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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香铜臭     魔道祖师txt下载     魔道祖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8章 藏锋第二十二 2

    蓝曦臣将裂冰微微挪开,道:“魏公子!”

    他本意是提醒魏无羡,他现在这具身体原本是属于莫玄羽的,而莫玄羽,和金光瑶也是有血缘关系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并且这血缘关系比他和金凌的还要近。若聂明玦因此将怨气撒在他身上,只会更难以对付。

    可他还没接下一句,蓝忘机的目光便移了过来,看起来淡然又镇定地摇了摇头。

    蓝曦臣立即明白,这是在示意他:不必担忧。

    蓝忘机相信,魏无羡没问题。

    魏无羡嘴上吹着溜溜的哨子,脚下踩着随便的步子。哨音轻松而惬意,然而,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尸横遍地的观音庙中,这声音纵使清越,却格外诡谲。倒在角落里江澄和金凌身上的温宁听了,似乎有一股异常强烈的冲动在驱使他站起来,不知是忍住了还是暂时没恢复行动能力,挣扎两下,又歪倒了。江澄和金凌同时下意识伸手接他,可接住了之后,又同时露出一副神似的想立即把他扔下的纠结表情。

    魏无羡一边笑吟吟地吹着堪称诙谐的调子,一边负着手,不快不慢地退后。

    聂明玦站在原地,魏无羡退第一步的时候,他反应冷漠;第三步的时候,依旧无动于衷;而退到第七步,他似乎再也按捺不住那股冲动了,朝着魏无羡后退的方向迈了一步。

    魏无羡驱使着他前进的方向,正是观音庙殿后的那具甚为华丽的空棺。

    只要让他先进去,魏无羡就有办法封住他。

    那些白色的毒烟早已消弭殆尽,稀薄得不成威胁。铁青着一张脸的聂明玦被引到空棺之前,本能地对这样东西很是抗拒。魏无羡绕着棺材走了一圈。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这边,尤其是蓝忘机。魏无羡一边悠悠吹着哨子,一边悠悠地把目光送了过去。视线一经撞上,他便表情轻佻地对蓝忘机眨了一下左眼。

    好像被一根糖丝小针刺了一下,蓝忘机指底的琴音泛起一缕微不可查的波澜,瞬息平静。魏无羡有点得意地回过头,在聂明玦面前,拍了拍棺材口。

    终于,聂明玦慢吞吞地俯下了身。

    可就在他快要把上身翻进去的时候,忽然从蓝曦臣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聂明玦立即止住附身之势,和其他人一样,猛地回头。只见苏涉背着半昏半醒的金光瑶,一手托着他的腿,一手持着地上捡来的一把剑,剑身见血。而聂怀桑躺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腿痛得打滚。见状,蓝曦臣挥剑出鞘,剑柄朝前,重重击在苏涉持剑的手上。

    苏涉满脸错愕,当即松手。那剑已经刺伤了聂怀桑,空气中飘来一丝血腥味,聂明玦喉中咕咕作响,身体也转离了空棺。

    魏无羡心中大骂:“怎么这么多坏我事的!!!”

    聂怀桑和聂明玦乃同胞兄弟,聂明玦嗅到他的血气,不会引发杀气,但会让他十分好奇。而目下的状况,他一好奇,被吸引过去,必然又会使得他注意到那边的金光瑶。而杀了一个金光瑶之后,他的凶性必然会更大、更难牵制!

    果然,他一下子辩出了那个低头伏在人背上的人是谁,魏无羡的哨音也牵不住他了。聂明玦一阵罡风般的冲了过去,手掌往金光瑶天灵上落去!

    苏涉猛一侧身,足尖挑起方才被击落在地的长剑,运起全部灵力刺向聂明玦的心脏。兴许是生死关头,这一剑奇快奇狠,剑身被他的灵力灌满,光华流转,璨璨生辉,比他以前那看似优雅的无数剑都来得精彩惊艳,连魏无羡也忍不住想赞叹一声漂亮。当的一声,聂明玦也被这爆发一剑逼得退了一大步。灵光微消,聂明玦便再次上前,不依不饶地抓向金光瑶。苏涉左手将金光瑶朝蓝曦臣那边抛去,右手持着断剑割向聂明玦的喉咙。

    纵使聂明玦全身上下犹如钢铁般刀枪不入,可缝住他脖子的那根线却不一定!

    若这一剑得手,纵使不能降服聂明玦,多少也能争取一点时间。可这聪明的一剑却挥了个空。这把剑方才因苏涉的猛然爆发被灌注了太多灵力,超出了它的承受极限,挥到中途,竟然自己折断了。苏涉的剑锋错过了聂明玦的喉咙,聂明玦的右手却正中他的胸膛。

    苏涉的这份精彩,转瞬即逝。他甚至没来得及吐出一口血,说句或体面或狠戾的遗言,目光里的生气便瞬间熄灭。

    苏涉将金光瑶抛到蓝曦臣那边后,蓝曦臣接住了他,不久,金光瑶便冒着冷汗醒了过来。因方才教训,蓝曦臣不敢与他靠太近,将金光瑶放在地上,抬头就见苏涉倒了下去。金光瑶瘫在地上,勉力坐起,也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是因断手和腹部血流愈发汹涌,痛得厉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眼眶里隐隐有泪光。可没有机会给他喘气或是舔伤口,聂明玦抽出手后,又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虎视眈眈起来。

    这张刚硬的脸上那种冷漠而严厉地审视意味,和他生前的一模一样,正是金光瑶最害怕的模样。

    金光瑶连眼泪都被吓回去了,声音发颤着道:“……二哥……”

    蓝曦臣调转了剑锋,魏无羡和蓝忘机也各自催急了调子。然而方才哨音已被破除,再想重新起效,不可能立刻实现,还得一会儿。

    这时,忽听一旁一人叫道:“魏无羡!”

    魏无羡立即道:“什么?”

    答完才发现喊他的人是江澄,魏无羡微感诧异。江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扬手一扔。魏无羡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

    漆黑光亮的笛身,鲜红的穗子。

    陈情!

    手上一摸到这支他再熟悉不过的笛子,魏无羡连惊讶也顾不上了,不假思索地将它举到唇边,正要吹奏,喊了声:“蓝湛!”

    蓝忘机微一点头,不需更多言语,琴声与笛声齐齐奏响。

    琴如冰泉,笛如飞鸟。一在压制,一在诱导。在相合的二者之下,聂明玦的身子一个摇晃,终于,半强迫地把脚步从金光瑶之前挪开了。

    他一步一步,在琴笛合奏的操控之下,僵硬地第二次朝那口空棺走去。魏无羡和蓝忘机也一步一步随着他靠近。等他一翻进那口棺材,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地上棺盖两端一踢,沉重的棺盖飞起。

    谁知,就在那棺盖即将合上、挡住聂明玦怒睁的双眼之时,突然又被一双手顶起。

    躺进棺材里的聂明玦仿佛突然发现自己方才被人蒙骗了,怒吼着要掀飞这即将把自己封禁在一个狭小空间的东西。蓝忘机反应奇快,单手一挥,白袖翩翩,将七弦古琴摔在棺盖上方,将刚被顶起两寸不到的棺盖又压了下去,接着便目不斜视、若无其事地继续奏琴。

    可棺盖这一头被压住,另一头又被聂明玦踢起,魏无羡轻巧地一跃,压住了被顶起的一端,左手把陈情插回腰间,飞速咬破右手手指,如行云流水般地在棺盖上画下了一整串龙飞凤舞、鲜血淋漓的咒文,片刻不滞,一笔到底!

    至此,棺材内野兽嘶嚎般的声音才渐渐歇止。

    魏无羡轻轻吁出了一口气,蓝忘机也按住了颤动的七弦,凝住了指下的琴音。

    谨慎地感应了一会儿,确定棺盖下没有力量了,魏无羡这才站了起来,道:“脾气真不好,对吧。”

    他站在棺材上,高出太多,蓝忘机收了琴,睁着一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抬头看着他。魏无羡低下头,右手忍不住挠了挠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给他挠上了几道血红的血印。蓝忘机什么也没说,摸摸怀里,没摸到手帕,便没擦,道:“下来吧。”

    魏无羡这才笑着跳了下来。

    这边稍稍安静了,那边,聂怀桑却开始唉唉痛叫了。

    他道:“曦臣哥!你快来帮我看看,我的腿还跟身子连着没有!”

    蓝曦臣走过去,按住他一番察看,道:“怀桑,没事,不用这么害怕,腿没有断。只是刺破了一处。”

    聂怀桑恐怖地道:“刺破了!刺破了还不害怕。刺穿了没有啊,曦臣哥救命啊。”

    蓝曦臣道:“没有那么严重。”

    聂怀桑还是抱着腿满地打滚,蓝曦臣知道他最怕痛,便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到聂怀桑手里,道:“止痛。”

    聂怀桑连忙取药来吃,边吃边道:“我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被那个苏悯善半路抓来,他都要逃跑了还刺我一剑!不知道对付我直接推开就行了吗,用得着动刀动剑……”

    蓝曦臣起身回头。金光瑶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微微散乱,额头满是冷汗,狼狈至极。大约是断手处痛得太厉害了,忍不住轻声呻|吟了两声。

    他抬眼去看蓝曦臣。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光是这幅捂着断腕的样子,还有凄惨无比的眼神,无一不很难让人心生怜悯。

    蓝曦臣看了他一会儿,叹息一声,还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粉。

    魏无羡道:“蓝宗主。”

    蓝曦臣道:“魏公子,他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再做不了什么。再不给他救治,怕是要当场死在这里。还有许多事都没问清。”

    魏无羡道:“蓝宗主,我明白,我不是不让你救他,我是提醒你小心他。最好禁了他的言,不要再让他说话。”

    蓝曦臣微一点头,对金光瑶道:“金宗主,你听到了。请你不要再做些无谓的举动了。否则为以防万一,你有任何动作,我都会不留情面。”

    金光瑶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微弱的一句:“……多谢。”

    蓝曦臣俯下身,谨慎又小心地给他处理断腕的伤口,金光瑶一路发抖。见昔日风光无限的义弟落得此时这般下场,蓝曦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摇头。

    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起走到角落。温宁还半垮不垮地以一个尴尬的姿势倒在江澄和金凌身上。魏无羡把他平放到地上,检查一番他胸口那个黑洞,大是犯愁:“你看你这……该用什么东西堵才好……”

    江澄是沉默,金凌则是要说不说。

    那边蓝曦臣给金光瑶处理完了,见金光瑶疼得快晕过去了,原本想借此惩戒他一番的蓝曦臣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回头道:“怀桑,方才那瓶药给我。”

    聂怀桑吃了两粒止了疼便把药瓶收进怀里了,忙道:“哦,好。”低头一阵翻找,摸出来后,正要递给蓝曦臣,突然瞳孔收缩,惊恐万状地道:“曦臣哥小心背后!!!”

    蓝曦臣原本就对金光瑶一直提防着,绷着一根弦,见了聂怀桑的表情,加上他这声惊呼,心中一凉,不假思索地抽出佩剑,往身后刺去。

    金光瑶被他正正当胸一剑刺穿,满脸错愕。

    魏无羡和蓝忘机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

    魏无羡道:“怎么回事?!”

    聂怀桑道:“我我我……刚才看见三哥……不是,看见金宗主把手伸到身后,不知道是不是……”

    金光瑶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一剑,嘴唇翕动,想说话,却因为已被下了禁言,欲辩无言。

    魏无羡觉得这情形有些不对劲,还没等他发问,金光瑶咳出一口血,哑声道:“蓝曦臣!”

    蓝忘机解了他的禁言。

    金光瑶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左手被毒烟灼伤,右手断腕,腹部缺了一块,周身血迹斑斑,刚才连坐着都勉强,此刻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竟然靠着自己就站了起来,又恨声喊了一次:“蓝曦臣。”

    蓝曦臣失望又难过地道:“金宗主,我说过的。你若再有动作,我便会不留情面。”

    金光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道:“是!你是说过。可我有吗?!”

    他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面孔,这时居然露出了如此市井凶蛮的一面。见他这幅大为反常的模样,蓝曦臣也感觉出了什么问题,立即回头去看聂怀桑。金光瑶哈哈笑道:“你看他干什么?别看了!你看得出什么。连我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呢。怀桑,你真不错啊!”

    ...

第109章 藏锋第二十二 3

    聂怀桑瞠目结舌,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指摘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金光瑶恨恨地道:“我居然是这样栽在你手上……”

    他强撑着想走到聂怀桑那边去,可一把剑还贯穿着他的心口,走了一步,立即流露出痛苦之色。蓝曦臣既不能给他致命一击,又不能贸然拔剑,脱口道:“别动!”

    金光瑶也确实走不动了。他一手握住胸前的剑锋,定住身形,吐出一口血,道:“好一个‘一问三不知’!也难怪……修为差怕什么,会写信送信煽风点火不就够了!”

    聂怀桑哆嗦道:“信?信?什么信?曦臣哥你们信我,我刚才是真的看到他……”

    金光瑶面色狰狞,喝道:“你!”

    他又想朝聂怀桑扑去,剑往里又插了一寸,蓝曦臣也喝道:“别动!”

    由于之前他已经吃了金光瑶无数个亏、上过他无数次当,这一次也难免心怀警惕,怀疑他是因为被聂怀桑拆穿背后的动作,情急之下才故意反咬,只为再次使他分神。金光瑶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怒极反笑,道:“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他的肺似乎被刺穿了一片,吸了一口气,哑声道:“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蓝曦臣怔然。

    金光瑶又喘了几口气,抓着他的剑,道:“……当初你云深不知处被烧毁逃窜在外,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是谁?后来姑苏蓝氏重建云深不知处,鼎力相助的又是谁?这么多年来,我何曾打压过姑苏蓝氏,哪次不是百般支持!除了这次我暂压了你的灵力,我何曾对不起过你和你家族?何时向你邀过恩!”

    听着这些质问,蓝曦臣竟无法说服自己去对他使用禁言。金光瑶道:“苏悯善不过因为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就能如此报我。而你,泽芜君,蓝宗主,照样和聂明玦一样容不下我,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

    这句说完,金光瑶突然急速向后退去,脱剑而出。江澄喊道:“他要逃跑!”

    蓝曦臣两步上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再次擒住。金光瑶现在这个样子,跑得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就算是金凌蒙上眼睛也能抓住他。何况他多处受伤,又中了致命一剑,早已无需防备了。可魏无羡却突然反应过来,喝道:“他不是要逃,蓝宗主离开他!”

    已经迟了,金光瑶断肢上的血淌到了那口棺材之上,淅淅沥沥的鲜血爬过魏无羡原先画过的地方,破坏了符文,顺着缝隙流进了棺材。

    已经被封住的聂明玦,猛地破棺而出!

    棺盖四分五裂,一只苍白的大手扼住了金光瑶的脖子,另一只,则探向了蓝曦臣的喉间。

    金光瑶不是要逃跑,而是要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蓝曦臣引到聂明玦这边,同归于尽!

    蓝忘机斥出避尘,风驰电掣着朝那边刺去,可聂明玦几乎跟本不畏惧此类仙器,即便是避尘击中了他,多半也无法阻止他进一步缩小和蓝曦臣喉咙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

    然而,就在那只手还差毫厘便也可扼住蓝曦臣脖子时,金光瑶用残存的左手猛地在他胸口一推,把蓝曦臣推了出去。

    他自己则被聂明玦掐着脖子拽进了棺材里,高高举起,就像举着一只布偶。金光瑶痛苦地挣扎了两下,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异常残忍且清晰的一声“喀喀”。

    金凌不由自主肩头一颤,闭目捂耳,不敢再听再看。

    蓝曦臣被推得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尚未明白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蓝忘机在庙中那座眉清目秀的观音神像背后一拍,神像周身震颤,朝棺材那边飞去。

    聂明玦尚在审视着手中已经歪了头的这具尸体,一座沉重的观音像袭来,生生又把他砸得趴了下去。

    棺盖已裂,这观音像便被充做了棺盖,封住了禁锢着聂明玦的棺材。魏无羡一跃而上,踩在观音像的胸口,防止棺中凶尸再次暴起。聂明玦在底下一掌一掌地拍击神像背部,想要出来,魏无羡也随之一震一震,东倒西歪,险些被掀下来。他晃了几下,发现根本无法下手画符,道:“蓝湛快快快,你快跟我一起来踩着,加个人多个重量,他再多拍两下这观音像非又散架了不可……”

    话音未落,忽然,魏无羡觉得自己的身体和视线都倾斜了。

    蓝忘机握住了棺材的一端,将这一端提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仅凭一只左手,便把这具沉甸甸的实木棺、棺内的两个死人、棺材上的一座观音像、观音像上的魏无羡,提离了地面。

    魏无羡:“……”

    就算他早就知道蓝忘机臂力惊人,可这也……太惊人了!

    蓝忘机却依然面不改色,右手挥出一根银色的琴弦。琴弦如飞梭一般,嗖嗖绕着棺材和观音像缠了数十圈,将这两样东西牢牢绑在一起。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确认聂明玦和金光瑶已经被死死封住之后,他这才陡然松开左手。

    棺木一端落地,发出巨响,魏无羡也跟着一歪,蓝忘机迎了上去,将他接个正着,随即稳稳地放在地上。

    那双方才力降千斤的手,抱着魏无羡的时候,却是无比轻柔。

    蓝曦臣怔怔盯着被七根琴弦封缠的那口棺材,尚在失神。聂怀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悚然道:“……曦、曦臣哥,你没事吧?”

    蓝曦臣道:“怀桑,刚才,他真的在背后想偷袭我吗?”

    聂怀桑道:“我好像是看到了……”

    听他期期艾艾,蓝曦臣道:“你再仔细想想。”

    聂怀桑道:“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敢确定了……真的就是好像……”

    蓝曦臣道:“不要好像!到底有没有!”

    聂怀桑为难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聂怀桑一被逼急了,就只会重复这一句。蓝曦臣把额头埋进手里,看上去头痛欲裂,不想再说话。

    忽然,魏无羡道:“怀桑兄。”

    聂怀桑道:“啊?”

    魏无羡道:“方才苏涉是怎么刺伤你的?”

    聂怀桑道:“他背着三……金宗主逃跑,我挡了他的路,所以就……”

    魏无羡道:“是吗?我记得好像当时你站的位置,并没有挡在他们逃跑的方向啊。”

    聂怀桑道:“总不至于是我故意撞上去找刺的吧……”

    魏无羡笑了笑,道:“我没这么说。”

    他只是忽然有了一个猜测。或者说,一系列猜测。

    也许金光瑶没有撒谎。在蓝曦臣转身去找聂怀桑取药的那一瞬间,他根本没做什么异样动作。

    他最后认为聂怀桑是送信人,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那个送信的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财力物力来调查那些封尘多年的真相,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或者山野隐士。

    他没有一开始就把信都送到各大世家家主的手上,可能因为他的目的更远。

    他要的不仅是让金光瑶身败名裂,更重要的,是让金光瑶“与众为敌”。

    信里的东西是丑闻。但是,丑闻,并不致命。尤其是在金光瑶这种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的人面前,也许他花费一番功夫,便能自圆其说。

    然而,金光瑶动手策划了第二次乱葬岗“围剿”,这才是致命的。因为这场围剿,险些丧命的受害者的是这些家族,他们自身受损,才真正站到了金光瑶的对立面上。

    所以这个送信人没有直接将信送往各大家族人手一份,而是先单独给金光瑶送了一份,威胁他在七日之后告知天下。就是这封信,才让金光瑶坚定了杀心,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送信人深谙薄积厚发,沉得住气,算准了在围剿失败、众家群情激愤的时候,才让这封信呈现在所有人眼前。于是信上的丑闻堆积在一起,猛然爆发,一次致命,再无任何反转余地。

    而如果要保证围剿失败,他就必需保证利用魏无羡和蓝忘机。

    魏无羡忽然想到,聂怀桑这样一个整天往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跑的闲人,真的会不认识莫玄羽吗?

    在魏无羡重归于世之后,他第一次和聂怀桑见面,聂怀桑表现得完全不认识他,还问过蓝忘机他是谁。莫玄羽当年好歹也“纠缠”过金光瑶,连金光瑶的密室都进过,而聂怀桑也是经常找金光瑶的,就算他和莫玄羽不熟识,一面都没见过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这可能性,还不如他故意装作不认识莫玄羽来得大。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不认识?

    自然是试探这个“莫玄羽”,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莫玄羽。

    在这个前提上,魏无羡开始从头一步一步地构想整件事情的经过。

    聂怀桑知道自己大哥是被谁害的,也发现了聂明玦的尸体不翼而飞,四处寻找。然而,花费数年诸多辛苦,却只找到了一只左手,便卡在了这一步,得不到下一步指引,并且这只左手凶悍异常,难以制服,继续留在身边除了引发血光之灾别无他法,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最擅长应付这种东西。

    夷陵老祖。

    可是夷陵老祖已经被碎尸万段了,该如何召回?

    恰逢此时,莫玄羽被金光瑶设计逐下了金麟台。于是,心知此事有异的聂怀桑便来莫家庄找他,看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摸出些金光瑶的把柄。谁知,两人聊了一阵,聂怀桑一外地从苦闷的莫玄羽口中,得知了他在金光瑶密室中窥到的献舍禁术残卷。

    于是,聂怀桑怂恿当时饱受族人欺辱的莫玄羽,试着用献舍禁术进行报复。

    请何方厉鬼?

    夷陵老祖。

    他怂恿了莫玄羽之后,一定派了人在暗中监视,一有动静就能得到消息,然后抛出那颗就快拿不住的烫手山芋:聂明玦的左手。

    但是,可能他也并没有放太多希望在莫玄羽身上,毕竟禁术只是传说中的禁术,失败远比成功多。所以他还有另一个计划,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人物,正是蓝家的那些小辈。

    在莫家庄附近散布走尸,让他们向姑苏蓝氏求助,对付走尸姑苏蓝氏当然只会派遣小辈们来。然而他们来了之后,等着他们的却是凶残无比的一只左手。原本,他们是必死无疑的,而只要他们惨死,姑苏蓝氏一定会揪着这只左手追查到底。

    万幸,在蓝家这群小辈们来到莫家庄的同一天,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日子的莫玄羽启用了早已画好的血阵。

    魏无羡醒了。

    蓝忘机也来了。

    ...

第110章 藏锋第二十二 4

    自此,计划成功开始,聂怀桑不用再自己费心费力去寻找聂明玦剩下的肢体了,把所有危险而麻烦的事都交给魏无羡和蓝忘机,只需要密切监视着他们的动向即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河那次正面接触,聂怀桑装作不认识莫玄羽,魏无羡果然没觉察有什么不对。他却已经借此不动声色地确定,“莫玄羽”的壳子底下已经换人了。

    金凌、蓝思追、蓝景仪等小辈沿路遇到杀猫怪事那次,分明是有人故意制造异象,加上那个在附近村落为他们指路的并不存在的“猎户”,毫无疑问,目的就是要把这群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们引入义城。

    试想,如果当时魏无羡和蓝忘机疏忽一步,没能完好无损地护住他们,这群世家子弟在义城出了任何差池,这笔账今天多半也是要算到金光瑶头上的。

    总之,能给金光瑶定罪的筹码越多越好,能诱导这个谨慎的恶徒犯下的错误、留下的把柄越多越好,能让他最后死得越惨越越好。

    魏无羡道:“聂宗主,赤锋尊的身体,不是由你保存着的吗?”

    聂怀桑挠了挠后脑,道:“原先是我保管的。可我今晚刚刚收到消息,我大哥放在清河的身体不翼而飞。不然我为什么会匆匆忙忙地往清河赶,还半途被苏涉抓来……”

    蓝忘机用避尘的剑尖将棺材旁边那只黑匣子翻了过去,扫了一眼上面刻的咒文,对魏无羡道:“头颅。”

    这个匣子原先应该是用来装聂明玦头颅的。金光瑶把头从金麟台转移后,多半就把它埋在了这里。

    魏无羡对他一点头,又道:“聂宗主,你知道这棺材里原先装的是什么吗?”

    聂怀桑慢条斯理地把一缕被暴雨淋湿的头发理到耳后,状似无奈地道:“我怎么知道?魏兄啊,你何必一直这样?你再怎么问,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魏无羡盯了他一阵,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

    推测再天衣无缝,毕竟也只是推测。谁都没有证据。

    况且,就算找出了证据,又能证明什么?能达到什么目的?打倒什么人?

    为自己的兄长报仇,处心积虑地策划了一系列事件,听起来无可厚非,至少没有明显的可谴责之处。纵使在这过程中,把旁人当做棋子,视其他家族小辈们的性命如无物,可毕竟最后都有惊无险,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聂怀桑此刻的满脸茫然和无奈,也许是伪装,他不愿承认自己曾对姑苏蓝氏和其他家族的小辈们动过杀机,或者他的计划不止于此,他要隐藏真实面目做更多的事、达成更高的目标;也有可能根本没那么复杂,也许魏无羡的猜测真的仅仅只是猜测而已,送信、杀猫、将聂明玦身首合一的另有其人,聂怀桑根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脓包。最后金光瑶的那几句话,不过是他被聂怀桑喊破了偷袭的企图后临时编来的谎话,意在扰乱蓝曦臣的心神,趁机拉他同归于尽。毕竟金光瑶是个劣迹斑斑的大谎话家,什么时候撒谎、撒什么谎都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他在最后一刻又改变了主意,推开了蓝曦臣,谁又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蓝曦臣扶额的手背上筋脉突起,闷声道:“……他究竟想怎样?从前我以为我很了解他,后来发现我不了解了。今夜之前,我以为我重新了解了,可我现在又不了解了。”

    蓝曦臣惘然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连他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可能会有答案了。

    沉默一阵,魏无羡道:“咱们也都别干站着了。抽几个人出去找人来,留几个人,守在这里看着这东西吧。这口棺材加这几根琴弦,没法封住赤锋尊多久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那口棺材里又传出了砰砰的拍击之声。

    巨响阵阵,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聂怀桑一个哆嗦。魏无羡看他一眼,道:“看到了吧?得立刻换一口更牢固的棺材,挖个深坑,重新埋进去,起码一百年之内是不能打开了。一打开,保证阴魂不散,后患无穷……”

    他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浑厚的犬吠。

    魏无羡登时色变。

    金凌则是勉强精神一振,道:“仙子!”

    惊雷已逝,瓢泼大雨也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深的夜已经过去,天光微凉。

    **的黑鬃灵犬撒开四条腿,一道黑风般刮了进来,扑向金凌。一双圆溜溜的狗眼湿漉漉的,前爪离地人立起来,扒在金凌腿上呜呜低叫。魏无羡看见它鲜红的长舌从雪白的利齿间伸出,不断舔舐金凌的手,脸色发白眼睛发直,张了张嘴,觉得灵魂都仿佛要变作一团青烟从口里飞上天了。蓝忘机默默把他挡在了身后,隔开了他和仙子的视线。

    紧接着,数百人众将观音庙团团包围,个个拔剑在手,神色警惕,仿佛准备大杀一场。然而,等率先冲入庙中的数人看清了面前场景后,却都愣住了。躺着的,都死了;没死的,半躺不躺,要站不站。总而言之,尸横满地,狼藉满地。

    持剑冲在最前的两位,左边是云梦江氏那名接人待物十分精干的客卿,右边赫然是蓝启仁。蓝启仁尚且惊疑满面,还未开口问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和魏无羡几乎贴成一个人的蓝忘机。刹那间,他什么话都忘了问了,一彪怒气杀上面庞,长眉倒竖,吭哧出了几口气,胡子颤颤向上飞飘。

    那名客卿迅速判断出庙内没有危险,上前去扶江澄,道:“宗主,您没事吧。”

    蓝启仁则举剑喝道:“魏……”

    不等他喝完,从他身后冲出几道白衣身影,纷纷嚷道:“含光君!”

    “魏前辈!”

    “老祖前辈!”

    蓝启仁被最后一名少年撞了一下,险些歪倒,七窍生烟道:“不许疾行!不许大声喧哗!”

    除了蓝忘机对他喊了一声“叔父”,没人理他。蓝思追左手抓着蓝忘机的袖子,右手抓着魏无羡的胳膊,喜道:“太好啦!含光君魏前辈,你们都没事。看仙子急成那个样子,我们还以为你们遇上棘手得不得了的状况了。”

    蓝景仪道:“思追你糊涂啦,怎么可能会有含光君解决不了的状况嘛,早就说你瞎操心了。”

    “景仪啊,一路上瞎操心的好像是你吧。”

    “走开啦,少胡说八道。”

    魏无羡方才用锁灵囊里的东西混着几张符篆捏了个团子,给温宁堵住了胸口的洞,温宁终于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蓝思追眼角余光瞥到他,立刻把他也抓了过来,塞进少年们的包围圈里,七嘴八舌地诉说前景。

    原来仙子咬伤苏涉之后,一路狂奔,找到了在这镇上附近驻扎的一个云梦江氏的附属家族,在人门前狂吠不止。那家族的小家主见了它脖子上的特殊项圈、黄金标识和家徽等物,知道这是颇有来头的灵犬,主人必然身份高贵,又看它齿爪皮毛上都有血迹和碎肉,明显经过了一场厮杀,怕是那位主人遇到了危险,不敢怠慢,立即御剑送往莲花坞通知这片地区真正的老大云梦江氏。那名主事客卿立即认出这是小少主金凌的灵犬仙子,立即派人出发援救。

    当时姑苏蓝氏众人也即将离开莲花坞,蓝启仁却被仙子挡住了去路。它跳起来,咬下蓝思追衣摆一片窄窄的白色布料,用爪子将它拱在头上,似乎想把这条白布顶成一个圈圈在脑袋上。蓝启仁莫名其妙,蓝思追却恍然大悟:“先生,它这样子,像不像在模仿我们家的抹额?它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含光君或者蓝家的人也遇到了危险?”

    于是,云梦江氏、姑苏蓝氏和另外几个尚未离开的家族这才集结了人手,一同前来施救。仙子引了两次人来,终于在第三次成功搬到了救兵,真乃一条奇犬。

    可不管有多奇多灵,对魏无羡而言,它说穿了还是一条狗,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即便有蓝忘机挡在身前,他也浑身发毛。自从蓝家这群小辈们进来后,金凌一直偷偷地往那边瞅,瞅他们围着魏无羡和蓝忘机吵吵嚷嚷,见魏无羡脸色越来越白,拍拍仙子的屁股,小声道:“仙子,你先出去。”

    仙子摇头摆尾,继续舔他,金凌斥道:“快出去,不听我的话了?”

    仙子哀怨地望他一眼,甩着尾巴奔出庙去,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金凌想过去,又不好意思过去,正在犹豫,蓝景仪扫到魏无羡腰间的笛子,惊道:“咦?你那五音不全的破笛子终于丢了?这只新笛子很不错嘛!”

    他却不知道,这只“很不错”的新笛子,就是他念念不忘想一睹尊容的“陈情”,传说中的鬼笛。只是暗暗高兴:“太好了!这下至少他今后和含光君合奏时,看起来不会太丢含光君的脸!天哪!他原先那只笛子真是又丑又难听。”

    魏无羡下意识用手去摸,想起来这是江澄带来的,转向那边,随口道:“多谢。”

    江澄看他一眼,道:“本来就是你的。”

    迟疑片刻,他似乎还想说什么,魏无羡却已转向了蓝忘机。那名客卿方才已得了江澄的一番说明和吩咐,已派遣了任务下去,命令手下人清扫现场,加固棺木的封禁,想办法安全地运走它。而那一边,蓝启仁满腔不快道:“曦臣,你究竟怎么了!”

    蓝曦臣压着额角,眉间堆满难以言说的郁色,疲倦地道:“……叔父,算我求您了。请先别和我说话。真的。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蓝曦臣从小到大都是温文和煦,绝不失礼,蓝启仁就没见过他这种烦躁难安、失仪失态的模样。看看他,再看看那边和魏无羡一起被包围的蓝忘机,越看越窝火,只觉得这两个原本完美无瑕的得意门生哪个都不服他管了,哪个都让人不省心了。

    那口封着聂明玦和金光瑶的棺材不光异常沉重,还须千万小心对待,因此自告奋勇来搬运它的是几名家主。一名家主看到了观音像的面貌,先是一怔,随即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指引旁人来看:“金光瑶的脸!”

    旁人瞧了,皆是啧啧称奇:“果真是他的脸!他做这样一个玩意儿干什么?”

    “自封为神,狂妄自大呗。”

    “那还真是够狂妄自大的。呵呵呵。”

    魏无羡心道,那可不一定。

    原先他也不清楚,可看到那口棺材之后,他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这尊观音像雕的,不是金光瑶,而是金光瑶的母亲孟诗。那口棺材里,本来存放的也应该是孟诗的尸体。

    金光瑶的母亲被人视为最下贱的娼|妓,他就偏要照着母亲的模样雕一座观音神像,受万人跪拜,香火供奉。今夜他到这座观音庙来,除了要取走对他来说威胁最大的聂明玦的头颅,应该也是准备把母亲的遗体一起带走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没人比魏无羡更清楚了,不会有人关心的。

    再过不久,这口棺材就会被封进一口更大、更牢固的棺材,被钉上七十二颗桃木钉,打上九重禁止,深埋地下,立起警戒碑,镇压在某座山下。被封在里面的东西,也一定会永世不得超生。

    聂怀桑看着几名家主把它抬出了观音庙的门槛,望了一阵,低头拍拍衣襟下摆肮脏的泥土,摇摇摆摆地也朝门外走去。

    仙子在门外等主人等得心急,嗷嗷叫了两声。听到这声音,金凌忽然记起,当仙子还是一只不到他膝盖高的笨拙幼犬时,就是金光瑶把它抱过来的。

    那时他才几岁,和金麟台上的其他小孩子打架,打赢了却也不痛快,在房间里边疯摔东西边嚎啕大哭,侍女家仆都不敢靠近他,怕被他丢中。他的小叔叔笑眯眯地钻出来问他怎么回事,他立刻把一个花瓶砸裂在金光瑶脚边。金光瑶说:“啊哟,好凶,吓死了。”边摇头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走了。

    第二天,他就把仙子送过来了。

    忽然之间,又有泪水从金凌的眼眶中滚滚落下。

    他一向觉得哭泣是软弱无能的表现,对此嗤之以鼻,但除了汹涌地落泪,没有别的方式能宣泄他心中的痛苦和愤怒。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像不能怪任何人,也不能恨任何人。魏无羡,金光瑶,温宁,每一个都或对或少该对他父母的死亡负责任,每一个他都有理由深恶痛绝,但又好像每一个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他恨不起来。可是不恨他们,他还能恨谁?难道他就活该从小失去双亲吗?难道他不光报不了仇下不了手,连恨意都注定要消弭?

    总觉得不甘心。总觉得莫名委屈。

    一名家主见他盯着棺材无声哭泣,道:“金小公子,你是为你叔叔哭?”

    见金凌不说话,这名家主用长辈数落自家小辈的责备口气道:“哭什么?收起眼泪吧。你叔叔这样的人,不值得人为他哭。小公子,不是我说,你可不能这般软弱?这是妇人之仁!你得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该正正你的……”

    若是以往兰陵金氏家主还是一统百家的仙督之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这些别宗家主都绝对不敢以长辈自居,教训金家子弟。此时金光瑶已死,兰陵金氏无人可撑大梁,名声也差不多坏透了,敢的就来了。金凌心中原本已是千头万绪,五味杂陈,听这名家主指手画脚,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大吼道:“我就是想哭怎么样!你是谁?连别人哭都要管吗?!”

    那名家主没想到教训不成反被吼,登时恼羞成怒,旁人低声劝道:“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

    他讪讪地道:“那是当然,呵,何必跟乳臭未干不懂是非不辨黑白的毛头小子计较……“

    蓝启仁看护着棺材运上了车,重新加固了禁制,回头一看,愕然道:“忘机呢?”

    他刚刚还盘算着把蓝忘机抓回云深不知处后要跟他促膝长谈一百二十天,谁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走了几圈,扬声道:“忘机呢!”

    蓝思追道:“方才我对魏前辈说,我们带来了小苹果,就在庙外,含光君就和他一起去看小苹果了。然后……”

    然后怎么样,不用说了。

    蓝启仁看看慢吞吞跟在自己身后,仍在走神的蓝曦臣,狠狠叹一口气,拂袖而去。

    金凌听到魏无羡和蓝忘机不见了,急急奔出,险些在观音庙的门槛上绊了一跤,然而再急,也追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子了。仙子绕着他开心地打转,哈哈吐舌。江澄站在观音庙的门口一棵参天古木之下,回头看了看他,冷冷地道:“把脸擦擦。”

    金凌用力一擦眼睛,抹了抹脸,道:“人呢?”

    江澄道:“走了。”

    金凌失声道:“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江澄讥讽道:“不然呢?留下来吃晚饭?说够一百句谢谢你对不起?”

    金凌急了,指着他道:“难怪他们要走的,都是因为你这个样子!舅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闻言,江澄怒目扬手,骂道:“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口气?还像话吗!你找打!”

    金凌脖子一缩,仙子也尾巴一夹,江澄那一巴掌却没落到他后脑上,而是无力地收了回去。

    他烦躁地道:“闭嘴吧。金凌。闭嘴吧。咱们回去。各人回各人那里去。”

    金凌怔了怔,迟疑片刻,乖乖地闭嘴了。

    耷拉着脑袋,和江澄一起并肩走了几步,他又抬头道:“舅舅,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

    沉默半晌,江澄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要说什么?

    说,当年我并不是因为执意要回莲花坞取回我父母的尸体才被温家抓住的。

    在我们逃亡的那个镇上,你去买干粮的时候,有一队温家的修士追上来了。

    我发现得早,离开了原先坐的地方,躲在街角,没被抓住,可他们在街上巡逻,再过不久,就要撞上正在买干粮的你了。

    所以我跑出来,把他们引开了。

    可是,就像当年把金丹剖给他的魏无羡不敢告诉他真相一样,如今的江澄,也没办法再说出来了。

    ...

第111章 忘羡第二十三

    魏无羡和蓝忘机奔出好远也没见旁人追上来,终于确定蓝启仁一众没心思理会他们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魏无羡骑在小苹果背上,道:“反正那边也没什么非咱们俩出场不可的事情了,就这样吧。”

    回首望了一眼,蓝忘机点点头,将小苹果的绳子收了收,牵着继续走。

    各人的事,只有各人自己能解决。即便是亲兄弟如蓝曦臣,现在的蓝忘机也无法对他起到什么帮助作用。安慰是无力的,什么都是徒劳的。

    魏无羡默默凝视了一阵手里的陈情,再次把它插回腰间。

    方才他们走的时候,魏无羡回头看了看温宁。

    温宁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那意思非常清楚,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走了。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温宁不跟他一路,有了自己的决定。魏无羡猜,他大概是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温宁毕竟并非真的是他的仆人,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路,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又让人有些伤感。

    现在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蓝忘机一个人了。

    何其有幸,他想要的那个陪着自己的那个人,也只有蓝忘机。

    魏无羡拍拍小苹果的臀部。它身上的褡裢里硬邦邦、鼓囊囊的,装满了苹果,大约是蓝家的小辈们给它准备的吃食。魏无羡从里面摸出个苹果,送到自己嘴边,盯着蓝忘机俊秀的侧颜,咔擦啃了一口,异常清脆。

    小苹果见自己的苹果被人无耻偷吃,气得鼻孔喷张,直摔蹄子。魏无羡没空理会它,又是几巴掌拍上去,把没吃完的苹果往它嘴里一塞,忽然道:“蓝湛?”

    听他语气有异,蓝忘机转目望他。魏无羡伸出右手,抬起他的下颔,俯身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过了很久,魏无羡才和他分开一点点,睫毛挨擦着他的睫毛,低声道:“怎么样?”

    蓝忘机:“……”

    魏无羡道:“你干嘛不问我为什么忽然这样?”

    蓝忘机:“……”

    魏无羡道:“要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吗。”

    魏无羡习以为常地道:“好吧,那我自己说下去了。我刚才就想这样做了。你……”

    话音未落,蓝忘机忽然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动作粗鲁把魏无羡的头压了下来,两人重新亲在了一处。

    驮着魏无羡的小苹果受惊了,连嚼苹果的嘴巴都凝固了,安静如一头木驴。

    弃小苹果于原地不顾,两人磕磕绊绊缠到了一片灌木丛后,魏无羡猛地把蓝忘机推倒在草地上。

    骤雨初歇的草丛中尚有雨露未歇,沾湿了蓝忘机的白衣,不过这白衣很快就被魏无羡扒下来了。他轻声道:“别动。”

    魏无羡的颈项、唇齿之间,都是清新的青草气息。蓝忘机身上则是冷淡的檀香。他跪在蓝忘机双腿中间,从蓝忘机的额头一路吻下去。

    眉心,鼻尖,面颊,嘴唇,下颌。

    喉结,锁骨,心口。

    沿路起伏,虔诚无比。

    生命的大和谐

    蓝忘机小心翼翼地去吻他,动作略显笨拙。魏无羡眯起眼睛,张开嘴让他深入,勾起舌尖缠绵了一会儿,模模糊糊地瞥见了蓝忘机锁骨之下的那个烙印。

    他把手放上去,覆盖了那个伤痕,道:“蓝湛,你告诉我,这个是不是也和我有关?”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没什么。当时我喝多了。”

    把血洗不夜天的魏无羡送回乱葬岗之后,等待着他的就是三年禁闭。闭关期满,出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夷陵老祖终于身死魂消。

    在整座山上漫山遍野地找了好些天,除了从被大火烧了一半的树洞里捞出一个高烧昏迷、奄奄一息的温苑,什么也找不到。哪怕是一块骨头,一片碎肉,一缕虚弱的残魂。

    在回云深不知处的途中,蓝忘机在姑苏的彩衣镇上买了一壶“天子笑”。

    这是他买回去的第一壶,也是他唯一喝下去的一壶。

    酒很香,很醇,也很辣。大概能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喜欢。

    喝他喝过的酒。

    受他受过的伤。

    酒醒之后的蓝忘机没有记忆,但是胸口已经多了一个和当年魏无羡在屠戮玄武洞底留下的那个烙印一样的伤痕。存放岐山温氏收缴物的仓库也被人砸开了。所有的门生看着他的眼神都很惊慌,很震惊。

    蓝启仁看起来很难过,也很生气,在蓝曦臣的劝阻之下,最终还是没有再责骂他。三年之中,无论是责骂还是惩罚,已经够多了。

    他叹着气,没有再反对蓝忘机把温苑留下来的决定。

    到如今,这伤口已经结痂十三年了。

    生命的大和谐

    终于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魏无羡一边讨好地亲他,一边毫无尊严地道:“二哥哥,你行行好,留我条命在,咱们来日方长,下次继续,吊起来继续行不行?今天饶了我这个雏儿吧。含光君威武,夷陵老祖输了输了,一败涂地,来日再战!”

    蓝忘机额头有微微的青筋突起,一字一句,艰难无比地道:“……真想停下来的话……你就……闭嘴别说话了……”

    魏无羡道:“可是我长着一张嘴我就是要说话的呀!蓝湛,之前我说,要和你天天上|床那句话,你可不可以当做没听到?”

    蓝忘机道:“不可以。”

    魏无羡心碎道:“你怎么能这样。你之前都没拒绝过我什么的。”

    蓝忘机微微一笑,道:“不可以。”

    看到他这样的笑容,魏无羡的眼睛瞬间又亮了,一阵飘飘欲仙,不知身在何处。

    可是,他立刻被与这春风化雨般的笑容格格不入的动作逼得眼角飙泪,双手抓着草地声嘶力竭道:“那四天,改成四天上一次行不行,四天不行三天也成!!!”

    最后,蓝忘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天天就是天天。”

    ...

第112章 忘羡第二十三 2

    三个月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广陵。

    一座山头之上,一群村民持火把,农具作武器防身,慢慢地朝山上一片树林围去。

    这座山上有一片野坟,近几个月来不甚安宁,山下村民一直都遭到野坟孤鬼的侵扰,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请来几位路经此地的修士,一齐上山铲除根源。

    暮色|降临时分,虫鸣清亮,半人高的野草丛时而簌簌,仿佛有未知事物潜伏在内,等待随时发难。可提心吊胆地拨开野草,用火把一照,又往往是虚惊一场。

    那几名修士手持长剑,带领着这些村民,小心翼翼地横穿过草地,进入森林。

    森林里便是那片野坟地,或石或木的残损墓碑歪的歪,倒的倒,阴风惨惨。几名修士对视一眼,取出符篆,准备开始清理邪祟。见他们神情自若,情况应当并不棘手,数名村民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的这口气还没松透,忽听“啪”的一声巨响,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摔到了面前的一座土包上。

    离那座土包最近的村民一声惨叫,扔了火把,连滚带爬逃开。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血淋淋的尸体也摔了下来,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尸雨,噼里啪啦不断落下,森林里登时嚎叫四起。那几名修士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震惊之余却还没失了胆气,为首者喝道:“不要逃窜!不要惊慌!不过是小小邪祟罢了……”

    还没喝完,他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一棵树。

    树上坐着一个人,垂下一片黑色的衣襟,一只纤长的黑靴,轻轻晃荡,好不轻松,好不惬意。

    这个人的腰间,插着一管乌幽幽的笛子,笛子下边垂着鲜红如血的穗子,也随着小腿的动作悠悠晃动。

    几名修士登时色变。

    村民们原本已乱了阵脚,听他大喝,刚吃了定心丸,谁知却见几名修士齐齐脸色发白,转身拔腿就跑,一阵风一般瞬间就冲出了森林冲下了山,弃他们于不顾,都猜到这片山头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邪祟,连这些修士也没办法,刹那间魂飞魄散,顷刻便作鸟兽散逃得干干净净。一个村民逃得慢了,落在最后摔了一跤,满嘴泥巴,本以为落单死定了,却突然见到一名年轻的白衣男子站在前方,眼睛不由自主一亮。

    这男子腰悬长剑,不知是不是衣料特殊,似乎周身都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在幽暗的森林里,恍惚仙气凌然,不似凡尘中人。他立即求助道:“公子!这位公子!救命,有鬼啊,快快快把这妖……”

    话音未落,又是一具尸体落在他身前。那张七窍流血的面孔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就在这村民吓得快晕过去的时候,那男子对他说了一个字:“走。”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这村民感觉到一阵莫名心安,仿佛得到了免死敕令,忽然涌上来一阵力气,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去。

    这名白衣男子看了看森林中满地乱爬的血尸,似乎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他抬头望去,那原先坐在树上的黑衣客也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瞬间闪到他身前,便将他压在一棵树上,轻声道:“咦,这不是冰清玉洁的含光君蓝忘机嘛,到我的地盘上来做什么?”

    四周是一地的血尸,正在或茫然或狰狞地努力爬来爬去,这人伸出一手撑在树干上,蓝忘机被困在他的身体和树干之间,面无表情。

    只听这人又道:“既然你把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我就……哎哎哎!”

    蓝忘机一只手便把他两只手腕都锁住了。

    形势逆转,被他反制住的黑衣人惊讶道:“天哪,含光君,你太厉害了,不敢相信,令人震惊,匪夷所思,你居然用一只手就制服了我,我根本没办法反抗!可怕的男人!”

    蓝忘机:“……”

    他的手不由自主抓得更紧了。对方的惊讶变成了惊恐:“啊,好疼。放过我吧,含光君,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再这样抓我了,你也千万不要把我绑起来,更不要把我压到地上……”

    看他的言语动作越来越浮夸,蓝忘机的眉尖抽了抽,终于出声打断道:“……别玩儿了。”

    魏无羡讨饶讨得正起劲儿,惊讶道:“为什么啊,我求饶还没求完呢。”

    “……”蓝忘机道:“你天天都在求饶。别玩了。”

    魏无羡向他贴过去,轻声道:“这不是你要求的吗……天天就是天天。”

    他的脸凑得极近,仿佛要去亲吻蓝忘机,可是又迟迟不肯干脆地贴合上去,两人的唇间总若离若即、若有若无地留有一线之隔,如同一只多情又顽劣的蝴蝶在端庄的花瓣上气若游丝地翩翩游走,将栖不栖、欲吻不吻。如此撩拨片刻,蓝忘机浅色的眸子闪了闪,微微一动,似乎终于自持不得,按捺不住的花瓣要主动去触碰蝴蝶的翅膀了。魏无羡却一下子仰起脸,错开了他的唇。

    他挑眉道:“叫哥哥。”

    蓝忘机:“……”

    魏无羡道:“叫我哥哥。叫哥哥就给你亲。”

    “……”蓝忘机嘴唇微微一动。

    他这一生还从未用这个自带软糯味的称谓称呼过旁人,就算是对蓝曦臣,也从来只一板一眼叫兄长。魏无羡诱导道:“叫一声来听听嘛。我都叫你那么多回了。叫完亲了还可以干别的。”

    就算蓝忘机本来快要叫出来了,听了这一句,也被魏无羡打败了,终是没能叫出口。憋了一阵,只憋出一句:“……不知羞!”

    魏无羡道:“你这样用一只手抓着我不累吗?只剩一只手做事多不方便啊。”

    定定神,蓝忘机状似彬彬有礼地道:“那请问,我该怎么做。”

    魏无羡道:“我教你啰,你把抹额摘下来捆住我的手不就方便了?”

    蓝忘机静静看了笑嘻嘻的他一阵,慢慢地把抹额除了下来,展开给魏无羡看。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双手上打了个结,重重地把魏无羡这两只不规矩的手按到他头顶上固定住,埋首到他颈项之间。

    正在此时,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瞬间分了开来。

    蓝忘机把手放到避尘剑柄上,却没有贸然出剑,因为方才那一声惊叫甚为清脆娇嫩,明显是个小孩子,若是误伤路人那便糟了。半人高的草丛簌簌抖动,草丛蹿动的痕迹越来越远,看来是溜走了。魏无羡和蓝忘机追了几步,山坡下方传来一个女子喜极的声音:“绵绵,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乱跑呢?吓死娘了!”

    魏无羡一怔:“绵绵?”

    刚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他一定在哪里听过,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责备道:“让你夜猎的时候别乱跑,你还一个人往前冲,被鬼吃了的话你让我和你娘怎么办!……绵绵?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最后一句应该是在问那女子:“青羊,你快看看,绵绵没出什么问题吧?怎么这幅样子,是不是在上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确实是……不该看到的东西。

    蓝忘机瞅了魏无羡一眼,魏无羡无辜地回看他,作口型道:“造孽啊。”

    明显没有一点荼毒小朋友的反省内疚之情,蓝忘机摇了摇头。他们出了坟地,转下坡去,坡下三人立即惊讶又警惕地望向他们。一男一女是夫妻,都蹲在地上,中间站着个梳着双鬟的小姑娘,大约才十岁左右。那女子是个容貌颇为清丽可人的少妇,腰间佩剑,第一眼见到魏无羡,立即拔出,剑锋指他,喝道:“什么人!”

    魏无羡道:“不管是什么人,总归是人,不是别的东西。”

    那女子还要说话,却看到了魏无羡身后的蓝忘机,她当即一怔,道:“蓝二公子?”

    蓝忘机竟然没佩戴抹额,一时之间,她竟然不敢确认,若不是那张脸令人见之难忘,恐怕还要迟疑一阵。她把目光移回到魏无羡身上,恍惚一阵,道:“那,那你是,你是……”

    夷陵老祖重归于世的消息早已传开,现在和蓝忘机在一起的,一定是他,因此被认出并不奇怪。魏无羡见她隐隐有激动之色,相貌又有些面熟,心道:“难道这位夫人认识我?我跟她有仇?招惹过她?不对啊,我不认识叫做青羊的姑娘……啊,绵绵!”

    魏无羡恍然道:“你是绵绵?”

    那男子瞪眼道:“你叫我女儿干什么?”

    原来,那名方才乱跑不小心撞破他们的小姑娘是绵绵的女儿,名字也叫绵绵。魏无羡觉得颇有意思:“一个大绵绵,一个小绵绵。”

    蓝忘机对那女子颔首示礼,道:“罗姑娘。”

    那女子将微微颊边散乱的头发拂到耳后,还礼道:“含光君。”又望向魏无羡,道:“魏公子。”

    魏无羡对那女子笑道:“罗姑娘。哦,这回我可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罗青羊略带羞赧地一笑,似乎想起陈年旧事,很不好意思,将那男子拉上来,道:“这是我夫君。”

    那男子觉察他们并非恶徒,面色缓和下来,寒暄几句,魏无羡随口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哪家族人何派门人?”

    那男子很爽快地道:“哪家的都不是。我以前就是个开店的。”

    罗青羊望着丈夫,含笑道:“我丈夫不是玄门中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他愿意和我一起夜猎……”

    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男子,竟然愿意放弃原本安定的生活,不畏漂泊,不惧危险,敢和妻子一起颠沛流离,奔走各地,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事,魏无羡不禁肃然起敬。不由自主回头看看身旁的蓝忘机。他们现在,不也是这样么?

    他道:“你们也是到这儿来夜猎的?”

    罗青羊点头道:“正是。我听闻这座山头有野坟邪祟作乱,侵扰此地民生,苦不堪言,因此到这里来想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你们二位已经处理干净了?”

    若是魏无羡和蓝忘机已经处理过了,那么就不需要别人再插手了。魏无羡却道:“你们被那些村民骗了,事情根本不是这样。是他们自己先挖坟盗墓,将死者尸骨胡乱丢弃,才遭到野坟主人的还击。并非邪祟有意作乱。”

    罗青羊的丈夫疑惑道:“是吗?可就算还击,也不必杀害好几条人命吧。”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道:“这个也是假的。根本没出人命,我们查过了,只有几个挖坟盗墓的村民被阴魂吓过之后卧床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个逃跑太匆忙,自己摔断了腿。除此以外没有伤亡,什么好几条人命都是他们瞎编来耸人听闻的。”

    罗青羊叹道:“竟然是这样。唉,这些人哪……弄成这样。”

    魏无羡道:“刚才我吓了吓他们,这次之后他们应该都不敢上来盗墓了,邪祟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解决了。”

    罗青羊道:“可他们若是请别的修士来强行镇压……”

    魏无羡笑道:“我露过脸了。“

    罗青羊了然。夷陵老祖已经露过脸了,被那几名修士看到之后必然会到处扩散消息,旁人只当他已经把这一带划成自己的地盘了,哪个修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上来惹他?

    罗青羊笑道:“原来如此。方才看绵绵吓成那样,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邪祟,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切莫介意。”

    魏无羡心道:“不不不,可能我们这边才比较失礼。”面上则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吓到了小绵绵,也请你们不要介意。”

    罗青羊的丈夫将女儿抱了起来,绵绵坐在父亲手臂上,鼓着脸颊瞪魏无羡,一副又是气恼羞愤、又是难以启齿的小模样。魏无羡见她穿着绯色的纱衣小裙,眼睛犹如紫黑的水晶葡萄,脸蛋玉雪可爱,很想拧拧她的脸蛋,终归是人家父亲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捏了捏她垂下来的小辫子,负手笑眯眯地道:“绵绵长得可真像罗姑娘你小时候。”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罗青羊乐了,抿嘴一笑,道:“魏公子,你说这话不心虚吗?你当真记得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这抿嘴一笑,依稀与当年那个穿绯色纱衣的小姑娘重合在了一起。魏无羡分毫不觉得羞愧,道:“当然记得!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啊。对了,她几岁了?我给她发点压祟钱。”

    罗青羊和丈夫连忙推辞道:“不用不用。”

    魏无羡笑道:“用的用的。反正不是我出。哈哈。”

    夫妻二人微微一怔,尚未明白过来,蓝忘机已自觉取出了钱袋。魏无羡从他手里接过那几颗沉甸甸的压祟钱,坚持要送给绵绵,罗青羊见推辞不过,便对女儿道:“绵绵,快点谢谢含光君和魏公子。”

    绵绵道:“谢谢含光君。”

    魏无羡道:“绵绵,是我给你的呀,你怎么不谢我?”

    绵绵气愤愤地瞪他一眼,不管他怎么逗,就是不肯和他说话,只是低头拉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红绳,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香囊,很宝贝地把压祟钱放了进去。下了山头,魏无羡只得颇为遗憾地同他们道别,和蓝忘机一起走另一条路了。

    等他们身影消失之后,罗青羊责备女儿道:“绵绵。这么没有礼貌,那是从前救过娘亲命的恩人。”

    她丈夫大惊:“是吗?!绵绵,听到没,你看你多没礼貌!”

    绵绵嘟哝道:“我……我不喜欢他。”

    罗青羊道:“你这孩子,你要是讨厌他,你早把压祟钱扔了。”

    绵绵红扑扑的小脸埋在父亲胸口,哼哼唧唧道:“他干坏事!”

    罗青羊啼笑皆非,正要说话,她丈夫奇道:“青羊,我以前听你提起过这位含光君,记得他是为世家出身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小地方,猎这种小猎物?”

    罗青羊耐心地对丈夫讲解道:“这位含光君和别的名家名士不一样。他一向是逢乱必出。只要是有求助于他的,无论夜猎对象品阶高低,功劳大小,他都会前往相助。”

    丈夫点头,又疑惑而紧张地道:“倒是位真正的名士。那那位魏公子呢?你说他是救过你命的,可我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这个人?你以前什么时候遇到过性命危险吗?!”

    罗青羊抱过了绵绵,目中有异样光彩闪动,微笑道:“那位魏公子嘛……”

    另一条路上,魏无羡对蓝忘机道:“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小姑娘,如今的女儿也是小姑娘了!”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可是这不公平啊,明明她当时看到的应该是你在对我干坏事,为什么她看我比较不顺眼?”

    蓝忘机尚未答话,魏无羡又转了个圈,面对蓝忘机,倒退着走,边走边道:“哦,我知道了。其实她心里一定喜欢我。就和当年的某人一样。”

    蓝忘机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声道:“请把抹额递给我,魏远道。”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魏无羡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啧啧笑道:“我说吧,蓝二公子,这不,喝醋了是不是?”

    蓝忘机垂下眼睫,魏无羡挡在他身前,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托起他下颔,严肃地道:“老实说吧,你这壶醋喝多少年了,怎么藏这么好,我都没闻见酸味。”

    蓝忘机习以为常地配合他仰起脸,忽然感觉有一只不规矩的手摸进了胸口。低头去看,魏无羡的手却已经抽了出来,拿着一样东西,故作惊讶道:“这是什么?”

    那是蓝忘机的钱袋。

    魏无羡右手将这只精致的小钱袋转得飞起,左手指着它道:“含光君呀含光君,不问自取是为偷。当年他们怎么说你来着,名门之后?世家子弟楷模?好一个楷模呀,居然暗地狂喝浓醋,偷了人家小姑娘送我的香囊,用它做自己的钱袋,难怪我醒来之后到处都找不着它。要不是小绵绵胸口挂的那个小香囊和这个一模一样,我还想不起来呢。你呀你,啧啧。说说,怎么从昏迷时候的我身上把它摸走的?摸了多久?”

    蓝忘机面上一阵微微的波澜闪过,伸手去夺,魏无羡把钱袋一抛,躲过他的手,退了两步,道:“说不过就要抢啦?羞什么呀?这也要羞,我总算知道我为什么不知羞了,咱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肯定是因为我的羞都放你那儿了,你替我收着了。”

    蓝忘机的耳垂泛着浅浅的粉色,脸却还紧紧绷着,出手飞快,魏无羡脚下更快,让他瞧得见抓不着,道:“你以前自己要把钱袋给我的,怎么现在又不给我了?你看看你,不光偷东西,还偷欢,还出尔反尔,坏到骨子里。”

    蓝忘机扑上去,终于抓住他,在怀里紧紧抱牢了,辩解道:“我们三拜拜过,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偷欢。”

    魏无羡道:“夫妻之间也不能总是像你这样对我用强呀,我是不是经常求你?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姑苏蓝氏要气死了……”

    忍无可忍地,蓝忘机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忘了说……《人渣反派自救系统》个人志二刷了,在微博搜索“我们工作室s”,置顶微博就是预售链接啦!预售时间一个月。

    ...

第113章 忘羡第二十三 3

    遇罗青羊夫妇的次日,二人来到广陵的一座小镇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魏无羡举手搭在眉间,望见前方酒招飘飘的幌子之间,有一家旗子上印着一个特殊的纹章,道:“前边休息吧。”

    蓝忘机点了点头,二人并肩前行。

    云梦观音庙那一夜过后,魏无羡和蓝忘机结伴而行,带着小苹果一起四方游猎,听到哪地有邪祟作乱、侵扰民生便前去查探,举手解决,顺便游山玩水,领略当地风土人情。如此三月,闭耳不闻仙门事,好不逍遥自在。

    只是,人终究是无法永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逍遥这么久了,也该打听打听了。

    进了酒肆,坐到不惹眼的角落桌边,店伙计上前招呼,观二人容貌气度,看到蓝忘机腰间佩剑,再看魏无羡腰间笛子,心中忍不住把他们和某两位联系到一起。可使劲儿瞅了好一阵,这位白衣客人又确实没佩戴姑苏蓝氏的抹额,终是没敢确定。

    魏无羡要了酒,蓝忘机则点了几个菜。魏无羡听他低沉的声音报着菜名,一手支腮,脸上笑意盈盈。等那伙计下去了,他才道:“这么多辣菜,你吃得下去么?”

    蓝忘机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声道:“坐好。”

    魏无羡道:“杯里没茶。”

    “……”蓝忘机将茶杯斟满,重新送到唇边。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坐好。”

    魏无羡道:“我坐的还不好?我又没像以前那样把腿放到桌子上面。”

    隐忍片刻,蓝忘机道:“那也不要放到别的地方。”

    魏无羡茫然道:“我放哪儿了啊?”

    蓝忘机:“……”

    魏无羡道:“蓝二公子要求真多。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坐。”

    蓝忘机放下茶杯,看了看他,一振衣袖,正欲起身好好教教他,大堂中的那张桌子却陡然爆发一阵狂笑。

    桌上一人捧腹道:“我的妈呀!真的吗!老兄你说的是真的?!金光瑶跟自己的亲妹妹通|奸,搞得自己还不举了?!”

    魏无羡立即坐直了,和蓝忘机一起侧耳倾听。他们就是为探听消息而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果然古往今来说的都没错!这些上边的人哪,表面越是光鲜,背后就越是龌龊不堪!”

    “不错,没一个好东西,什么尊啊君子啊,哪个不是披着张皮出来混给人看的。”

    一人低声道:“小点声儿吧……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大笑的那几人满不在乎道:“怕什么,这儿又没人认识咱们。”

    “就是!况且就算被听到了又怎么样?你以为现在的兰陵金氏还是当初的兰陵金氏?管得住旁人的嘴么?有本事像以前那样再横啊?不爱听憋着!”

    “原来那封信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几个人证也都找到了。秦愫的侍女,还有那个老□□,也亏金光瑶想得出来那种法子,绝配,绝了!”

    一人就着一口酒,大口吃肉,边吃边唾沫横飞道:“话说这个思思当年也是大红大紫过的勾栏名人,老成那样,我都没认出来,真他妈倒胃口,金光善这死的也是够惨,哈哈哈哈哈……”

    听到“思思”这个名字,魏无羡和蓝忘机同时抬眼,若有所思。

    一名修士拿着筷子,指点江山道:“这个金光瑶,该狠的时候不狠,不该狠的时候狠。就算他后来发现这个思思是老熟人,可熟人又怎么样?人证就该灭口啊,留了活口,看看现在下场是什么?人家把他从前的老底全都揭了。”

    “你怎么知道金光瑶是妇人之仁,说不定人家跟思思有那种……嘿嘿,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后面言语逐渐不堪入耳。蓝忘机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在那一桌上有正常的人也听不下去了,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老谈这些做什么,吃菜吃菜。这金光瑶生前再怎么做兴风作浪,现在也只能困在棺材里和聂明玦打架了。”

    “我看够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尸体骨头都得被聂明玦拆碎了。”

    “可不是!我去了封棺大典,看了一眼,那棺椁周围怨气重的呀……那棺材真能封住他们一百年?封不住怎么办?”

    “封不封得住暂且不提……要是有人想偷金光瑶身上的阴虎符,去撬那口棺材该怎么办?”

    立即有人大声道:“谁敢!清河聂氏、姑苏蓝氏、云梦江氏都派了人围守那片墓地,谁都别想动。况且阴虎符也只剩一半了,除非你是薛洋,不然偷个铁疙瘩来干什么?”

    最先问阴虎符的那人虽是看似被打消了念头,不再提起,但他的眼神却并未改变。并且,魏无羡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抱有类似念头的人,不计其数。

    一人边夹菜边道:“不管怎么说,封棺大典都结束了。兰陵金氏算是完了,今后又要变天喽。”

    “说起来,这次封棺大典还挺让我刮目相看的,聂怀桑竟然办得不错啊?原先他主动请缨的时候,我还以为铁定要搞砸呢。毕竟一问三不知。”

    “我也是!谁知道他居然主持得不比蓝启仁差。”

    听他们惊讶纷纷,魏无羡心道,这算什么?今后的数十年里,说不定清河聂氏的这位家主,在必要的时候,会逐渐开始展露锋芒,继续给世人带来更多的惊讶。

    蓝忘机则是因为蓝启仁的名字而微微一动。那边继续议论:“蓝曦臣又是怎么回事,封棺大典之前就在闭关,封棺大典之后还在闭关。成天闭关,这是要学他爹吗?怪不得蓝启仁脸色那么难看。”

    “能不难看吗?家主这幅样子,家里小辈整天跟一具凶尸跑来跑去,夜猎还要凶尸来帮忙解围!蓝忘机要是再不回去,我看他就要骂街了……”

    菜上来了,酒也上来了。

    魏无羡斟满一杯,慢慢饮下。

    离开酒肆之后,还是魏无羡坐上小苹果,蓝忘机牵着绳子在前边走。

    晃晃悠悠地蹬着小花驴,魏无羡取出腰间笛子,送到唇边。

    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越过天空,蓝忘机顿足,默默聆听。

    正是被困在屠戮玄武洞底时,他唱给魏无羡听的那支曲子。

    也是魏无羡刚刚回来之后,鬼使神差在大梵山吹出来、让蓝忘机确定他身份的那支曲子。

    曲终,魏无羡对蓝忘机眨了眨左眼,道:“怎么样,我吹的不错吧?”

    蓝忘机缓缓颔首,道:“难得。”

    魏无羡知道,难得的意思是难得他记性好了一回,忍俊不禁道:“你不要总气这个呀,从前是我错了还不行么?再说我记性不好,这应该要怪我娘。”

    蓝忘机道:“怎么又怪你娘。”

    魏无羡把胳膊撑在小苹果的驴头上,道:“我娘说过的,你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这也是他所能记住的,关于父母,为数不多的东西。

    思绪飘飞片刻,又被魏无羡拉了回来,见蓝忘机正专注地望着他,道:“我娘还说了……”

    听他迟迟不说下半句,蓝忘机问道:“说什么。”

    魏无羡对他勾勾手指,神情肃然,蓝忘机走近了些。魏无羡俯下身,在他耳边道:“……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蓝忘机眉尖微动,正要启唇,魏无羡抢着道:“不知羞,不正经,无聊,轻狂,又在胡说八道,对不对?好啦,我帮你说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词,真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也是你的人,扯平了,行不行?”

    比口舌上的工夫,蓝忘机永远也比不过魏无羡,只能微微摇头,唇角却已悄然无声地浅浅一弯,眸中也有朦胧的涟漪散开。

    笑够了,魏无羡扯着小花驴的缰绳,道:“回去看看吧。”

    蓝忘机望向他。魏无羡道:“好久没喝天子笑了,咱们回姑苏,先去彩衣镇玩儿一趟,都这么多年了,那儿的水行渊都该除干净了吧?你叔父要是勉强能见我呢,你就把我和那几坛子酒一起藏在你房间里;要是见不得我呢,咱们看完就跑,跑个一年半载再回去。”

    蓝忘机简洁有力地道:“嗯。”

    清风徐来,两人的衣衫都如春水一般泛起波澜。

    他牵起载着魏无羡的小苹果,将细细的绳子紧紧抓在手心,继续朝前路走去。

    魏无羡迎风看着蓝忘机的背影,眯起眼睛,盘起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用这种清奇的姿势在小苹果背上保持不倒。

    这只是一件无聊的小事,他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稀奇事,急于和蓝忘机分享,叫道:“蓝湛,看我,快看我!”

    如当年一般,魏无羡笑着叫他了,他也看过去了。

    从此,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终于写完了……

    这是我的第二部长篇,也是第二本原创**。连载过程诸多波折坎坷,写完最后一章,有种脱离苦海的感觉,然而看到笔记里每天写一段就删一段的大纲今天终于全部删光了一点不剩了,又有点舍不得。

    这篇文从写完渣反之后,拖拖拉拉卡了半年。第一次挑战人物略多、关系略复杂的故事,大纲写了很久,总是不满意,改来改去,最后实在不能再拖了,只好先咬牙发出来了。开头几章都是匆匆赶的,存稿也都是断断续续的,最长的一段存稿是杀王八那段,有七千字的稿子,其余地方基本裸更。多亏了大纲君才能保持一段时间的日更。但大纲毕竟还是不够细,依然有卡文卡到恨不得手挠墙头撞墙的阶段。

    漂亮的细节和互动需要时间和精力来磨,而时间和精力正是高频的连载更新所欠缺的。连载过程中很多问题并不是自己看不到,而是知道,但已经顾不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所以……休息一段时间后,我会做一次全文大修,丰富细节、添加情节、改bug、修文字,在大概五六月份的时候一次性替换晋江的旧版。如果有读者回来重温一下的话,应该会在新修版里看到不少彩蛋xd

    以下是这篇文写作过程中的一些感想。

    架空第一:

    架空文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太考据,一些习俗也可以乱改。本文大体风俗从魏晋南北朝和唐代那一块,少有椅子,说“坐”通常是指跪坐,礼服是唐巾和圆领袍。但是明朝才有的辣椒和苹果出现了,始于宋代的义庄出现了,建筑上的“重檐歇山顶”是清代叫法,某些词汇和引用的诗句更是穿越。还提前到十五岁就取字。总之就是作者把所有喜欢的古代元素都糅在一锅里炖了,无严谨可言。所以,随便吧,看看人物和故事就算了。

    但是只有一点,古代人是真的会管母亲叫“妈”的_(:3)∠)_

    人物第二:

    wifi和汪叽都是非常理想的人格,人品上不会有太大争议,做主角最适合不过。我当然非常喜欢wifi,但是如果要找男朋友,对不起我只要汪叽(。

    他们的元素都是对立设计的。任诞与雅量,闷骚和风骚,红玫瑰和白玫瑰,冷艳高贵和邪魅狂狷……怎么反着怎么来,但是核心却是一致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三观相同?总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很喜欢他们之间的chemistry!

    晓星尘和薛洋这两个人算是我的老朋友,高中时每个晚自习都摸鱼不好好学习,暗搓搓地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东西,定下了他们的名字和大致性格。但当时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前因后果,只有几个相处的小片段,有一些直接就用到文里了,比如抽小树枝定谁去买菜。曾经只存在于自己一个人脑内世界的人物和对话被大家看到,还能被热烈讨论,感觉十分奇妙。

    写薛洋相关段落的时候要把心理调整到最恶毒阴暗的状态,晓星尘则截然相反,每次切到他都仿佛被圣光普照_(:3)∠)_在天使和恶魔之间来回切换模式,蛮过瘾的。但是自从辣鸡洋正面出场之后,评论区忽然就硝烟弥漫起来,果然是“降灾”之主。

    阿箐(qing)的初设关键词只有一个字:“跳”,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连名字都是快上场的前一天才临时想到的。等细节丰富了之后,竟然觉得还挺可爱的。但写她有时候会觉得好吵……好像真的有个小姑娘尖着嗓子在叽叽喳喳。

    在我想好温宁的其他东西之前,最先想好的就是:“他一定要死!”“我要让他死!”原计划是在离开莲花坞的小船上让他灰飞烟灭,但写到那里时回头看了看,觉得铺垫不够,而且他没有理由必须死啊?写死他会很突兀,看起来像为虐而虐,所以我虽然真的很想让他死,却也只得无奈放弃。同理金凌小公主,他本来也是要死的,为了打败**oss把自己变成凶尸,接替温宁。但是既然温宁没死,那么也不用他接班了(。

    江澄的关键词是什么不用我说大家也肯定知道。原本我觉得有辣鸡羊珠玉在前,江澄的负能量一定不够看了,谁知道他竟然成为了评论区的长期流量宝,与之相比辣鸡洋简直成了心酸的过气网红,偶尔才有人鞭尸。当然,最后新旧流量宝在wifi和婉君的双人联手虐狗**前被爆得渣渣都不剩。

    蓝大。我不知道为什么有读者觉得他是一个“腹黑而睿智”的人,事实上……我从没表现过他这方面的特质Σ(°△°|||)︴能拆穿亲弟弟的小心思并不代表也能拆穿别人的,能成为家主也并不非要心思深沉明察秋毫,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出身高贵人品好成绩好……可能前期不小心把他的好感刷太高,导致后来大家“wtf你居然是个傻白甜?!”,一路掉粉掉得我心疼。摸摸蓝大。

    瑶妹,好吧,偶尔也会觉得有点可怜哦不过对不起还是请你光荣狗带。

    聂二。唉……我真的对不起他。我给他删戏份,还给他删了一个好搭档……我看看新修版能不能补救下……总之聂二对不起。

    会引起争议的大多是圆形人物,自然也要有与之对立的扁平人物,比如温晁啦娇娇啦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啦。扁平人物其实任重而道远,立场鲜明,大家都可以痛骂解气,不会像前者那样有人骂有人护,争论不休。所以这就是向天打飞机菊苣最喜欢写的一类人物(。如果一整本书的人物都是复杂而圆形,我不知道读者看着会不会累,反正以我目前的能力,写着一定会很累……

    练习第三:

    在开头几章的作者有话说里我说过,这是一本任性之作,用来锻炼自己的某些方面的。

    在卡大纲的阶段,已经预先设想了很多即将收到的□□,给自己打预防针。比如:男主圣父;憋屈不爽;好烦谁要看回忆杀;配角怎么这么多戏份;看了后面忘前面……的确很多都出现了。

    最担心的,就是她不好看。

    渣反因为天然的热题材优势,占了恶搞、吐槽和穿书文自带爽感的便宜。不过,毕竟恶搞和吐槽并不是本质的东西。所以这篇文主要是想试试,如果去掉这些,我写的东西还能不能看。

    练习的过程中,也不断有新的问题被发掘出来。

    比如共情。共情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插配角的故事。我把它当做变形的pov在用,但这手法简单到几乎是在偷懒。

    再比如遭人诟病的奇长无比回忆杀。这写法很不讨好,从第一段开始就有读者因此弃文,越到后来越多,争议也越来越大,但我还是按照大纲插了三段长长长的回忆杀。

    写大纲时也考虑过拆散前世情节细碎地嵌进文里,结论是,拆散之后,结构和时间线会更乱,阅读更不轻松,前世情节的完整性被破坏,情绪也不连贯。本文严格来说是由前世今生双线并行的两个故事、两段人生组成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回忆可以碎片化,但重要的几个阶段和转折事件只能详写,不能略。所以最后,我还是采取了我个人认为表现力最佳的方式。写文上有些东西应该听意见,有些东西却最好坚持。不管别人认为是“最佳”还是“最差”,总之是我的尝试。

    还有一些情节因为状态不佳而草草带过,有一些人物没有达到原本的力度……希望这些在修文的时候都能得到弥补。

    感谢第四:

    作者和读者的认知往往南辕北辙,作者很难预料一篇文写出来后会收到什么样的评价,会不会被读者认可喜欢。作者自我感觉良好,但是读者一点都不买账;作者绞尽脑汁设计的桥段,读者兴趣缺缺。作者信笔乱涂,读者却热烈追捧,这样的情况是经常出现的。

    这篇文我是抱着扑街的决心来写的。网文□□回忆杀本身就一脸作死的扑街相,更别说虽然挂了个热元素重生但很不幸重生该有的爽点几乎没有。所以从公众章节开始就一直反复强调和上一本不同,正是因为担心喜欢渣反的读者来看这一本会觉得不对胃口,特地过来捧场,却让你们失望。

    但是没想到上篇文已经完结一年了,晋江的各位书友们依旧很热情。还是那句话,你们真是每次都能给我莫大的惊喜。

    谢谢!

    想写的题材太多,人物太多,故事太多,笔记记了一堆不知道要先写哪一个。目前尚在探索中,一边写一边学。每一篇文都希望有所不同,所以我无法保证每一本都会让读者们喜欢,只能保证会用心写。如果恰好你也觉得不错,那么我很高兴,我们又可以一起多走一程了:)

    最后是广告,昨天忘了加了。《人渣反派自救系统》开始二刷预售了,微博搜索,置顶的那条微博就是预售地址啦。预售时间到3月28号。嗯,就酱。

    ...

第114章 外一篇 :家宴

    蓝忘机对魏无羡道:“等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魏无羡道:“要不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摇了摇头,蓝忘机道:“你进去,他更生气。”

    魏无羡想想,也是,蓝启仁看到他就一副要犯心病的风中残烛状,气都喘得比平时多,还是行行好,教他眼不见心不烦罢。

    蓝忘机看了看他,似要说话,魏无羡立刻道:“好啦,我知道了。不可疾行,不可喧哗,不可啥啥啥,是不是?放心,这次我跟你回来一定诸事小心小心又小心,不犯你们家规训石上面任何一条家规。尽量。”

    蓝忘机不假思索道:“没事。犯了也……”

    魏无羡敏锐地道:“嗯?”

    蓝忘机似是这才发觉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大有不妥,扭头片刻,这才转回来,肃然道:“……没有。”

    魏无羡茫然道:“你刚刚说犯了也什么?”

    蓝忘机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板着脸重复道:“你在外边等我。”

    魏无羡挥手道:“等就等啰,这么凶。我去玩儿你的兔子。”

    于是蓝忘机一个人去迎接蓝启仁的唾沫横飞,魏无羡则被小苹果拖着一路狂奔。小苹果自从进了云深不知处,仿佛格外兴奋,浑身牛劲儿,魏无羡拽都拽不住它,生生给它拉到了那片郁郁青青的草地上。

    草地里安静地团着一百多团胖雪球,粉红的三瓣嘴一撮一撮,偶尔抖抖长长的耳朵,耳朵透出粉色。小苹果则昂着头挤到它们中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魏无羡蹲到地上,随手抓来一只兔子,一边挠它的肚子一边心道:“我上次来的时候有这么多只吗?这是公的还是母的?哦……公的。”

    想到这里,魏无羡这才发现,他居然一直以来都没留意过小苹果是巾帼还是须眉。于是忍不住朝那边望了一眼。可还没待他看个仔细,忽听动静,回头察看。

    一名个子娇小的少女提着一只小篮子,正不知该不该上前,见魏无羡陡然回头望她,一时间不知所措,羞得满面通红。

    这少女身穿姑苏蓝氏的校服,也是端端正正地佩着一条抹额。魏无羡心道:“这可了不得!让我撞见活的了!”

    这是一名女修。一名姑苏蓝氏的女修。

    姑苏蓝氏这种以刻板闻名的家族,什么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规矩自是不必说,念经一样地从小在子弟门生们耳边喋喋不休一万遍。男修女修的学习区域和休息区域都严格分开,不越雷池一步,极少跑出自己的范围。连外出夜猎也基本都是男女分开,要么全是男的,要么全是女的,一般不存在男女混合同行的情况,刻板到令人发指。当年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就基本没在这儿见过姑娘,对云深不知处内是否真的存在女修深感怀疑。有几次他似乎听到了女修们读书的声音,好奇想追去看看,立刻被眼尖耳尖的巡逻门生发现,喊来了蓝忘机。如此几次,魏无羡热情耗尽,也就没心思再去探索了。

    可如今,却是让他头一遭在云深不知处里撞见了活的女修。活的!女修!

    魏无羡一下子直起了腰,两眼发光。正不由自主要走过去,小苹果却已经蹭的里立了起来,几乎是撞开他,冲到了那少女身边。

    魏无羡:“?”

    它挨到那少女之旁后,柔顺地低下头,主动把自己的驴头和驴耳朵往她手底下送去。

    魏无羡:“???”

    那少女红着一张脸,看着魏无羡,怔了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魏无羡眯起眼,隐约觉得她有些面熟。片刻,忽然想起,这不正是那名他刚从莫家庄出来后在路上遇到、又在大梵山有过匆匆数面之缘的那名圆脸少女吗?

    哪怕是全然陌生的女子,他也能立刻嬉皮笑脸地闲扯几句热络起来,何况是有过数面之缘、性格不坏的小姑娘?当即冲她挥了挥手,道:“是你啊!”

    那少女显然也对他印象深刻,无论是洗干净脸的还是没洗干净脸的。扭扭捏捏一阵,绞着提篮子的双手,闷声道:“是我……”

    魏无羡扔开那只被他摸了一把判定性别的兔子,负着手,朝她走近两步,瞥见她篮子里的胡萝卜和青菜,微笑道:“来喂兔子?”

    那少女点点头。刚好蓝忘机现在不在,魏无羡没事做,来了兴趣,道:“要不要我帮忙?”

    那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点了点头,魏无羡便拿了一根萝卜出来,两人一齐在草地上蹲下。小苹果把头伸进篮子里一顿翻找,没有翻到苹果,勉为其难叼了一根胡萝卜出来,将就着啃啃。

    篮子里的胡萝卜十分新鲜,魏无羡自己先咬掉了一截,这才送到兔子嘴边,问道:“这些兔子一直是你在喂?”

    那少女道:“不是……我是最近才来喂的……含光君在的时候,就是含光君照料。他不在,就是蓝思追公子他们照看,如果他们也不在,那就我们就来帮忙看看……”

    魏无羡心道:“蓝湛怎么喂兔子?他从几岁开始养的?也是这样提着个小篮子过来么?”

    把一些过分可爱的画面从脑海里驱散,魏无羡又问道:“你现在是姑苏蓝氏的门生?”

    那少女腼腆道:“嗯。”

    魏无羡道:“姑苏蓝氏挺好。什么时候的事?”

    那少女一边摸着白毛茸茸的兔子,一边道:“大梵山那次过后不久……”

    正在这时,两人都听到了靴子踩过青草地的细微声音。魏无羡回头一看,果然,蓝忘机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那少女一阵手忙脚乱,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示礼道:“含光君。”

    蓝忘机微一点头,魏无羡却还坐在草地上,笑着看他。那少女似乎怕蓝忘机怕得很——实属正常,这个年纪的小辈就没有哪个不害怕蓝忘机的,慌里慌张地提起裙子就跑。魏无羡在后边叫了好几声:“姑娘,小妹妹!你的篮子!喂,小苹果!小苹果回来!你跟着跑什么!小苹果!”

    没有任何人或者驴被他叫住,魏无羡只得拨了拨篮子里剩下的几根萝卜,对蓝忘机道:“蓝湛,你把她吓跑了。”

    蓝忘机若是不想被人听到足音,又怎会让两个人都听到?

    魏无羡嘻嘻笑着对他递出一根胡萝卜,道:“吃不吃?你来喂兔子,我来喂你。”

    “……”蓝忘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道:“起来。”

    魏无羡把胡萝卜往后一抛,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道:“你拉我。”

    顿了片刻,蓝忘机伸手去拉他,谁知魏无羡却突然手上发力,将他反拽了下去。

    领地被奇怪的人占据,一群兔子如临大敌一般漫无目的地绕着两个叠在地上的人跑来跑去。和蓝忘机格外相熟的那几只居然人立起来趴到他身上,仿佛是担心主人为什么会忽然倒下。蓝忘机轻轻将它们驱开,从容道:“云深不知处,规训石家训第七条,不许惊扰女修。”

    魏无羡道:“你说过我触犯了也没事的。”

    蓝忘机道:“我没有。”

    魏无羡道:“你怎么这个样子。没说完就等于没有说?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含光君呢?”

    蓝忘机道:“‘天天’。”

    魏无羡摸了一把他的脸,怜惜地道:“刚才你叔父有没有骂你?快说,让哥哥心疼心疼你。”

    话题转的如此生硬刻意,蓝忘机也不拆穿,道:“没有。”

    魏无羡道:“果真没有?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抱住他,道:“无甚。齐聚不易,明日办家宴。”

    魏无羡笑道:“家宴?好好好,我一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丢脸的。”忽然想到蓝曦臣,问道:“你哥哥呢?”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稍后我去见他。”

    泽芜君近来终日闭关,蓝忘机必然是要去与他促膝长谈一番的。魏无羡反手搂住蓝忘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半晌,又道:“说起来怎么这次回来没见思追他们?”

    这群小辈,若是在往常,早就在山门口便叽叽喳喳围上来了。听他提起思追他们,蓝忘机眉宇微舒,道:“我带你去见他们。”

    他带着魏无羡找到蓝思追、蓝景仪等人时,这群小辈们除了欣喜地喊了几声,就没别的动作了。倒不是不想有更多动作,实在是不能。

    十几个人,齐刷刷倒立在檐廊下。每个人都脱去了外袍,穿着雪白的轻衫,头朝下,脚朝上,面前的地上铺着几张白纸,一方墨。左手撑地,右手执一管笔,艰难地在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

    因为不能让抹额落到地上,他们都满头大汗地咬着抹额的尾巴,因此也不能说话。所谓的“喊了几声”,也只是眼睛发亮地呜呜呜了一阵。

    看着这些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的身躯,魏无羡道:“为什么一定要倒立。”

    蓝忘机道:“受罚。”

    魏无羡道:“我知道是在受罚。我看到了,他们抄的那是蓝氏家训呢,《礼则篇》我都会背了。他们干了什么被罚?”

    蓝忘机淡声道:“超出规定期限不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哦。”

    蓝忘机:“与鬼将军同行夜猎。”

    魏无羡:“嘿!你们胆子可真大。”

    蓝忘机道:“第三次犯。”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心道如此的话,怨不得嫉邪如仇蓝启仁这样惩罚他们了。只是倒立罚抄已经很轻松了。

    在这群少年们面前走了一圈,扫了几眼,稍作检查,蓝忘机对其中一人道:“字。不端。”

    那名少年咬着抹额,含含糊糊地含泪道:“是。含光君。这张我重抄。”

    没被点到的其他人就是检查过关了,纷纷松了口气。二人离开长廊,魏无羡忆及当年自己罚抄时的困苦时光,心生同病相怜之感,道:“光是维持这样的动作就够难了,你让我倒立着我还不一定能写字。就算我坐着都不一定能写得端正。”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道:“确实如此。”

    魏无羡知道他也想起了盯着自己罚抄的那段日子,道:“你小时候罚抄也是这样嘛?”

    蓝忘机道:“从不。”

    想想也是。魏无羡心道,蓝忘机从小就是世家子弟中的楷模,一言一行都跟用尺子量过似的标准无比,怎么会犯错?既然不会犯错,又怎么会受罚?

    他笑道:“我还以为你那吓人的臂力是这样练出来的。”

    蓝忘机道:“不罚。但也是这样练出来的。”

    魏无羡奇道:“不是被罚那你没事倒立干什么?”

    蓝忘机目不斜视道:“可以静心。”

    魏无羡凑到他耳边,语尾上挑道:“那究竟是什么让冷若冰霜的含光君的心不静啊?”

    蓝忘机看看他,不说话。魏无羡心中得意,道:“照你这么说,从小就这么练臂力,是不是你倒立着干什么都行?”

    蓝忘机道:“嗯。”

    见他垂着眼帘,像是答得有些腼腆,魏无羡越发嘴没上锁口无遮拦,道:“倒着干我也行?”

    蓝忘机道:“试试。”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什么?”

    蓝忘机:“今晚试试。”

    魏无羡:“……”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

    我也不知道倒着是什么体位,大家自行想象(。

    ============

    说一点事=v=首先感谢大家对这篇文的喜爱。不过,这篇文的许多缺点都是客观存在、甚至是非常明显的,就算是新修版我也不敢保证它就会怎么样,只能尽力弥补连载时的遗憾。所以希望大家如果在评论区或者其他地方听到不同的声音呢,也不必在意。毕竟看文口味是很私人的事情,就像你无法说服一个不喜欢蓝色的人喜欢这个颜色,也不必和一个不喜欢吃面条的人辩论“面条很好吃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面条?”一样,不但没有意义,有时还会引起完全相反的效果。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请千万不要拿我的文和其他作者的文进行对比。有对比就有褒贬,贬我我固然伐开心,褒我我更绝不会高兴。这种行为对两个作者来说都是非常尴尬且为难的事,给双方读者造成的感观也非常不好。所以,如果喜欢我的文,就不和其他文或者作者对比,答应我好咩,谢谢:)

    ...

第115章 外一篇 :家宴 2

    先说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qaq为了显眼,占用一点vip章节,被占用的字数我在作者有话说里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语气会比以往重,因为我是很严肃的,实在是对最近的一些状况无可奈何了。

    1,重申强调:请不要把我的文和其他作者的文进行比较。这是让两个作者都很尴尬且讨厌的事,给双方读者的感观也极差。把两个文放在一起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和摩擦冲突。

    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so请控制冲动,不要贪一时嘴爽。拒绝比较!拒绝拉踩!

    2,不要在无关的地方刷我和我的文。比如其他作者的文下、群、微博等等。也请一定不要在无关画手微博底下刷我的人物和作品。爱是克制。过度安利往往适得其反,不分场合到处刷只会很尴尬,甚至招来反感,实在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3,最重要的一点——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读者会去给不认识的人发私信提我或者我的文,但是我还是强调一下:。不管是推荐也好怎么也好,通通不需要!我极度排斥这种行为,我和我认识的人都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拒绝背锅。

    毕竟世界上并不存在poi里的mae,我也不掌控它。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写点文的普通人罢了,三次元也要为自己的生活奔波,这些已经占据了我全部时间和精力,实在分|身乏术去监控他人的行为。说实话我也没能力约束,只能口头请求。而这次,已经是我第三次表态了。公告一次写的比一次长,每次写都要绞尽脑汁左右为难,但愿我今后不用再写这种东西,只用写文就行了。除此之外,我就只能寄希望于大家相互转告,相互监督了。我相信绝大多数读者都是理智的,所以,拜托大家如果遇到了以下的情况,请相互提醒一下吧。谢谢!

    这段文字我在第一章、文案、专栏都会放一份,挂到什么时候看心情,应该是讲得非常清楚了。如果真的是喜欢我的文的读者,是一定会看到的^_^

    我知道有太长懒看党,如果能看到这里并且没有问题,感谢理解。比哈特,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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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这么说,可当晚两人却没立刻找到“试试”的机会。因为,蓝忘机首先得去见闭关已久的蓝曦臣,促膝长谈。

    魏无羡最近有个奇怪的习惯,喜欢压在蓝忘机身上睡,无论是躺着压,还是面对面地压,总之如果没有这个大活人垫着,他就睡不着。百般无赖地在静室里翻箱倒柜,倒是让他翻出了不少东西。

    蓝忘机从小做事就妥帖刻板,练过的字、画过的画、写过的文章都归类理得整整齐齐,再按照年份排序,魏无羡从他最小时候的字帖开始看起,边翻边笑,津津有味,看到蓝启仁的朱笔批语便一阵牙疼。不过,一连翻了几千张,竟然只找出了一张纸有一个错别字,然后,蓝忘机在后面用另一张纸把这个错字认认真真地抄写了一百遍,看得魏无羡为之咋舌:“这可怜见的,抄得恐怕这个字都要不认得了吧。”

    他还要继续翻看这些隐隐泛黄的陈年旧纸,静室之外的黑夜有微弱的灯光亮起。

    没听到脚步声,但魏无羡一个练滚便娴熟无比地打到了蓝忘机的榻上,一股脑把被子从脚拉到头。等蓝忘机轻轻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屋内之人正在安睡的假象。

    蓝忘机的动作原本就无声无息,见人已“入睡”,更是收敛气息,慢慢合上静室的门,静默片刻,这才朝榻边走去。

    还没靠近,就被一张劈头盖脸掀来的被子罩住了整个上半身。

    蓝忘机:“……”

    魏无羡跳下来,死死抱住头脸都被蒙住的蓝忘机,把他推倒榻上,道:“强|奸!”

    蓝忘机:“……”

    魏无羡双手粗鲁地在他身上乱摸乱拽,蓝忘机却还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死人,任他胡来。魏无羡一会儿便没意思了,道:“含光君,你怎么都不反抗一下的?你这样一动不动的,我强|奸你有什么意思?”

    蓝忘机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要我如何。”

    魏无羡循循善诱:“我按住你,你就推我,不让我压,并拢腿奋力挣扎,同时声嘶力竭呼救……”

    蓝忘机:“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

    魏无羡:“那你可以小声呼救。还有,我撕你的衣服,你应该尽力抵抗,拼死护住胸口不让我撕。”

    被子里沉默了一阵。

    半晌,蓝忘机道:“听起来很难。”

    魏无羡:“难吗?!”

    蓝忘机:“嗯。”

    魏无羡道:“那没办法了,要不咱们还是换换,你来对我用强吧……”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被子飞了,蓝忘机已将他反压在榻上。

    因为方才被魏无羡套在被子里憋了好一会儿,他素来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带和抹额都歪了一点,青丝微微散乱,垂下几缕,原本白皙如玉的面颊也透出一层淡红的浅晕,灯光下看来,好一个含羞带怯的美人。只可惜这位美人手劲大得实在有些不像话,如精钢铁箍,钳得魏无羡讨饶道:“含光君,含光君,大人有大量。”

    蓝忘机目不动,而目中那两点炙热明亮的灯火却在隐隐颤动,面色淡然道:“好。”

    魏无羡道:“好什么?倒立?用强?哎!我衣服。”

    蓝忘机道:“都是你说的。”

    说着,他便把身体嵌入了魏无羡双腿中间,压了一会儿。魏无羡等了半天还没动静,道:“怎么了!”

    蓝忘机微微起身,道:“为何不抵抗。”

    魏无羡用两腿夹住他腰身,不让他离开,嘻嘻笑道:“唉,那有什么办法。你一压过来,我两条腿就忍不住自己打开了,根本合不拢,哪还有力气反抗。你难我也难啊……打住打住,来来来,我先给你看个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蓝湛,我问你,你怎么这么简单一个字也能写错,念书用不用心啊?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蓝忘机看了那张纸一眼,不置一词,那目光中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魏无羡这样一个抄书用狂草、不知偷工减料几何的错漏大王,也好意思指责他写错了一个字。

    魏无羡假装读不懂他的目光,继续道:“你看看你落款的年月日,我算算……这个时候你都十五六岁了吧?十五六岁还犯这种错,你……”

    可他再把那落款所写日期细细一想,竟然刚好对上了他当年在云深不知处修学的三个月。

    魏无羡顿时乐不可支,故意道:“莫不是蓝二哥哥小小年纪不用心念书写字,光想着我去了?”

    当年魏无羡在藏书阁罚抄,整天在蓝忘机对面撒泼打滚,挺尸装死,百般骚扰,搅得蓝忘机不得清净,要不“想”他都难,只是不是那种意味的“想”罢了。在这样的情形下,蓝忘机竟然顽强地一直扛了下来,一边监督一边做自己的事,而且只写错了一个字,实在令人钦佩。

    魏无羡道:“哎,怎么又是我的错,又怪我咯。”

    “……”蓝忘机闷声道:“你的错!”

    他气息乱了一拍,要去夺那张算是他人生污点的纸张。魏无羡就爱看他被逼到这一步的情态,立刻把纸往自己衣服深处一塞,道:“有本事你来拿。”

    蓝忘机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进去。并且不拿出来了。

    魏无羡:“你太有本事了!”

    两人闹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好容易才能正经讲几句话。

    魏无羡还是压在蓝忘机身上,脸埋在他颈窝里,只觉得蓝忘机身上那阵檀香之气越发馥郁,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眯着眼道:“你哥还好吧?”

    蓝忘机搂着他光裸的背,手上一下一下地摸着,沉默一阵,道:“不太好。”

    两个人都汗津津的,魏无羡被他摸得从皮肉一直痒到心底,不怎么舒服地扭了扭。

    蓝忘机低声道:“当年我闭关的三年,都是兄长来和我谈心。”

    如今却反了过来。

    蓝忘机闭关的三年是在做什么,魏无羡已经不用去问了。

    他亲了一下蓝忘机洁白如玉的耳垂,拉起一旁的被子,盖过了两人。

    次日清晨,蓝忘机还是卯时准时起床。

    他和魏无羡一同起居的这几个月,一直致力于把魏无羡的作息掰正过来,然而始终是徒劳无果。门生送来沐浴的温水后,早已穿戴整齐的蓝忘机将魏无羡从薄被里剥出来,抱进桶去,魏无羡居然还能一边泡在水里,一边继续睡觉。蓝忘机轻轻推他,他就捉住蓝忘机的手,手心手背都亲几下,放到脸边蹭一蹭,继续睡。实在被推得烦了便哼哼两声,闭着眼把蓝忘机拉下来,捧着他的面颊再亲几口,含含糊糊地道:“乖,乖,不闹了。求求你啰,一会儿就起来。嗯。”

    然后一个呵欠,趴在浴桶边缘继续睡。

    虽然知道哪怕是屋子烧起来了,魏无羡也大概只会换个地方继续睡,蓝忘机却还是坚持不懈地每天早上都从卯时开始叫他,然后面不改色地被胡亲乱啄六十多次。

    将早餐取回静室,置在过往只放笔墨纸砚的书案上,然后把继续昏睡的魏无羡从木桶里捞出来擦干净,套上衣物,系好衣带,蓝忘机这才从书格里随手取下一本书,坐在案边慢慢翻看。

    果然,到了巳时的尾巴,魏无羡准时无比地从榻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梦游一样地摸下床,先摸到蓝忘机,捞过来在怀里揉了两把,再习惯性地捏捏他大腿。飞速洗漱完毕后人才清醒了点,摸到书案边。魏无羡咔擦几口咬完一个苹果,见餐盒里食物堆得要满了,嘴角抽了抽,道:“今天你们家不是有家宴么,先吃这么多没问题?”

    蓝忘机平静地把刚才被魏无羡揉乱的发带和抹额整理好,道:“先果腹。”

    云深不知处的伙食,魏无羡是领教过的,清汤寡水,素菜称霸,放眼皆是青青绿绿,树皮草根各种药材,什么菜都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苦味。若非如此,魏无羡当初也不会打烤了那两只兔子来吃的主意。他们家的家宴多半是吃不饱、吃不好的。

    魏无羡心知姑苏蓝氏对某些事情都极为看重,给不给他出席家宴,基本等同于承不承认他的道侣身份,蓝忘机一定和蓝启仁磨了好久才争取到他的资格,吁了口气,笑道:“放心。我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是家宴,云深不知处的家宴却和魏无羡以往对家宴的认识完全不同。

    云梦江氏的家宴,是在莲花坞的露天校场架上十几张大方桌,男女老少混坐瞎坐,席间称呼乱叫。厨房也搬到外边,一排锅灶火光冲天,香气冲天,要吃什么自己过去拿,不够现做。兰陵金氏的家宴他虽然没去过,但他们家从不吝于大力传播其中极尽奢华的细节,什么名家剑舞助兴,珊瑚树玉酿池,红锦缎铺地百里,令人瞠目。

    相较之下,云深不知处的家宴既不热闹,也不华丽。

    姑苏蓝氏家教历来严到可怕,食不言,寝不语,即便尚未开宴,席间各人也一语不发。除了刚刚入厅的人会低声向前辈招呼行礼,几乎无人言语,更无笑语。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一样的神情肃然甚至木然,仿佛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着这一整厅的“披麻戴孝”,魏无羡假装没注意到旁人或诧异或不善目光,腹诽道:“这叫家宴吗,怎么比办丧事还死气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此时,蓝曦臣和蓝启仁入宴厅了。安静坐在魏无羡身边的蓝忘机这才动了动。

    蓝启仁大约是一看到魏无羡就要犯病,于是干脆选择不看他,平视前方。蓝曦臣则和煦依旧,嘴角也噙着浅浅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然而,不知是不是闭关所致,魏无羡却觉得,泽芜君似乎清癯了不少。

    家主落座后,蓝曦臣简单讲了几句客套话,开宴。

    首先上的是一道汤。

    餐前用汤是姑苏蓝氏的习惯。外形是一方朴素的黑陶圆盅,掌心可托,手感光滑。揭开小巧的陶盖一看,果然又是一堆青青黄黄的蔬叶树皮草根。

    光是看着,魏无羡的眉尖就抖了两下。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后,饶是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闭目扶额。

    好一阵,他才从味觉遭受巨大打击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胳膊肘勉强支撑着身体,心道:“……蓝家先祖如果是和尚,一定是苦行僧。”

    魏无羡情不自禁怀念起莲花坞开家宴时校场上那口盛满莲藕排骨汤的大锅,肉香藕香,横飘十里,引得附近的孩子都扒到莲花坞院墙上往里窥看,口水哗啦啦直下。对比下来,此时此刻,不知应该同情满口苦味的自己更多,还是同情从小吃这些长大的蓝忘机更多。

    可看厅中其他蓝家人都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这盅药汤,动作神情还十分之优雅自然,泰然自若,魏无羡也不好意思独留大半盅。况且,蓝家那三千、不对,现在是四千条家规里,他记得对饮食礼仪也是有要求的,比如不可挑食留剩,不可饭过三碗。虽然觉得这种家规简直匪夷所思,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又被蓝启仁唾弃。

    谁知,他正要硬着头皮把这盅古怪的药汤仰头一口闷了,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汤盅已经空了。

    魏无羡:“???”

    他忍不住拿起那只精致的黑陶小盅,心道:“我明明才喝了一口?底下有个洞漏光了?”

    可是食案上分明洁净光亮,没有汤水。

    魏无羡侧目望去,恰好蓝忘机若无其事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药汤,合上了陶盖,正垂着眼帘,在用一方雪白的巾子轻拭唇角。

    但魏无羡记得清楚,蓝忘机那一盅绝对早就喝完了。

    他还发现,蓝忘机的食案,似乎比开宴之前离他近了很多,好像被悄悄挪动过。

    魏无羡:“……”

    他挑一挑眉,朝蓝忘机那边做口型道:含光君,手挺快啊?

    蓝忘机放下方巾,看他一眼,又平静地移回了目光。

    ==============================未完,下次继续===============================

    最近还在修文,大概六月修好……这篇文和上本书的台湾繁体版已经签了,简体个志什么的有进度会想办法通知大家的。

    最后悄悄放个东西_(:3)∠)_

    聂明玦191,

    宋子琛190,

    蓝曦臣188,

    蓝忘机188,

    魏无羡186,

    金子轩185,

    江晚吟185,

    晓星尘185,

    温琼林183,

    薛洋180,

    莫玄羽180,

    聂怀桑172,

    金光瑶170。(没有帽子,但是否内增高存疑。)

    ...

第116章 外一篇 :家宴 3

    蓝忘机越是这样一本正经,魏无羡就越是按捺不住心内骚动的作恶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小说し

    他用手指轻轻在黑陶小盅身上扣了扣,发出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细微脆响,闻声,蓝忘机的视线不易觉察地偏过来几寸。

    魏无羡知道,就算蓝忘机视线偏移的角度再得体,眼角余光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一举一动。于是,他将那只小盅举了起来,装作要饮用的模样,在手中转来转去,停留在在蓝忘机方才喝过的位置,将唇覆上了陶盏的边缘。

    果然,蓝忘机的双手原本端端正正放在腿上,此时,姿势仍未变,安安静静被掩在白袖之下的十指却微微蜷曲起来。

    见状,魏无羡心中飘飘然,一时放松,身子正要像以往那样,不由自主地歪到人身上去,突然从蓝启仁那边传来一声身为严厉的咳嗽。魏无羡连忙把将歪不歪的身体扳直了,恢复正襟危坐。

    用完汤,静侯片刻,这才开始正式布菜。

    每张食案都上了三样小菜,每样小小一碟,不是青就是白,和当年魏无羡听学时的伙食分毫无差。这么多年了,除了苦味更甚,毫无变化。一半地域所致,一般是天性使然,魏无羡口味偏重,喜食辣,且无肉不欢,面对这样朴素的菜色,实在没有胃口,三两下胡乱进了肚,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期间,蓝启仁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和当年听学讲座时一样,时刻准备着点他的名让他滚蛋。偏生魏无羡一反常态地规矩安分,令他无计可施,只得作罢。

    味同嚼蜡地用完了餐,家仆们撤走了盘子和食案,照惯例,蓝曦臣开始总结近日家族动向。可只听他讲了几句,魏无羡便觉得他心不在焉,甚至还记错了两场夜猎的地点,说完了都没发觉,惹得蓝启仁都对他侧目而视,山羊须被吹起来好几次,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一场家宴,这便有惊无险,匆匆忙忙地结束了。

    沉闷的开场,沉闷的过程,沉闷的散席,魏无羡被迫沉闷了将近一个时辰,既无美味佳肴,亦无歌舞助兴,憋得浑身仿佛长了半年的跳蚤。偏偏结束之后蓝启仁还严厉地叫走了蓝曦臣和蓝忘机,看样子是又要训话了,而且是一训训俩。

    他没人可撒野,到处晃了一圈,瞅见几个小辈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正要出声招呼,抓来玩玩儿,谁知蓝思追和蓝景仪等人一见他就脸色大变,掉头便走。

    魏无羡心中了然,晃到了一片较为清冷的树林中,等了一阵,方才那几个小朋友才又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道:“魏前辈,不是我们故意不理你,而是先生说过了,谁要是跟你说话,蓝氏家训从头抄到尾……”

    “先生”是姑苏蓝氏所有子弟和门生对蓝启仁的统一尊称,提到“先生”二字,只指他一人。魏无羡得意道:“没事我早知道了,你们家先生防火防盗防魏婴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们看他防住了吗?大概是觉得自家种的大好白菜被猪拱了,火气大一点也在所难免,哈哈哈哈……”

    蓝景仪:“……”

    蓝思追:“……哈哈哈。”

    魏无羡笑完了,道:“对了,你们之前被罚抄,说是因为和温宁一起夜猎,他现在怎么样啦?”

    蓝思追想了想,道:“不知道呢。大概躲在山下的某个角落,等我们下一次出去夜猎的时候再找他吧。不过也说不准,我们分开的时候,江宗主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

    魏无羡道:“啥?!江澄?他怎么也在?”

    蓝思追道:“我们上次约了金公子一起去夜猎的,所以……”

    魏无羡立刻懂了。

    猜也能猜得出来,大概是温宁悄悄跟着金凌或者蓝家这群小辈其中的一方,暗中保护他们,在夜猎遇到危机的时候出手相助。结果江澄肯定也在偷偷摸摸地跟着金凌,生怕他又出什么状况。于是两人在紧急关头撞面了,闹了很大不愉快。一问之下,果然是这么回事,魏无羡啼笑皆非。

    顿了顿,他又道:“江宗主和金凌近来怎么样?”

    金光瑶死后,兰陵金氏血统最正的继承人便只剩下金凌,然而,还有不少家族旁系的老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见此机会,蠢蠢欲动。兰陵金氏在外遭众家嘲鄙,在内还一窝各怀鬼胎,金凌才十几岁,如何能镇得住场,终归是江澄提着紫电上金麟台走了一圈,才让他暂时坐稳了家主这个位置。至于日后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

    蓝景仪撇嘴道:“看起来挺好的,江宗主还是老样子,爱拿着鞭子到处抽人。大小姐脾气越发好了,以前他舅舅骂他一句他顶三句,现在他能顶十句。”

    蓝思追责备道:“景仪,怎么能背后这样叫人。”

    蓝景仪辩解道:“我明明当面也是这么叫的。”

    听蓝景仪这么说,魏无羡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些,不过既然江澄和金凌听起来都过得还行,其他的就别管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下摆,道:“那行,这样是挺好的,他们可以继续保持。你们继续玩儿吧,我有事先走了。”

    蓝景仪鄙夷道:“你在云深不知处从来都是无所事事,能有什么事啦!”

    魏无羡头也不回道:“啃白菜!”

    他早上难得起这么早,回到静室里先蒙头大睡了一通,日夜颠倒的后果就是他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错过了晚餐,没东西给他吃了。魏无羡也不觉得饿,一面继续翻箱倒柜找蓝忘机以前的字帖和文稿看,一面左等右等。然而,一直等到入夜时分,也没等到自己那颗大白菜回来。

    到这个时候,魏无羡才发觉腹中空空。可算算时辰,已经是云深不知处的宵禁时段,按照家规,闲杂人等不可在外夜游,更不可逾墙外出——要换在当年,管他“不可”什么、“禁止”什么,魏无羡只管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闷了就撩,闯祸了就跑。但如今情况不同,他不守规矩,这笔账是直接算在蓝忘机头上的,再饿再闷,也只能长叹一声,忍了吧。

    正在此时,静室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门扉被轻轻推开一线。

    蓝忘机回来了。

    魏无羡躺在地上装死。

    只听蓝忘机足音轻轻地走到书案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上面,始终没有说话。魏无羡本来想继续装死的,可蓝忘机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的盖子,一阵逼人的辛香瞬间压倒了原本弥漫于静室的清冷檀香。

    魏无羡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二哥哥!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蓝忘机面色波澜不惊地把书案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取出来,魏无羡飘到他身旁,只见五六个雪白的盘子里都是红红火火的一片,看得满心欢喜,眼放红光道:“含光君你太客气了,这么体贴还专门给我带饭菜来。今后要干啥只管叫我。”

    蓝忘机最后取出了一双象牙白的筷子,横置在碗上,淡声道:“食不言。”

    魏无羡道:“你还说寝不语呢,天天晚上我说那么多话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魏无羡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都这样了,你脸皮还这么薄,动不动不好意思,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你是从彩衣镇上那家湘菜馆带的么?”

    蓝忘机不置可否,魏无羡便当他是默认了,坐在书案边道:“不知道那家湘菜馆关了没有,以前我们总是在那一家吃,不然光吃你们家的饭菜,我恐怕还撑不过那几个月。哎,看看这些,这才叫家宴啊。”

    蓝忘机道:“‘我们’?”

    魏无羡道:“我跟江澄啊。偶尔还有聂怀桑和其他的几个。”

    斜斜睨一眼,他低声笑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含光君,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可是邀请过你一起去下馆子的,多热情,多卖力啊,是你自己不肯去的。我跟你说一句话你就瞪我,教我碰了多少钉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又不开心了。说起来……”

    他蹭到蓝忘机身边,道:“我本是担心犯禁,这才强忍着没溜出去,乖乖守在屋里等你,谁知道含光君你反而自己犯禁出去给我找东西吃了。你这样不守规矩,叫你叔父知道了,又要心绞痛了。”

    蓝忘机低头搂住了他的腰,看似安静,并无动作,魏无羡却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腰间有意无意地摩挲。手指热得发烫,热意透过了衣衫,直达皮肤,触感清晰无比。

    魏无羡道:“含光君,我喝了你们家的药汤,现在满口都是苦的,吃不下东西,怎么办。”

    蓝忘机道:“一口。”

    魏无羡道:“是的。我是只喝了一口,但你们家这药汤也不知道是谁调的,后劲真强,苦味从我舌尖一溜儿下了舌根进了喉咙。你快说,该怎么办。”

    静默一阵,蓝忘机道:“中和。”

    魏无羡虚心请教道:“该怎么中和?”

    蓝忘机抬起了脸。

    两人唇齿之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微微的苦味让这个吻格外绵长。

    好不容易分开之后,魏无羡轻声道:“含光君,我刚刚才想起来,那药汤你可是喝了两盅的,比我还苦。”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但你尝起来还挺甜的,真奇怪。”

    “……”蓝忘机道:“你先吃饭。”

    顿了顿,补充道:“吃完再做事。”

    魏无羡道:“先吃白菜吧。”

    蓝忘机眉尖微微一蹙,似是微微不解,为何会忽然提到白菜,魏无羡大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所谓家宴,还是关起门来开比较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感谢各位读者的信任与支持,我爱你们,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唯有写文以报。开了新微博墨香铜臭mxtx

    本番外完。然后预告一下,下一个番外是boss组(金光瑶vs薛洋)~

    最后给大家推个文!姜钰同学的《重生之雀神》!肥肠肥肠好看,麻将竞技**,好酷炫的题材有木有!我现在每天早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七点钟的更新!吃我安利吧夶夶们,真的猴猴看!

    ...

第117章 外二篇 :香炉

    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的藏宝阁“古室”里翻到了一只老旧的香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香炉身似熊,鼻似象,眼似犀,尾似牛,足似虎。以肚为炉,燃香后,口吐轻烟。

    静室中,魏无羡把玩儿了它一阵,道:“这个东西看上去怪好玩儿的,没有杀气和戾气,肯定不是害人的东西。蓝湛,你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吗?”

    蓝忘机摇了摇头,魏无羡嗅了嗅那香气,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二人均推测不出端倪,便把香炉收了起来,准备日后再探究一番。

    谁知,当然二人刚躺下不久,便觉十分困乏,沉沉入睡。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醒来,发现自己和蓝忘机竟然不在云深不知处的静室,而在一片山林野地之中。

    魏无羡从地上爬起来,道:“这是什么地方?”

    蓝忘机道:“并非现世之地。”

    魏无羡道:“不是现世之地?不会吧,”他抖抖衣袖,感觉明晰至极:“这不是现实能是什么?”

    蓝忘机不答,默默走到一条溪水之边,示意他低头。魏无羡走过去,临水一照,整个人都愣住了。

    溪水映出的,是他前世的模样!

    魏无羡立刻抬头道:“是那个香炉的问题?”

    蓝忘机点头道:“恐怕是。”

    盯着水中那张久违的面容盯了许久,魏无羡挪开了目光,道:“没事。那个香炉我测过的,没有怨气,绝对不是妖邪之器,估计是哪位仙师大能做出来修炼或者消遣的。咱们先到处走走,看看情况吧。”

    两人便开始在这片不知是幻像还是何物的山林中悠悠而行。不多时,一座小木屋映入眼帘。

    魏无羡见到这座小木屋,“咦”了一声,蓝忘机道:“怎么?”

    魏无羡仔细看了看那座小屋,道:“我觉得这屋子有点眼熟。”

    这木屋是极寻常普通的农舍,故他疑归疑,但并不能确定是否见过。恰在此时,木屋里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机杼声。

    两人对视一眼,不必言谈,一齐走近。

    可到了木屋门口后,他们向屋里一张望,登时都是一怔。

    木屋之中的事物,比他们原先的最坏想象都要离谱太多。没有什么凶险恶徒,也没有什么妖兽凶尸,只有一个人。一个他们都极其熟悉的人。

    木屋里,竟然坐着一个“蓝忘机”!

    这个“蓝忘机”和魏无羡身边这个长得一副一模一样的俊美面容,一模一样的高挑身姿。一身朴素而不粗陋的蓝白布衫,在他身上,硬是被穿出了一派出世名士的仙风清骨。一旁机杼似有术法驱动,自发而动,嘎吱声声织着布,他本人则坐在一旁,执一卷纸书,凝神细看。。

    两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前,还发出了不小的动响,“蓝忘机”却仿佛根本没有觉察,神色淡然地用修长白皙的手指翻过一页书卷。

    魏无羡看了看身边的蓝忘机,再看看里面这个“蓝忘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蓝忘机眉宇微扬,这个细微的动作就代表他正在诧异,问道:“什么?”

    魏无羡道:“这这这,这是我的梦啊!”

    话音未落,屋外摇摇晃晃飘进来一道纤长的黑衣身影,拖长着调子喊道:“二哥哥,我回来啦!”

    看着这个扛着锄头、提着鱼篓,叼着根草,神采飞扬的“魏无羡”,蓝忘机愈发沉默了。

    如果这是魏无羡的梦境,梦境中的人看不到他们,倒也理所当然。

    织布的“蓝忘机”这才抬起头,看到“魏无羡”,竟是微微一勾唇角,旋即平复,起身迎接,给他倒了一杯水。

    “魏无羡”吐掉嘴里那根草,坐到小木桌边,拿起水就喝,咕咚咕咚一口灌下,才道:“今天外边太阳太大了,晒死我了。活我扔在田地了,不干了。有空再说吧。”

    “蓝忘机”道:“嗯。”又取出一条雪白的布巾递给他,“魏无羡”却笑嘻嘻地把脸凑了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要他帮自己擦。

    “蓝忘机”也不嫌弃,真的认真专注地给他擦了起来。“魏无羡”一边享受,一边嘴也不闲着:“刚才去河边玩了一趟,打了两条鱼,二哥哥晚上弄鱼汤给我喝!”

    “嗯。”

    “姑苏的鲫鱼一般是怎么吃的?蓝湛你会做酸菜鱼么?我喜欢那个。千万不要做成甜的,吃过一次,要吐了。”

    “嗯。会做。”

    “天越来越热了,今天的洗澡水不用烧那么滚烫,所以柴我也只砍了一半。”

    “嗯。没事。”

    “……”蓝忘机盯着这闲拉家常的两人,道:“你的梦?”

    魏无羡笑得要内伤了,道:“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是的,我有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老做这种梦。梦见咱们归隐了,退居山野,我出去打猎种地,你在家里看家织布,给我做饭,哦对了,你还帮我算账管钱,晚上还给我补衣服。我每次都梦到我让你烧洗澡水晚上一起洗澡,但是每次快要脱衣服的时候就醒了,好可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梦被蓝忘机看见了是件丢脸的事,反而自己在那里美滋滋的。蓝忘机看他乐不可支,目光柔和,道:“也好。”

    魏无羡的这个梦里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做饭吃饭喂鸡砍柴,果然到了烧好洗澡水的时候,梦境便戛然而止。二人走了几步,就从这户农舍人家走到了一座雅致清幽的楼阁,楼外有一棵舒展的玉兰花树,在夜色中吐露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梦境的地点转换了,而这个地方两个人都绝不会不认识。此处正是姑苏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

    二楼的一扇木窗里还有灯火透出,隐隐有人声传来。魏无羡仰头道:“咱们进去看看?”

    不知为何,蓝忘机却一反常态,驻足不前了。他盯着那扇木窗,若有所思,像是有些迟疑。魏无羡觉得奇怪,想不出蓝忘机有什么理由不愿进去,问道:“怎么了?”

    蓝忘机微微摇头,沉吟片刻,正要开口,藏书阁内忽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

    魏无羡一听,眼睛一亮,抢入藏书阁内,三步跃上了楼。

    他进去了,蓝忘机自然也不会独自停留在外,也一同进入了。二人一起走进那间亮着灯盏的藏书室,果然见到了很有趣的东西。

    一张淡色的席子上,罚抄的书案旁,十五六岁的魏婴正在边拍桌、边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上扔着一本书页泛黄的图册,同样是十五六的蓝湛如避蛇蝎,已经退到了藏书阁的角落,正怒极而啸:“魏婴——!”

    少年魏婴笑得几乎滚到书案下,好容易举起手:“在!我在!”

    而这边的魏无羡也要笑得翻过去了,拽着身旁的蓝忘机道:“这个梦好!我不行了,蓝湛,你看你,你看看当年的你,那脸色,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蓝忘机的脸色却越发古怪了。魏无羡拉着他一起在一旁的席子上坐了下来,笑吟吟地托腮看着少时的他们二人赌气吵架,斗嘴斗殴。那边,少年蓝湛已拔出避尘,魏婴忙一把抓过随便,剑锋亮出鞘三分,提醒道:“仪态!蓝二公子!注意仪态!我今天可是也带了剑的,打起来你家藏书阁还要不要啦!”

    蓝湛怒道:“魏婴!你……你是个什么人!”

    魏婴挑眉道:“我还能是个什么人。男人!”

    “……”蓝湛痛斥道:“不知羞耻!”

    魏婴道:“这事也要羞一羞?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我不信。”

    憋了半晌,蓝湛面寒霜,提剑而上,魏婴吃了一惊,道:“怎么,你还真打!”也迎剑还击,两人竟真的就这样,在藏书阁内过招了起来。看到这里,魏无羡“咦”了一声,侧首望蓝忘机,奇道:“这儿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记得当时好像我们没有真的打起来?”

    蓝忘机默不作声,魏无羡看他,他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魏无羡的目光。魏无羡越来越觉得今晚的他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忽听那边的小魏婴边打架,边打趣道:“好好好,能收能放,有张有弛,好剑法!不过,蓝湛呀蓝湛,你看你,脸红成这样,是跟我打红的呢,还是方才看那个好东西看红的呢?”

    小蓝湛根本没有脸红,一剑扫去:“胡说八道!”

    魏婴腰身往后一仰,使了个柔软至极的铁板桥,避过这一剑,又直起身子,手快无比地在蓝湛光洁白皙的脸蛋上拧了一下,道:“我哪有胡说八道,要不你摸摸自己,脸都发烫了,哈哈!”

    蓝湛脸色忽红忽白,一巴掌要打掉他的爪子,魏婴却抢先撤手,让他拍了个空,险些拍到自己,转个身,游刃有余,闲闲地道:“蓝湛呀蓝湛,不是我说你,你看看同你年纪一般大的,哪个像你这样,动不动闹这么大个红脸。这点刺激就受不住了,你也忒嫩了。”

    这个场景既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也不是他做过的梦,那就只能是蓝忘机做的梦了。魏无羡看得津津有味,道:“蓝湛,你真了解我,这的确是我会说出的话。”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此时此刻的蓝忘机,几乎像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那边魏婴继续道:“抄书怪无聊的,要不我边抄边教教你这些吧?就当是报答你的监督之恩……”

    忍他的胡言乱语忍了这么久,蓝湛终于再也忍不了了,避尘一剑飞去,两剑相击,双双被撞出了窗外。魏婴见随便脱手,微微一惊,道:“哎,我的剑!”

    喊着,他就要跃出窗去抢剑,蓝湛却从他身后猛地扑来,将他扑倒在地。魏婴脑袋在地上磕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你来我往的几下过后,两人顿时乱七八糟地扭打作一团。魏婴拼命蹬腿,胳膊肘撞来撞去,却是怎么也逃不出蓝湛四肢的封锁,像是被一张牢不可破的铁网罩住了,道:“蓝湛!蓝湛你干什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啊!你干啥这么认真!”

    蓝湛一手抓住他的双腕,压到他身后,沉声道:“你,刚才说,要教我什么。”

    他口气听似冷淡,目光中却似有火山即将喷发。

    两人本来实力旗鼓相当,魏婴一时大意,被他拿住要害死死压制在地上,只得装傻道:“没啊?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蓝湛道:“没说?”

    魏婴理直气壮道:“没说!”

    他又道:“蓝湛你这个人别这么死板啊,别把我说的每句话都当真啊,胡说八道的你也信,这有啥好值得生气的。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快放开我啦,我今天书还没抄完呢,不玩儿了不玩儿了。”

    闻言,蓝湛面色略缓,似乎稍微放松了手臂。岂知,魏婴一抽出了手腕,眉眼一弯,眼珠一转,立刻一掌送上。

    岂知,蓝湛早有防备,魏婴一动,他便眼疾手快地擒住,将他重新压制住。这次他出手更重,魏婴的手腕被扭成更弯曲的弧度,哎哟哎哟直叫:“我都说了是开玩笑的!蓝湛!别这么经不起逗啊!”

    蓝湛目光里隐隐有火光跳跃,二话不说,一把摘了头上抹额,饶了三圈,将身下魏婴的双手牢牢捆住,打了个死结。

    万万没料到是这个展开,魏无羡在一旁,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他才转头去看身边的蓝忘机,这一看之下,竟然发现蓝忘机虽然脸色依然雪白,透不出一丝红晕,耳垂却已变成了粉色。

    魏无羡不怀好意地凑了上去,道:“蓝二哥哥……你的这个梦,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啊?”

    “……”蓝忘机忽然起身,道:“别看了!”

    魏无羡立刻拉住了想要起身的他,道:“别走呀!我还想看看在你的梦里后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这不还没看到精彩处呢!”

    藏书阁的书案边,魏婴被蓝湛绑得鬼哭狼嚎了一阵,安静下来后,试图给他讲道理:“蓝湛,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就是心胸狭窄了。你想想,我刚才说你什么了吗?”

    蓝湛无声地喘了一口气,冷然道:“你自己想,你刚才说了什么。”

    魏婴狡辩道:“我无非是说你嫩,说你不懂有些事罢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嘛?有些大人的东西你的确是不懂啊。被戳穿了事实你就要这样对我,这不是心胸狭窄是什么?”

    蓝湛漠然道:“谁说我不懂。”

    魏婴挑起一边的眉毛,笑道:“哦——是吗?你就别嘴硬了,你懂才是有鬼了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突然惊叫一声,是因为蓝湛突然握住了他下面的某处。

    蓝湛冷着一张俊美中犹带稚气的脸,重复了一遍:“谁说我不懂。”

    魏无羡扒在蓝忘机身边,几乎是咬着他的耳垂道:“是啊,谁说你不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蓝湛,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很想这样对当年的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含光君。”

    蓝忘机虽仍是面无表情,那抹粉色却已悄悄爬上了他白皙的脖子。放在膝头的手指,也微不可查地蜷曲起来。

    那边的小魏婴被人抓住了命根子,瘫在地上,倒吸了几口冷气,道:“蓝湛你搞什么鬼!发疯了吗!”

    蓝湛整个身体已经卡进了魏婴的双腿中间,这个姿势实在让人心生威胁感,魏婴见势不好,连忙改口道:“……没没没!没谁说你不懂!你你你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

    他手上狂甩,奈何姑苏蓝氏的抹额材质上佳无比,任他怎么挣扎都解不开、挣不脱,再甩两下,忽见一旁落了一本书,连忙抓起,扔到蓝湛身上,指望用圣贤书砸醒他,道:“你快清醒下!”

    那本书先是砸到蓝湛胸口,然后落到了魏婴大开的双腿中间,哗啦啦翻了数页,蓝湛低头一看,目光不挪动了。

    鬼使神差地,这一页,刚好停留在了一张姿势极其露骨、作画极其奔放的春宫图上。而且,图上两人,皆是男子!

    魏无羡记得,当初他给蓝忘机看的那本春宫图册根本无关龙阳,里面是绝对没有这样一页的,忍不住再次惊叹,蓝忘机在梦里对于细节的加工……太丰富了,令人叹服!

    蓝湛低头,盯着那一页目不转睛,魏婴也看到了那张图,霎时有些尴尬,道:“……呃……”心内叫苦不迭,还是觉得动口不如动手,奋力抽出一足踹出。蓝湛却腾出一手,握住了他的膝弯,把他双腿打成一个更开的姿势,并且两下便扒下了魏婴的腰带和裤子。

    魏婴只觉下身一凉,低头一看,似乎心也跟着凉了,惊道:“蓝湛你干什么?!”

    魏无羡在一旁看得心驰神荡,兴奋不已,忍不住心道:“废话!干|你啊!”

第118章 外三篇 :恶友

    下一页

    薛洋坐在街边摊子的小木桌旁,一条腿蜷起踩在长凳上,吃一碗米酒汤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把勺子在碗里敲得叮叮当当,原本是吃得很满意的,可到最后,忽然发现,汤圆很糯,米酒不够甜。

    薛洋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摊子。

    摊主人正在忙前忙后,被他这一踹惊呆了。

    他眼睁睁看着这名少年突然行凶,踹完之后,一句话不说,笑嘻嘻地转身就走,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怒骂:“你干什么!”

    薛洋道:“砸摊。”

    摊主人气个半死,道:“你有病!你疯了!”

    薛洋无动于衷,摊主人继续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吃老子东西不给钱,你还敢砸摊?!老子……”

    薛洋右手拇指微动,腰间佩剑锃的出鞘。

    剑光森森,他用降灾的剑锋拍了拍那摊主人的脸,动作轻柔,甜腻腻地道:“汤圆好吃。下次多放点糖。”

    说完转个身,大摇大摆继续往前走。

    那摊主人惊恐交加,敢怒不敢言,愣愣看着他走出好远,忽然满心憋屈、满心愤怒。

    半晌,他爆发出一声怒吼:“……光天化日无缘无故的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薛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不凭什么,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无缘无故的。这叫做飞来横祸。再见!”

    他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几条街,过了一阵,身后上来一人,负手而行,不疾不徐地跟上他的步伐。

    金光瑶叹道:“我不过转了个身,你就给我搅出这么一通事儿来。本来我只用付一碗汤圆的钱,现在我连人家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钱都要付了。”

    薛洋道:“你差那几个钱?”

    金光瑶道:“不差。”

    薛洋道:“那你叹什么气?”

    金光瑶道:“我觉得你也应该不差这几个钱。为什么不能偶尔试着做一次正常的客人呢?”

    薛洋道:“我在夔州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用钱买。就像这样。”

    说着,他就顺手从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杆上拔下了一只糖葫芦。

    那小贩大抵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厚颜无耻的人,目瞪口呆,薛洋边咬边道:“再说了,掀个小摊子你还摆不平么?”

    金光瑶笑道:“你这小流氓。想掀摊子随你,你就是把整条街烧了我都不管。只要做到一点,别穿金星雪浪袍,蒙好你的脸,别让人知道是谁干的,叫我难办。”

    他把钱抛给那名小贩,薛洋吐出一口山楂核,斜眼看到金光瑶额角一小片没藏好的紫青之色,哈哈笑道:“你怎么搞的?”

    金光瑶略带责备之意地横他一眼,扶了扶帽子,藏好那片瘀青,道:“一言难尽。”

    薛洋道:“聂明玦打的?”

    金光瑶道:“你觉得,如果是他动的手,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薛洋深以为然。

    二人出了兰陵城,来到荒郊野外的一片奇异建筑。

    这片建筑并不华美,进入高高的围墙,就是一排黑森森的长屋。长屋之前是一片广场,用及胸口高的铁栅栏围起,栅栏上贴满了红红黄黄的符咒。广场中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器材,如铁笼,如刀铡,如钉板,还缓缓穿行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人”。

    这些“人”全都肤色铁青,目光空洞,漫无目的地在空地上走动,时不时撞上对方,嘴里发出漏风般嗬嗬的怪响。

    炼尸场。

    当年金光善想那阴虎符想得抓心挠肝,几番旁敲侧击,诸般手段使尽,奈何魏无羡这人软硬不吃,给他碰了不少钉子。他心想,你能做出来,别人就做不出来?我就不信天底下只有你一个魏婴有这能耐。终有一天教你被人超越,被后人踩在脚底下嘲笑,到那时候,看你还能狂妄否?

    于是,金光善大肆招揽那些仿魏无羡修鬼道的异士,收为己用,砸了大把金钱和物资在这群人身上,命令他们秘密研习和剖析阴虎符的构造,着手复制和还原。其中研习有成者寥寥无几,而走得最远的,居然是金光瑶一手举荐上来的,年纪最小的薛洋。

    金光善大喜过望,将之位列客卿,给予他极大的权利和自由。炼尸场就是金光瑶特地请求为薛洋批下来的一块地,供他一人秘密研习、也就是肆无忌惮瞎折腾所用。

    来到炼尸场前时,有两具凶尸正在场地中央缠斗。

    这两具与其他走尸截然不同,衣着完好,眼白翻起,手持兵刃,双剑相击,火花四射。铁栏前置着两把椅子,二人同时落座,金光瑶整了整衣领口,一具颤颤巍巍的走尸便挪了过来,送上来一盏茶。

    薛洋道:“茶。”

    金光瑶看了一眼,茶盏底沉着一块诡异的紫红之物,被泡得发胀,不知是什么。

    他微笑着把茶盏推了过去,道:“谢谢。”

    薛洋把茶盏推了回来,亲热地道:“这可是我亲自秘制的茶,你为什么不喝?”

    金光瑶再次把茶盏推还过去,亦亲切地道:“就因为是你亲自秘制的,所以我才不敢喝啊。”

    薛洋挑起一边眉,转头继续去看凶尸相斗。

    那两具凶尸越打越激烈,已经剑爪并用,血肉横飞。他脸上的索然无味之色却越来越浓,半晌,忽然打了个响指,比了个手势。

    那两具凶尸立即周身抽搐着倒转剑锋,削掉了自己的头颅。剩下的无头躯体扑通倒地,还在瑟瑟发抖。

    金光瑶道:“不是打得正好?”

    薛洋道:“太慢了。”

    金光瑶道:“比上次见到的那两只快多了。”

    薛洋伸出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比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那要看跟什么比。这种,别说和温宁比,就算是和魏无羡吹笛召动的普通凶比,都拿不出手。”

    金光瑶笑道:“你何必这么着急?我都不急。慢慢来,需要什么告诉我。对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薛洋:“也许你需要这个?”

    薛洋翻了翻,身体突然从椅子里坐了起来,道:“魏无羡的手稿?”

    金光瑶道:“不错。”

    薛洋低头翻看,目光炯炯,不一会儿,抬头道:“这当真是他亲笔手稿?十九岁的时候写的?”

    金光瑶道:“自然。人人都想要,抢破了头,尽数收来,费了我不少功夫。”

    薛洋低声骂了一句,双目中兴奋之色愈浓。翻完之后,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仍有意犹未尽之色,道:“不全。”

    金光瑶道:“乱葬岗上好大一场火和厮杀,能找到这些残本就不错了,省着点看吧。”

    薛洋道:“他那支笛子呢,你能把陈情搞来不能?”

    金光瑶摊手道:“陈情不行,江晚吟拿走了。”

    薛洋道:“他不是最恨魏无羡吗?要陈情干什么。你不是还抢到了魏无羡那把剑?你把剑给他,笛子换过来。魏无羡早弃剑不用了,随便还封剑了谁都拔不出来,留着除了给你摆着好看有个屁用。”

    金光瑶笑道:“薛公子好会强人所难。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凡事哪有那么简单。那江晚吟现在已经疯魔了。他还是觉得魏无羡没死,如果魏无羡回来了,也许不会去拿自己的剑,但是一定会去拿陈情。所以,他肯定不会交出陈情的。我再多说两句,他就要翻脸了。”

    薛洋哼哼笑了两声,道:“疯狗。”

    这时,两名兰陵金氏的门生拖上来一名披头散发的修士。

    金光瑶道:“你不是要重新炼制凶尸吗?正好,给你送材料来了。”

    那名修士双眼通红,目呲欲裂,尤在奋力挣扎,看着金光瑶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薛洋道:“这什么人?”

    金光瑶面不改色地道:“我送到你这里来的,当然是罪人。”

    闻言,这名修士奋力一扑,竟带着一口血吐出了堵住他嘴的布团,道:“金光瑶!你这罪大恶极猪狗不如的贼奸,你有脸说我是罪人?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他一字一句,咬字如口吐利钉,恨不得字字钉穿金光瑶。薛洋哈哈大笑起来,道:“怎么回事?”

    那修士被身后之人拽狗链一般地拽住了,金光瑶摆摆手,道:“堵上吧。”

    薛洋却道:“堵什么?让我听听啊?你怎么罪大恶极猪狗不如了?他吠得跟条狗似的,听不明白在说什么。”

    金光瑶道:“何素公子也算得一位名士,怎可如此失礼。”

    那修士冷笑道:“我已落入你手中任你鱼肉,你还装模作样些什么?”

    金光瑶和颜悦色地道:“您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亦是无可奈何。推举仙督乃是大势所趋,何苦煽风点火,四处引战?我已再三告诫,您却是执意不听,事到如今无可挽回,我心中也是遗憾伤痛……”

    何素道:“何为大势所趋?何为煽风点火?金光善要设立仙督之位,无非也是想效仿岐山温氏一家独大罢了。你道世人都愚昧不清么?你如此陷害我,不过是因为我说了实话!”

    金光瑶莞尔不语。何素又道:“待你们当真得逞时,玄门百家都会看清你兰陵金氏的真面目。你以为杀我一人,便可从此高枕无忧?大错特错!我亭山何氏能人辈出,从今往后都将齐心协力,绝不屈服于你们这批了皮的又一条温狗!”

    闻言,金光瑶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正是平日里那派温柔可亲的面容。何素见状,心头砰的一跳,正在此时,炼尸场外传来一阵骚动,其中夹杂着妇孺的哭喊之声。

    何素猛地回头,只见一群兰陵金氏的修士,将六七十名服色统一的人拖了进来。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惊惶交加,有的已在哭天抢地。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冲何素凄声喊道:“哥!”

    何素惊得呆了,面色刹那惨白如纸,道:“金光瑶!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杀我一人即可,为何要累及我全族?!”

    金光瑶低头整了整袖口,笑眯眯地道:“不是您方才自己提醒我的吗?杀你一人,也不会从此高枕无忧,亭山何氏能人辈出,从今往后都将齐心协力绝不屈服——我甚惶恐,左思右想,只得如此了。”

    何素仿佛喉咙被塞进了一个拳头,竟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怒道:“你无缘无故灭我一族,你当真不怕千夫所指?!你不怕赤锋尊知道了会如何?!”

    听他提及聂明玦,金光瑶眉头一挑,薛洋笑得几乎要在椅子上翻倒过去了。金光瑶看他一眼,回头心平气和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亭山何氏作乱犯上,举一族之力意欲暗中刺杀金宗主,被当场拿住,这怎么叫无缘无故?”

    那边几人哭喊道:“哥!他撒谎!我们没有,我们没有啊!”

    何素道:“一派胡言!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这里面还有九岁的孩子!连走都走不动的老人!怎么作乱犯上?!他们好端端的又为什么要刺杀你爹?!”

    金光瑶道:“那当然是因为何素公子您犯错杀人在先,他们不服呀。”

    何素这才想起,自己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扭送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来的,道:“全是诬陷!我根本没有杀你兰陵金氏的修士!死的那人我从未见过!究竟是不是你家的修士都不一定!我……我……”

    他卡了好一阵,崩溃道:“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根本就不知道!”

    然而,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听他的辩解,坐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已将他视为死人的穷凶极恶之徒,享受的就是他的垂死挣扎之态。金光瑶笑着往后一靠,摆手道:“堵上吧,堵上吧。”

    心知必死无疑,何素满面绝望,狠狠一咬牙,咆哮道:“金光瑶!你终会遭报应的!你爹早晚烂死在娼妓堆里,你这娼妓之子也别想下场好到哪里去!!!”

    薛洋正听得嘻嘻哈哈,津津有味,忽然之间,黑影一闪,一道银光划过,何素捂口大声惨叫起来。

    鲜血喷了一地,那边何素的族人们哭的哭,骂的骂,场面乱成一团,然而再怎么乱,还是被牢牢制住。薛洋站在倒地不起的何素身前,把一片血淋淋的东西拿在手里抛了抛,对一旁的两具走尸打个响指,道:“关笼子里去。”

    金光瑶道:“你直接关活的?”

    薛洋回头,一牵嘴角,道:“魏无羡从没用活人炼过,我倒想试试看。”

    那两具走尸听他命令,拖起仍在兀自惨叫的何素的双腿,抛进了炼尸场中那具铁笼。看着自家兄长在笼子里疯狂用头撞击铁栏,几名少年少女扑了上去,嚎啕大哭。哭声尖锐刺耳,金光瑶支起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端起茶喝一口压压惊,然而,低头便入眼盏底那浮肿的紫红之物,再抬头看看薛洋手中正在被抛着玩儿的那片舌头,思忖片刻,道:“你泡茶是用这个?”

    薛洋道:“我有一大罐子,你要么?”

    “……”

    金光瑶道:“免了,你收拾收拾。随我去接个人,再到别处去喝茶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正了正帽子,无意间碰到额头那片被隐藏的青紫。薛洋幸灾乐祸道:“你那满头包究竟怎么回事?”

    金光瑶道:“说了,一言难尽啊。”

    金光善整日把大小事务扔给金光瑶,自己到处花天酒地,彻夜不归,惹得金夫人在金麟台大发雷霆,以往金子轩在时,他还能充作父母的调解人,如今二人之间却是毫无转圜余地了。每次金光善出去同女人鬼混便要金光瑶替他打掩护找借口,金夫人拿不到他,便抓着金光瑶施放怒火,今天砸个香炉,明天泼杯茶水,于是为避免自己在金麟台上呆不下去,金光瑶还得亲自找去各种秦楼楚馆,按时接金光善回去。

    薛洋从大堂客厅拿了个苹果,跟着金光瑶缓步上楼,楼上传来金光善与女子娇嗲的笑声,而且不止一个女子,莺莺呖呖:“宗主,你看我这画画得好不好?这花儿画在我身上,可像是活了一般?”“会画画有什么了不起?宗主,你看我这字,写的如何?”

    金光瑶早习以为常,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对薛洋比个手势,止步不前。薛洋啧了一声,神色甚为不耐。正准备下楼去等时,忽听金光善粗声粗气道:“姑娘家的,弄弄花草,扑扑香粉,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不就够了?写什么字?怪扫兴的。”

    那些女子原本都是想讨金光善欢心的,来这么一句,楼上气氛尴尬了一瞬。金光瑶的身形也微微一滞。

    不一会儿,有人笑道:“可是,我听说当年云梦的那位烟花才女却是以诗词歌赋出名,颠倒众生的呢!”

    金光善显是喝得酩酊大醉了,话语里都听得出跌跌撞撞的酒意。

    他大着舌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现在发现了,女人还是少弄那些有的没有好。读过点书的女人,总是自以为比其他女人高出一截,要求诸多,不切实际东想西想,最麻烦。”

    薛洋站在一扇窗前,往后一靠,胳膊撑在窗上,边吃苹果边侧首去看外边的风景。而金光瑶的笑容仿佛长在了脸上,定定的,眉眼弯弯,一动也不动。

    阁楼上,众女笑着应和,金光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旧事,自言自语道:“如果给她赎了身找到兰陵来,还不知道要怎样纠缠不休。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说不准还能再红几年,下半辈子也不愁吃穿用度。做什么非要生个儿子,娼妓之子,做那指望……”

    一女道:“金宗主,您说的是谁呀?什么儿子?”

    金光善飘飘然地道:“儿子?唉,不提了。”

    “好,不提就不提啦!”

    “既然金宗主不喜欢我们写字画画,那我们就不写不画了。玩儿点别的如何?”

    金光瑶在楼梯间站了一炷香,薛洋也看了一炷香的风景,楼上嬉笑之声才渐渐沉寂。须臾,金光瑶稳步下楼,薛洋随手把苹果核往窗外一抛,亦摇摇晃晃地跟了下去。

    二人在街头走了一阵,半晌,薛洋忽然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他道:“哈哈哈哈哈哈我操哈哈哈哈哈哈……”

    金光瑶顿足,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薛洋捧腹道:“你刚才真该找张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笑得太难看了,真他妈假得恶心人。”

    金光瑶哼了一声,道:“你个小流氓懂什么,再假再恶心人也得笑。”

    薛洋懒洋洋地道:“你自找的。谁要是敢说我婊|子养的,我就找到他老娘,老子先操上个几百遍,再拉出去扔窑子让人别人操上个几百遍,叫他自己也变成个婊|子养的,看,多简单。”

    金光瑶也笑了,道:“我可没你那闲情逸致。”

    薛洋道:“你没有,我有啊,我不介意代劳。你说一声,我帮你去操,哈哈哈哈哈哈……”

    金光瑶道:“不必了。过几天,有空么?”

    薛洋道:“有空没空不都得干?”

    金光瑶道:“帮我去云梦,清理一个地方,做干净点。”

    薛洋道:“常言道,薛洋出手,鸡犬不留,你对我下手干不干净还有什么误解?”

    金光瑶看他一眼,道:“我似乎没听过这句常言?”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四下寂静,行人稀少。二人边走边谈,途径一路边小摊,受摊人正没精打采地收拾小桌,抬眼一看,忽的大叫出声,往后一跳。

    他这一叫一跳,甚为惊悚,连金光瑶都微微一惊,待看清只是个普通小贩,立即无视。可薛洋却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踹翻了摊子。

    那名摊主又惊又怕,道:“又是你?!为什么?!”

    薛洋笑道:“不是告诉你了吗?不为什么。”

    他正准备再踹一脚,忽的手背一阵剧痛,瞳孔骤缩,疾退数步,举手一看,手背已被抽出数道血红的痕迹,抬头,一名黑衣道人收回了拂尘,正冷冷地看着他。

    这道人身形长挑,面容清俊冷淡,手持拂尘,背负长剑,剑穗在夜风中微微飘扬。薛洋眯起眼,目光中杀意一闪而过,一掌击出。那黑衣道人拂尘一挥,意欲斥开,薛洋出手却是诡异莫测,掌势陡转,改为拍向他心脏。

    那黑衣道人微一皱眉,错身避过,却是堪堪被他擦中左臂。分明并未伤及皮肉,他眉宇间却忽然凝结了一阵冰霜之色,仿佛极为反感,难以忍受。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落入薛洋眼中,他冷笑一声,待再动手,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切入战局。却是金光瑶挡在中间,道:“看我薄面,宋子琛道长且住手。”

    那名小摊主早已落荒而逃,那名黑衣道人道:“敛芳尊?”

    金光瑶道:“正是不才。”

    宋子琛道:“敛芳尊为何要袒护这蛮横之辈?”

    金光瑶苦笑,状似无奈道:“宋道长,这是我兰陵金氏一位客卿。”

    宋子琛道:“既是客卿,为何要做这等不入流之事。”

    金光瑶咳了一声,道:“宋道长,你有所不知,他……脾气古怪,年纪又小,烦请您不要跟他计较。”

    这时,一个清亮温和的声音传来,道:“倒的确是年纪尚轻。”

    仿佛夜色中一抹月光,一名臂挽拂尘、背负长剑的白衣道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三人身旁。

    这道人身长玉立,衣袂剑穗飘飘,缓步行来,如踏浮云。金光瑶示礼道:“晓星尘道长。”

    晓星尘回礼,莞尔道:“数月前一别,不想敛芳尊还不曾忘却在下。”

    金光瑶道:“晓星尘道长霜华一动惊天下,我若是不记得,那才是奇怪吧。”

    晓星尘微微一笑,似是很明白金光瑶说话总带三分奉承的秉性,道:“敛芳尊过誉。”随即,目光转向薛洋,道:“不过,即便是年纪尚轻,既位列金麟台客卿之座,还是须得克欲律己为好。毕竟兰陵金氏乃是名门世家,各方面自当作出表率。”

    他一双黑眸熠熠生辉,明亮且目光柔和,望向薛洋时不带谴责之意,因此,虽是规劝之语,却并不惹人反感。金光瑶立即从容地就了这个台阶,道:“那是自然。”

    薛洋呵的笑了一声。晓星尘听他嗤笑,也不动怒,打量他一阵,沉吟道:“再来,我观这位少年,举手出招间颇为……”

    宋子琛冷声道:“狠毒。”

    闻言,薛洋哈哈笑道:“说我年纪尚轻,你又比我大几岁?说我出手狠毒,是谁先上来甩我一记拂尘?你二位教训起人来也太滑稽了。”

    他说着举起被抽出血痕的手背晃了晃。分明是他掀摊作恶在先,这时却颠倒黑白,理直气壮,金光瑶一脸哭笑不得,对那两名道人道:“二位道长,这……”

    晓星尘忍俊不禁,道:“当真是……”

    薛洋眯眼道:“当真是什么?你倒是说出来?”

    金光瑶温言道:“成美,你且住口。”

    听到那个称呼,薛洋登时脸色一黑。

    金光瑶又道:“二位道长,今日不好意思啦,看我薄面,莫要见怪。”

    宋子琛摇了摇头,晓星尘拍拍他肩,道:“子琛,走吧。”

    宋子琛看他一眼,微一颔首,二人齐齐向金光瑶道别,并肩离去。

    薛洋目光阴鸷地盯着那两人背影,笑着咬牙道:“……他妈的臭道士。”

    金光瑶奇道:“他们也没怎么你,何至于如此愤恨?”

    薛洋冷笑道:“不过被我擦中一掌,那姓宋的什么眼神?我最恶心这种假清高的。总有一天,我挖了他双眼,击碎他心脏,看他还能怎么着?”

    金光瑶道:“这你可就误会了。宋道长微有洁癖,不喜与旁人接触,他并非是针对你。”

    薛洋道:“这两个臭道士什么人?”

    金光瑶道:“闹了半天,你竟然不认识?那是现下风头正劲的两位,‘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没听过么?”

    薛洋道:“没听过。不懂。什么玩意儿。”

    金光瑶道:“没听过也罢,不懂也罢。总而言之,是两位君子,你不要惹他们就行了。”

    薛洋道:“为什么?”

    金光瑶道:“常言道,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君子。”

    薛洋看他,十分怀疑地道:“这句话是这么说的?”

    金光瑶道:“当然。得罪小人,可以直接杀了以绝后患,旁人还会拍手称快;得罪君子,那可不好办,这种人最难缠,会紧紧追着你死咬不放,你动他们一下还会被千夫所指。所以,敬而远之吧。今日好在他们以为你只是少年心性,飞扬跋扈了些,还不知道你镇日里都干的是些什么事,否则可没完没了了。”

    薛洋哼笑道:“束手束脚。我可不怕这种人。”

    金光瑶道:“你不怕我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

    走也走不了几步了,不多时,二人便行至一条岔路口。往右是金麟台,往左是炼尸场。

    相视一笑,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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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外二篇 :香炉 2

    次日清晨,魏无羡竟难得醒得比蓝忘机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整天里,两腿都是抖的。

    那只貘香炉又被他们抓出翻来覆去地倒腾一阵,魏无羡把它拆了开来,又原样装了回去,却始终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

    魏无羡坐在书岸边,凝神道:“不是熏香的问题,就肯定是香炉的问题没跑了。这个东西可真了不得啊,身临其境,哪怕是共情也差不多就这个效果了。你们家藏书阁没记载过?”

    蓝忘机摇摇头。

    既然他摇头了,那便是真的没有前人记载过了。魏无羡道:“也罢,香炉效力已过,不如暂且收好,别让人误碰了。日后若是有炼器大师登门拜访,再拿出来问问好了。”

    他们都以为香炉效力已过,谁知,事情竟是出乎意料。

    深夜,魏无羡同蓝忘机照例在静室翻云覆雨一场后,一齐沉沉入睡。

    没过一会儿,他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又躺在了藏书阁外的玉兰花树下。

    阳光透过花枝,洒在他脸上,魏无羡眯了眯眼,举手遮挡,慢吞吞地坐起身。

    这一次,蓝忘机却不在身边了。

    魏无羡右手拢在唇边,喊道:“蓝湛!”

    无人应答。魏无羡奇怪:“看来,那香炉的效用恐怕还没过。可蓝湛上哪儿去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受了香炉残余法力的影响?”

    玉兰花树前,是一条白石小径,一群白衣抹额的姑苏蓝氏子弟三三两两携书而过,似乎正要去做早课,无一人分一眼给魏无羡,仍是看不到他。魏无羡转上藏书阁瞅了一眼,蓝忘机不在里面,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不在里面,于是又下楼,漫无目的地在云深不知处里闲逛起来。

    不多时,他忽然隐隐听到两个少年低声说话的声音。走近之后,其中一个少年的声音竟是十分熟悉:“……从前没有人在云深不知处境内养的,这么做不合规矩。”

    沉默片刻,另一个少年闷闷地道:“我知。但……我已作出承诺,不可背信。”

    魏无羡心中一动,悄悄望去。果然,站在一片青青草坪上对话的,正是蓝曦臣和蓝忘机。

    时值春日,微风阵阵,少年的蓝氏双璧如镜像中的无暇美玉,皆是一身素衣若雪,广袖与抹额飘飘,仿若画卷。这时的蓝忘机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宇轻蹙,似是心有烦恼。他手中抱着的,是一只抽动着粉红鼻子的白兔。而他足边也有一只白兔,长耳竖起,正人立起来扒着他的靴子,似乎想往上爬。

    蓝曦臣道:“少年之间的戏言,如何算得正经承诺?果真是因为如此?”

    蓝忘机垂眸不语。

    蓝曦臣笑道:“好罢,那万一叔父问起来了,你要同他好好解释。这些日子来,你花费在它们身上的时间,略多了些。”

    蓝忘机肃然点头,道:“多谢兄长。”顿了顿,他补充道:“……不会影响课业。”

    蓝曦臣道:“我知忘机你不会。不过,万万不可告诉叔父这是谁送你养的。否则他大发雷霆,无论如何也会让你把它们送出去的。”

    闻言,蓝忘机似乎把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了一点。蓝曦臣笑了笑,举起一手,指尖弄了弄那白兔的粉红鼻尖,施施然而去。

    待他走后,蓝忘机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那只白兔在他臂弯里不时甩一甩耳朵,一副惬意十足的模样。足边那只扒得越发急切,蓝忘机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把它也抱了起来,将两只白兔都放在臂弯里,轻轻抚摸,手上动作是与神情截然不同的轻柔。

    魏无羡看得心痒难耐,从树后走了出来,想离小蓝忘机更近一些。谁知,蓝忘机怀中白兔脱手,周身气场骤变,猛地回首,看清来人是谁,才凛冽了一瞬的目光立即怔住了:“……你?!”

    他惊,魏无羡比他更惊,奇道:“你看得到我?”

    这可真真奇了怪了。照理说,在梦境之中的人是看不到他本人的才对。可蓝忘机却仍是注视着他,道:“我自然看得到。你是……魏婴?”

    面前这个青年,瞧上去二十有余,绝对不止十五岁,可他又确确实实和魏无羡长着同一张脸。蓝忘机难以断定来人身份,警惕不已,若他此刻佩着剑,避尘大约早已出鞘了。魏无羡反应极快,立刻正色道:“是我啊!”

    他如此回答,蓝忘机神色更警惕了,反而倒退两步。魏无羡一副受伤的表情和口吻,道:“蓝湛,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回来找到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蓝忘机道:“你……当真是魏婴?”

    魏无羡道:“自然。”

    蓝忘机道:“为何你样貌有异?”

    魏无羡道:“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其实是这样,我的确是魏无羡,不过是七年之后的魏无羡。七年之后的我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法宝,可以穿梭时空回到过去,我正在仔细研究,结果一不小心碰了一下,这不就回来了!”

    这番说辞荒唐得近乎儿戏,蓝忘机冷声道:“如何证明?”

    魏无羡道:“你想怎么证明?关于你的事,我全都知道。方才你怀里抱的兔子,还有脚边那只,不就是我送的?当时收的那么不甘心,现在你哥哥让你不养你还不愿意了。是不是喜欢上啦?”

    闻言,蓝忘机神色微变,欲言又止,道:“我……”

    魏无羡又朝他走了两步,张开双臂,笑眯眯地道:“你怎么了?害羞了?”

    见他行为诡异,蓝忘机如临大敌,满脸戒备,一连倒退数步。魏无羡好久没见到对他这般态度的蓝忘机了,心中捧腹,面上佯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躲什么?好你个蓝湛,跟我做了十年夫妻,翻脸就不认人!”

    此句一出,蓝忘机一张如冰似雪的俊美脸庞,瞬间裂了。

    他道:

    “你……我?”

    “……十年?”

    “……夫妻?!”

    六个字,艰难坎坷地分了数段,才尽数说出。魏无羡状似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现在你还不知道呢。算算这个时间,我们好像才刚认识不久?我是不是才从云深不知处离开?没关系,我先悄悄地告诉你好了,再过几年,我们马上就会变成道侣啦。”

    蓝忘机:“……道侣?”

    魏无羡得意洋洋地道:“是啊!要天天双修的那种。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我们还拜过天地的。”

    蓝忘机气得胸口微微起伏,半晌,齿间蹦出几个字:“……胡说八道!”

    魏无羡道:“我再多说两句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了。你睡觉的时候喜欢紧紧搂着我,而且还一定要把我抱在身上,不然就睡不着;你每次亲我都要亲好长时间,结束的时候喜欢轻轻咬一下我再分开;哦对了,你在干别的某件事的时候也很喜欢咬我,我身上从……”

    从“紧紧搂着我”一句开始,蓝忘机的表情便不忍卒看了,越往后越剧烈,他像是恨不得捂住自己双耳隔绝这些污言秽语才好,一掌拍去,道:“胡说八道!”

    魏无羡闪身躲开,道:“又是胡说八道,换个词啦!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说八道?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我……又没亲过……我如何能知我……的时候喜欢怎么样!”

    魏无羡想了想,道:“也对,你这个年纪还从没亲过人呢,自然不知道自己亲人的时候喜欢怎么样了。要不你现在试试?”

    “……”蓝忘机被他气得连召集门生前来捉拿这可疑之人都忘了,连连出手,直取他脉门。可他这时年岁尚轻,魏无羡身手比他快多了,轻松避过,尚有闲暇,瞅准个空子,在他手臂某处一捏,蓝忘机动作一滞,趁此机会,魏无羡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

    亲完之后,魏无羡便放开了蓝忘机的手臂,松了钳制。

    可蓝忘机已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整个人都呆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无羡从梦中笑醒了。

    他笑得太用力,险些从榻上滚落下来,好在蓝忘机手臂一直箍着他的腰。他这么一笑,醒来后尤自浑身颤抖,抖得蓝忘机也自沉睡中醒来,两人一齐坐起身。

    蓝忘机低头,伸出一手,轻轻按压太阳穴,道:“方才,我……”

    魏无羡接下去道:“方才,你是不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二十多岁的我了?”

    “……”蓝忘机定定望着他,道:“那香炉。”

    魏无羡点头,道:“我原以为我受那香炉的残余影响更重才会入梦,谁知道其实是你受的影响更重。”

    今夜情况,与上次不同。方才那梦境中的少年蓝湛,便是蓝忘机本人所化。

    做梦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梦中的蓝忘机当真以为自己只有十五岁。原本是个一本正经的梦,早读散步养兔子,却被潜入他梦境中捣乱的魏无羡撞上了,抓住了就是好一顿调戏。

    魏无羡道:“我不行了,蓝湛,你抱着兔子不撒手,生怕你哥哥叔父不让你养的样子,爱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无奈道:“……夜深,笑声勿要惊扰他人。”

    魏无羡道:“咱们天天夜里的动静还小嘛?你干什么醒这么早?你再醒迟一点,我就把你拖到你家后山去干坏事了,给十五岁的小蓝二哥哥开开荤,哈哈哈哈……”

    蓝忘机看着他在身旁翻来滚去,终是没说出话来。定定端坐一阵,忽然伸手,一把按住魏无羡,欺身压了上去。

    二人本以为,第二晚过后,香炉的法力总该消散了。谁知,第三夜,魏无羡又在蓝忘机的梦里醒来了。

    他一身黑衣,闲闲地走在云深不只处的白石小径上,陈情的红穗子随步履一荡一荡,不多时,一阵琅琅书声飘来。

    那方向是兰室。魏无羡大摇大摆走到室外,果然见数名蓝氏子弟在内晚读,蓝启仁不在,负责监督的还是蓝忘机。

    今夜梦里的蓝忘机仍旧是少年模样,不过与魏无羡在屠戮玄武洞底见到的差不多大,约莫十七八岁,眉目俊雅,已有名士之姿,却仍带着一股少年人的青涩之气。端坐堂前,聚精会神。有人读书有疑,上前来问,他淡淡扫一眼,即刻便能解答,肃然神情与那青涩之气形成强烈反差。

    魏无羡斜斜靠在兰室外的柱子上,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飞身上了屋檐,将陈情送到唇边。

    兰室内,蓝忘机微微一怔。一名少年问道:“公子,何事?”

    蓝忘机道:“谁在此时吹笛?”

    众少年面面相觑。须臾,一人道:“并未听到笛声?”

    闻言,蓝忘机神色微凛,起身扶剑出门,恰逢魏无羡收了笛子,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另一处屋檐上。

    蓝忘机觉察异动,低声喝道:“来者何人!”

    魏无羡舌底溜出两声清越的哨子,声音已在数十丈之外,笑道:“是你夫君!”

    听到这个声音,蓝忘机脸色一变,不确定地道:“魏婴?”

    魏无羡不答,蓝忘机抽出背上避尘,追了上去。几个横飞纵跃,魏无羡已落在云深不知处高高的围墙上,踩着一片黛瓦站起身来。蓝忘机也在他对面不到二丈之处落下,避尘斜持在手,抹额、衣袖、衣袂在夜风中烈烈翻飞,仙气凌然。

    魏无羡负手莞尔:“好俊俏的人,好俊俏的身手。斯情斯景,若能再有一壶俊俏的天子笑,那便十全十美了。”

    蓝忘机定定望着他,半晌,道:“魏婴,不请自来,晚间造访云深不知处,有何贵干。”

    魏无羡道:“你猜?”

    “……”蓝忘机道:“无聊!”

    生命的大和谐。蓝忘机(攻)x魏无羡(受)

    乖乖搂了半晌,魏无羡沙着嗓子道:“…………疼…………”

    第二次释放之后,蓝忘机像是总算恢复了些冷静和神智,压在他身上,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哪里疼?”

    魏无羡:“……”

    他总不好说屁股疼,只低声道:“蓝湛,你快多亲亲我……”

    见他垂着眼帘,一反常态的温顺模样,蓝忘机白皙的耳垂却泛上了粉色,依言用力抱住他,含住他的嘴唇,细腻地亲吻起来。

    唇瓣分开之时,蓝忘机果然在魏无羡下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然后二人便双双醒来了。

    躺在静室里的木榻上,二人睁着双眼对视片刻,蓝忘机又将魏无羡一把搂了过来。

    魏无羡被他搂在怀中亲了好长一阵,一派餍足,眯着眼道:“蓝湛……我问你个问题,你每次都射进来,是想我给你生小蓝公子么?”

    他在梦中调戏不成反被艹,醒来见到蓝忘机便忍不住又开始胡说八道。蓝忘机也不像当年那般容易着恼了,只道:“你如何能生。”

    魏无羡动了动酸软的双臂,把头枕在上面,道:“唉,我要是能生,你这样没日没夜没命地搞我,早就给你生一堆满地跑了。”

    蓝忘机听不得这样的淫言浪语,道:“……别说了。”

    魏无羡翘起一腿,笑嘻嘻地道:“又害羞啦?我……”还没说完,忽觉蓝忘机在他臀上轻轻拍了一下,魏无羡险些滚下了榻,道:“你干什么!!!”

    蓝忘机道:“看看。”

    魏无羡一轱辘爬起来,不顾两腿发颤,道:“不用了,蓝湛,你在梦里干了什么好事我可记着了,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对过我!!!今后你也不许这样,我跟你说,要艹就艹,敞开了腿让你干,别动手打人!!”

    蓝忘机拉他回榻,道:“不打。”

    得他承诺,魏无羡放了心,道:“含光君,你说的。”

    蓝忘机道:“嗯。”

    折腾了三夜,阵阵困意上涌,魏无羡也折腾不下去了。他重新窝进蓝忘机怀里,嘀咕道:“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对过我……”

    蓝忘机摸摸他的头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摇摇头,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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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师介绍:
前世的魏无羡万人唾骂,声名狼藉。
被情同手足的师弟带人端了老巢,
纵横一世,死无全尸。
曾掀起腥风血雨的一代魔道祖师,重生成了一个……
脑残。
还特么是个人人喊打的断袖脑残!
我见诸君多有病,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但修鬼道不修仙,任你千军万马,十方恶霸,九州奇侠,高岭之花,
但凡化为一抔黄土,统统收归旗下,为我所用,供我驱策!魔道祖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道祖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道祖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