顶帐篷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几个人忙活了一阵子才撑了起来。
萃浓与陌宁住在一处，杨骁自然与陌白住在一处了。
萃浓吃了些陌宁带的干粮，这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冲动。若是今日不是碰巧遇上陌宁，她和杨骁怕是要冻死、饿死此处了。
困意袭来，几人都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几人起了后稍稍收拾一下，便又要去寻那雪莲花了。陌宁道：“萃浓你和杨先生就从那头寻，我和你师伯从这边，也能快一点。”
萃浓应了，又说道：“要是早些知道师太也在，昨日也不费那些冤枉功夫了。”
的确，她寻过的山头，都是陌宁已经寻过的。只是她心急，并没有发现这些山已经被陌宁登过了。
陌宁道：“只当你是练练功夫罢。”
萃浓心想，都是些无用功，谁想练这门子的功夫啊。
分头行事，一如昨日。
小半日之后，萃浓终于看到了一抹绿意，“杨骁，你快看那是什么？”
杨骁仔细去看，也是惊喜万分，“看着倒是有几分像。”
萃浓正准备一看究竟，却被杨骁揽住了。他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酒壶，准备喝上几口，却发觉一口都不曾剩下了。
“真扫兴啊。”
他将那酒壶随手一扔，抛到山下去了。
然后飞至那一抹绿意旁边，伸手便拔了起来，回到萃浓身旁去。
“喏，你看，根本便不是雪莲花。”
可不是吗，根本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绿色的叶子。纵使是雪莲，也是无花的雪莲。没有丝毫用的。
萃浓有些沮丧，“这冰天雪地里，怎会有花？我看啊，那个狗屁太子就是在忽悠我们。”
这话萃浓不知说过一遍了，杨骁却仿佛是第一次听到那般，耐心道：“雪莲与旁的花不同，它们生于严寒，长于严寒，纵使是冰天雪地，依旧会开出花来。咱们再耐心寻上一寻。”
萃浓道：“等到寻到了雪莲花回去，我定将那王太子一顿好打。”
杨骁只是笑道：“随你，都随你。”
二人又寻了许久，终于见到那雪顶附近出绿色盈盈，那花朵洁白如玉，与雪色混融一体。走近来看，那莹白的花瓣重重包裹着深紫色的花蕊，吐露着少有的芬芳。
萃浓欣欣喜要去采摘。
杨骁却阻止了她。
“我来。”
方才杨骁便拦住了她，像是信不过她的功夫似的。萃浓却逞起强来，攀岩走壁，将那雪莲采在了手中。她转脸去看杨骁，炫耀似的，将那雪莲花摇了一摇。
杨骁暗笑她的孩子心性。
凉风阵阵，积雪簌簌，萃浓脚下的积雪忽然滑了去，身子也不自觉地倒了下去。而在她落下来的那一刻，杨骁乘风而起，只是牵住了萃浓的手腕，继而便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
萃浓甩了他的手，道：“其实你就算不出手，我也能平安着地的。”
杨骁道：“行行行，就你功夫最好。”
她看着那朵硕大的雪莲花，只是比水月庵上的桃花开的大了点，眼睛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想起那雪莲花能够救治王夫人的心绞之痛，她便有些喜笑颜开了。
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怎的只有一朵啊。”
她是既担心王夫人之病，又担心议和之事，心里面纠葛一片。
“指不定，师太也已经寻到了呢。咱们再把这几座山头寻一寻，在和师太汇合之前，争取还能寻到。”
萃浓虽然知晓不易，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二人又寻了半日，眼看天儿都快黑了，便勉强下了山去。下山之后，天儿已经全黑了。但有这雪光影射，倒也不至于黑的看不见人影儿。杨骁在那山下做了记号，以方便明日继续寻找。
终于走到了昨个扎营的地方，萃浓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看到陌宁已经到了，她将那雪莲花塞到了陌宁手里头，“师太，你先拿去给娘配药吧。”
陌宁道：“那你们怎么交代。”
萃浓道：“娘的病要紧，议和那边，大不了接着打就是了。”
若是千万将士听到萃浓这话，估计她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了。
陌宁道：“哼，本来以为给那北荻王制造些麻烦，他们便无暇打仗了，却不想这次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此言分明是与北荻寻求雪莲花有关了。
“师太，此言何意？”
萃浓问道。
陌宁道：“我给他下了点药，造成了他生命垂危的假象。”
这……
萃浓竟不知出家之人也可以做出这等事。不过，陌宁毕竟是心中有仁爱在，故而并不曾伤人性命。
萃浓脑子中忽的灵光一现。
“师太，既然药是你下的，那我们把解药奉上就是了，何必寻这雪莲花呢。”
陌宁有些为难，“北荻王室正在大力追查此事，若此时我们主动献药，岂不是将怀疑引到自己身上去了？”
萃浓道：“师太，我有一个法子。”
在陌宁心中，萃浓不过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此刻听她说有法子，根本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说道：“但说无妨。”
“不如我们随便寻得一朵和雪莲花相似的花来，将那解药藏于其中，借机献给北荻王便是了。”
她稍稍停了一停，“师伯医术高明，定是懂得如何将解药藏于花中。”
陌宁一愣，竟不知萃浓何时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了。
“的确是个方法，不过，北荻见过雪莲花的也不在少数，这个能糊弄过去吗？”
萃浓笑道：“或许平时，他们还能辨别的出来，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王上都还指望着雪莲花救命呢。就算知道是假的，他们也不会揭穿。因为他们谁人都不敢上这雪上。”
“师太，”萃浓唤道：“我有把握。”
陌宁看她颇有几分自信的样子，竟有些被其说动了。
“罢罢罢，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洛神赋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王弟］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第202章 欢饮达旦（1）
萃浓不知陌宁与陌白用了何等方式，总之是寻来了一朵相似的花儿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以前也不觉得灵山与白山有什么神奇之处，归家之后，却发觉那佛门净地明面上虽与世俗并无牵扯，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刻并非深究的时候，萃浓也无心去细想那么许多。
毕竟，陌宁与陌白都不会害她沐家之人。
她与杨骁将此花交于那北荻王太子之后，他们自然不能食言，果真签了协议。
当然，萃浓在与清漪讲述这些的时候，自动选择漏掉了遇见陌宁与陌白这一环节，不是她不肯让清漪知道， 而是她不想让清漪白白担心。
她与清漪在水月庵住了八年，期间各种病痛都是由陌白诊治，他既然千里迢迢来寻这雪莲花，便说明雪莲花有用。此时，又何必让清漪徒增烦恼呢。
清漪执了萃浓的手，道：“你知不知道这次有多冒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她的眼圈红了起来，泫然欲泣。
萃浓的心揪在了一起，忙安慰她道：“二姐，你知道的，我虽然做事莽撞，不计后果，但是此事关系到咱们西陵的未来发展，我并不会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更何况，”她微微停顿下来，“更何况，若是我不以身涉险，那么涉险的便只能是兄长了。”
她的语气低沉下来，“虽然爹爹有心栽培，但若是此次议和不成，恐怕兄长他，他再无出头之日了。你也晓得，他那个人虽然表面上不拘小节，但是他来军营便是为了立功。二姐，我想帮一帮他。”
纵然萃浓不说，清漪焉有不明白之理。
清漪轻叹一声，这世间重视感情之人，不过都是些痴儿怨女。萃浓一片真心，她如何去劝其放弃。心中千百句话梗塞在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末了，她才说道：“都随你。”
这三字虽然简短，却包含了她对萃浓的默许。事实上，她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纵容萃浓。
“谢二姐。”
“你我姐妹，何必言谢？”
“二姐，我与兄长此生都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然而，我始终还是放不下。我这一声感谢，一是感谢你事事维护于我，二是感谢你一直在默默支持我。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本来是不配成为你的姐妹的……”
清漪一听到她说这些话，便有些不悦，直直道：“你再这样说，我便即刻带你回家，让娘好好教导你一番。就算娘没有认你为女，你也是我的妹妹。你我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早便比血浓于水还要亲密了。”
萃浓心中升腾而起的暖意，无法用具体的言语表达出来，她只得也紧紧握住清漪之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萃浓体热，那手心的汗便尽数沾到了清漪的手背上，惹得清漪轻笑起来，“你啊，自小便是个小火炉，这大冷天儿的，也能冒出汗来。”
萃浓将手拿开，在身上胡乱擦拭了一把，“可不是吗？每次只要一出汗，便感觉那标枪上湿滑一片，根本便拿不稳呢。”
这一说一笑之间，她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水月庵中，还有沐府里的那个天真无邪的萃浓，总是如此轻声抱怨，却一丝恶意都没有。不知为何，清漪总有种今日非昨日的感觉，她与萃浓之间依旧亲密，然而却好似隔了一些什么。
罢了，反正已经成功议和，他日回道沧禁，一切便会如旧，又何必多想呢。
她二人还要再说上几句，便听得那帐篷之外有人通传，说是晚宴已经开始了，要她们赶紧过去。
萃浓道：“没想到这一觉醒来竟是到了晚上了。”
清漪道：“是啊，时间似乎一眨眼儿便过去了，真真是快。”
萃浓揉了揉眼睛，“我还是不去了，继续睡会吧。”
清漪拉着她的胳膊，“那怎么成，你白天睡了一天，晚上铁定是睡不着的了。如果你不想见到那些人，咱们在军营里随处走走也行啊。”
萃浓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丝的奸诈，道：“二姐，你从来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以往总是我嚷嚷着，让你带我出去玩儿。今个你倒是反常。”
她笑盈盈地看着清漪，等待着清漪的解释。
清漪面上一红，道：“我这不是担心你晚上睡不着吗？”
萃浓道：“二姐自然是会为我考虑的，然而，二姐今晚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怕是想早些见到我们那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二姐夫吧。”
清漪面上愈发红了。
“没大没小，整日里也不知道胡说些什么。”
萃浓也不生气，依旧笑道：“白日里我在里头睡觉，可是我又不聋，怎的听不见你和二姐夫在外头打情骂俏。二姐，你和二姐夫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又互相喜欢，又何必遮遮掩掩。哎呀呀，以前我也算是个贴心小棉袄，二姐有什么话都要与我说上一说的，可是现在，有了夫婿，就已经忘了妹妹了。”
清漪的羞涩与窘迫交织在一起，面对着萃浓的调笑，竟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辩解才是。她只得强自说道：“好你个萃浓，竟然敢取笑我。我何时忘了你了，就遭你这般讥讽。看来，我是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了。也让你知道，妹妹是不能轻易打笑姐姐的。”
说罢，她作势去挠萃浓，萃浓忙求饶道：“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便饶了我罢。你不饶我不打紧，若是让二姐夫等急了，就不好了。”
清漪见她嘴上虽然求饶，可还是不住提及轩辕珩，哪里能放过她。正待仔细挠她一番，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时，那外头的人又开始催了。
“特使，宁王殿下让您和三小姐赶紧过去呢。”
清漪没好气道：“催催催，赶着去投胎啊，让他等着。”
萃浓不觉笑出声来。
外头那小兵方才还听到里头欢声笑语，此刻听了这声音，竟有些傻眼了。他退了下去，将这句话告诉轩辕珩的时候，轩辕珩笑得极其无奈，将一壶酒灌入了腹中。
果真是他对清漪千百般纵容，那脾气也见长许多啊。
第203章 欢饮达旦（2）
不多时，清漪与萃浓一道出了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轩辕珩一见清漪，那魂儿都跟着清漪走了，几乎是不自觉地便站了起来，柔声唤道，“漪儿，来，到这边坐。”
清漪也似乎魔怔了一般，几欲抬脚，却被萃浓拉住了。
“二姐，这于礼不和。”
清漪面上羞赫之情昭然若揭，只得道：“我与萃浓坐在一起便好。”
放眼这军营之中，尽是男子，只有清漪与萃浓两位女子。她二人今日虽穿着最最平常不过的衣裳，一白一绿，却依旧是那般惹人注目。且不说红颜如花，娇嫩欲滴，只看那通身的气度，柔弱之中带着坚韧之气，与寻常闺阁女子便大有不同。那些士兵们平日里虽然也远远见过清漪与萃浓，然而今日如此近距离一见，更觉得如九天玄女一般。
更重要的是，九天玄女不食人间烟火，让人望尘莫及。此刻的这两人是俗世之中长出的娇花，或温婉或明艳，都让人移不开眼神。
清漪与萃浓挨着清凌坐了，正在轩辕珩对面。
萃浓低头去看，那些简陋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与美酒。虽然都是些普通之物，与家里那些玉露琼浆无法相比，但是在军营之中，也算得上丰盛了。
她为自己斟了一杯，自顾自喝了。
清凌蹙眉道：“女孩子家，喝酒做什么？”
萃浓不以为意，“我这不是为大家助助兴嘛。”
清凌道：“就算是助兴，你也不许多喝，免得待会儿闹着头疼。”
萃浓这次没有反驳他的话，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好好好，我记着了。”
清漪夹在他二人之间，反倒是有些碍眼了。
正在说话之间，听到沐云霆开口道：“今日能够成功议和，是咱们在场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大家放开了，尽情吃喝，不必有所顾忌。”
他声如重钟，所有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
欢呼声一波又一波，荡漾在西陵边关军营之中。
碧海青天，明月正好。
轩辕瑒接着说道：“只是吃吃喝喝，岂不是无趣，不如咱们各自表演个拿手好戏给大家开开眼吧。”
叫好声再次传了过来。
清漪却是轻蹙蛾眉，她虽然跟着翩鸿学了一阵子才艺，可是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怕是连这在场的王孙贵族、大家公子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论武功造诣、领军布兵，又有沐云霆、轩辕珩等一众出色人物在前，她实实不敢故意卖弄。就算是除却那些男子，之和萃浓相比，她也算不得十分出色。至少，在武功修为上，她便差了一大截。
这所谓的“拿手好戏”，也不过是让她出丑罢了。
清漪想起她在溧阳郡主余钧彤生辰宴会上的表演，之所以能够赢得满堂喝彩，也不过多亏了翩鸿的主意，以及轩辕瑒的帮衬，纯属侥幸罢了。此时，并无人替她筹谋，更无人帮衬，怕是要彻彻底底地出一回丑了。
神思不定，却听得轩辕珩说道：“那便从七哥开始吧。”
轩辕瑒谦虚道：“将军身经百战，可以说是我西陵的福将。将军一身本领，尚且不曾展示，我不过是一个副将，怎敢与之争先？”
他此言分明是在讥讽轩辕珩了。
轩辕珩如何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立马说道：“七哥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沐云霆闻言，愣了一愣，本想出言拒绝，却又听得轩辕瑒道：“八弟毕竟年轻，考虑不周也是常有的事。作为兄长，我未能时时提点，也有错在先。罢罢，这些事情日后再说，目前咱们便拭目以待，欣赏将军英姿吧。”
轩辕珩不再言语。
沐云霆思索片刻，道：“既然大家都是守家卫国的男儿，我便将我沐家的功夫教各位几招吧。”
“拿枪来。”
即刻有人将沐云霆常用之枪拿了过来。
他活动一下筋骨，握住那枪，只是寥寥数下，便形虽人移，晃眼之间，那杆枪已经牢牢地插入了发着浅黄色光芒的灯笼之上。
那盏灯笼是在十丈之外，众人目光之所能及只见那标枪稳稳当当地插着，仿佛本身便与灯笼是一个整体一般。下一个瞬间，那灯笼便轻轻着落在地。
有小将腿快，将灯笼与标枪同时取了过来。
众人去看，灯笼已破，烛心未灭。
按理来说，一旦灯笼掉落在地上，便有可能摔灭，而且，若是掉落的时候有所倾斜，烛心便会将外层所覆之纸尽数燃着。
眼前的灯笼却依旧稳稳当当地坐落着，实实在在是令人惊奇。
沐云霆道：“这一招就叫做‘万军从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顿时一阵唏嘘之声传来。
的确，两军对垒，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将这一招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又何愁取不得敌人首级呢。
接着，沐云霆又施展出了第二招。
这一次他拿在手中的是一把剑。
闭气运功，只觉得忽然之间狂风四作，卷起那地上的灰尘迷住了双眼。
此时萃浓却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前的那壶酒。
待到一切重归平静，众人衣襟皆掉了一截。
又是一阵唏嘘。
沐云霆依旧那般平和说道：“这一招叫做‘剑荡八荒’。”
若是四面埋伏，只身涉险之时，凭着这一招，便能够赢得生机，的确是不容小视。
沐云霆又开始使出了第三招。
只不过此次他既没有拿枪，也没有持剑，只是双手握拳，丝毫看不出要做什么。
“凌儿，你过来。”
一脸惊愕的清凌，听到沐云霆叫他，便绕过桌子，走到了沐云霆身旁去。
众人悄悄屏住了呼吸，耐心等待着沐云霆再出奇招。
沐云霆对着清凌嘱咐一番，只见清凌已经以手当剑，指在了沐云霆的咽喉之处。而沐云霆脸上并无半分惊恐，只是手指轻叹，便打落了清凌的手。
“战场之上，纵使被敌人制住，也可能存在破解之法。所以这一招便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人不得不佩服沐云霆作为一军主帅能耐非凡了。
第204章 欢饮达旦（3）
众人热情难消，沐云霆却是点到即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缓缓开口，道：“这些都不过是一些最基本的招式，我沐家军早就已经尽数学会了。若是大家有兴趣一学，我便亲手将此传授。士兵强，则国强。你们定要好好领悟才是。”
热血沸腾，纵使战事已经停歇，功夫练习也不能落下。毕竟，谁人不想自己变得更强呢。
这些招式清漪等沐家子女虽然也会，也毕竟不如沐云霆这般炉火纯青。
萃浓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些身上，她只是看着自己怀里的酒，像是怀揣着稀世珍宝一般。
清漪见她如此，不由得笑道：“你啊，什么时候也成了酒鬼了？”
萃浓道：“我只是觉得这些酒美味甘甜，不想浪费罢了。说到‘酒鬼’二字，恐怕没有能与杨骁一比了。”
萃浓与杨骁，虽然相识时间尚短，但毕竟在那雪上之上也算是共过患难，故存了几分的交情在。她在提及杨骁的时候，言语之中都是自然。
不自觉地往对面瞅了一眼，杨骁手中果然拿着酒坛，正对着萃浓笑。他看到萃浓对视的目光，便将那酒坛往前一举，做出个“请”的姿势来。
萃浓也举了一举，与杨骁隔空对喝起来。
就在众人恭维之后，接下来便是轩辕瑒了。
轩辕瑒的阅历与修为都比不上沐云霆，自然不会作出自取其辱之事。
“将军的制敌之术果真是厉害，本王也是佩服的紧，看来日后还要跟着将军多加学习才是。现下里，我便吹笛给大家听吧。”
话音方落，便听到有女音传入了耳中。
“只有笛音，而无曲词，岂不是美中不足？”
女子的婉魅与温柔随着那声音飘散于空中，渐渐侵入肌肤之中。寻着那声音望去，清漪不禁怔住。
只见来人体态雍容，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唯有眉间的妩媚风流，沾染了世俗气息。
“钧彤——”
轩辕瑒已经唤出了声。
余钧彤微微一笑，简直比三春暖阳还要明媚，“阿瑒，听闻战事结束，我便匆匆赶来，想要与万千将士共同分享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你该不会又会把我赶走吧。”
清漪一声冷哼，今晨才议和成功，她到底是如何在晚上便赶了过来。果真那金门关困不住她。
“自然不会。”
轩辕瑒给出了答复。
余钧彤又看向沐云霆，“将军，以前是钧彤不懂事，在这军营之中做出了许多惹人非议之事。这些日子，钧彤一直在反思，以后定会谨言慎行，避免行差踏错。还望将军允许钧彤能够与众人将士一起回归沧禁。”
她能够如此低声下气，已属难得，沐云霆焉能赶她离开。
“郡主言重了，郡主与我等一同前来，一道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余钧彤回道：“将军海涵。”
轩辕珩见他们说得十分热闹，也忍不住插话道：“钧彤姐难道是忘了我吗？看看，这来了好大一会儿了，也没想起来问上我一句，可怜我还在巴巴等着呢。”
以往倒不觉得，今日里只感觉这话万分刺耳。清漪的眉头几乎都能拧出来水，眼波之中流淌出来的，尽是不满。
明明知道是逢场作戏，可是，只要想起余钧彤对待萃浓的手段，她便恨得牙痒痒。再去看萃浓，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好似以往种种，根本没有发生过。
“八弟说什么呢，我是看着八弟一直未曾开口，这才不敢轻易与八弟问好。毕竟，八弟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余钧彤扫了清漪一眼，说不到到底带着何种情绪，语气不咸不淡，“万一让咱们宁王妃吃心了，也可就不好了。”
清漪一听到她说话，骨头都在发痒，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发作。
轩辕珩看了看清漪，眼神之中皆是满足。
“钧彤姐放心便是，漪儿才不是那种小心眼儿之人。漪儿，过来——”
清漪踌躇着，不想起身。
轩辕珩却又说道：“罢罢，还是我过去。”
他快步疾行，走到清漪身旁去，然后直接抱起了清漪。
清漪懵了，推搡道：“你做什么？”
轩辕珩直接道：“抱自己的媳妇啊。”
……
这，难道清漪便不知道他是在抱她吗？
轩辕珩的回答，与不回答有什么两样。
清漪翻着白眼，几乎都快把眼珠子翻出来了。
轩辕珩在走到余钧彤面前时，停下了脚步，并将清漪放了下来。
“漪儿，让钧彤姐好好看看，你并非轻易会吃心之人。”
清漪懒得与他言语，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怕是要对轩辕珩拳脚相向了。
余钧彤“咯咯”娇笑，道：“八弟与二小姐可真真算得上是伉俪情深了。婚前尚能如此恩爱，婚后估计会愈发甜蜜。姐姐可真是羡慕啊。”
轩辕珩道：“钧彤姐何处此言啊，钧彤姐与七哥也是神仙眷侣，又何须羡慕我们？”
余钧彤含羞带俏地看了看轩辕瑒，然后又对着轩辕珩说道：“果真，这话一到了八弟嘴里头就分外中听，怪不得皇奶奶像心肝宝贝似的疼你呢。既然我们同样都是被皇命指婚，不如回到沧禁之后，咱们便一同完婚如何？你和阿瑒自幼便关系甚笃，此次一同成亲，岂不是显得更加亲厚了？”
她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当然，也包括轩辕瑒。
他虽然要与余钧彤成亲，可是却从未想过这么快。
清漪心里头更不舒服，自己成亲的事情，与她余钧彤何干？凡事都要插上一脚，明显的不安好心。一直没有开口的她，终于开口说道：“郡主的主意是好，可恐怕无法实现。且不说我与阿珩的婚期是在三年之后，就是长幼有序这一条，阿珩便不能与自己的兄长一同完婚。”
她拒绝得冠冕堂皇。
余钧彤笑道：“二小姐说的是，是我一时心急了。其实，就算是长幼有序，也没有明令规定弟弟不能与兄长同日成亲的。八弟有心便是，不必拘泥此礼。至于三年之期，实在是过于漫长。到时候二小姐已到了双十年华，就不怕……”
她没有再说，清漪气得脸都涨红了。
第205章 欢饮达旦（4）
“郡主！”
萃浓忽然厉声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我不曾记错的话，郡主今年已是二十有二了……”
哼，自己也不看看到底年岁几何了，还在这里拿年龄之事来说清漪。真真是再没有见过比她脸皮更厚的人了。
余钧彤的脸色果然一变，却没有发作，依旧那般温柔笑道：“所以，我才急着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啊。”
萃浓“哦”了一声，“二姐今年不过十七，倒是不急。”
余钧彤此次“反思”，脾气见收，倒是让人愈发觉得可怕。
“三小姐此言错了，虽说我虚长二小姐几岁，但是我与二小姐皆算是大龄，能够早一日完婚，便要早一日完婚。”
大家小姐在此公然讨论婚约问题，清漪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她漠然打断二人，“此事，便不劳郡主费心了。”
说罢，她便要回自己的坐席去。
轩辕珩拉住了清漪，见到清漪面色不善，只得低声唤道：“漪儿——”
似央求，似挽留。
萃浓再次开口道：“方才王爷不是说要吹笛吗？到底还吹不吹？若是不吹了，你们便躲到自己帐篷里说闲话去，也好让我们早早回去睡觉。”
她口齿伶俐，又素来不怕人，挤兑得余钧彤面上难看至极。
“若不是萃姑娘好意提醒，我几乎都快忘了。”
萃浓心想：怕只是想着如何对付旁人，根本便没有吹笛的心思吧。
众人落座，清漪径直甩开了轩辕珩的手，没好气地走了。
这晌，轩辕瑒从腰间抽出了玉笛来，那笛子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上好之物。清漪自然也认得，便是那日轩辕瑒为她伴奏所用玉笛。
笛音悠扬，歌声清冽，真真是天作之合。
一曲《梅花落》，将这关外之情都诉尽了。
“二姐，这唱的什么啊，怎的这么低沉？”
萃浓问道。
“一首寻常曲子罢了。”
清漪虽然没有做出过多解释，心里却明白，这《梅花落》可是汉代李延年所作，是吹笛名作。唐代大诗人李太白曾有“黄鹤楼中闻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之句，来倾诉离别之意。
一曲终了。
而士兵眼中皆带有盈盈泪花。
他们虽然离家不久，但是每天都面临着生生死死，从没有安稳的日子。这一曲勾起了众多将士的思乡之情，他们恨不得现在便生了翅膀，飞回家乡去。
轩辕珩道：“高适有云，‘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七哥这一曲，倒是把我们的思乡之情勾起来了。”
轩辕瑒道：“我这也是有感而发。众位将士此次辛苦了，我没有办法让他们尽快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只得吹出这一曲，来安慰一下。”
安慰？若不是他吹这一曲，谁人会掉泪？分明是他有意勾起众人的乡情。
在场的明白人，只是没人去揭穿他罢了。
“七哥有心了。”
轩辕珩恭维道。
“接下来就要看八弟的了。”
轩辕瑒回道。
轩辕珩也不推辞，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只见他笔走龙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在那宣纸之上落下了一幅画。
众人去看，只见那战场之上，人人皆是雄姿英发。仔细看来，那些大将尽在其中。沐云霆、轩辕瑒、清凌、清漪、萃浓等等，也包括最爱饮酒的杨骁。
神态立现，栩栩如生。
最右侧有着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轩辕珩自幼被太后养在膝下，琴棋书画皆是由最好的师傅教着，造诣自然比旁人更甚一筹。
“八弟真是好笔法。”
“七哥谬赞了，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接下来便是向笛、杨骁一行人了。向笛不愿展示，杨骁酒喝得正酣，不想就这样被人打断了，他有些不悦，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那头发便披散下来，简直和鬼魅无异。
簪子出手，只见向笛桌上的酒坛从瓶颈处被划开了，酒水却未露出半滴。紧接着轩辕珩、轩辕瑒、沐云霆桌上之酒被尽数划开。那簪子又自动转了个圈，飞到了清凌桌前，将一片酒坛打开。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他重新将自己的头发挽好，继续低头喝酒。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平日里都不甚展露才华，此刻皆是一鸣惊人。
到了清凌，他倒是不知自己有何过人之处了。他本身文武兼备，然而与清漪一样，并不出众。因而他朗声道：“我这一身功夫，皆是由父亲所教；而文学造诣，又全靠宁王兄提点。故而师父在前，我便不再献丑了。”
也是，人家父亲沐云霆都答应要教众将士功夫了，又何必难为这个小娃娃来着。众人并没有为难。
眼看到了清漪，余钧彤焉能放过这个机会，缓声道：“上次有幸听闻二小姐琴声，简直是天籁之音，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听二小姐再弹一首？”
清漪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她那琴声哪里是天籁之音，能够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已是凑合，此时又是许久不练，怕是连一首曲子也弹不出了。
“郡主说笑了，清漪琴技不佳，恐怕扰了众位清听。”
余钧彤还要张口，又听得清漪说道：“爹爹，两位王爷，清漪方才喝了些酒，现在有些头疼，先回去歇了。众位尽情便是，切莫坏了兴致。萃浓，你方才不是觉得有些困吗？咱们一道回去。”
萃浓与清漪起身，行了一礼，便回了帐篷去。
轩辕珩欲言又止。
余钧彤笑道：“八弟啊，你瞧瞧二小姐这脾气，定是跟着三小姐久了，才会变成这般。”
轩辕珩假装不知，问道：“不知钧彤姐说的是哪般？”
余钧彤道：“你不觉得，二小姐有些任性吗？”
轩辕珩道：“我就是最爱她那任性的样子，若有一日，她不再任性，或许便不再是我爱的样子了。”
这一句句话噎的余钧彤几乎无言以对。
她只得不再说话。
众人欢饮达旦，庆祝大获全胜，全然没有因为清漪与萃浓的离去而有半分改变。酒正酣时，轩辕珩却悄悄溜走了。
第206章 佳偶玉成（1）
且说，清漪与萃浓二人并未直接回帐篷，而是去看了红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红樱修养了这些日子，清漪虽然得空便去看望，终究不比先前日日在一块儿那般亲密。今夜去了，只见并未坐在榻上，而是坐在木头墩子上。由于是背对着，清漪与萃浓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萃浓轻手轻脚，走到红樱面前，故作惊奇道：“咿呀，红樱姐姐在做什么呢？”
红樱不防有人进来，那手中巴掌大小的铜镜不自觉地掉在了地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萃姑娘。萃姑娘可是越发地顽皮了，看看，将我一顿好吓。”
她的气色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虽然比不上最开始的那般白嫩，可也不再是苍白如死人的脸。
红樱俯身低头去捡镜子，目光所及，瞥见了清漪，忙起身道：“主子也来了。”
清漪忙扶她坐下，“身子还没好透，还行这些个虚礼做什么。要不要回榻上歇着？”
红樱见清漪对她一片真心关怀，心里面升腾起温暖来，道：“日日都在那榻上，要么就坐着，要么是趴着，无聊的紧。我只想着啊，这伤赶紧复原，这样便能早早去陪着主子了。”
清漪道：“谁要你陪？我有萃浓便行了。你好好养伤便是了。”
萃浓接话道：“二姐这话说错了，自然是有人要咱们红樱姐姐陪的。”她小嘴一努，清漪与红樱二人顺着她的方向去看，却看到了端着汤药的杜宁安。
清漪方才不曾注意杜宁安是否在场，现下里见了，想必是没有在场的。
红樱忙转过了身子。
清漪抿唇而笑。
萃浓却走到杜宁安面前，接过那碗黑漆漆的药，继而又递给了红樱，眼看着红樱一饮而尽，而杜宁安出声说道：“仔细着苦。”
萃浓打趣道：“杜统领真是上心，容我多嘴问上一句，你可是看上我红樱姐姐了？”
杜宁安平日里本就少言寡语，此刻被萃浓这么一问，立马便魔怔了一般，愣在原处了。他呆呆地看着红樱，憋了小半日也不曾憋出一个字来。
“我看呐，你就别为难他了。”
红樱开口道。
萃浓道：“姐姐可别护着他，我还是要好好问上一问的。”
红樱面颊渐红，却也不说话了。
室内一片静寂。
许久，才听得杜宁安道：“是。”
萃浓看他承认了，笑道：“是什么啊？我听不懂没关系，若是红樱姐姐也听不懂，那可就不好了。”
杜宁安被萃浓说的面上青白交加，终究，他鼓足勇气，道：“红樱，我看上你了，你若不嫌弃，便嫁给我吧。”
看着红樱面上越来越红，萃浓鼓足了嘴偷笑。
红樱垂下眼睑，低声道：“这个我说了不算，需要经过主子同意。”
杜宁安赶忙求助似的看向清漪，却不说一句话，仿佛试图用眼神来感化清漪一般。
清漪道：“你的人生大事，自然由你自己做主。至于爹爹和师傅那边，便由我去说吧。”
“谢过二小姐。”
杜宁安此时倒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机灵。
“谢主子。”
红樱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的哽咽。
她们作为暗卫，本来是要守护清漪一辈子的，虽然不至于像签了卖身契一般，但是要保证清漪时时刻刻的安全，她们如何能够成家。
如今，清漪却相当于给了她自由。
不论是嫁给杜宁安，还是旁的什么人，都由她自己选择。
她几乎是感激涕零了。
“你在我身边也有九年了吧。”
清漪忽然问道。
“主子记得丝毫不错。”
红樱答道。
“这九年来，你和众姐妹一同保护着我与萃浓，清漪在此谢过了。从此以后，你不需要再和她们一样，时时刻刻保护我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这大概是清漪所能为红樱做出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然而红樱却呼唤道：“主子，这万万不可啊。”
“我既然要保护主子，自然是要守护主子一辈子。不然，就算是嫁人，我也不会安心的。”
清漪为红樱打算，红樱放不下清漪，这等情分，虽然不比萃浓与清漪那般深厚，但也十分让人动容。
此时，杜宁安缓缓开口道：“这个好办，日后你照常陪在二小姐左右便是了。”
清漪诧异道：“可这样不是会让你二人分居两处吗？”
杜宁安温和一笑，道：“我是个粗人，却也听过一句话，叫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若是能够相守，便已经是难得的缘分了，又何必在乎能否日日在一起。再说，我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不能日日陪伴在红樱左右。倒不如你们待在一起，整日说说笑笑，也不至于无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清漪道：“原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了。只是，既然你提及，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不得不问一句，若是有一天皇上为你指婚，你待如何？”
毕竟是皇命大于天，就算是清漪，也不能轻易违抗。
轩辕良和能够对清漪另眼相待，大多是因为小蘋。可是，也仅仅是另眼相待罢了，并非事事都由着清漪的意愿来。
若是真的有一日，杜宁安被指婚，那么清漪也是爱莫能助。
杜宁安神情一凛，无比庄重道：“婚姻大事，只能由我一人做主。”
清漪微微震撼。
红樱身子一僵。
萃浓也愣住了。
虽然不知道这话能有几分可信，但是对于此时的红樱，已经足够了。
清漪愕然道：“杜统领一言九鼎，一诺既出，自然驷马难追。”
这样既给杜宁安带了高帽子，又把杜宁安反悔的话给堵死了。
“这是当然。”
萃浓道：“这下好了，红樱姐姐总算有归宿了。”
红樱凝眉道：“什么叫‘总算’，难道我以前就像嫁不出去的样子吗？”
萃浓道：“你看看，这有人撑腰了，就是不一样，就学会挑我的字眼儿了。二姐，我不依，我明明是真心要恭祝红樱姐姐的，她竟然还反过来说我。”
清漪道：“你啊，旁人说你一句，你定是要还上三句的。难得红樱挑了你一次字眼儿，你还非要这般计较吗？”
“要，我就要计较。”
萃浓一脸认真。
第207章 佳偶玉成（2）
清漪笑道：“那依你之意，准备如何？”
萃浓道：“罢罢罢，看在红樱姐姐大喜的份上，我便不与姐姐一般计较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俏皮一笑，”谁让咱们杜统领在这呢。万一，他看不下去打我该怎么办？看样子，二姐和红樱姐姐铁定也是不会帮我的了。“
清漪与红樱尚未答话，只听得杜宁安道：“萃姑娘可真真是冤枉我了，莫说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动手。就算是忍不住动手，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他武功不弱，但是萃浓，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萃浓道：“看吧，这就是老实人的不老实。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这摆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好好好，你们说什么都有理。我和二姐便不耽误你们了。“
萃浓拉住清漪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红樱做了个“卿卿我我“的手势，红樱臊得脸都红透了。
清漪道：“你呀，闲来无事就爱打趣人。”
萃浓挽着她的胳臂，将头轻轻靠在清漪肩头，缓步走着。
“二姐都说了是闲来无事了，更何况，红樱姐姐又不是外人。若是旁人，凑着脸子让我打趣，我也是懒得说上一句的。”
清漪笑道：“反正无关紧要，都随你了。“
萃浓道：“我便知道，二姐是最疼我的了，铁定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而教育我。“她忽然转了话题，道：”对了，二姐要给红樱姐姐准备嫁妆吗？“
清漪如在云里雾里，“婚期未定，我们 不用这么着急置办吧。再说，就算是要准备，也得等到回了沧禁再做打算。成亲这回事啊，看着简单，实则最是复杂不过。这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一步也少不得。虽然杜统领与红樱二人之间有情，但是礼不可废，归家之后，还是得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步骤仔仔细细地走着，免得行差行错，白白让人笑话了去。“
萃浓不自觉“啊“了一声，”还可真是麻烦。咱们自幼便在水月庵长在，哪里懂得这些个礼数。还是二姐聪明，只是幼时听过那些教书先生讲过几次，便全部记住了。哪像我，分明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瞎操心。“
“人人皆有擅长的领域，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以往的时候，我常要你读书识字，你偏偏不听，后来在娘的督导之下，不也是进益良多？这些事情，慢慢学就是了。我也不过懂了个皮毛罢了。你若真心想学，归家之后，我们一起学。“
清漪语重心长。
萃浓道：“好。说来也奇怪，以前总觉得识字没什么用，一看见那些字，我就头疼。现在竟然也想学上一学了。免得日后旁人说，你看看沐家那个姑娘，竟连自个儿名字都不认得。岂不是给家里丢人了。“
清漪见她上进，甚感宽慰，“日后你学了读书识字，可真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一般都是用“文武双全“来形容男子，此刻被清漪拿来形容萃浓，萃浓用她那小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清漪身上。
“二姐，你就可着劲打趣我吧。“
清漪也不恼，两人一同走着，不自觉地便走到了帐篷外头。烛影孱弱，似乎有人进了去。清漪与萃浓皆是一惊。
仔细看来，身影颀长，分明是一个男子。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灯前，清漪心中已猜出，除了轩辕珩，还有谁能那般随便进进出出，视女子闺房如若无物。
清漪二人走了进去。
果然是轩辕珩。
轩辕珩见她回来了，立马赔着笑脸，道：“哪去儿了，可让我好等。”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清漪只要想起来轩辕珩对着余钧彤那副谄媚的笑容，她那气便窝在了心里头，连带着说话都夹枪带棒的。
“吆，我哪里敢让您等啊，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和你那好姐姐谈谈心。我算什么，哪里比得上你们自小一处长大的情分。”
轩辕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敢情她还在为今晚上的事情生气呢。
他讨好似的去拉清漪的手，“那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清漪一声冷哼，“我怎知你现在说的不是场面话？”
轩辕珩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我哪里需要说什么场面话。现下里，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
清漪环顾左右，萃浓早就知趣地溜走了。此刻，这空旷的帐篷里头，只剩下她和轩辕珩二人 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钧彤姐，以后我会减少和她说话的次数了。你就不要与我置气了。”
清漪见他低声下气、做小伏低，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下来，道：“我是觉得她不安好心，生怕你中了她的招。处事圆滑、两面三刀，她倒是学的精明了，又变成以前那个溧阳郡主了！”
可不是吗？在清漪刚来军营之时，余钧彤为了除去萃浓，甚至不惜撕破脸面。那是清漪虽然厌恶，但是她的心机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倒也能够使出一些手段去应对。现在余钧彤将所有情绪都收了起来，喜怒不容于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往她身上捅一刀子。
真真是无比厌恶！
清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妨被轩辕珩一把搂在怀中，那清幽的杜若香气萦绕鼻中，她那焦躁不安的心才缓缓平定下来。
“漪儿，原来你是如此为我着想。”
耳边传来轩辕珩温和的声音。
这声音如春风化雨，温润清爽，逐渐让清漪沉静下来。
她没有否定，只是一声轻叹，道：“那日大背山间，你我皆知是她在捣鬼，你不愿挑明，我自然也无话可说。后来，她又是那般对待萃浓，我如何能够与她和平共处？只是勉强做到她不犯我，我不犯她罢了。你也莫要嫌我心狠，我只是见不得她，未必便会伤她性命。“
萃浓之事，轩辕珩也是知道的，此刻焉能不理解清漪，他低低道：“我都懂得。“
第208章 佳偶玉成（3）
清漪忽然用手指头抵在轩辕珩的胸口处，“别说你懂不懂，你就告诉我，你这里疼不疼？”
这分明是指那大背山间的那一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剑可几乎要了轩辕珩的性命啊。
轩辕珩一只手搂住清漪，另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了清漪此刻抵在他胸口处的那只手，道：“漪儿，我知道你是在心疼我，我自然也知道钧彤姐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她幼时于我有恩，我才会对她百般迁就。”
他看了一眼清漪，“我对她，便只有普通情谊，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情分在，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清漪本来还在恼他，听他这般信誓旦旦，不禁失声笑道：“你这么认真作甚，我又没说不信你。”
轩辕珩无奈道：“你心思细，我是怕你多想。”
这不过是最最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清漪陡生暖意，不自觉地那颗心又朝着轩辕珩靠近几分。
“对了，你们幼时？”
轩辕珩不急不慢道：“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与母妃的事情。那时虽有皇奶奶庇护，但也总不免与其他皇子发生争执。有一次，我与六哥在御花园里打架，被他失手推到了玉湖之中——也就是那次你不小掉下去的那个地方。我爬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恰巧碰见了钧彤姐，她其实已经进宫许久了，只是我整日待在皇奶奶处，不曾见过罢了。钧彤姐便拿着帕子，帮我把脸和手擦得干干净净。”
轩辕珩的思绪被拉回到很多年前，感慨道：“你不晓得，她是除了母妃和皇奶奶之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长大之后，彼此虽然性格有差，但是当年那滴水之恩，我却时刻铭记于心。”
轩辕珩能够知恩图报，的确是比那些忘恩负义之徒要好得多。清漪虽然憎恶余钧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不痛不痒道：“哼，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什么怨，我只知道你总爱让她拿帕子帮你擦脸。”
轩辕珩笑出声来，“我的漪儿啊，我发誓，她一共帮我擦过两次脸。这头一次便是幼时，第二次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去年在郡主府躲雨时期。那一次还不是因为……”
他忽然停了下来，缓了缓，才慢慢说道：“那一次还不是因为，我嫉妒的发狂啊。”
只是去年而已，清漪回想当时情景，却是恍如隔世了。
彼时，她还沉溺于与灵渊的纠葛之中，看到轩辕珩要余钧彤帮其擦脸，是满满的疑虑，担心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人发现了去。现在轩辕珩大方承认，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油嘴滑舌。反正我不许你再和她有什么亲密接触。”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他二人再不说话了，只是静静享受着时光带来的优待。
许久，轩辕珩才开口道：“漪儿，你变得霸道了。”
清漪想起自己方才之言，句句尖酸刻薄，分明是吃在吃醋。面上不禁有些发热。又听得轩辕珩此语，好似在打笑她，便嘴硬道：“怎的，你不喜欢这样？”
轩辕珩忙道：“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甜言蜜语人人爱听，清漪也不例外。她嘴上虽然说是“花言巧语“，心里面却乐开了花。以前总觉得嫁给轩辕珩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现在命运却好似悄悄给了她补偿。此刻这般静谧的时光，让清漪无比安心与满足。
“阿珩，”她唤道，“你想着成亲吗？”
“想啊。”轩辕珩几乎毫不犹豫。
“想清楚再说。”
清漪几乎是命令了。
轩辕珩只得默默沉思片刻，才开口说道：“我是想着成亲的，但是不急。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很好。若是你急了……”
“我不急。”
清漪径直打断了他。
轩辕珩道：“还你问这个作甚？”
清漪回的云淡风轻，“闲来无事 。”
轩辕珩无奈道：“我还以为，以为你忽然发现了我的好，想着早早与我成亲……原来，我是多想了。”
清漪见他一个男子，显得这般楚楚可怜，忍住了内心的笑意，道：“本来就是你多想了，我不过是想起了白日里郡主所说早日完婚的话，随口那么一问罢了。反正你不急，我更不急。”
轩辕珩见她这么无所谓的样子，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方才应该说他着急成亲来着。现在好了吧，人家清漪一点点都不在意。若真是拖上两三年，他岂不是要急死了。
“漪儿，要不咱们回去之后便成亲吧。我嘴上说不急，可心里头还是急的。”
清漪道：“此事，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先说说旁的事情。”
轩辕珩心里一跳，他今日应该没有惹到清漪吧，为什么清漪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要算算总账的感觉呢。
“你说。”
轩辕珩展现出一个男子的大家风范。
清漪毫不客气，径直道：“是红樱与杜统领之事。”
接着她仔仔细细将今日之事说了，轩辕珩笑道：“这个你放心便是了。父皇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他能够因为你我之事而废除禁令，一是因为他的确偏疼了我们些，这其二，便是因为他本身便是重情之人。当年颁发禁令，也只是为了重蹈覆辙，毕竟前朝灭国教训犹在眼前。”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西陵江山其实来的并不光明，故而父皇心中总有心结。眼下不过建国十年有余，父皇还有些放不下。但是，他既然能够废除禁令，就说明，他已经看淡许多。再说了，杜统领虽然是父皇身边之人，并不见得父皇便会为他指亲。目前看来，父皇只为七哥一人指过……”
提到轩辕瑒的时候，轩辕珩还是有意无意地去觑清漪的脸色 ，然而清漪面上并无半分波澜，心里面也极是平静，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再无其他了。
轩辕珩接着道：“每天替旁人操心，也不觉得累吗 ？有那功夫，不如多想想自己。若是你什么时候想成亲了，还是得早早告诉我才是。”
清漪应了一声，又说了几句闲话，二人便各自歇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