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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好大一只乌     大唐远征军txt下载     大唐远征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73章 .无视,抱打不平

    薛讷此时更加的恼火。

    没等他回到军营,新的一条军令已经下达了,大军申时造饭,酉时集结出征,扫荡扎格罗斯山脉,与阿拉伯胡酋决一死战。

    剩余八个都分守四个城门,巡逻设拉子,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令薛讷气恼的不是行军总管的朝令夕改,而是,彻彻底底的无视。

    这么大事情,连个过来通知的传令兵都没有,还是薛讷自己拉着急急匆匆上城上街巡视的府兵询问的,来不及回营,薛讷就又派校尉去询问儒兵的任务,结果苦逼的校尉一脸憋屈空跑了个来回,行军总管副总管都出城了,没见到。

    好歹儒兵也是闽国甲等兵团金吾卫的麾下一支,到这儿却完全成了透明人,就算薛讷也知道自己的部队有点烂泥扶不上墙,可如此被无视,作为主将,薛讷心头还是尤为愤怒的。

    偏偏,这火发不出来。

    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那样,薛讷几乎是一路颤抖着回了东城儒兵驻地,刚一进营地,薛讷已经火冒三丈的大声嚷嚷起来。

    “传令,队正团率全部到中军大帐集结,开会!”

    不大的军营中,这声怒吼飞快的传遍全军。

    某个队剩余的三十多号酸秀才顿时脸色都绿了,战战兢兢的看着一个个团率队正如同蜜蜂那样钻进中军大帐。

    片刻之后,火山终于爆发了。

    “丙旅甲字队究竟死去了哪里?”

    仿佛亘古魔兽那样吼叫中丙旅旅率以及甲字队剩余三十个酸秀才悲催的背着手脑袋斜靠在寨墙上挺的满头大汗,眼睛隐隐泛着红光,打着马,薛讷则是率领着三十多号亲信以及校尉们咬牙切齿的杀出了军营。

    此时,城南区的暴乱却暂且告了一段落。

    “呜呜呜,太惨了。”

    真是哭的梨花带雨,眼泪哗哗的流下,坐在地上,李明稚嫩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另一头,精疲力竭的姚崇还有十八个儒兵酸秀才气喘吁吁坐成一团,一个个鼻青脸肿,姚元之嘴角还裂了一个口子,各个狼狈的跟被几百个基佬蹂躏了一遍那班。

    不过相比之下他们还算好的了,毕竟经历过军旅生涯,挨打也是抱成一团反击,还把李明的小跟班夹在了中央,至于某个自作聪明拉着李明开溜的胖子,如今已经完全成了面团。

    两个腮帮子红肿的老高,嘴唇干脆成了香肠,身上也是胖了一圈,把衣甲都撑大了一圈,成了个气球,正进气多出气少的直哼哼。

    “宋兄啊宋兄,你说你弃友而逃,重色轻友,还落得个这样下场,让贤弟我怎么说你呢?”

    就算宋楚河倒霉成这样了,也没逃脱折磨,唾沫星飞溅,姚崇像个老太太一样数落着宋璟,听的宋胖子犹如脑袋上有十万只蚊子嗡嗡直叫一般,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宋楚河真想把臭袜子脱下来塞进这丫的嘴里。

    可惜,如今嘴肿的如同香肠,宋楚河除了呜呜两句,连还嘴都做不到,听的他更是憋闷不已。

    听着姚崇数落的重色轻友,宋楚河忽然下意识的瞄了李明一眼,更令他吐血的事,自己拼着一身剐拉着逃跑的小白脸,如今连看他一眼都没看,哭的还不是他,让宋胖子直骂救了个白眼狼,浑然忘了在李明苦苦相求下,这些中年大叔方才放过他。

    其实,也难怪设拉子的市民如此憎恶当兵的。

    平日里,府兵防御城市的饷银,由整个城市居民共同缴纳,摊派到每一个人头上,可是大战来临之时,几乎一夜间,闽军就丢了城池,一万多居民被屠杀,历年积累的财富丢失一空。

    这倒也不足以令居民们如此憎恶,毕竟四千多府兵进行了殊死抵抗,在闽国好武的大环境下,两千七百多人战死,几乎和全军覆没没什么区别,令人无话可说。

    可更令这些市民伤心的,闽国援军开到后,非但没有帮设拉子复仇,反而龟缩在城中,迟迟不肯出兵。

    设拉子的经济基本上以各个玫瑰花工坊以及粮食工坊为主,闽军的不作为顿时让本来已经蒙受偌大损失的商户们,大商人们倍感失望。

    再肥沃的土地,在富饶的商业资源,一旦成了战争前沿,一切都化为泡影,两天之间,已经多大十多家工坊宣布倒闭,绝望的商人们纷纷撤回了内地。

    商人们可以走,依靠设拉子生存,土生土长或者外来落户,如今却一贫如洗的设拉子市民却是走不了,本来遭逢灾难,还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官府到现在一点赈济都没有,也难怪这些市民把怒火都撒在了不作为的府兵头上。

    “哎,我家儿子,媳妇,都被天杀的阿拉伯兵杀了,我那两岁的小孙儿饿得嗷嗷待哺,老头子却赚不出给他吃米汤的钱,老头子或者惭愧啊!”

    “我那孩子也就跟小哥你这么大,也是这么可爱,可就被阿拉伯那些蛮人糟蹋了,最后落得个投井自杀,看到小哥你,我就想起我苦命的孩子啊!”

    刚刚还凶狠打人的中年大叔如今也是老泪纵横,听的一群哪怕挨了打的太学生都是唏嘘不已,李明更是感动的稀里哗啦,抽泣了好一阵,李明却是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们的!帮你们弄来赈灾米粮!”

    眼看着李明真的站了起来,跟着她一块哀伤的打人大叔连忙站了起来,急急忙忙追出了人群,在后面喊道:“哎!姑娘不,小伙子,没用的,你一个小兵,那些眼高于顶胆怯如鸡的将军们不会听你的,商人老爷们也是不会留在这里的,哎!”

    尽管中年大叔在后面焦急的喊着,围拢过来的几百个难民也是跟着劝告着,李明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脸上还挂着泪痕,一意孤行的向前奔去。

    见此,姚崇等十来个府兵也是紧随其后,接着,几百个难民全都跟了过去,眨眼间,刚刚还热闹的街道转而变得空荡荡的。

    不过还是有个人留下。

    嘴唇肿成了鸭子嘴,憋了好半天,宋楚河方才艰难的憋出两个字来。

    “谁重色轻友啊?这群牲口!”

    跟着李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原本设拉子最繁华的商业街,只不过此时,繁华已经不在,半数商铺毁于战火,仅剩下的小半商铺也是紧锁大门,一片萧条之色。

    不过商人们的余威与恩泽还在,眼看李明不听劝告的停在了一家粮食商铺面前,难民们倒是胆怯的停下了脚步。

    对着紧缩的大门,李明作势就要踢,却冷不防又是一只肥嘟嘟的手猛地抓住了她。

    “你干什么?”

    “李明你想清楚,大闽军法,擅创民宅者,死你这么闯进去,是要出人命的!!”

    真佩服宋楚河的恢复力,刚才还肿的像个面包,这会儿,跟上来了,不过看着他脸上满是劝告的神情,李明却是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手。

    “大闽的子民在怨恨,在挨饿,身为大闽的府兵,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怕死你让开!我来!”

    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鄙夷,李明撇过头上前就要踹门,不想身后又是一股大力把她拖得一个踉跄,在李明惊愕的注视下,宋楚河犹如一个暴怒的花豹一样,一大脚踹开了紧缩的商户大门。

    “这种事儿还得我们纯爷们来,你这种小白脸不行!”

    青肿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恼怒与自得,宋楚河在一大群灾民惊愕中,快步走进了这户粮食商人的院子中,看的李明足足惊愕的片刻,方才在她明媚的眼眸中流淌出些许欣赏。

    在外面表现得牛哄哄的,可一进屋,宋楚河又熊了下来,对着正在收拾东西,经期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的房主两夫妇深深做了一个揖,陪笑着劝说起来:“在下是儒兵府兵宋璟,看主人家面善,特来劝说。”

    “上天有好生之德,门外几万饥民嗷嗷待哺,主人家您如果这个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拿出米粮布施……”

    “马上滚出我的宅子!”

    没等宋楚河说完,没想到这个胖乎乎的天竺商人立马勃然变色,拎起身边的扫把兜头就打了过来,本来就是一身伤,再被一抽,宋楚河顿时疼的嗷嗷直叫,还悲催的回过头嚷嚷着。

    “主人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哎呦,别打别打,有话好说,哎,你在打,再打老子就,哎呦!”

    脑袋又挨了下重的,宋楚河悲催的被赶出门,眼看着那个天竺商人还不依不饶的追打,这时候,一条马鞭子却是恨恨地抽到了他手腕上,疼的胖商人杀猪一般嚎了起来。

    “你,你敢打老子,我,我要找你们都尉,私闯民宅,把你军法处置!”

    完鸟!脖子一缩,宋璟顿时心头哇凉,被这个小白脸害苦了!

    鄙夷的看着吝啬却凶狠的像条疯狗一样天竺商人,随手解下了腰间玉佩丢了过去。不屑的抱着胳膊哼道:“把所有粮食拿出来,拿着这东西去京师,找绸段街闽国商会甲等大掌柜李侃,你有多少袋粮食,就找他要多少匹丝绸,快滚!”

    听着李明不客气的吼叫,再看着手中温润如凝脂的玉佩,吝啬鬼商人的眼睛顿时直了起来……

第974章 .堵个正着

    


        “大家不要急,慢慢排队啊!都有,都有的!”

        到底是狡兔三窟的商人,尽管被阿拉伯人劫掠一通,天竺粮商依旧在地下室藏了相当多的粮食,如今,这些粮食终于不用等到暗无天日的发霉了,被一袋又一袋抬了出来,清脆而悦耳的声音中,分发到灾民手中。

        “给我点,给我点,我家还有八十老母呢!”

        “终于有粮食了。”

        “谢谢恩公,焦狗蛋。还不赶紧谢谢恩公!”

        前面的难民感激的从李明手里接过分成小袋的面粉,说着感激的话,后面的则生怕轮不到,不自觉的向前挤着,看着眼前一张张重新充满希望的脸颊,抹了抹额头上晶莹的汗水,李明忍不住甜甜的点了点小脑瓜。

        她身后的宋楚河也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只不过鼻青脸肿的面貌怎么看,怎么有种猪八戒的傻笑。

        一头,看着李明蹦蹦跳跳指挥着儒兵们分着自己的粮食,肥胖的天竺粮商却是拿着那块玉佩不住地颤抖着。

        玉制温润暖手,光是一块玉佩就价值不菲,更加有重量的则是甲字大掌柜,这个级别的大掌柜闽国商行一共就五个,李姓还是宗室,掌管京师,更为重要。

        商人中,等级甚至超过了朝廷官员,

        李侃这样的大掌柜就是大闽商界的无冕之王,超级大鳄,像他这样的小商人,哪怕搭上个角,都能财源滚滚。

        垫着这块玉佩,再看着上面笑靥如花的李明,肥胖的天竺商人又是敬畏又是激动,如果借着这条线搭上大闽皇室经营的闽国商会,这些粮食全都白给出去都是赚的,哪怕再投入十倍也是值得。

        看着自己拿出来粮食越来越少,生意上的精明劲儿翻了上来,肥胖的天竺粮商又是眉开眼笑挪着肥嘟嘟的身体,敲响了旁边家竞争对手的商店大门。

        不得不佩服大闽商人的财力,不过距离灾难性城破劫掠不过三四天,藏在地下室以及附近粮窖中的面粉,小麦竟然还有两三万担,纷纷被汇聚在了李明的赈灾地点,粮食也吸引了更多的难民,数万人拥堵在狭小的街区中,逼得驻扎府兵都不得不出动五百多人现场维持治安。

        这么多粮食,当然不是肥胖的天竺商人买的下来的,怪就怪他平时太吝啬的名声,这时候居然肯拿出粮食来赈济灾民,没有猫腻都怪了。

        几把大钱撒出去,面临解雇危险,平时穷怕了的天竺粮商伙计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抖了出来,麦肥猪家来了贵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一个个设拉子商人跟见到血腥的鲨鱼一般围了过来。

        “小哥,仗义!这才是我等闽人的楷模,如此义举,老夫如何能不参与?这一万担小麦,老夫全都捐出来了!”

        赈济灾民的粮堆已经被堆积的老高,一面指挥伙计搬运粮食,一面设拉子最大的粮商王敬祖苍白头发下精神的老脸还满是堆笑,笑容满面的对着正在忙碌着发放粮食得李明行礼拜下。

        这一幕看的底下肥粗扁胖的天竺商人差不点没哭出来,早几天你干嘛了?就今天善心大爆发?

        这么多出粮食的,谁还能记得他啊?去京师找李侃换丝绸?他不敢!

        白出了!

        就在肥猪一样的粮食商人心里滴着血的时候,热闹的派粮又吸引来了一个更大的boss。

        “宋楚河!敬晖!陆元芳!姚元之!胆敢违背军令,擅自出营,你们好大的胆子!”

        长长的木头脸阴沉的几乎要下雨,双眼中却是隐隐冒着浓郁的火光,骑着马飞速赶来的薛讷几乎是闭着眼睛就把儒兵中几个典型的刺头名字全都点了出来,仿佛狼嚎那样。

        正在乐呵呵搬运着粮食,冷不丁这一嗓子过来,宋璟被打的红肿的脸竟然一瞬间消了肿,血色全都褪去,变得煞白,后面驮着粮袋的姚崇更是激灵灵的一哆嗦,直接把粮食袋子砸在脚面上。

        连疼都忘了,姚崇这小子直接哆嗦着,哭丧着一张脸叫道:“不是应该开会一天吗?苦瓜薛怎么来了!”

        “快跑!”最前面正乐呵呵发着粮食的李明更是直接撇下粮包,一溜烟儿绕到了粮食堆后面,眼看着她的动作,如梦初醒般的二十来个儒兵脚底抹油也是跟着撒丫子就跑,弄得还在运粮食过来讨好贵人的一群大商人目瞪口呆!

        怒气冲冲挤进了人群的薛讷眼看这一幕更是气的发狂,跳着脚大骂着。

        “小兔崽子们,让老子抓到你们,一定扒了你们的皮!”

        幸好来领粮食的难民太多,商人们把粮食拉来,又不可能拉回去,徐徐向前领着救济粮的设拉子市民仿佛一个大阵那样把薛讷困在了里面,趁着这个功夫,李明等抱头鼠窜,飞快的从后道跑出去老远。

        苦瓜薛的威力还真是大,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姚崇都是闷头乱跑,直跑出三四里地,扶着墙,娇喘连连的李明这才满身香汗扶着墙,气喘吁吁的叫嚷着:“不跑了不跑了!他撵不上了!”

        “这下可毁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啊!”

        肥嘟嘟的脸涨得通红,再一次肿了起来,哭丧着脸,想象着连续饿半个月,每天几万个蹲起俯卧撑,甚至还要抽军杖屁股的悲惨下场、宋楚河悲催的捂着脸惨叫着。

        听着他的嚷嚷,跑的精疲力竭的其他几个儒兵也是悲催的各自软踏踏坐在了地上。

        谁知道喘过气的李明却是不屑的把小嘴儿撇到了一旁。

        “怕毛!”

        “别嘴硬了,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薛苦瓜的变态之处!”正常历史上是唐玄宗的宰相,不过这会却放荡的跟任侠少年一样,姚崇满脸悲剧的哼道。

        这话倒是说对了,李明还真没见识过薛讷有什么恐怖之处!一面继续满脸嘲讽,一面不屑的嘟囔着:“这么远,薛苦瓜有没见到咱们的正脸,他又没证据!现在跑回去,统一口径就说集体拉肚子了,当着全军的面,他还敢乱用军法啊?”

        这话说的姚崇几个眼前一亮。

        到底是日后当宰相的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姚崇的小白脸上也变得满是兴奋,愉悦的跳起来嚷嚷着。

        “没错啊!其余几个队,率也是苦薛苦瓜好久了,如果们联合起来,异口同声就是没出去,薛苦瓜也没有办法,让薛苦瓜在军中颜面大失的话,日后日子一定好过得多!”

        “回去我就联系曾旅率,还有赵队正!”

        “我和李旅率是一个书舍的,我来劝他!”

        古代军中军将统治全军,一方面是朝廷的威严,一方面又是个人的威信,缺一不可,要是全军异口同声就咬定薛讷胡乱冤枉人,还真能让他闹得下不来台。

        到底是读书人,一番商量,在李明的创意下转眼间一条对付薛讷的计策就出了炉,每个人都兴奋的跟捡了金元宝一般,一面走出小巷子,一面苦大仇深的宋楚河还得意的哈哈大笑着。

        “这回老子一定要让薛苦瓜还有他那群狗腿子威风扫地,让他天天乱狗叫,这回吃老子一嘴大腿毛吧,哈哈哈哈!”

        从来没有讲过得脏话大违孔孟之道,偏偏讲出来是这么痛快,听的李明都是跟着呵呵啥笑着,不过笑着笑着,刚要接口再饶舌两句的姚崇却是忽然脸色一僵,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呃,宋兄,这就不对了,薛郎将好歹是咱们顶头上司,对咱们有提携之恩,怎么能侮辱主将呢?”

        哆嗦着,姚崇声音都变了腔调,尖细的好不容易方才说完,听着姚崇大异从前的话,正在兴头上宋楚河却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撇着嘴不屑的就嘟囔道:“拉倒吧姚兄,薛苦瓜平日对咱们如何你心里还不清楚啊?真怀疑他是不是心理变态,没事儿就变着法的虐待咱们爷们,这一回,老子一定要报仇雪恨,正想快点看到薛苦瓜那张仿佛吃了屎……吃了屎……吃了屎……”

        “吃了屎一般难看的脸色对不?”

        复读机一样,最后三个字宋楚河噎在了嗓子里,好不容易红起来的脸又是变得煞白,听着前方调侃一般的回答,宋胖子生生打了个哆嗦,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夕阳下,被难民急得一身臭汗狼狈不堪的,不是他们口中的薛苦瓜还有那群狗腿子还是哪个,马鞭敲打着掌心,领着几个校尉,薛讷满脸狞笑从堵住严严实实的街口漫步就走了过来。

        “行啊,不愧是儒兵,远交近攻,合纵连横都给老子用上了!”

        “姚崇,宋璟,要不,咱们现在就划下道来,在这街口比划比划?”

        眼看着薛讷一口白牙露出残忍的光芒,宋胖子和小白脸差不点没哭出来,武力上,这些太学生出身的儒兵还真没有不敬畏薛讷的,不是没有不满薛讷残暴统治的,鹿汉,那个五大三粗的娘娘腔就曾经仗着自己体格高壮,挑战过薛讷。

        原来他不是娘娘腔的……

        这要是当街被薛讷一顿暴打,姚崇和宋璟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好,薛讷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冷哼一声吼也没真动手,而是踱步到了李明面前。

        “身为队正,知法犯法,带头违抗上官,还密谋在军队中闹事,你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看着本将!”

        听着薛讷火冒三丈的怒吼声,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明这一次终于表现得正常点,缩着脑袋就是不敢抬头,嚷嚷了半天,唾沫星喷出去老远,看着这一幕,薛讷反倒是更加愤怒了。

        “你是娘们吗?连头都不敢抬!”

        说着,薛讷的巴掌硬生生捏在了李明的下巴上,把她的头撑起来,触不及防下,李明根本连躲避都来不及,被他铁钳一样的大手差不点没把下巴捏碎了。

        只不过冷不丁看到李明精致的不像个男人那张俊俏小脸,一刹那,薛讷却仿佛刚刚姚崇看到他时候表情一样,愤怒僵在了脸上。

        下一秒,他感觉腿儿有些发软……

        

        

第975章 .断袖分桃?

    傍晚时分,经历一天历险的宋璟一行到底活着回了军营。

    “到底该怎么办?薛苦瓜那家伙恐怕与李小兄弟杠上了,以他的变态手段,小兄弟不掉一层皮出不来啊!”

    人和人的关系还真是很奇妙,来时候宋璟还把李明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么一天多,却关心的茶不思饭不想,还对好兄弟埋怨起来。

    “小白脸你也是,看到薛苦瓜来了不提醒一声?”

    这个埋怨态度,证明基友中也是需要看脸的,一句埋怨让姚崇也是忍不住变了脸色,同样烦躁的反讽道:“提前我就使了眼色,还不是怪你没看懂,还要说激怒薛苦瓜的话,这下好,薛苦瓜把气头撒在李兄弟身上,你又来怪我!”

    “行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天竺小子崔帕克到现在还是满头汗水,他们没出去开溜的队中其他府兵倒了霉,被薛讷罚着背着手头靠墙整整顶了半天,到现在每个人都累的跟虚脱一样,绕是如此,这个热心的天竺小子还是关切的向两人劝说着。

    “没错,是不是吵架的时候。”

    冷静下来后,宋楚河甩了甩发晕的脑袋,嘟囔了一句,居然是扭头就往帐篷外走去,慌得姚崇赶忙在后面撵上他,追着问道:“宋兄,你去哪里?”

    “找薛讷!”

    “他是我得罪的,我宋璟堂堂七尺男儿,不能让别人替我受过!”

    说着,甩开了姚崇的手,宋璟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去招惹盛怒下的薛讷可不是个好主意,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基友关键时刻却有着如此倔强的脾气,这一去,也许就是身败名裂,甚至有牢狱之灾,不过眼看着宋璟没有一丝犹豫出了门,咬了咬牙,姚崇也跟了上。

    当天一起出去十多个人都是犹豫了下,仅仅有三个人咬着牙跟了上去,其余的却都是沉默的顿在了原地,甚至有一两个不屑的嗤之以鼻躺了下来。

    他们都是前程似锦的太学生,头脑一热被塞进所谓的儒兵中已经让他们灰心丧气了,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这个时候冒着军法处置的危险让他们去找主将闹别扭,很难。

    甚至有人满腹怨气,今天本来就是李明拉着所有人出去闯祸的,如今出了事,该他李明出来负责。

    分歧不知不觉的在这支小队中产生。

    此时,距离上午进城,已经折腾了一天,领取到粮食的难民家家户户开始开伙,到处是一片炊烟,可算有了些生气,不像刚进城时候死气沉沉的模样,今天商人们可以算是最大的输家,花费了一大通还不知道遇上了哪位贵人。

    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是好歹安心了,不用担忧一贫如洗的饥民会抢掠他们的财富。

    至于儒兵军营,跟在波西斯京时候差不多,还是这般散漫,巡逻的卫兵有气无力的绕着军营溜达着,剩余的人或是啃着馒头,或是在帐篷里读书,吟诗作对,赏菊摩枪,一片噪杂景象。

    几个忐忑的走向中军大帐的府兵,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

    “一会,见了主将,千万别硬顶了!擅离军营已经是重罪,如果再犯一个顶撞主帅,那就是死罪,咱们是要去救人,不是再害人!”

    姚崇善谋,熟话说小白脸没有好心眼大概如此,一路上,姚崇都是絮絮叨叨的对几个人讲着,尤其是宋楚河,只不过满面清肿中宋楚河却似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帐篷门前,宋楚河方才铁青这脸,沉闷的答应一句。

    “知道了。”

    见此,姚崇忍不住叹息了一下,别看他这个好友成天嘻嘻哈哈,却是别有一番傲骨,让他低头,也的确难为他了。

    又商量了一下如何求情,五个人这才沉闷的走向薛讷的中军帐篷,帐篷前,两个亲兵把手者,姚崇赶忙上前作揖,想要求见薛讷,宋璟却是闷着头,直接向中军帐篷闯了过去。

    没等守门亲兵呵斥,中军帐门帘子却被掀了起来,一张精致的脸庞径直出来,差不点没和宋楚河撞了个满怀。

    两张脸就距离了几厘米,宋楚河发愣中甚至嗅到了一股香味以及呼吸的热量,一声惊呼这才拉开了距离。

    脸色酡红,从一回来就消失在了中军帐篷的李明秀气的丹凤眉禁不住挑了起来,可没等她嚷嚷,宋楚河已经关切的拉住了她的手,焦急问道:“怎么样,那性薛的没把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受伤,他欺负你没有?”

    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暖流,看着姚崇几个也是关切的目光,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些许飞霞,李明赶忙抽开了手,低了低头,方才小声回绝着。

    “放心好了,薛中郎将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和他说明今日咱们看灾民疾苦,募捐的事,中郎将已经不怪咱们大家了。”

    薛讷?知书达理?

    听着这个评价姚崇几个下巴差不点儿没掉下来,愣了愣神,宋楚河又是焦急的抓住了李明的手。

    “受什么委屈你和我说啊,我,我去找那个混蛋理论去……”

    “哎呀,真没有!”

    “晨曦!”

    就在宋楚河与李明纠缠的时候,薛讷突然从中军帐篷中钻了出来,刚开了一句口就看到了宋楚河纠缠着李明的手,第一反应薛讷哆嗦了一下,旋即暴怒的像个狮子一样把手握在了刀柄上。

    “宋楚河你大胆,胆敢冒犯……”

    “行了,没事的。”

    李明的一句话,又是让薛讷戛然而止。

    这禁不住让姚崇几个流露出惊奇的目光,眼看这一幕,李明赶忙挠了挠头,一副憨笑的模样打着哈哈说道:“宋队副是属下的队友,只不过关心属下而已,大人交代赈济灾民的事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请大人放心。”

    又是愣了下,薛讷方才含糊的点点头:“去吧。”

    刚说完,却是沉闷的缩回了中军帐篷,再也不肯出来了。

    “这,这就过去了?”

    眼见这一幕,宋楚河还是感觉有些不可置信,听的李明立马没好气一拳头削在了宋楚河头上:“不这样过去,你还想挨顿打啊?还不快走?”

    迷糊着,五个人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过来,六个人却是屁事没有的一块儿回去,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李明哼着小调走在最前面,她的好心情似乎感染了宋璟,听的胖子也是乐呵呵起来。

    姚崇却始终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直到快走到营门前了,姚崇忽然豁然开朗般的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说薛讷为何如此轻易放过我们,军中少女子,将主好分桃,李小兄弟如此俊美,犹如女子,肯定是李小兄弟为了我们大家,以龙阳之身侍奉薛讷了,难怪他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断袖分桃讲的是卫灵公与大夫弥子瑕,汉哀帝与董贤耽美搞基的凄美爱情故事,龙阳之好更是魏国君的男宠龙阳君故事,李明如此俊美,两个男人有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难怪姚崇这么想了。

    姚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惊叹着,听的猛地回过头的李明脑门上禁不住挑起了几根青筋,一旁的宋楚河却是茫然无知,也是惊叹的点了点头,沉重的感激说着:“李兄,你,你为大家牺牲的太大了!”

    “大你妹!”

    咣咣两声脆响,姚崇宋璟一人脑袋上多了个大包,龇牙咧嘴的摔倒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眼看着李明气的直哆嗦进入帐篷的背影,揉着脑门上的大包,宋胖子禁不住郁闷的扭着头问道。

    “李小兄弟为啥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啊?”

    “嘘!断袖分桃毕竟影响名声,咱们一定要为李兄弟保密!”满是郑重,趴在宋楚河耳边,姚崇小声的吩咐着。

    这么近距离如何听不到?眼看着宋胖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着头,脑门青筋暴起,眼前气的发黑,李明真是咕咚一声晕了过去。

    “哎呀,李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第一次失血了吧,来人,快叫军医啊!”

    …………

    次日,薛讷对儒兵的管理更加松弛了些。

    商贸街的杂货铺,对着空空如也的地窖残余的几粒粮食,再看着手掌中晶莹剔透的玉佩,肥胖的天竺粮商禁不住直发愣,昨天他是赔惨了,花尽了最后一个铜板购买粮食,结果给他玉佩的那个小兵拍拍小屁股跑了。

    不会是假的吧?

    看着玉佩,天竺粮商禁不住患得患失起来。

    就算不是假的,人家记住自己了吗?

    怎么算怎么都觉得自己买卖亏了,越想越悲催,想到最后,肥嘟嘟的商人干脆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傻叉,让你做生意不看准了!”

    “麦老板觉得本郡,本军爷不讲信用?”

    不悦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不可置信的回过头,胖老板瞳孔中,赫然倒映着李明那满是气愤撇着小嘴儿的脸颊,姚崇,宋璟几个一个不少。

    又是不可置信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猛铺过来,抱着李明军靴,肥粮商立马嚎啕大哭了起来:“湿婆神显灵了!”

    犹如一块大年糕贴在自己脚面,怎么踢都踢不走,身后,姚崇宋璟俩货眼眸中又流露出看基佬一般的目光,让李明白皙的额头上,再一次跳起了几缕青筋。

    “给老娘死开啊啊啊!!!”

    一大群麻雀被从房檐上惊飞而起……

第976章 .设拉子的金融风暴

    人都道人多力量大,不过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小,肥胖的天竺粮商麦肥猪家来了贵人,要他捐助粮食赈济灾民,立马引发了全城商人的风险投资,快三万担粮食,几乎是设拉子城中最后的存粮了,全被拿了出来。

    结果,却是连个贵人毛都没看到。

    虽然难民们一个个感恩戴德的感谢让人心里舒服,可商人们毕竟要赚钱不是?用粮食买了个安心后,一家一户的商人地主更是打点行装,准备离开这个即将变成边关战场的废墟城市。

    再富饶的土地上,成天战火连天朝不保夕,赚再多的钱,死了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就在这一天上午,那个引动了全城捐粮大手笔的天竺商人麦肥猪,又开始了新一轮发疯。

    别人的玫瑰园,工坊,果园田庄都是低价往外处理,麦肥猪却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拼命地往里吃着,甚至还把京师的产业以及明年的粮引拿出来变卖,出了如此事故,还死了不少人,设拉子的田产不动产价格几乎跌倒了谷底,一上午时间,麦肥猪就收了小半城。

    绕是如此,纷纷脱手卖出去的商户地主们依旧暗笑麦肥猪是个傻帽,想钱想疯了,这会还不得赔个底儿朝天。

    连最后一点挤压不好处理的土地田产都处理好了,下午时分,打点好行装的各家各户商人富翁们也是坐上马车,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波西斯京谋求新的商路,或者再远一点的波斯湾各个港口,新苏州,新扬州乃至京师繁华之地继续谋求生路。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放才发现,守城的府兵突然少了不少心头惊奇下,一个个商人赶紧派亲信伙计打听,最后却得到了个令他们想哭的结果。

    设拉子行军总管李业诩,副总管盛连山两个仿佛蜗牛一样的将军昨夜突然心血来潮,倾巢而出,向西北扫荡过去,要把丢失的几百里扎格罗斯山脉国界夺回来。

    一个消息之差当天就左右了市场,跌倒谷底的玫瑰园,香水精油工坊价格瞬间恢复到了战前的一半,一个个坊主还心情忐忑的拖着不卖,另一些见机早的商人更是花大价钱开始往回抢购田产土地,剩余一些则是继续观望。

    这一观望,又耽误了时间,第二天,闽军先锋骑兵在西扎格罗斯山脉格里亚谷地与阿拉伯叛军轻骑遭遇,爆发了小规模骑兵战,阿拉伯骑兵失利,丢弃好不容易占据的闽国格里亚险关,退兵三十里。

    占据了扼守三条通往内地的格里亚关隘后,李业诩又是毫不停顿的进兵,在闽国扎格罗斯山脉长城分水口处又是堵住了阿拉伯人的轻骑兵,一战,再一次杀敌三百多。

    四百多个难看的脑袋挂在设拉子古城道路两旁后,整个城池的人几乎都要疯狂了,战火再次被推到一百多里以外,重新感觉到安全的设拉子居民们各个冲出才刚刚搭建起来简易的窝棚新家,跑到大街上热泪盈眶,载歌载舞/

    一片热闹景象中,城内超过八层的商人则是欲哭无泪,观望中他们失去了减少损失收回产业的机会,当天,设拉子的产业,玫瑰园,工坊价格涨到了原来的百分之二百,三百,甚至有价无市。

    绕是如此,一个个商人依旧红了眼睛,犹如疯狗一般疯抢着,把闽国通宝当成了废铜烂铁那样拼命往别人口袋里塞,争取抢购回每一寸土地。

    虽然不少商人之前有离去的意思,可实际上,谁有真的想离开好不容易打拼下的产业呢?在这里他们是地头蛇坐商,坐等生意上门,要是再去了外地,又成了整年奔波流离的行商,聚少离多不说,风餐露宿不提,人生地不熟的也许整年每有一分收益,还得赔钱在里面。

    要不是对设拉子绝望了,商人们也不能分分离开这里,现在,闽军的强势又给商人们重新找回了希望,所以哪怕有一线可能,他们也要留下。

    这种情况下,某个结交了贵人的天竺肥胖粮食商人,自然是发了大财。

    战争似乎一点点的远去,街道上,被阿拉伯人焚毁的建筑被一座座的清理干净,泥瓦匠以及木工师傅挥汗如雨的修建着新的建筑,工坊,内地而来的行商又是云集在了这里,收购玫瑰花瓣,精油,香水以及一切特产。

    今年因为战火,大片玫瑰花田以及商铺存货大批毁坏,剩余的玫瑰花货顿时被炒的火爆起来,犹如几天前的房地产,为了把之前的损失赚回来,一个个工坊商人们也是拼命雇佣伙计,这样,绝大部分失业的市民再一次有了工作,依靠商业繁华起来的设拉子有变的热闹非凡。

    几天以来,阿拉伯入侵带来的战火就仿佛一场噩梦一样,如今,这个噩梦终于醒了。

    不过一场商业洗牌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幕后最大的推手居然是儒兵中一个小小的府兵。

    一个人没有那么大能力经营这么多处工坊,而且攥着不放又容易成同行的眼中钉,绝大多数玫瑰园,工坊又被麦肥猪倒手卖了出去,一来一去的差价,让这个原本末流商人暴富起来。

    当然,一些精华的上等产业,肥嘟嘟的商人倒是攥在手心中,留给自己,就比如眼前这个靠近城内天堂河的玫瑰河谷工坊。

    这儿开启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还是波斯帝国时期,玫瑰河谷就为波斯王室提供了上等玫瑰花贡品,归入闽国后,玫瑰河谷香水精油更是成为了大闽名牌,哪怕闽王,一年也不过能得到个几十瓶而已,寻常勋贵富豪,更是一瓶难求。

    产自玫瑰河谷地边,整个世界最好的玫瑰,足以令所有女性疯狂。

    可惜,这一次风波,似乎被阿拉伯人吓昏了头,这一代玫瑰河谷的传人低价卖了这个坊,如今主人又换到了肥嘟嘟的麦粮商手中。

    眼看着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圣地如今就在自己眼前,嗅着空气中尚且浓郁的玫瑰花香味,再看着一个个熟练工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刚刚摘下来,经过处女数十道精挑细选最上等的玫瑰花瓣,李明真是看的美眸连连,就差没惊叫出声了。

    跟着李明后面的,还有宋楚河,姚元之几个小子,也是东抽抽鼻子,西嗅一嗅花香,一副乡巴佬进城模样,幸好,再后面那些受邀请过来,来参加玫瑰河谷重新开业的大商人们,如太原王氏的大粮商王敬祖等人都是满面羡慕加嫉妒,没留意几人的丑态,这才维持住了儒兵的正面形象。

    “麦老板,恭喜恭喜啊!您老才是火眼金睛,能在如此风波中看准时机,大赚一笔,成为我辈商人的楷模,老朽佩服!”

    流连了一圈玫瑰河谷,王敬祖又是溜达到麦肥猪的面前,到时发自内心的感慨拜了他一拜。

    这一次,王敬祖就属于观望中的一派,到最后十来年积累的财富差点花光了,这才把好不容易积累的麦田与玫瑰花园收回来,所以看着成功了的麦掌柜,这个太原王氏的老商人是由衷的感慨。

    谁知道听着王敬祖的感慨,天竺商人麦老板却是满面敬畏的摇了摇头。

    “王老板过奖,凭着小的,何德何能敢拼下这么大的生意,一切,都要感谢小的结识地贵人啊!”

    在王敬祖惊奇的目光中,麦掌柜的却是满面恭敬,丢下账本快步走向了等在作坊门口,仿佛后世果粉等着发布会一般满是期待的李明身旁,深深地一个揖拜了下去。

    “李公子与我麦肥犹如再生父母,指点我商路,为我担保,这才有了麦肥今天,麦肥在此一拜!”

    这下,整个工坊中,过来参加开业仪式的知名大商人们全都是惊愕的看了过来,一句再生父母,却是将李明叫的面生飞霞,在姚崇和宋胖子猥琐的嘿嘿笑声中,李明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好了,我这也是为了设拉子的百姓们,我父亲常说,财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造福一方,方为仁者之道,有了设拉子的百姓,才支撑起各位的产业,希望你们下次一走了之之前,好好想一想你们身边这些真正的再生父母!”

    李明看起来年岁才十几,却如此老气横秋的教训在场如此多商界不知道翻滚多少年的名流,还真是令人今个,不过看着麦掌柜恭敬的模样,在猜想着几天前的贵人事件,眼高于顶的商人们出奇没有反驳呵斥,一个个出神的思考起了李明的话来。

    一时间,会场倒是气氛沉重了些许。

    不过这凝重,仅仅维持了不到几秒钟,就又被一个重磅消息打破了。

    满是激动,那个肥肥胖胖的天竺麦掌柜再一次恭敬的鞠躬拜下,并且无比郑重的高声保证了起来。

    “虽然我麦肥出身南天竺,可也是读过圣贤书,知道知恩图报,既然李公子如此教诲,我麦肥拿出十分之一的家产,帮助设拉子州的父老乡亲们修缮房屋,并且我麦肥决定,将这座玫瑰河谷,赠送给李公子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宋楚河与姚崇目瞪口呆中,李明更是惊奇的指着自己鼻子。

    “给我?”

第977章 .意境

    在所有商人急于撤离设拉子这个烂摊子时候,麦肥以超低的底价购置了设拉子半熟的工坊玫瑰庄园,然后又以高出原本市场价五六呗的价格抛售出,这其中的利润,十分之一都比原本设拉子商业巨头王敬祖多了。

    而且还有这玫瑰河谷,上等的阴湿地滋润了最好的玫瑰花,玫瑰河谷这一品牌在当时绝不输于后世的香奈儿,两笔巨款,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在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中,又成了人群中心的李明愣了几秒后,却是重重摇了摇头。

    “我不要!”

    这回,就连老成持重的唐商王敬祖都差不点没喷出来,然后再揪着李明脑袋晃荡晃荡,看看能不能把一脑袋败家草包晃出去。

    这可是玫瑰河谷啊!闽王宫里的王妃都眼热的紧的玫瑰河谷香坊!

    接着,麦肥又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吐血的话,满是忐忑,这个刚刚崛起的大掌柜小心翼翼的问着:“公子可是嫌少?”

    十分之一的财富给他扬名,又把玫瑰工坊这个下金蛋的鸡送给李明,还嫌少?一群大商人真怀疑李明是不是真的是麦肥野爹,或者麦肥母亲家隔壁老王了。

    他们哪儿知道,麦肥能借到那么多钱,盘下小半个设拉子,完全是李明那一块玉牌做凭证,从设拉子州府中借出来的,不说这份财力,单单这份权利,都值得麦肥全力巴结。

    更何况李明真的对他有大恩,让这个胖商人满心感激。

    眼看着麦肥还要往上加,李明赶忙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是不够,而是为了一种心情!”

    “心情?”

    李明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映入眼帘,当即让一群商人脑海中涌现出了你们城里人真会玩这句话,这么多财富不要,要什么意境?傻了吧?

    不过李明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深思起来。

    “我之所以狂热于玫瑰河谷,就是因为这里的玫瑰香水精美而稀少,每一瓶都是那么独一无二,令人期待,可要是整个玫瑰河谷都是我的,东西多了,反倒没有了那种期待感,所以,我还是宁愿每年抱着稀有的一瓶,继续保持着那种希望的喜悦。”

    “大家,你们如此富有,还如此热衷于做生意,恐怕也是喜爱那种收获的喜悦感吧!”

    “李小兄弟意境之高,老哥哥我自愧不如!”

    品味着李明的话,几十个商人又全是愣住了,喃喃品味了好一会,宋璟这个胖子方才感慨的对着李明拱了拱拳头,谁知道换来的却是个后脑勺。

    宋楚河的悲催中,王敬祖第二个醒悟过来,禁不住拍着巴掌赞叹的说道:“难怪麦兄称呼小公子为贵人,这份胸怀,我辈还真是不及,老朽也是深表佩服。”

    “哪里哪里,小子一点感慨而已。”

    一大群商人纷纷夸赞出来,倒是让李明飘飘然起来,脸颊绯红,傻笑的挠了挠后脑勺,好一会,才继续说着。

    “不过小子也算是帮了麦掌柜一把,还是有点私心的,这一次,做出的上等香水就不要对我限量供应了吧!头一桶,整个卖给我吧,二百个金币,我已经准备多时了!”

    “好,就依公子的!”

    又恢复了刚到设拉子时候那股期待,满是俏皮,李明又是在宋璟悲催的倒吸一口冷气中,摸索起了腰间钱袋来,不过摸了好几下,她白净的小手却是摸了个空。

    眼看着一群商人都是目光炯炯看着自己身上,李明尴尬的差不点没哭出来,悲催的说道:“我怎么忘了,钱袋前几天被偷了!”

    这一天,变故太多了,看着李明悲催的模样,一大群商人忍俊不禁的嘴角都抽了抽,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来……

    这已经是李业诩大军离开设拉子城的第五天了,玫瑰河谷的重新开业就在这各种意外中拉下了帷幕。

    城门口,专门拷小偷的大枷锁,也是多了个干干瘦瘦的猥琐身影。

    “大爷,您是何方神圣啊,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就当小的是个屁,把小的放了吧!”

    前两天还无比嚣张跋扈的设拉子道上一哥狗子哥晒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这回却仿佛变成了落水狗那样,不住地哀嚎着。

    他是真吓怕了,州刺史被杀,设拉子最有权势的如今是镇守府兵,而设拉子真正的地头蛇是那群大商人们,两方加一起,主宰了设拉子的天。

    今天,却是这两方大鳄联手围捕自己,上千个府兵辇的自己团团转,商人的悬赏下数以万计设拉子的泥腿子更是拿着自己画像到处找,连以前的死党兄弟都不敢收留自己,在几千个人的扭打下,狗子鼻青脸肿的被押送到了门口。

    越想越害怕,越是无知越是恐惧,也难怪这个道上一哥狼嚎般的大喊大叫了。

    距离不远,金丝玫瑰饼楼的三楼,一面啃着玫瑰饼,李明却是尚且余怒未消的把小虎牙磨得咯咯作响。

    “今年第一桶玫瑰精油,就这样没了,该死的小偷!”

    “李小弟,谁让你打肿脸,充宋兄了,反正麦老板都说送你了,干嘛不要。”

    姚崇嬉皮笑脸的刚说完,宋璟已经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了过来。

    “去死!”

    可怜他一个胖子,还真是走到哪儿都受调侃,看着宋楚河悲催的模样,李明终于开怀了点,葡萄一样的眼眸笑成了一对弯弯月亮。

    无辜的把一张胖脸拉的老长,好一会,宋璟忽然感兴趣的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李明好奇问道:“对了,李兄,你,究竟是谁啊?能用玉佩把库银借出来,还能把那群商人指挥的团团转,你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一听这话,姚崇和其他两个跟着过来喝酒的太学生全都是满眼感兴趣的神光,探过了头来,这几天,李明的影响力他们可是看在眼里了,出手就是几百闽国金宝,凭着他一个人,这几天拉来了那么多的收玫瑰花商人,带动了设拉子的经济复苏,各种举动都给李明披上了一副神秘的面纱。

    宋璟几个满心期待的注视下,李明的神情却是一丝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大模大样的啃着玫瑰金丝饼,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有什么不简单的,我爹是京师土财主,在京师与波西斯有着大片产业,认识人多一点有什么奇怪的?”

    “阿嚏~”端坐在波西斯皇宫中,正在批阅奏折的李捷狠狠打了个喷嚏,经不住惊愕的揉了揉鼻子。

    “那也不对啊,你爹是土豪,那你应该是富二代才是,怎么会跑到军队里吃这种苦?”

    听着姚崇的怪叫,李明白皙的脸颊上更添一股看到乡巴佬的鄙视,不屑的叫嚷着:“当兵免商税,我当三年府兵,家里产业能少缴纳半年税负,那是上百万贯啊,这都不懂!”

    听的目瞪口呆,好一阵,姚崇宋璟两个这才伸出了大拇指,赞扬的叫道。

    “高!真高!”

    “真是无商不奸啊!”

    “阿嚏!”坐在金殿上的李捷再一次狠狠打了个喷嚏,恼火的拍着桌子嘟囔着:“又是哪个混账在算计本王了!”

    虽然没买成名贵的大闽香奈儿,不过一顿金丝肉松饼加四色点心,倒也是颇合胃口,小酌了几杯,姚崇宋璟几个一瓶倒纷纷喝的迷迷糊糊,张牙舞爪的到处吟唱这狗屁不通的诗句,弄得李明悲催无比,扶着这个扶那个,跌跌撞撞的模样,倒是惹得刚刚下工的工坊工人们忍俊不禁。

    川流不息的城门口,到了傍晚还是没有停歇,到处都是外出归来的农人或者趁着没有关城门,赶紧挤进来的外地商人。

    夹杂在人群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几个戴着大头巾,把脸都遮住了的行脚商人也是推着小车混了进来。

    正好赶在了李明几个背后,看着他们一身府兵衣甲,还有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的散漫样子,一抹阴狠的笑容在几个行脚商头领满是胡茬的嘴角上绽放出来。

    “闽国兵将,不过如此吗!”

    “这呼罗珊波斯,这城池,这些财富,都是我主赐给信徒的!”

    最后秒了一眼越走越远的李明一行,七八个行脚商若无其事的拐进了刚刚修好的小巷子胡同中……

第978章 .内鬼

    转眼几天时间,设拉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工匠们忙碌的从一大堆木头,竹子,材料中将曾经的城市模型搭建起来。

    古老的波斯建筑风格被烈火带走,这里变得更加像华夏。

    商人忙碌着新的生意,有了工作的工人在作坊里忙忙碌碌,养活他们需要粮食,城外的农田也再一次恢复了辛勤劳作,哪怕夜色降临,老农们也劳作不休的把焚毁过后田地再次处理好,希望能在入冬前再种植熟的快的作物。

    没人注意到,短短几天内,为什么这么多材料,这么多商人从波西斯京赶来。

    不过还是有些人知道原因的。

    “来,干!哈哈哈,快活!”

    就算是儒兵也有着纪律底线,不过似乎这些天薛讷终于彻底的心灰意冷,连最基本的军纪也不再约束,成天闷在帐篷里也不知道干什么,于是乎胆子越来越肥的宋璟几个连逃学通宵都用耍了出来,聚拢在用竹子搭建的小酒馆中,尽情的嗨。

    肥嘟嘟的脸都喝的红的犹如滴血,大嘴咧的老大,举着酒兴奋地大嚷着,几个人拯救了一座城,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跟着宋璟的吆喝,其他几个闷骚的太学生同样高举着酒杯跟着嚷嚷着,从来没办过这样的大事,几个人举杯把盏,喝的不亦乐乎。

    酒到半酣,也是把小白脸喝成小红脸,一肚子鬼主意的姚崇又是迷糊着高高举起了酒杯,提议着。

    ‘设拉子能恢复今天这个模样,其实,都是托李小兄弟的福气,咱们其实都是跟着瞎忙活而已,我提议,敬李小兄弟一杯!”

    醉眼朦胧,举着就被,姚崇就往身边一个作为敬去,谁知道却是扑了个空,看着空空如也的位置,姚崇忍不住死劲儿揉了揉眼睛。

    “哎呦,人呢?”

    “哈哈哈,小白脸,你还说你能喝呢,这就醉了,李兄弟早就起身如厕去了,说来也奇怪,李小兄弟长得就清秀,这事情也跟女人一般麻烦,不会又是个花木兰吧!”

    越喝越兴奋,也是半醉的宋璟哈哈大笑的说着,引得其他几个太学生兵也是哈哈大笑的,唯有姚崇却是身子颤了一下,酒似乎都醒过来了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推开迷糊的宋楚河,姚崇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酒席,听着这胖子叫嚷着他肾不行了也没有回头。

    简陋的茅厕根本没人,爬上竹楼二层,倒是有个窈窕的身影看着星空,让姚崇又是揉了揉眼睛。

    似乎,今天李明并不开心。

    一场酒席喝道子时放休,几个浑身酒气的醉鬼迷迷糊糊摸回军营,幸好守卫值夜的哨兵也是见怪不怪了,让姚崇几个很轻松的抹回了营帐,回到硬邦邦的木床上,喝了不少酒的几个太学生立马倒头就睡。

    宋璟也是不例外,鞋都没脱就迷糊了过去,不过似乎没入睡多一会呢,鼻孔中忽然一阵奇痒传来,让宋胖子迷迷糊糊的一巴掌拍了过去,揉了揉鼻子好不容易舒服点,脸上又是猛地一凉。

    “呼,下雨了,快收衣服!”

    气喘吁吁的一下子坐起来,左右晃了晃脑袋,宋璟这才看清,姚崇手里拿了一个谁碗,显然,刚刚的冷水就是他浇的。

    “姚小白脸,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啊?你不困我还累呢!”

    顿时,宋楚河心头就是一肚子抱怨倒了出来,谁知道姚崇却做了个嘘的动作,伸手向一旁指了指:“李小兄弟出来了!”

    “不就如厕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绝不是!跟我来!”

    拖着又想倒头继续睡的宋璟,姚崇小心翼翼的摸着黑推开了木头营门。

    明天似乎是个雨天,天空中,蒙蒙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到处都是一片黑乎乎的,倒是方便了两人,冷风吹拂,宋璟清醒了许多,好奇心起了来,蹑手蹑脚的跟在姚崇背后。

    穿过了驻扎的院子,总管居住的后院门口,姚崇刚要继续往回摸,宋璟却是猛地把他拽了回来。

    “嘘!在前面!”

    后院的杨树下,心事重重的李明来回踱着步,明显有些不对劲,这回,宋璟的疑心也被拉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躲着窥视着。

    片刻后,又是一个身影急匆匆走了来,看的宋璟禁不住下巴掉了下来,惊奇的小声嘟囔着:“不会吧?莫非李小兄弟和薛苦瓜真是断袖分桃?”

    下一秒,他更是眼珠子差不点没掉下来,对着焦急等待的李明,薛讷居然但系贵了下,行了一个军礼。

    西方单膝跪地如今还是骑士礼,只不过似乎也从闽宫中传出来,这个动作多了一层求婚的意思,捂着嘴,宋璟不可思议失声说道:“不会吧?薛苦瓜跟李小兄弟求婚了?”

    “嘘!”

    眼看着姚崇警告的目光,宋胖子赶忙把嘴捂得更紧了。

    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从动作上,却能隐隐看出似乎两个人在争吵,越听心头越跟猫抓的一样,就在姚崇宋璟两人都有些按耐不住时候,李明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留下?这五天时间,我不是替你把设拉子经营的很好吗?我也有才华,我不是个花瓶!”

    “那也不行,哪怕郡主真的把末将罚入宫中当太监,末将也要上书给闽王,事情太大了!”

    “他闽王?他除了关心帝国,根本不关心我一星半点,我绝不会去!”

    说着,李明居然调转头去,恼火的跑向了外面,似乎也是火气起了来,站起身,薛讷也是头也不回的进了中军。

    好半天,姚崇两个方才小心翼翼的从躲藏处溜了出来,往营地走去,一路上,姚崇似乎都是心事沉重,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宋楚河也是昂头看着月亮,好一会,方才欲言又止捅咕了姚崇胳膊一下。

    “喂,你说,小白脸,李小兄弟能是什么郡的郡主啊?咱们大闽好像没把郡封出去吧?”

    “你傻啊,郡主是女人,王的女儿。”

    “不可能,李小兄弟明明是个男的。”听着姚崇不耐烦的话,宋胖子不屑的笑着哼着,下一秒,他的笑却又是僵在了脸上。

    “女人不是都有胸的嘛?应该没有这么平的郡主吧?”

    “你说什么?”

    忽然间,阵阵寒气从脖子后头冒了出来,让宋璟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回过头,一张惨白的脸近在咫尺就贴在他连面前。

    “妈呀!”

    一个屁墩,宋楚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才看清,是李明咬牙切齿的小脸,让他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冷汗。

    “李小兄弟……”

    一旁的姚崇则是以一种很陌生很复杂的神情回头看着。

    “陪我走走去。”

    一双胳膊一如从前的搂着两个人的脖子,满腹心事,李明沉闷的拖着两人就往外走。

    每个人心里都有心事与疑问,一言不发,沿着设拉子清理出来整洁的街道,漫无目的闲逛着,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走了几里路,快到东城门了,叹了一口气,李明方才停下了脚步,复杂的回过头。

    “我要走了!”

    “啊?去哪儿啊?”宋璟立马惊愕的叫了出来。

    比他成熟不少的姚崇则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也是苦涩的摇了摇头,回问道:“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也许不能了,回去,也许就被母亲辇回京师了,一个吐蕃的土财主看上了我,父亲在时候还能好点,母亲却让我一味哄着他,也许,她心里,早就把我嫁到吐蕃去了!”

    苦闷的叹了一口气,李明脸上又恢复了点玩世不恭,笑着拍了拍姚崇宋璟的肩膀。

    “你们两个,要把我的队伍带好,绝对不能带垮了,当然,也不能受欺负,有了事给我写信,交给警察局最里面的黑屋子就行,我就肯定能收到,还有……”

    “喂,我在道别,能不能正式点!”

    眼看着宋胖子鼻子一抽一抽的,活像个资深吃货,李明忍不住哭笑不得的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嗔怪的嚷嚷道。

    谁知道又是鼻子抽了两下,宋璟却是一脸正容的举起巴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疑惑的看向了旁边作坊。

    “这是,猛火油的味道!”

    火光悠悠的照亮了院子,一群人行色匆匆,不断把布匹在一桶桶味道浓烈刺鼻的液体中浸泡着,火光映照在他们骆驼皮毛的盔甲上,却给人一种狼的感觉。

    小心翼翼的趴在墙头,向下眺望过去,宋璟三个不可置信的的捂住了嘴。

    阿拉伯兵!

    “该死,这些人是怎么混进城的!”李明焦急的捏紧了拳头,虽然短短五天,设拉子却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而且这是属于她一份的帝国,眼看着成群的阿拉伯胡蛮用着曾经闽国守城工具猛火油,李明心急如焚。

    姚崇看的却比她更近了一层,脑袋上满是冷汗,姚崇恐惧的念叨着:“阿拉伯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来城里捣乱,他们必定仅仅是内应,今夜肯定有大股阿拉伯人袭来,该死,李大总管已经率主力出走五天了,这个时候突袭设拉子,该怎么办是好?”

    “宋兄,你说呢?哎,宋兄?”

    姚崇惊愕的回过头,宋璟此时已经不见了身影,下一秒,阿拉伯人躲藏的院落中,杀猪一般的吼声却是嚷了起来。

    “此地有阿拉伯胡人的奸细,快来人,捉奸细啊!!!”

第979章 .梦魇再临

    借着火光,姚崇甚至看到了尸体趴在井边上淋漓的向下滴着血,估计是原来这个院子的主人,看着下场,估计这些阿拉伯人不是那么友好。

    这功夫,宋璟却是在人家门口上大喊大叫着,眼看着分发猛火油的阿拉伯兵僵了僵,每个人都是凶狠的拔出了腰间弓箭,姚崇的后背当即冒出了冷汗。

    “这里有阿拉伯奸细,快来人,快抓阿拉伯奸细啊!”

    门口,宋胖子还在喊的起劲儿,冷不防一只胳膊抓住他就往外一边拖,没等宋璟挣扎一下呢,下一秒,院门洞开,飞蝗一样密集的阿拉伯箭铺天盖地而来。

    眼看着刚刚自己站的地方已经被羽箭钉满了,宋璟后背上当即也被冷汗****了。

    “别喊了,快跑!”

    听着李明尖锐的吼叫声,想也不想,宋璟立马跟着撒腿就跑。

    眼看着坏了大事的死胖子身影消失在了巷子内,脑门都气出了包子褶,也不知道阿拉伯哪部贵人无比恼火的用阿拉伯语大嚷着。

    “追,一定要杀了他,送他下地狱!”

    “遵命!”

    二十多个阿拉伯精锐内奸应和一声,拖着火把就彪悍的追了出来。

    “快来人啊!阿拉伯奸细进城了!”

    一面跑着,宋璟一面还恼火的大声嚷嚷着,他中气十足,方圆几里是都听到了,可是意料中的市民扶老携幼,像上次痛打他们一样出来参战情况没有出现,反倒是透过门缝看到真的是蜂蛹杀出来的阿拉伯兵,一户户的居然关紧了门窗。

    砰,猛地一箭钉在了宋璟头上,帽子在他昂头两眼发直中,箭杆就在鼻子正中央颤颤巍巍的颤动着。

    “别叫了!”

    悲催的捂住他的嘴,一个扯着他肩膀,一个扯着他腰带,李明两个气喘吁吁的又拐了个弯,奔向另一条道路。

    “快追,为了真主,杀啊!”

    呐喊声中,十多个阿拉伯蛮汉穷凶极恶的追过了路口,足足等了十多秒,李明,姚崇,宋璟三颗脑袋方才依次从墙角探出,看到门外再没人,几人都是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娘的,上次还没被阿拉伯人杀怕啊,这次居然一个出来帮忙的都没有!”吐出一口浊气,宋楚河气恼的嚷嚷着,冷不防一颗小拳头猛地削在了他后脑勺上。

    “猪脑子,你差点害死大家!”

    李明气急败坏的教训着,平平的飞机场都是气呼呼起伏着,一旁的姚崇则是叹了口气。

    “谁说没被阿拉伯人杀怕?正是因为太害怕了,宁可等着阿拉伯人杀进城来,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出头鸟先死哦,这就是人性啊!”

    “那我们怎么办?”

    李明终于放开了被她蹂躏的又红又肿一对肥耳朵,焦急的又是问过来,这倒是让姚崇卡了一下,旋即才分析起来。

    “阿拉伯人派人混进城,应该是为了制造混乱,吸引守军视线,趁乱攻城,看他们刚刚的动作是要焚烧民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混进来的队伍……”

    “行了,别啰嗦了,当务之急找到薛苦瓜,有他在,估计多少个阿拉伯人都能摆平!”

    揉着大了一圈的耳朵,猛地打断了姚崇的话,宋楚河坚决的说着。

    他这一个注意,倒是让李明与宋璟都是眼前一亮,关键时刻,还是这个胖子果断。

    说走就走,商量妥当,三人立马扭头就出了藏身的小巷子,但没走两步,三人又是脚步僵硬的退了回来。

    小巷子口,点着火把,目光阴沉的犹如下雨,那个带队阿拉伯人贵族酋长领着四个手下恼火的逼了过来,猛火油在空气中剧烈燃烧出刺鼻的气味,火苗子一下下跳动的如同恶魔的舞蹈。

    回神看了一眼死胡同,冷汗从三个人的额头上都是大滴大滴滴落了下来。

    “该死,没带刀,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阿拉伯人手中雪亮的弯刀,宋楚河恼火的嚷嚷着,听的姚崇却是一个白眼翻过去:“就算带刀,你觉得咱们能拼过他们吗?”

    咬了咬嘴唇,小手摸到了怀里一个硬邦邦冰凉的长条东西,李明下了狠心在后面小声说道:“马上我制造混乱,你们赶快冲出去,找薛讷,我来拖住他们!”

    “不可能!”没等李明说完,宋璟却已经往前顶了一步,不耐的说着:“我快头大,我挡住他们,你们两个瘦猴子快跑!”

    “你!”

    “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说着,宋璟已经嘶吼着冲了出去,没想到三人还敢反抗,前头的阿拉伯兵一时不查,居然被他抓住了拿着刀的手腕,顶着后面的人顶出了小巷。

    对视了一眼,李明与姚崇却没按照他说的来,一人捡起一块漆黑的转头,一人抄起一根晒黑的木头,两人也是怒吼着冲了出来。

    板砖棒子雨点般的向前头阿拉伯人脑袋上落去,居然把那阿拉伯人打懵了,狼狈的捂着头连连后退。

    眼看着自己属下丢人的一幕,部族酋长脑门上青筋直跳,狠狠从腰间拔出了腰道,怒吼着劈了出去,姚崇正轮着的棒子没了半截。

    被打的眼冒金星的阿拉伯兵也是喘息了过来,照着宋璟肚子一脚踹了过去,把他也跟皮球一般踹了回来。

    两个主力都不在了,几把弯刀明晃晃对着自己,李明也是知趣的丢下石头退了回去。

    “喂,你们两个,没事吧?”

    眼睛紧张的盯着前面,李明目不斜视焦急的问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宋璟则不无埋怨的嚷嚷着:“干嘛不快跑,你们两个笨蛋!”

    “我们是兄弟,要死一起死!”抹去了嘴角那点血痕,姚崇再一次站了起来,愣了一下,宋璟也是找了块大石头,目光坚定的站了起来,同样受到了触动,捏着石头,李明更是愈发的坚定。

    ‘“杀了!”

    不知道谁先怒吼一声,宋璟三个举着石头就往外冲去,与此同时,五个凶残的阿拉伯兵也是举着弯刀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血溅五步,一点突如其来的插曲却是打断了这悲壮的一幕。

    咣~

    不偏不正的大石头正正好好落在了部落酋长后脑勺上,让他翻着白眼趴在了地上摔个狗啃屎,其余四个阿拉伯兵禁不住停住了脚步,愕然的回过头,却见一个波斯中年大叔激动的大嚷大叫着:“真的是恩人啊!”

    “大家伙出来啊!快来救恩人!”

    几个阿拉伯兵不解的目光中,周围简陋的窝棚忽然洞开,一百多个拎着木棍彪悍有力的穷苦人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在李明三个惊奇中,根子雨点一般削在几个阿拉伯兵身上。

    “恩人您快走,我们挡住他们!”

    一面回头喊着,一面那个中年汉子还拼命把棒子打在阿拉伯人身上。

    这人正是前几日围攻李明他们几个的穷苦市民,那件事过后,非但没有处罚,李明还想办法为他们找到了救命的粮食,尽管心里怕的要死,这些贫苦人却是站了出来!

    眼看着这一幕,李明却是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焦急的对着大喊着:“你们也快走,要不了多久,阿拉伯人援兵还会杀回来,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的!”

    可是没人理会她,所有人都仿佛仇恨那样拼命地捶打着几个阿拉伯兵,看的李明焦急的就要冲上去,却被姚崇猛地拉住了胳膊。

    “早一点找到薛讷将军,早一点铲平这些奸细!晚一秒城被攻破了,那就是生灵涂炭,死的人会更多!”

    一滴眼泪从李明眼角滑落,咬着牙,跟着狂奔的姚崇宋璟两人,李明头也不回的向军营跑去。

    身后,惨叫之声与刀盘斧劈之声隐隐传来。

    还好受过训练,气喘吁吁中三人好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城右军营,只不过看着军营的样子,三个人又是皱了皱眉头。

    往日里军纪松弛,可以随意出入是宋璟骄傲的本钱,可是如今,他分外痛恨这种散漫了,哨塔上一个人都没有,巡逻的士兵也是稀稀落落的,偌大的军营一点备战气息都没有。

    “鸣军鼓在营中塔上,去那里!”还是姚崇心眼转的快,一声呼哨,连个盘问的都没遇到,三个人就向中军跑去。

    军营中间有一座挂着大锣的塔楼,平日里,就是这东西召集全军的,不过这几天薛讷对儒兵心灰意冷,已经好几天都没用了,执勤的儒兵那个掏粪的男孩居然在睡觉,眼看着宋璟眼睛中都要冒火了。

    “喂,醒醒,鼓锤呢?出大事了,阿拉伯人混进成了!”抓着掏粪的那个男孩儒兵衣领,宋璟直接焦急的嚷嚷起来,谁知道这家伙却是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嘟囔着:“炊事班刷马桶没有棍子,鼓锤给借去了。”

    “你们是不是梦魇着了,阿拉伯胡人在一百多里外与李敬业总管大军鏖战呢,阿拉伯人又不长翅膀,能飞回来啊,做噩梦了自己回去哭去,别耽误小爷睡觉!”

    眼睛中差不点没冒出火来,揪着这家伙的衣领,宋璟张口叫怒骂,可这功夫,一声刺耳的声音却是划破空气猛地传来。

    噗嗤~

    “哎呦,真有阿拉伯人!”

第980章 .城门之争

    嘈杂的喊杀声忽然在乱糟糟一团的军营外响了起来,谁都不知道如此多的阿拉伯兵是如何混进城内的,这一个疏忽,给儒兵带来的却是血光之灾,癫狂的阿拉伯人奸细犹如地狱疯魔一样,见人就杀,一柄柄弯刀在月色中扬起了血光。

    沾着猛火油的火把四处乱扔,木头做的营房被点燃,火光熊熊冲天而起,屋子内的儒兵惊恐的逃了出来,看着阿拉伯人挥舞着弯刀凶狠杀过,第一反应却不是抵抗,而是溃逃。

    “真有阿拉伯人啊!”

    惊奇的看着下面火光烈烈,感叹的说了一句后,一股脓血从这个太原王氏后裔世家子弟的嘴角涌出,背后插着一支长箭,一个晃悠,人就直勾勾的从瞭望台上掉了下去。

    从没有见过的杀戮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还保持着拎着这家伙的衣领动作,宋璟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小心!”

    在下一秒,一个软乎乎的身体猛地撞在他肚子上,撞得宋璟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然后又是几支利箭猛地钉在了宋璟刚刚脑袋所在的地方。

    终于醒过神来,宋楚河疯子一样爬向挂着报警的大锣,脑袋上几支利箭还不断的弹射着,宋璟疯狂的就要站起身向大锣砸去。

    “你疯了!”

    抱着他的胳膊,李明又是猛地把他按了下去。肥胖的身体好不容易翻过来,看着头顶飞舞的利箭,宋璟又是焦急的大吼起来。

    “我没疯,赶快敲响铜锣,把全军唤醒起来啊!”

    “用不到了!”

    学着姚崇的样子趴在瞭望栅栏旁边,眺望下去,宋璟的眼睛又直了,短短时间内偌大的设拉子城忽然冒出了无数火光,烈火熊熊跳动着,音乐还能听到惊恐的喊声。

    至于脚下,浓烈的大火烧在干枯的木头上噼噼啪啪直响,咣的一声,偌大的二层营房塌陷在地上,溅起一地火星。

    别说人,猪都该被惊醒了,可宋璟几个看到的除了几十个阿拉伯兵耀武扬威的向里砍杀怒吼着,两千多人的儒兵,一个反抗的都没有。

    “莫非今夜,城就陷落在我们手里了?”

    宋璟还真是泄气的无力瘫坐在了地上。不过眺望了下方混乱嘈杂的城区一会儿,姚崇却是摇了摇头。

    “不,城墙还没有陷落,这只是阿拉伯人制造的混乱,咱们军已经指望不上了,当务之急去东城门,通知守城府兵禁闭城门防备突袭,只要挺过了今夜,明天就好了!”

    李明明媚的眸子再次亮了起来,一回头,宋璟却不见了,但看到下去的扶手一面摇晃着,一面沉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还不快走还等什么呢!”

    浓烈的大火旋起了大股大股的黑烟,似乎忙于追杀想后面逃散的儒兵,几十个阿拉伯人全都跑向了后营,小心翼翼从扎在营地中央天井的瞭望塔攀爬下来,左右看了一眼没人,宋胖子立马撒腿儿向城东方向跑去。

    才跑两步,冷不防从天井入口窜出来了个阿拉伯兵,两人正好装了个满怀,谁都想不到,一时间都惊呆了,愣了一秒钟,阿拉伯人方才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轮起带血的弯刀狠狠向下批去。

    心里咯噔一下,宋胖子赶忙双臂护住脑袋,悲催的咬着牙挨刀。

    砰~

    风声猛地从耳边划过,接着,些许粘糊糊的液体喷溅在了脸上,好半天,宋璟方才哆嗦着睁开眼,片刻后,宋璟立马抠着喉咙拼命地呕吐了起来。

    头盖骨都被掀翻了半边,那个阿拉伯兵软踏踏的倒在了地上,身后,拿着冒着火的短火铳,李明也是满头大汗,吁了一口气。

    “行了,没时间耽误了,快走。”一只手扯着狂吐不止的宋璟,一只手拉着脸色发绿的姚崇,李明没事人一般的飞奔向了营外漆黑的夜路中。

    身后,军营还在燃烧的噼啪作响着。

    东城门。

    “集合!”

    果毅都尉嘹亮的吼声中,步履匆匆,从营房中数百精悍府兵迅速冲出,连城墙上巡视的卫兵都下来了不少人,在城门附近宽敞的环城道路上列成了两个小方阵。

    “主帅不在,贼寇入城,传设拉子留后中郎将命,从我东城门抽调兵丁,入城镇压!”

    “逐个街道扫荡,务必不让任何贼寇逃脱,杀无赦!”

    “喏!”

    杀气凛然的整齐呼喊中,两队府兵跟随着他们果毅都尉,大步流星跑向了城内,去镇压胆大包天敢犯大闽的贼寇。

    城门下,一身盔甲的折冲都尉还在跟着没来得及换衣服,披着锦袍的留后中郎将葛欢身后作揖笑答着。

    “中郎将大人放心,有我部兵丁,那些阿拉伯人贼寇定然铩羽而归,献首城下。”

    “但愿如此吧。”

    葛欢此人乃是盛连山的部将,破受重视,祖上是北魏时期曾经领导六镇起义的葛荣,倒是破具有些军事才能,眼看着熊熊燃烧的城市,葛欢皱着眉头说道:“东城距离阿拉伯贼寇最远,所以本将才抽调你部官兵,不过也不可轻敌,务必把手好这通天门!”

    “喏!”

    见到折冲都尉答应下来,葛欢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又是吩咐道:“如此甚好,本将去西城门巡视了,大总管大兵在外,但愿不要出什么大事。。”

    “喏,卑职恭送中郎将大人!”

    在折冲都尉的送行下,葛欢骑乘上了战马,没等他领着亲兵出发,远处,黑漆漆的街道中,三个气喘吁吁的府兵模样人忽然闯了出来。

    “大人,千万不要从东城调兵啊!”

    听着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声音,葛欢忍不住皱着眉头回过头问道:“这是那部官兵?此时宵禁,何来散漫到处乱逛?”

    “是儒兵吧?”

    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神色,那折冲都尉鄙夷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听着李明宋璟嘶声力竭的喊着小心,葛欢也是轻蔑的充耳不闻,驾驭着战马缓步向城西跑去。

    可就在这时候,街头角落中,一个戴着湿漉漉头巾的黑影忽然冒出了头,手中游牧弯弓拉的紧紧的。

    嗖~葛欢应声落马,脖颈上插着一支长箭,倒在了路旁,一大摊血顿时流淌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乃至于身边十来个护卫亲兵还有阴山府折冲都尉都是惊呆了,片刻后,从东城门的左右街道中,竟然冲出了无数阿拉伯兵,呐喊着杀了过来。

    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猛地醒悟过来的折冲都尉立马难听的发出了狼嚎一般吼声。

    “杀贼啊!”

    如梦初醒的亲兵也立马怀带着无比仇恨,抽刀在手,嗖嗖的弓箭声中,最前面的几个亲兵府兵被射的犹如筛子一般倒在地上,后面的府兵,中郎将亲兵悍不畏死推开同伴尸体,与冲上来的阿拉伯伏兵撞在一起,厮杀成一团。

    “杀!”

    怒吼中,折冲都尉的横刀用的如出水毒龙,火光四射的对砍中生生把对方的弯刀都劈的脱手而出,下一秒狂暴的从阿拉伯人脖颈抽刀而出。

    喷溅的热血顿时染了折冲都尉一身,真有如打了鸡血那样,轮着出了锯齿的横刀,彪悍的折冲都尉旋风一般杀进了蜂拥而来的阿拉伯兵中,一道白色闪电忽上忽下,共同之处却是喷用的鲜血的到处都是,短短时间,他一人居然斩杀了六七个敌人。

    不过在后头远远观战着,宋璟又是焦急的大吼了起来:“都尉大人,城门!城门!”

    听着这话,折冲都尉惊愕的回过头。

    大约三十来个冲来的阿拉伯伏兵,可这些人根本没有用心与守城府兵厮杀,拼着死硬生生从府兵队伍中撞出了一条通路,五个混身是血的阿拉伯兵这时候已经杀到了城门下,沉重的大斧狠狠地砸在了门闸之上。

    咣,咣,木屑纷飞!

    这个愣神的功夫,身后一个刚刚被折冲都尉卸去半个右臂的阿拉伯胡兵疯狗一样左手轮刀,狠狠地砍向了那折冲都尉背后,咔嚓的脆响,一道血口子顿时狰狞的显露出来!

    惨叫一声,踉跄的栽倒在地上,那折冲都尉甚至连还手都来不及,焦虑的向前伸着满是鲜血的手大声的嚷道:“别管我,杀了那几个蛮夷!”

    听着自己主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后面几个府兵立马端起了弩,踏上箭矢瞄准了还在砍着门闸的五个阿拉伯兵。

    砰砰,弩箭钉进皮甲中,两个人瘫倒在地上。

    嗖~后脑勺中箭,又是一个阿拉伯兵软瘫瘫的倒在地上。

    即便是死士,也是有这心里底线的,身旁战友被射死,自己犹如暴露猎人眼中的兔子一样,剩余两个阿拉伯兵也终于心里防线崩溃,哭喊着丢下斧头向两侧逃去。

    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硬木门闸,所有人心脏似乎都放缓了几分,那折冲都尉更是松了一口气,宋璟三个则是喘着粗气瘫倒在了地上。

    可就在这放松一刻,城头上,守军府兵忽然疯了一样趴在跺口向下疯叫着:“大人,敌军,全都是阿拉伯人!”

    话音未落,咣的一声重响再一次在城外狠狠地敲响。

    就仿佛砸在所有人心头那样,踉跄的从地上弹跳起来,挥着刀向城外,折冲都尉拼命地嘶吼着,府兵们也是焦急的向城门口冲去。

    咣,咣,一下,两下,三下重响,不堪重负的城门栓终于在中间齐齐断裂,沉重的包铁城门轰然洞开。

    城门外,抱着撞城木的阿拉伯兵惊慌的向两边退却,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阿拉伯骑兵打着火把,驾驭着战马,疯狂的涌向设拉子城。

    “完了!”

第981章 .血战之夜

    形势严峻的令人绝望。

    派出去八百多府兵入城平乱,他一个上府也不过千二百将士,一多半还在城墙上,即使他们下来也无济于事,远远奔来的阿拉伯骑兵不下万余,如此高速冲击下,就算他的步兵也拦截不住。

    阿拉伯人的国家在西面,闽军在城北,城南,城东都布置下了重兵,谁能料到阿拉伯大军偏偏是从城西而来呢?

    “完了!”

    一晚上的努力白费了,宋璟瘫软在了地上,咬着嘴唇,李明把手探入怀中,一块金牌被她抓的紧紧的。被砍伤倒地的折冲都尉却仿佛孤狼一般弹跳而起,一刀捅进身旁握着刀哈哈大笑的独臂阿拉伯兵咽喉,旋即嗜血狂暴的大吼着:“杀胡!”

    愣了一下,残余的三十来府兵迅速聚拢在了折冲都尉身边,端着长矛横刀,每个人都是发出了震天的嘶吼声。

    隆隆马蹄践踏着城外麦田,大地都仿佛在颤抖,如同进入了人生的倒计时,每个人的心脏都是狂跳,好迎接下一秒的死亡。

    可就在这时候,一声紧张的大吼却是突然从城头响起。

    “跟我撬!”

    设拉子是波斯帝国的古京之一,时至今日,四面的城门上还保留了居鲁士大帝下令雕刻的怪兽头颅,十几吨重的巨石赫然成了设拉子一景。

    不过这惊人的文化财富,如今几百个人却是将武器插进了粘合的石风中,吃奶得劲儿都用了出来,拼命地撬着,钢铁与石头之间的较量,每个人的脸都是憋得通红,石像根部也是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杀!”

    冲过了原野,带领着麾下,一员阿拉伯悍将最终还是冲杀进了城门中,耀武扬威的将弯刀高高举起,可没等他重重批下,用方天画戟撬的作用力一人也是发出了最后惊怒的嘶吼声。

    “啊啊啊啊!!!”

    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缕稻草,沉重兽头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轰然塌陷,兽嘴狠狠啃进了地面,十多个阿拉伯骑兵成了殉葬,血肉模糊,骨断筋折,被活活砸死在了下面。

    沉重的兽头也将城门堵住了三分之二,仿佛海浪一样狂涌而来的阿拉伯骑兵也拉住了战马缰绳,终于停下了脚步。

    城上,气喘吁吁的闽军府兵终于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冲进城内,头戴头巾,披着阿拉伯人传统盔甲的贝都因猛将则慌了,四面八方全都是欢呼声,部下被隔绝在了城外,都仿佛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犹如掉进陷阱的野兽那样,那猛将恼火的四处张望着。

    忽然,猛地踢着战马肚子,阿拉伯猛将再一次狂奔了起来,目标却不是列成阵势的折冲都尉一行,而是不远处傻乐着观战的宋璟而去。

    谁知道这一刻阿拉伯猛将是怎么想的?也许宋璟太胖太抢眼了吧?总之,没等宋楚河反应过来,寒光透骨的弯刀已经直奔他粗大的脖颈而来,慌得后面李明再次端起了火铳,对着那猛将脑袋狠狠扣动扳机。

    没响。

    这时候李明放才想起,刚刚一枪已经在军营中开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来不及装填。

    刀锋呼啸在耳边,宋楚河甚至能感觉到来自死神的呼唤。

    咔嚓~

    又是鲜血喷溅而出,这一次,喷洒的更大,滚烫的血液浇了宋璟一身,让他哆嗦着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了再次不想看的一幕。

    刚刚耀武扬威的阿拉伯猛将半个身体都被劈开了,战马也在一击之中被压趴在了地上,血腥,内脏,血肉模糊的腔体还在喷用着鲜血,残忍的一幕看的宋楚河又一次哇的一下吐了起来。

    直接从城墙上跳下来,哪怕死死按着长戟缓冲,薛讷粗壮的胳膊,腿依旧不住地颤抖,不过看着这小子狼狈的模样,薛讷却是终于舒心的吐出一口浊气。

    死一个,等身三倍的银子罚款啊!这小子这么胖,老子十多年的饷银,算是保住了!

    “左军总管大人!”

    以往,薛讷可在军中一点威信都没有,可是刚刚那惊鸿一击,一刹那让他的形象在府兵中高大起来,后背还在流血,砍翻了几个阿拉伯骑手的折冲都尉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

    “大人,现在怎么办?”

    听着询问自己的声音,薛讷恼火的踢了踢路边葛欢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方才沉闷的说道:“马上召回本部,全力坚守城池,葛郎将不在,我没法调动其他城门守军给你,一切,就看你自己的了!”

    “喏!”

    大声的应答一声,折冲都尉旋即狠狠拉起了手中烟火,一个红光顿时被发射到了半空中,不过召集完属下,折冲都尉又是焦急的询问道:“将军,那城内的乱贼?”

    “交给我!”

    儒兵军官都有战马,此时,急急匆匆从城下下来的亲兵还有校尉等十几个人已经牵着战马奔了过来,从尸体上拔起了变了形的长戟,薛讷翻身上马。

    从前,薛讷是虐待狂,苦瓜脸,却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在宋璟几个心头这么高大,吐了半天,热血上头的宋璟脚步虚浮的又是拦在了薛讷的战马前,激动的问着:“将军,那我们做些什么?”

    这个请求还真是让扬鞭要走的薛讷愣了一下,兜着战马转了个圈子,方才指着一旁无所适从的李明吼道:“你俩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一根汗毛也不能让她掉下来!她可比等身几百倍的金子都要贵重!”

    说完,踢着马肚子,薛讷领着他从左金吾卫带来的十多从骑一股风那样向城内杀去,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算什么任务啊?真会敷衍人。”

    眺望着薛讷越来越远的背影,宋楚河却是不满的嘟囔起来,郁闷的看着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明还有尚且狂吐不止,变成真正小白脸的姚崇。

    可就在这时候,城头上,一声呼和猛地想起,下一秒,蝗虫一般的箭雨甚至越过了城墙,飞落了下来。

    嗖嗖嗖~仿佛突然长出的芦苇一般,就在宋璟三人眼前几步的距离上,数不清的箭雨插在了地上,撅着屁股吐的姚崇也收了今晚第一个伤,一支冷箭猛地插在了他屁股上。

    “快逃啊!”

    听着城头上府兵的怒吼,屁股跟着了火一般,也顾不上吐了,姚崇撒腿就往城墙根跑去,眼看着刚刚被劈成两半的阿拉伯猛将也成了刺猬,亡魂大冒的宋璟一把搂住惊呆了的李明,两人也是疯狂的向前躲避着。

    城下,突袭不成的阿拉伯骑兵愤怒的趁着夜色开始了攻城,无数贝都因弓骑兵打着战马回旋着把利箭射向城头,更是有阿拉伯骑兵悍不畏死的用绳套套住城跺向上攀爬。

    “杀!”

    背后一道血口子的折冲都尉也顾不得伤痛了,猛地向前挥舞出战刀,两百多个府兵也是把闽国令人生畏的钢弩探了出去。

    嗖,嗖嗖~长短羽箭漫天飞舞……

    城内,干枯的水井旁,新搭建的竹楼酒馆熊熊燃烧着,映照在火光中,顶着白色头巾的阿拉伯轻兵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下一秒,勾魂夺命的一把长戟猛地从后脑勺砍了过来。

    犹豫长戟头都弯了,这一击没有按照计划切下脑袋,却是打飞了半个脑袋,尸体无力的顺着井壁掉了下去。

    几个已经爬了出来的阿拉伯兵惊愕回过头,凶狠的闽国骑兵却已经杀到近在眼前,长槊横刀的挥舞中,光影映衬下的影子中一串串液体喷了出来,短短片刻,阿拉伯人被斩尽杀绝。

    “原来阿拉伯胡酋已经在井底挖了暗道,堵死他们!”

    听着地下慌乱的脚步声,扬起长戟,薛讷愤怒的咆哮着,听到命令,在儒兵中憋闷许久,一个个校尉亲兵凶狠且残忍的从旁边酒馆拖出熊熊燃烧的木头,狠狠丢了下去。

    伴随着烤肉味道,井底顿时响起了大片惨叫声。

    眼看着半燃烧的井底飘出浓郁黑烟,薛讷又是满意的拍了拍手喝令道:“我们走!”

    “将军,还去哪儿?”

    “去火烧的最烈的地方,那是哪儿?”

    随着薛讷手指方向,亲兵疑虑的探望一眼,旋即不可置信的惊叫着:“那,将军,那好像是我们儒兵的军营!”

    从马上摇晃一下,薛讷差不点没掉下来,慌得身边亲兵赶忙围了上去,焦急的高叫着。

    “将军!”

    “将军你没事吧?”

    好半天,凄厉的吼声这才在人群中响起。

    “都是银子啊!”

第982章 .军心涣散,投笔从戎

    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设拉子城,这一晚上又遭遇了噩梦一般的打击。

    才从远方运来的建筑材料化为了灰烬,在新建成的酒馆废墟旁边,肥胖的店主人绝望的瘫坐在了地上,靠近东城门的工人坊中,一个个家属神情麻木的抬着已经冰冷的亲人尸体。

    “你们怎么就死了呢?”

    尤为悲惨的痛哭声嚎啕惊天,昨夜,损失最惨重的莫过于儒兵了,两千多人居然阵死四百多,直到天亮,官府征集的民夫这才扑灭了军营中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具具血肉模糊或者烧糊了的太学生尸体被整齐摆放在院子中。

    瘫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几欲晕过去的,却是平日里最是苛刻,最是不得人心的儒兵中郎将薛讷。

    失声痛哭中,眼泪甚至冲散了这个硬汉昨夜因为厮杀而喷溅在脸颊上厚厚的血痂,悲苦的声音,真是莫过于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列成一队送别着战友,被找回来的儒兵们更是感觉到了莫大悲凉萦绕心头,脑袋上犹如千斤重担压着,每个人都抬不起头来。

    两千儒兵被八十九个阿拉伯胡蛮打的全军溃败,落荒而逃平日里目高于顶的太学生清醒过来后,内心犹如被油锅煎熬一般,浓郁的耻辱感觉噬咬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尤其听着薛讷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声,每个人心头的内疚更是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将军,时辰到了,该送战友们走了!”

    在薛讷一旁,宋璟劝说着搀扶着薛讷的胳膊,谁知道猛地挣开宋璟的手,薛讷还是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在宋璟,姚崇三个束手无策的时候,冷不丁急促的马蹄声从营外传了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府兵果毅都尉直愣愣闯进迎来,对着集结的儒兵们高声大喊道:“十万火急,本将马上要见你们中郎将!”

    惊愕了一下,陪同在一旁的姚崇立马高声喊道:“这里,在这里!”

    穿过触目惊心的白布单,看着低头失声痛哭的薛讷,来的那个果毅都尉也是惊呆了下,犹豫片刻,果毅都尉也是焦急的但系跪拜在地上,行了个军礼,焦虑的吼道:“薛郎将大人爱兵如子,末将佩服。”

    “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阿拉伯蛮夷骑兵如黑云压城,设拉子摇摇欲坠,全城十多万百姓,数千将士的性命全都系于大人一念之间啊!您如今是设拉子最高统帅,求您振作起来,率领大伙于阿拉伯胡虏决一死战!”

    “振作,我怎么振作?”

    这才把头抬起来,薛讷却是眼泪汪汪的嘶吼着,出征之前,闽王曾言,折一儒兵,赔偿三倍等身白银,这一下死了快五百,一个就算一百斤,他也得赔偿闽王八万两白银,这个时候可不是发现美洲大陆,欧洲人通过海上贸易疯狂向华夏输入白银的时代,八万两白银还是很值钱的,足够他奋斗到一品太尉,开五十年的俸禄。

    如同背上了一辈子房贷,也难怪薛讷伤心如斯了。

    “大人振作啊!”

    眼看着薛讷悲痛欲绝,宋璟三个赶忙又是悲切的劝阻起来,来的果毅都尉更是双膝跪地,以头抢地,同样悲声的叩首说道。

    “大人,您不站出来,死的人会更多啊!”

    果毅都尉足足磕了六七个头,这才把薛讷从悲痛中唤了回来,抹了一把眼泪,薛讷依旧哆嗦的脸,哽咽的艰难问道:“东门战事如何了?”

    大喜之下,那果毅都尉赶忙搓着手叙述起来:“东西南北八个都折冲都尉大人已经全都汇聚东门,恭候中郎将大人,昨夜葛欢大人战死,大家急需要大人领头,部署战术,再晚一点,阿拉伯胡虏就要开始进攻了!”

    可算从哀伤中解脱出来,薛讷悲催的对一旁亲兵摆了摆手:“快,给我备马!”

    劳累了一夜,浑身汗津津的战马又被牵出,骑在马上,与那个果毅都尉并驾齐驱向东城门赶去,一面走,一面薛讷还问着:“昨夜东城战事,战果如何?”

    一提这个,那果毅都尉禁不住脸色一暗,浓郁的悲伤也是席上他脸庞,神情黯淡,他叹息着解释道:“昨夜,阿拉伯人仿佛疯了一样,反复进攻东城门,自折冲都尉谢军友谢大人一下,我军战亡三百一十五口,损失惨重啊!”

    一个上都折冲府不过一千二百人,死亡三百一十五,四分之一就算打没了,而且连昨夜杀敌最是勇猛那个折冲都尉都死了,可见战况之激烈。

    不过说者无意,一个损失惨重又是触动了薛讷心头的伤痛,回头看了一眼整齐排列的白布单,薛中郎将再一次在马上嚎啕大哭。

    送别了薛讷,死一般的寂静足足持续了好半天,终于,几个团率沉重的站了出来,招呼麾下开始焚烧尸体,一股股浓烟又是熊熊冒起,好半天,一具具寒窗苦读十余年的躯体方才化为了飞慧,直冲云烟。

    这个年代读书人可是宝贵的很,谁也不知道闽王为什么会下这个决定。收敛了战友的骨灰后,似乎料想着自己的前程,一个个幸存下来的儒兵沉闷的向后面搭建起的新的帐篷区走去。

    似乎每个人都是心灰意懒。

    可就在一片万民齐哀的气氛中,头顶上唯一幸存的中军铜锣忽然被猛地敲响了起来,震耳欲聋的铜锣声一下子将剩余一千多个儒兵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却是宋楚河这个胖子站在昨夜那个瞭望塔上。

    只不过与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宋璟厚实的脸庞上,此时完全是肃穆,甚至包含了无比的愤怒,在一千多个战友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这个愤怒的胖子无比嘹亮的大吼起来。

    “耻辱不?”

    “我们是兵?让区区不到一百个阿拉伯胡酋杀了我们五百个兄弟,平日了,我们高谈阔论的杀身报国,舍身成仁哪儿去了?还要薛将军率领不到二十骑精锐替我们杀敌报仇!你们能忍下这口气吗?”

    “儒兵名头响亮,如今连守城人家都不用我们,当兵当到这份上,你们咽得下这份耻辱吗?”

    “忍不下又能怎么办?”

    底下,看着这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胖子,最下端,一米八五多高的鹿汉却是掐着兰花指,率先沮丧的嚷了起来:“我们是太学生,本来就不是兵,怎么跟那些又凶又蛮的阿拉伯蠢汉打?”

    “是啊,那些阿拉伯人简直不是人,是牲口,那么粗的柱子,居然被他们的弯刀一刀砍断了。”

    “昨晚焦兄就是被一到劈成两半,怎么和他们打?”

    “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想办法解散回国吧。”

    昨夜阿拉伯人的恐惧再次浮现在眼帘,一声声沮丧的议论中,儒兵们再次向帐篷那头垂头丧气的走去,这一幕,看的宋璟目眦欲裂,再一次把从马桶中找出来的鼓锤狠狠地敲打在了铜锣上。

    当当当震耳欲聋的声音再一次让千多儒兵惊愕的停住脚步,对着周围,宋楚河再一次愤怒的大吼起来。

    “闽王铁林的兵也是一刀一枪练出来的,凭什么我们不行,我们是太学生,整个闽国最精华的读书人,哪怕当兵我们也要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更强,更彪悍才对,我们应该自发的训练起来,强悍我们自己,这一次的耻辱已经够了,下一次,我宋楚河绝不把命运再寄托在别人了来救命上了!”

    宋楚河嘶吼的撕心裂肺,振聋发聩的话也是让一群平时好说的话太学生们沉重的低下头,思虑着宋楚河的话。

    可惜,嫉妒与堕落总是对聪明人的诅咒,沉默了片刻后,团率辛茂将率先不屑的讥讽起来。

    “宋胖子,少勾引人心了,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哪儿轮得到你在这儿说大道理。”

    “训练大事自有我们这些上官定夺,用不到你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先把自己这身肥肉减下去再说吧。”

    “大家伙走,走,我们回营,让宋胖子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发神经吧。”

    出声的多是各团各旅的团率旅率,他们的吆喝中,一群群儒兵再一次垂头丧气的散去,看的等在望楼下的姚崇和李明目瞪口呆。

    “你们,哎,你们别走啊!”焦急的,姚崇试图拉住路过的人胳膊衣袖,李明则是泄气的多这叫,愤怒的嚷嚷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父真至理名言也!”

    转眼间,千多个儒兵散去一空,回头看着从瞭望塔上爬下来的宋璟,姚崇忍不住沮丧的摊开了手说道:“宋兄,这可怎么办是好?”

    “他们不来,我们就练我们自己!”

    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沮丧,宋楚河反倒是更加的坚毅,目光炯炯的看着两人说道:“三十六人抚西域,六头火炬走匈奴!汉有班超能创下不世之功,封侯拜相,我们投笔从戎,凭什么就创不下一番基业?”

    “走,咱们披甲出操去!”

    “嗯,我也去!”

    慷慨激昂的说完一番后,宋璟回头就往武备库走去,想都没想,嚷嚷一声李明就跟了上来,眼看着俩人转眼走出去十多米,。姚崇还是傻眼的看着喊道:“真去啊?就我们三个,太丢人了吧?”

    “喂,等等我啊!”

第983章 .军魂,争夺

    别的军时间排的都是满满的,早晨出操,全副武装五公里,上午进行队列练习,下午还要对着草人联系刺杀,射箭,平时时间还要下田干活,几乎全天没有闲着,儒兵们,除了早晨一个出操,上午训练他们服从命令的立正队列,其余时间都是清闲的。

    最近入驻设拉子后,就连早晨出操似乎都免了,散漫了好几天的太学生甚至比在国子监读书时候都不如。

    不过这一天中午,这种情况却被打破了。

    “一二,一二!”

    整齐的口号中,三个披着全副三十多斤重盔甲,或胖或瘦的府兵满头汗水,艰难的沿着设拉子复杂的大街出操奔跑。

    尽管一面喘着风箱一样粗气,宋楚河一面还坚持着喊着一二的口号,淋漓的大汗伴随这热气甚至在他头上蒸腾起了一层水雾。

    跟在她左面,李明俏丽的脸颊上也是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润光泽,细声喘息着,却是一步都不停,左面,同样大汗淋漓,姚崇苍白的脸上却总是蒙上一层一缕,好半天,他方才忍不住追上宋璟,气喘吁吁的大声问着。

    “宋兄,我们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是意义,我们是兵,当兵出操杀敌天经地义!”

    “可就我们三个!”

    “哪怕帝国就剩下我们三个兵,当兵出操杀敌也是天经地义!”

    三个人中,姚崇的脑袋总是转的最快,宋璟略显的有些愚笨,可是姚崇依旧愿意与他成为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这个胖子总是能在最关键时刻最果断的下定决心。

    不管对错,他总能带领在前面寻找出路,给人以希望,看着宋璟坚决的回吼着,愣了愣神的姚崇终于也是下定决心,沉默着,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经历了昨天的混乱,再加上一大早上府兵们已经聚拢在了城墙上开始准备抵御阿拉伯人入侵,偌大的设拉子城似乎已经趋于崩溃了,街道上,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群试图逃出城去,一些人开始打砸富商店铺,罪恶开始蔓延。

    这一二一二的声音在整片混乱中显得格格不入,以至于每经过的地方,哪怕忙忙碌碌背着行礼要搬家的市民们,也是忍不住诧异的望过来。

    “第一圈!还有三圈,兄弟们!”

    比以往薛讷要求的出操的距离足足多出去两倍,跑完一圈到了军营门口,抹着头上淋漓的汗水,宋璟对着两个同伴大声的鼓励着。

    可就在这时候,冷不丁从军营内冲出了二十多个府兵小子,为首那个黑乎乎的天竺小个子崔帕克离着老远就招呼着:“宋哥,等等小弟!”

    同样的全副武装,多出了十多倍的人,宋璟真是又惊又喜,略有些感动的回过身询问道:“你们……”

    “正副队正大人都来了,我们这些小兵怎么敢不出操?”

    听着天竺小子笑嘻嘻的回答,宋璟感动的点了点头,李明则是妩媚的翻了个白眼。

    “油嘴滑舌!”

    “哇,队正大人,您今天太像个娘们了。”

    “去死!”

    拌嘴中,有了同伴的加入,心头暖了许多的宋璟三个似乎恢复了不少力量,奔跑的脚步更加坚定了。

    府兵出操于城内,不光是他们本身,他们身上漆黑的制服盔甲更加代表了闽国的威严,三个府兵与二十个府兵的分量又截然不同,尽管一个个府兵跑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路过的地方,正在打家劫舍打砸发泄着末日怨气的设拉子市民还是稍微畏惧的收敛了一些。

    第二圈跑回军营后,等待大汗淋漓的宋璟一行则是数百个忐忑不安的儒兵府军。

    第三圈,第四圈,除了一些坚持面子自以为军官元老的没来外,整个儒兵都加入了出操的队列。

    大闽军法森严,已经选择了府兵这条道路,如果再回去,可能让之前做出的努力,好不容易考上的太学生身份都丢失的一干二净,逃兵名声甚至给家族蒙羞,而昨夜的战斗又让他们见识到了战争的真正恐怖。

    看似宋璟胡闹的出操,实际上却是给所有儒兵府军指明了一条方向,带来了新的希望,既然已经不能退缩,就一条道走到黑好了,看看将来谁才是真正的王者,踩着累累尸骨踏上成功之路的王侯将相。

    一千三四百的府兵集体出操,也给偌大的设拉子城带来了震撼,尽管府兵们没有逮捕任何一个人,出来打家劫舍发泄私怨的市民还是在浩浩荡荡的大队伍赶到前灰溜溜的躲了起来,不少带着全服家当想要逃出城的居民们也是一一回了家,反正出不去,还不如相信这些府兵。

    用过午饭后,已经恢复了士气的儒兵也没有闲着,上千的草人被摆放在了校场中,拍成行列,回忆着昨夜的恐惧,千多号府兵把恐惧化作了动力,仿佛要把全身力气都用出来一般,长枪,横刀,对着眼前的木心草人疯狂的劈砍着,令人热血沸腾的喊杀声回荡在了军营的上空。

    军营附近,隐隐约约不知道什么时候汇聚了成千上万的设拉子市民,听着士兵们在里面嘶吼与咆哮,有的人放心的离去了,有的则是在简陋的栅栏外跟着大声的叫好。

    如此多的府兵中,最边沿的宋楚河绝对是最用命的一个,三米长沉重的步槊死死握在手中,汗水已经让槊干湿润了一圈,绕是如此,宋楚河依旧全神贯注的对着眼前草人刺杀去,没一刺每一声爆喝。

    “杀!”

    血脉贲张的吼声中,隐隐约约一只巨兽仿佛在儒兵头顶的天空中,缓缓成形。

    …………

    浑然没想到自己不在,自己麾下的队伍会如此主动奋进,不过目前薛讷已经没有时间顾虑这些了,他此时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

    带头在第一线,薛讷健壮的身躯趴伏在已经缺了一块跺口的后面,全神贯注的听着身后的声音,城墙上,吱呀吱呀的木头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不断传来。

    “杀啊!兄弟们杀胡鞑子啊!”

    忽然有将士受不了这种沉重的压力,站起了身轮刀奋力的向下斩去,可却是斩了个空,阿拉伯爬墙的敌军还在几米外。

    战场上,犯错误的机会往往一次都没有,没等跟着声音冲出来的十多个府兵缩回身体,在下方端着复合弓已经狙击多时的阿拉伯兵密集的箭雨射击下,转眼间他们胸膛的已经插满了箭矢,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有的甚至掉下了城墙。

    对于这些冒失鬼,薛讷没有一点同情,而是叹息的摇了摇头。

    闽国十六卫多经历过战火,左金吾卫的成员就是绝大部分在南方平叛战场与天竺其他种族的战争中历练出来的,遮娄其王国等国灭亡后,文明程度相对较低的南天竺蛮族向华夏的岭南云南那样,森林沙漠中的部族时而叛乱时而投降,倒是成了闽国天然的练兵场。

    可绝大部分府兵还是从人口稠密的北天竺调拨的,这些人虽然经过训练,但毕竟没有杀过人见过血,现在薛讷算是知道,昨夜那么勇猛的折冲都尉为什么都阵亡了,带这样的兵,也是极大考验了主帅的忍耐性。

    神经绷紧,薛讷全神贯注的听着,身后墙另一面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近。

    终于,薛讷猛地把身边旗帜推倒,旋即轮起横刀直接向跺口劈去,咔嚓一声,甚至没等薛讷看清,切西瓜一般的脆响过后,已经喷溅了薛讷一身的“西瓜汁”,最先登上城墙的沙漠贝都因骑手哼都没哼出来就仿佛破麻袋那样砸了下去,甚至还砸翻了几个战友。

    跟着薛讷,埋伏在城跺下的府兵也终于是嚎叫着释放了出来,有的搬起石头拼命向登乘梯上砸着,有的则是用钩镰枪勾着梯子扶手向下用力一推,惨叫声中一大串阿拉伯人就摔下了九米多高的城墙。

    下面的弓箭手抽冷子向上放箭,上面也是踩上钢弩对下方拼命反击着,一时间天空乱舞的弓矢犹如飞蝗那般密集,城上城下都是溅射出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一天的战争中,也许登城不过五六次,而一次登城战,不到一刻钟就被打退了,死了足足快百人后,阿拉伯人也是在呜呜凄凉的号角中向后退却,不过这时候,却也到了薛讷最紧张的时刻。

    “趴下!”

    大喝一声,浑身神经蹦的紧紧的,薛讷自己第一个躲回了跺口,旋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府兵校尉旅率等军官,他们都是十六卫退到地方的老兵,一面躲回去,一面也是焦急的对着麾下下令着。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自如的在战场上把握情绪,有的杀红了眼的府兵尚且对着狼狈从云梯上逃窜下的阿拉伯兵挥舞着长矛刀枪,向下射击着,有的甚至扶着扶手跟着爬了下去。

    黑压压的阿拉伯骑兵战阵中,绕口晦涩的命令忽然响起,下一刻,数千精骑打着战马彪悍的杀出,密集的箭雨接着战马甩出去的力量狠狠向城头惯去,一时间结实的夯土城墙上犹如长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色芦苇。

    一时间,来不躲回去的府兵全身插满了箭杆横死在了城头,尸横狼藉,不过,这还不是让薛讷担心的,在箭雨过后,他身后的城墙上尖锐的呼啸声突然响起,刺的人耳膜发痒。

    薛讷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下一秒,砰地一声巨响,仿佛火药爆炸般的效果一样,城跺上崩开了花……

第984章 .匪夷所思的命令

    哪怕坚硬的包砖城跺在这一击之下都是断了半截,躲在后面的将士惨叫一声,从腰部断成两截,血液淋漓在夕阳中居然形成了一道的彩虹。

    这些年,闽国军队在不断强化,阿拉伯人同样也没有落后,尤其是阿拉伯还不是一个纯粹的游牧民族,在绿洲里耕种的阿拉伯人有着善于学习其他民族的虚心精神。

    吞并了波斯帝国,阿拉伯人学会了铁甲骑兵技术,击破了拜占庭,阿拉伯人又学会了罗马工程学的一小部分,在西方世界赫赫有名的罗马弩在阿拉伯人手中发挥了更为光辉的一面。

    弩身变得更加简洁,学习了闽国的弩车,阿拉伯人将弩臂用弹射弓复合弓相结合,而且为了骑兵作战部件还可以拼装,几匹马拖着一副弩炮,万多阿拉伯骑兵居然在东城门外架设了八十多门砲,这些弩炮一日间让守城的闽军吃尽了苦头。

    也许眼看日落,知道今日不可能攻下了,阿拉伯骑兵最后的袭击打的尤为凶狠毒辣,夹杂着弩炮,一波箭雨一波石头炮弹,沉重的弩炮甚至能打断女墙,弹射进城池的更是把城墙附近的房屋砸的千疮百孔,不少躲在城墙根的守城府兵也受到了波及。

    幸好,弩炮的可拆卸性牺牲的是精准度,一百发炮弹,也就有一发能起到致命一击摧毁城跺的作用,多数还是打在了城墙外,激烈的炮战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太阳最后一缕余晖照射在天边方才结束,阿拉伯人撤离城墙大约两里左右,就践踏在原来的玫瑰田上,万紫千红被马蹄,骆驼蹄子踩踏成了零落红泥千万朵,似乎散发出了某种哀伤。

    迟了一刻钟,确定阿拉伯人撤退,绷紧了一天神经的闽军府兵这才从千疮百孔的城跺后探出了头,疲惫的甚至连对身旁死难战友的哀伤都来不及表达,就匆匆下城休息去了。

    城头上,两班人马换防,新到的府兵一时间没来得及把手位置,显得城头空空荡荡的,让薛讷孤一个人的身影颇为孤独,回首看着断裂破损的城跺,低头再看着城墙下方,包砖的外层城墙在弩炮打几下四分五裂,大片的剥落,露出里面已经十多个世纪的设拉子古城墙。

    看到这些,薛讷忧心忡忡。

    清点战果一直到了很晚才借宿,这一天轻重伤外加阵亡,失去战斗力的大约有五百多人,打死打伤阿拉伯人似乎更多,但别忘了敌众我寡,守卫设拉子的不过八个都四千多点府兵,昨天加今天,差不多五分之一战斗力蒸发了。

    更为致命的,设拉子人心还不齐,就算下属府兵也是有归属的,这次出兵,出动的府兵就多是左右千牛卫下属,军官也多是左右千牛卫退役的老兵,他们对原本的上官,中郎将葛欢能言听计从,对左金吾卫来的薛讷,则有些使用不灵了。

    早上,那个果毅都尉之所以急急匆匆去请薛讷,就是因为敌军要攻城了,七个折冲都尉竟然没有争吵出谁负责那一段城墙,最后与其说是薛讷的威望,不如说是咄咄逼人的阿拉伯骑兵逼着这些都尉按照薛讷分配的次序守卫城墙。

    西城,南城,北城都有小股阿拉伯骑兵骚扰,不得不防,薛讷在三个城门处都留了一个下都,大约四百五十人到六百人防卫,这就分担出去了一千六百多,剩余力量与阿拉伯人在城墙上决战,个个都损失惨重。

    晚间的军事会议上,没有遭到损失的三个都折冲都尉略显紧张,还在思索着能否有办法减少损失,剩余四个都外加一直守卫东城门的上都银山折冲府两个果毅都尉全都是脸色难看,有的甚至还挂着伤。

    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开,却没有一个有心情食用的。

    死一般的寂静。

    “薛中郎将,您父亲也是一方名将,您就说说,明天的仗该怎么打吧?”

    终于,今天来请薛讷的果毅都尉打破了平静,沉重的问了过来,这话引得其他十多个军官也全都观望了过来。

    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今日阿拉伯人攻城虽然猛烈,但还没有竭尽全力,还带些试探性的味道,明天,则是最关键的一天,蛰伏在不知道那个山脚中这么久,特意避过李业诩的主力,阿拉伯人就是为了再劫掠设拉子城一次,但他们时间有限大约只有两三天时间,明日下不了城,就必须走。

    明日即是阿拉伯人最后的疯狂,必然惨烈。

    这也是决定生死的一天,战得过就生,战不过,恐怕这八个都的府兵也得向之前设拉子守军那样,拼个全军覆没。

    眼看着一张张紧张的脸颊,薛讷的眉头也是皱成了川字,他何尝不知道明日一战的关键,跟着父亲薛礼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处理如此生死攸关的大事。

    “明日西城就留一个旅戍守,剩余都汇聚在东城,本将决定,发动东城百姓上城守城,拆城墙附近梁木石头以备奋战,南门北门守军减半,留五百人屯驻四平街,任何方向战事吃紧,立马赶去支援。”

    “至于谁守南北门,谁在四平街居中策应,咱们抓阄,让天来决定吧!”

    如此军事大事,不考虑将士们的疲劳程度,用抓阄来处理看起来似乎有些儿戏,不过这个时候薛讷也没有心情说服每一个都尉尽心牺牲,与其让带着怨气上战场,还不如这种方式呢。

    果然,抓到了居中或者次要门洞的都尉松了口气,抓到主战场的都尉虽然不甘心,但也认了命。

    不过到这时候,薛讷才忽然醒悟的一拍脑袋。

    “对了,本将麾下还有儒兵千五百人……”

    “中郎将,算了,算了!”

    没等薛讷说完呢,七个折冲都尉,十多个果毅都尉居然一起摆手否决,儒兵的光辉战绩他们可听说过,两千一百多被八十二个阿拉伯奸细打的全军溃退,死五百,才杀了对方一个,最后还是薛讷的骑兵冲垮了阿拉伯人,靠着里坊之间的民壮武侯才把这些奸细一网打尽的。

    这战斗力还不如民夫,各个都尉可不想明天自己阵地上多出来些乱叫乱跳的太学生。

    眼看着众口一词的拒绝,薛讷不得不郁闷的把话咽了回去。

    分配任务,补给物资,一直忙碌到了半夜十分,薛讷才得以返回军营,此时,劳累了一天的儒兵倒是没有晚来看书,而是早早睡下了,看到这样一幅情景,薛讷禁不住无语的摇摇头。

    “这群读书人,心倒是大,这都能睡得踏实。”

    疲惫劲儿上了来,薛讷也是打着哈欠向自己的中军走去,谁知道刚走到门口,一胖一瘦两个人却是拦住了他的步伐。

    “薛将军,儒兵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明天请派我们也上战场。”

    看着姚崇宋璟两人恳切而真诚的目光,薛讷却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今晚提到儒兵,各军都尉不屑的表情让薛讷禁不住一肚子火,没好气的挥了挥巴掌:“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两人禁不住惊呆了下,一个风风火火的影子忽然从角落中钻了出来,气急败坏的掐着腰嚷嚷着。

    “凭什么轻视我们儒兵。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有多努力,都是兵,凭什么不能给儒兵一个上战场的机会?”

    眼看着双手掐腰李明那张泼辣的小脸,薛讷顿时又头疼了,怎么把这位祖宗给忘了?

    无奈之下,扯着姚崇宋璟两人的胳膊,薛讷干脆绕开了气势汹汹的李明,进了属于他的中军屋子,一番吩咐后,宋胖子和姚小白脸满脸古怪的出了门。

    “怎么样,薛苦瓜答应没有?”

    一出来,李明又急切的迎了过来,她的问话让两人脸色愈发古怪的对视了一眼,旋即一同点了点头。

    “薛大人命令我们儒兵明日在南门集结,伺机行动,游击敌人。”

    “这不办成了吗?那你们还愁眉苦脸的干什么,走,快去告诉大家!”

    心机单纯的李明兴奋拉着一胖一瘦两个胳膊向营内走去,浑然没有注意到两人面色的古怪。

    …………

    躺在床上,满脑袋都是明日的决战,哪怕三更天天色发白了,薛讷都没睡着,直到四更天,浓郁的困意这才让薛讷朦胧的陷入睡梦中,可惜这难得的小憩没过多久,就又被打搅了起来。

    “将军,城墙有动静!”

    听着这短暂的一句话,薛讷顿时随意全无,立马翻身起来,跟着报信的校尉牵上马,急急匆匆的出了门。

    有动静的倒不是东城区,而是最远离战场的西门,守夜将士们用吊篮吊上来的闽军军官背上插了十多箭,全身都被血浸透了,可就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死。

    直到看到了薛讷那身中郎将衣甲,这才挣扎着递出了手中的蜡丸。

    扭开蜡丸,迅速读了两遍上面的密信,一时间,天不怕地不怕的薛讷,脸色居然也变得煞白。

    片刻之后,七个折冲都尉十多个军官也被召集在了东城门,听着薛讷新布置的军事动作,每个人也是脸颊剧烈的颤抖,甚至阴山卫的折冲都尉还不可置信的惊叫着。

    “大人,您没疯吧?”

    面无表情,借着晨光,薛讷举起了那封密信,一个红彤彤的大印映入了十多个军官眼帘……

第985章 .也门枭雄

    阿拉伯人的指挥艺术也的确逐年得到提高,大扩张时期,阿拉伯人还主要以部族贵族酋长统领军队,如今,却已经有专业的军官带领定规的军队作为战争分子参与战事中,而且炮兵,骑兵,步兵,也有了详细划分的兵种协同作战。

    虽然后勤,医疗,阿拉伯人还差得远,但并不耽误阿拉伯大军成为一部精良的杀人机器。

    一大早晨,来自非洲犀牛角做的战号凄凉的传遍了整个营地,骆驼背上绑着旗帜的掌旗兵率先出营,以一些自己人才能看懂的规律在设拉子东城门外列出一个大体框架,片刻后,黑森森的骑兵犹如奔涌的浪潮那样填充到了这个容器中。

    从半空中鸟瞰,偌大的阿拉伯军队呈现个不规则梯形,前细后粗,遍布其中的骑兵并不规整,却是呈现出一种神秘波纹,仿佛巫师的魔纹那样,动人心魄。

    骑军中央,阿拉伯人学习闽国的地方愈加明显,旌旗林立,战鼓嶙峋,旌旗与鼓乐组成的指挥系统如同神经那样控制着整支大军。

    最隆重的旌旗下,站着的那员头戴金冠,身披模仿闽国龙袍,身上绣着阿拉伯真言的贵族酋长,手中甚至拎着一把正统闽国马槊,宽大的矛头上血槽中甚至隐隐能见到暗红的血色,长长的槊杆上也是密布着砍痕,明显这是上过阵杀过人的真家伙。

    拿着着真家伙的人也是相貌出众,浓密的眉毛将鹰一样锐利却深陷的眼窝保护在其下,高耸的鹰钩鼻子更是犹如鹰的喙一样,照比几年前,原本细密的小胡子变成了浓密的大胡子。

    更加显得鹰视狼顾。

    萨拉丁,阿曼以及也门的主人,大马士革政权被推翻后,更是加冕自己为阿拉伯人的哈里发,不断北上与美索不达米亚半岛上库法总督齐雅德以及巴士拉总督幕基赖征战不休,意图染指富饶的美索不达米亚。

    只有劫掠闽国边境,倒不是因为闽国所谓的对阿拉伯叛军宣战,实际上仅仅是例行公事而已,沙漠的生存环境极端恶劣,以至于别的文明,向来是盗贼行径的劫掠,到了阿拉伯却成为一种民族风情。

    沙漠中游牧的贝都因人天生信奉强权就是公理,按照阿拉伯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劫掠是一种自然而又合乎逻辑的行动,以至于某一部落抢劫与掳掠越厉害,某一部落越成为周边阿拉伯人崇拜的核心,强盛的标志。

    甚至阿拉伯的古诗中还公然的吟诵着这种社会状况。

    我们一届略微职业,劫掠我们的敌人与邻居。

    倘若无人可供我们劫掠,我们就劫掠自己的兄弟。

    这种情况下,以哈里发为首国家性劫掠也就不足为奇了,年年阿拉伯人都会犯边,只不过这一次打的格外顺利,头一次突破了闽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坚固的扎格罗斯山脉防线,尝到了硬壳后面果实的芬芳,设拉子的富庶让冲进城的贝杜因骑兵甚至以为到了伊斯兰教中描绘的天堂。

    以至于盘庚了几日,听闻闽国讨伐大军出发后,萨拉丁依旧处心积虑的没有撤退,率领大军埋伏在严寒与酷热交替的南方佳恩比尔山谷,仿佛潜伏的毒蛇那样等候李业诩的大军追出去足够远,这才对设拉子再次发出悍然一击。

    比昨日更加的锋芒毕露,高举起当年从李敬业手中夺得,已经变成权利象征的马槊,萨拉丁阴沉的嘶吼着。

    “出战,以主的名义攻下这座城市,劫掠它,让设拉子的富庶滋润沙漠战士干渴的咽喉!”

    都见识过闽国城市的富庶,这样的号令下,梯形军阵最前端数以千计的阿拉伯轻骑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每个人都是兴奋的嗓子眼儿小舌头乱颤,呼啸着驾驭战马向前冲去。

    不过最先发出怒吼的却还是弩炮。

    好像昨天傍晚的攻势延续,比昨天又多出来二十之数的弩炮阵不分次序无差别向城墙上倾斜着怒火,十多斤重的石头狠狠砸在城墙,城跺上,第一时间宽厚的东城门各处开了花,垛口喷溅着锋利的石片,偶尔还能看到后面躲着的闽军府兵惨叫着扑倒在滴,成片的墙皮脱落,包砖被打的四分五裂,密集的箭雨又给城头添加了一层黑压压的尖刺,就像张满了芦苇一般。

    令人恐惧到仿佛末日崩塌一样的攻击下,偌大的城墙都在哀鸣着。

    轰鸣的攻击持续了一个时辰,城墙上城跺仿佛老喝可乐而不刷牙的懒鬼龋齿一样参差不齐,隐约能看着暗红色的血流流淌在露出夯土,坑坑洼洼的城墙面上,一直关注着的萨拉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一次挥槊怒吼。

    射箭射了半天,胳膊酸软的轻骑兵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撤退去,后面,骑着骆驼,吆喝着冲上来一些皮甲更厚的战士则是战意冲天的抵达了城下。

    提起阿拉伯人,人们印象中总是来去如风的铁骑,殊不知阿拉伯人也是半农耕半游牧民族,生活在沙漠绿洲狭小的耕地面积,为了保卫可怜的成果,阿拉伯人定居部落的凶悍甚至还在游牧部落之上,早期穆圣的军队中也是依靠骆驼步兵打天下的。

    也门与阿曼原本是整个阿拉伯半岛上最富庶的地区,这里受到海洋季风的影响最大,土地肥沃,被称为半岛的明珠,可富庶也带来了灾难,这里先后被埃塞俄比亚,萨珊波斯所征服,劫掠。

    尤其是经济中心转移到波斯湾直达美索不达米亚,抵达地中海沿岸而不走红海后,更是给这两块地区带来灾难性后果,不过给也门阿曼最后一击的却还是伊斯兰。

    统治阿曼一代的阿拉伯王朝莱赫米王国是终于萨珊波斯的,在伊斯兰扩张的第一时间遭遇了毁灭性打击,被征服者,其下场可想而知。

    后来苏伊士运河的开通,让国际贸易通道回转了红海沿岸,可惜这也没给干渴的也门阿曼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可太知道阿拉伯人劫掠的性格,南天竺来的大商人们都是仗着船大储备深厚,几乎不在也门海岸停泊,哪怕需要补给也尽量是去红海对面的非洲埃塞俄比亚帝国。

    成天看着成船成船的闽国丝绸瓷器漂洋过海,连毛都沾不到,这些沙漠劫掠者的怨愤可想而知,骆驼扛着云梯,一群群的精锐也门步兵几乎是红着眼睛叼着弯刀,蚂蚁一样的向城墙上攀爬去。

    沉寂了一个时辰的城头,也终于恢复了些生机,在破损的城墙后头,闽军府兵嘶吼着把拆房子获得的沉重木头,石头砸下去,有时候一块大石头能砸的阿拉比亚人头颅破裂,脑浆飞溅,一大串人掉落云梯。

    绕是如此,惨重的伤亡依旧阻挡不了这些沙漠战士劫掠的心,格外的决心下,也门步兵死战不退,顶着城头雨点办的滚石檑木,拼命向城头爬去。

    又是十多分钟震撼人心的血战,一个来自天竺的闽国府兵刚刚搬着石头到了垛口,冷不防突然冲上来的也门步兵寒光闪闪的弯刀当头砍下,鲜血飞溅,府兵的头颅打着旋滚落在了地上,旋即,披着骆驼皮甲,健壮精悍犹如原始人的也门步兵终于第一个登上了城墙,两把弯刀犹如陀螺一般掀起了鲜血与金属的闪光旋律。

    一直持续的平衡终于被打破,片刻后东城的城墙上就犹如一条破了的帆船那样,也门骆驼步兵如同漏水那样狂拥上来,就这城墙,闽人与阿拉伯人展开残酷与血腥的剁城厮杀。

    第一次攻击就攻上城墙,后面眺望的萨拉丁哈里发深陷的眼窝禁不住眯了起来,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他倒是没有奢望一次攻击拿下设拉子,闽军还有预备队没有出动,不过第一次就能极大杀伤守军,挫伤对方锐气,也让这几年吸纳东方文化的也门哈里发极为满意了。

    “到火候了,该撤退了。”

    默念一句阿拉伯语,萨拉丁又是对从人挥了挥沉重的马槊,可是没等从人把命令以旗语方式传递出去,不可思议的一幕却发生了。

    前天夜里被掀下来,沉重的堵门兽头猛地被推开,下面压着的人马尸体浓郁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可仅仅片刻,臭味就被冲击的人群冲散了,黑色的闽国步兵甲潮流也是如同洪水一般冲了出来,数不清的闽国府兵竟然出城应战了。

    训练有素的府兵几人组成小战阵,长矛手密集的枪幂雨点一样捅向城下停留的骆驼步兵,还骑在骆驼上的也门步兵在惊愕中纷纷被刺杀下马,原本岌岌可危的城墙局势顿时为之一变,城上府兵更加凶残的反扑,后路被断的也门步兵心慌意乱,下饺子一样往城下跳,尸体甚至填平了搁浅的壕沟。

    眼看这一幕,南方阿拉比亚人中的枭雄,哈里发萨拉丁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疑惑的摇了摇头。

    “闽人居然出城送死?为什么?”

第986章 .决死,儒兵

    “杀!”

    凶狠的吼声中,薛讷的长戟犹如流星般砍过,尽管骑在骆驼上的也门步兵高大健壮,厚重的骆驼皮甲却依旧没能挽救他的性命,半月形的戟刃在胸口砍出了一条令人恐惧的伤口,擦身而过,薛讷甚至能感觉到喷涌的热血在他后背上浸染了一大片。

    不过他却没有功夫缅怀这个失败者了,整个人直接转了个圈,接着回荡的锐气,薛讷的方天画戟又是砍在了接踵而来两骑骆驼的前腿上,画集闪电般的划过,骆驼哀鸣的匍匐在地上,把背上的主人甩出去老远。

    摔得昏头涨脑,没等两个凶悍嗜血的职业强盗站起身来,薛讷背后的扈从亲兵已经狞笑着把横刀狠狠扎了下去。

    因为身先士卒,表明绝不逃跑,薛讷没有骑马,绕是如此,以他强悍的战斗力,依旧扫清了一小片,不过剧烈的搏杀,绕是健壮如薛讷,都杀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喘息一下,分神一小会的过程中,身后亲信校尉却是撕心裂肺的嚷了起来。

    “将军小心!”

    左翼,绕过层层叠叠的尸体堆,一批战马忽然凌空跳起,没等战马落地,上面的也门阿拉伯人居然凶残的凌空跳了起来,狠狠向薛讷扎了过去。

    噗通,沉重的躯体倒地铺起了满地灰尘,双手把这弯刀,薛讷惊怒交加的瞪着压在他身上的阿拉伯人,牛皮手套上,一缕缕鲜血小溪一样流淌下。

    额头上甚至都暴露出了青筋,健壮的沙漠蛮汉也是拼命地向下压着刀柄。

    “将军!”

    惊吼中,六个左金吾卫过来的亲兵全都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可迎着他们,更多的骑着骆驼的也门步兵也是凶残的挥舞弯刀,杀了过来。

    刀光剑影,头颅滚滚……

    噗嗤~弯刀尖终于被压进了躯体中,不过持刀的手却换成了戴着牛皮手套,尚且流着血的一双手,眼看着身下敌人不甘的剧烈喘息着,却在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瞳孔中笼罩了一层死亡的灰暗,薛讷终于踉跄的退了两步,丢开了弯刀。

    战场上,哪怕一秒钟的走神,付出的都是血的代价,薛讷后背的盔甲上,被撕开了一条狰狞恐怖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冲刷着他的神经,更领他阵痛的是,六个亲兵,此时仅仅剩下两个,僵持的过程中,眼前与阿拉伯骑兵抱在一起翻滚着,彼此掐着对方脖子的亲兵居然掐了个同归于尽,残存的两人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将军!”

    回看了一眼身后洞开的城门,鲜血淋漓的亲兵又是焦虑的叫着,不过薛讷却一丝撤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更焦急的回问道:“北山有动静没有?”

    看着亲兵满是血污的脸迷茫的摇了摇头,仿佛困兽那样嘶吼一声,拔出了横刀,薛讷却又是对着蜂拥而来的阿拉比亚骆驼骑兵杀了过去。

    昨夜接到的命令,李业诩仅仅写了短暂的一句话。

    出城,死战不退!

    军令如山,眼眸中流露出了决然,对视一眼,两个浑身是伤的老兵也是狮子一样怒吼着冲了上去。

    整个战场已经陷入了混战,跟着薛讷出城的三千府兵犹如奶粉溶解在水中那样,与也门人的步兵完全交战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每个人似乎都将其最残忍的一面拿了出来,刀来剑往,白刃进,红刃出,甚至有人砍断了刀枪,牙齿,指甲这些原始武器都用上了,经常能够看到相互扑倒在一起,抠这对方满脸是血,甚至直接一口咬在对方咽喉上的战士,两军都有。

    阿拉伯人是为了抢掠,为了活的更好,闽人则是退无可退,不拼则必死无疑,偌大的战场上无比血腥与野蛮。

    萨拉丁,后世十字军英雄的先祖,如今却始终疑惑的看着战场。

    他说闽人出来找死,不是没有根据。毕竟,农夫出身的府兵身体素质上弱于沙漠严酷环境下出身的阿拉比亚人,人数上又占有劣势,此时,出城应战的府兵肉眼可见的已经被向内压缩,岌岌可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眼看着自己军队压着闽人大,似乎随时都能突破这诱人坚果前,最后一篇硬壳,一个个将领都是急得满面通红。

    “哈里发,出兵把,只要再有一股劲儿,那群闽蛮子就垮了!”

    “是啊,哈里发,城内最近又汇聚了不少财富,打败他们,就都是我们的了!”

    一个个将军急不可耐的不断在萨拉丁耳旁嚷嚷着,可惜这些犹如蚊子一样的嘈杂声,萨拉丁却始终充耳不闻,跟着他,身旁多达两千多身波斯炼甲,手中或是拿着沉重长枪,或是铸铁钉锤的精悍重步兵失踪也是一动不动。

    东门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相毗邻的南门却是一片寂静,战事吃紧,阿拉伯人连骚扰的骑兵都调了回去,闽军也是在进行着殊死搏斗,城头上,就留了百多个老弱残兵,甚至炊事员伙头兵都背着个大铁锅上了城。

    可就在这个时刻,一支千余人的闽军官兵,却是悠闲的东倒西歪依靠在路旁,喧嚣尘上的战争好像跟他们没关系一样。

    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李明秀气的额头满是汗水,急躁的一会儿转到城头看看城门,一会儿又回来看看东方的街道,忍了半天,这个娘娘腔中的女汉子忍不住急躁的奔了回来,满是怨气的嚷嚷道:“我们究竟还要等多久?”

    儒兵中,升官最快的莫过于姚崇宋璟两个了,半个晚上时间,两人从副队正成了代果毅都尉,中郎将薛讷不在,就他俩最大了,可此时,他俩却也在悠闲地下着棋,听着李明的嚷嚷,宋璟的手颤动了下,却是将棋子迅速落了下,一旁的姚崇则干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镇定的说着。

    “薛将军有军令在此,我们只管等就可以了。”

    “可东门战事吃紧,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就在李明满腹不满的时候,冷不丁一个浑身大汗淋漓的儒兵焦急跑了进来。

    “果毅都尉大人,大事不好了啊,在东门,官兵已经被全面包围,到处都是阿拉伯胡虏的骑兵,薛讷大人已经被包围进去了。”

    “什么?”

    李明差不点没跳起来,恼火的转头就从临时征调作为指挥部的杂货铺中跑去出,高声叫嚷着:“大家准备,列队,去营救中郎将大人。”

    别看姚崇在下棋,实际上眼神却一直盯着李明,眼看她冒冒失失往外跑,一个棋子就被姚崇狠狠摔向了杂货铺挂着的大铁锅上,砰的一声脆响,崔帕克与其他几个儒兵一起冲了出来,出乎意料的却是一把按住了李明。

    “你们干什么?”

    两个胳膊被用力搬在后面,腰,腿还被抱住,李明不可思议的回头尖叫着,无奈的站起身,姚崇歉意的命令道:“帕克,出去告诉弟兄们收拾下行装,咱们向南突围!”

    “懦夫!”

    不可置信的眼睛瞪到了极点,盯着两人,李明恼火的跳着叫骂着:“亏你姚崇平日了还自夸英雄一世,生死关头弃城而逃,你算什么将军,你对得起薛将军对你的提拔吗?”

    “够了!”

    姚崇左右为难中,一直沉默的宋璟猛地站了起来,却是一声怒吼镇住了所有人,在李明惊愕中,宋璟阴沉着脸说道:“这命令就是薛中郎将亲自下的,他要我们以生命保证,把你送回波西斯京,带着儒兵逃回去,违背誓言者,他日定死在刀剑之下!”

    这一句话说的李明哑口无言。

    重点就在她身上,生怕这个古怪精灵的家伙有什么幺蛾子,姚崇一个眼色下去,崔帕克几人掏出绳子,迅速在李明胳膊上缠绕起来,把她的手捆在背后。

    没有再挣扎,李明却是始终死死盯着宋璟的眼睛。

    “你不是要树立儒兵的军魂,建功立业驰骋沙场,如东汉统御西域三十六国的班超班定远那样吗?第一次就弃城而逃了,连决战的勇气都没有,你还当什么英雄?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我李晨曦看错人了!英雄?狗屁!”

    最后一句话话音没等落下,崔帕克已经无奈的把几个麻核桃塞进了李明的小嘴里,也不争辩,满是失望之色,李明转头被推了出去,旋即又是被一个黑麻袋套上,塞进了车里。

    “我们也走吧。”

    复杂的看着这个神秘队友消失在了门口马车中,十多个早已经安排好的心腹警惕的牵着马,似乎曾经的友谊都随着这一闹剧烟消云散,怅惘的叹了一口气,姚崇叹息着拽了拽宋璟的衣袖催促着。

    脸上满是颤抖,已经瘦下去一些的肥肉哆嗦着没完,看着姚崇卷了一下棋盘,转头也是要走出屋子,宋璟的拳头却是忽然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等等,姚兄!”

第987章 .秀才们的行动

    隆隆的车轮声中,黑色的马车极速向南方奔驰去,这里有通往波斯湾的小道,从这里可以曲折辗转回波斯,跟着车后面,密密麻麻的儒兵将士跟着狂奔,转眼消失在了南城。

    东城,血战进行的尤为残酷。

    最后两个亲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淹没在了奔涌而来不知多少的也门步兵中,此时的薛讷更是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黑色的盔甲已经染红了,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头上的战盔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披头散发犹如疯子一般。

    但那也是魔神一般的疯子。

    “去死!”

    暴怒的吼声中,离着老远薛讷直接投出了手中已经满是缺口的横刀,对面,骑在骆驼上还叫嚷着的阿拉伯人队长惨叫一声,直接被贯倒在地。

    夺过了两把沙漠弯刀,薛讷陀螺一样化作旋转刀山,怒吼着杀入惊呆住了的阿拉伯步兵中,但见弯刀上下飞舞,血液四处喷溅,连续砍杀数人,转瞬之间他已经杀到了中刀落马,尚且惨叫着费力爬起的阿拉伯小酋长面前。

    咔嚓。

    脆响中,包裹着白头巾的头颅变得通红,翻滚着被抛了出去,一面军旗旋即跟着倒下,主将战死,就算嗜血抢掠如同阿拉伯人也禁不住胆寒,恐慌的大喊大叫着向后逃去。

    不过如此剧烈的搏杀,哪怕从小受到薛礼培养的薛讷也是沉重的负担,耳朵中嗡嗡作响,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鼻孔甚至都流下了血液,扶着弯刀,薛讷腿发软的好一会方才站起,回望过去,他却是一片迷茫。

    身后,集合八个都最后的主力,奔涌杀出城墙的闽军战阵此时已经被撕扯的千疮百孔,眼前溃退这一支不过是阿拉伯大军中的沧海一粟,更多的阿拉伯人凶狠冲上了战场。

    眼见着,从儒兵中呼唤他上战场那个果毅都尉的长矛刺穿在了敌酋身体中,来不及拔出,身后无数把弯刀已经砍在了他身上,疯狂的劈砍中,整个人消失在了视线中,另一头,十多个闽军端着长矛怒吼着冲上前,刺死了数个阿拉伯人后,更多蛮勇的也门步兵嚎叫着围了上来,不大一会功夫,代表闽国军威的都旗轰然倒下。

    此时已经不是崩溃不崩溃的问题,出战闽军已经被丛丛包围了,每个人都是再为生存做着最后的挣扎。

    莫非这个消息是假的?可上面的确盖着李业诩的大印,除非李业诩全军覆没,否则这东西不可能到阿拉伯人手中。

    疑虑从心头升起,就再也不可抑制的疯狂布满薛讷心头,对着苍茫的雪山,薛讷撕心裂肺的大吼着。

    “李帅负我!!!”

    回荡着他不甘怒吼的,却始终是空荡荡的山坡。

    说空荡荡,却还是有些不准确。

    战场的边缘,阿拉伯人的侦察骑兵沙砾一般的分布着,毕竟这是闽国境内,距离不远,就有着闽军重兵集团,就算狂妄如这些沙漠之子,也不得不警惕着。

    六个侦察骑兵一面漫无目的游走于战场边缘,一面却是不断回头观望着战场,此时,闽人败局已经,用不了多久,他们腰间锋利的弯刀,就再一次可以品尝屠城的美妙了,可按照惯例,最先抢掠的都是那些功勋将士,他们这些巡逻兵顶多跟着抢些残羹冷炙。

    出入天堂却只能吃一些剩饭,也难怪这些骑兵用阿拉伯语抱怨个没完。

    全神贯注都在身后,六个阿拉伯人却是浑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一片枯荣的秋草中,几个草球飞速的移动着。

    忽然间,前头阿拉伯人的战马似乎嗅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警惕的偏头向了一旁,这一变故立马让六个阿拉伯人警惕了起来。

    左右环视,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六个阿拉伯人忍不住跳下马,拔出刀,小心翼翼的向前摸了过去。

    刀一点点挑开城外山坡上快到腰的秋草,走了不到几米,冷不丁阿拉伯人的刀触碰到什么,旋即那团草剧烈的抖动了下,立刻,六个阿拉伯人或是端着弓箭,或是弯刀比着前方,半包围的围住了那团秋草。

    “出来(阿拉伯语)!”

    恶狠狠的吼声中,秋草分分掉落下来,还真钻出来个穿着闽国盔甲,胖的跟个球一样猥琐的胖子,一张胖脸上堆满了陪笑,举着双手笑嘻嘻的说道:“别激动,别激动,自己人!”

    惊奇的对视一眼,左边阿拉伯头领直接歪了下脑袋,对着手下吩咐道:“杀了他!(阿拉伯语)”

    虽然语言不通,但看着那个阿拉伯人戏虐的轮着弯刀,狰狞的绕到自己身后,胖子也能感觉到大事不好,禁不住一张脸如同苦瓜一般,悲催的叫嚷道:“人多欺负人少,不好吧?”

    看着阿拉伯人没理会自己,砧板上肉一般的胖子却是很没有觉悟的又打了个响指。

    “那好吧,既然各位如此执着,那小弟也只好却之不恭了,动手!”

    随着胖子忽然变脸,冷不防六个阿拉伯人身后秋草再一次剧烈抖动起来,十多个瘦小人影猛地钻出,六根绳子套在了六个阿拉伯人脖子上。

    的确,这个时代沙漠中顽强求生的阿拉伯人的确比其他民族健壮的多,瘦弱者已经在无数次血亲仇杀中被淘汰,可好虎也架不住狼多,每个阿拉伯巡逻兵身旁都是两个闽军儒兵,领头那个身旁甚至三个,姚崇和崔帕克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脚蹬着地拼命向两头拖拽着,强烈的窒息立马令那个尤为彪悍的阿拉伯头领双眼泛白,直吐舌头。

    眼看着这家伙渴死的鱼最后蹬腿儿模样,宋璟禁不住耸了耸肩:“早跟你说过,人多欺负人少不好。”

    “别贫嘴了,宋都尉,接下来怎么做?”

    勒的那个阿拉伯头领彻底咽了气,放下绳头剧烈喘息了两下,崔帕克焦虑的问道。

    没等宋璟回答,同样气喘吁吁的姚崇则已经理所当然的摆了摆手:“脱衣服!”

    “啥?”

    崔帕克惊愕的叫嚷中,宋璟却是一面脱起了衣甲,一面也是点着头说道:“按姚兄说的去做,他不会害咱们!”

    眼见此,崔帕克这个天竺黑小子也是不得不脱起了衣甲。

    片刻后。

    “娘的姚崇,老子就不该相信你!”

    悲催的嘟囔着,此时的宋璟却已经换了另一副面貌,身上披上了刚刚死鬼阿拉伯队长的骆驼皮甲,头上缠着满是汗味的头巾,腰上挎着阿拉伯弯刀,一想这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宋璟就浑身不自在。

    驾驭着犯倔的几匹阿拉伯战马,后面崔帕克几人大体也是差不多,跟在六个假阿拉伯巡逻兵身旁,宽敞的草丛中,却是无数秋草在沙沙作响。

    “别抱怨了,宋兄,注意应对!”

    冷不丁草丛里一声低喝让宋璟一个激灵,抬眼望去,迎面又是六个阿拉伯人巡逻小队,离着老远,对方的队长已经语气不悦的大喊了起来:“没有命令,你们为什么擅自回来,找死吗?(阿拉伯语)”

    精神一阵,宋璟也立马用“纯熟”的阿拉伯语大声回答起来。

    “哈拉骚,南轱辘不转北轱辘转,是破车!”

    听着这浓郁的“汉志方言”阿拉伯语,对面的巡逻队长顿时愣住了,满是古怪的跳下骆驼,朝向宋璟走来,与此同时,摇曳的秋草也是向他的方向沙沙作响……

    几分钟时间,二十四个“阿拉伯巡逻骑兵”分成六组,巡逻在两旁,匍匐在草丛中,不知道多少儒兵居然摸索到了阿拉伯大军的背后,距离差不多几十米远的一座小山包上。

    虽然战斗力不咋地,不过儒兵的装备绝对是主力军团级别,几乎人人都有钢弩,每个人的背包中,装备了弩矢一百,更是有些实验性武器,也被塞给了这支不靠谱军团。

    端着望远镜眺望着下方尚且茫然无知的阿拉伯后军,精瘦的小白脸姚崇那张白面书生脸上,却流露出积年盗匪那一般嗜血残忍的面孔。

    “宋兄,先给这些阿拉伯胡蛮来个大礼物,然后再给他们吃顿好的,今天就算死于刀剑之下,咱么也要打出咱们儒兵的威风!”

    听着姚崇亢奋的声音,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宋璟翻身从阿拉伯马上跳了下来,开始脱衣服,与此同时,后面几具舌头当啷着老长,被扒成白条鸡一般的阿拉伯人巡逻队尸体又是被迅速拖了过来。

    另一头,萨拉丁的注意力始终在尚且嗜血拼杀的战场上,此时,突出城市的闽军府兵,差不多已经被也门骆驼步兵分割包围,切成了几块,到处都是两军混战厮杀发出的怒骂,。惨叫声。

    “哈里发,只要哈里发亲军出动,绝对可以冲夸那些闽人蛮夷,到时候,将士们劫掠战利品的时间还能多些,还能从闽人的城市中多拿一些东西,别犹豫不决了,出兵吧!”

    一旁,长得高大粗壮犹如非洲象那样的也门大酋长伯克尔也是按耐不住,焦急的劝说着,可惜,萨拉丁一如既往冷漠的摇了摇头。

    “费不了多少时间,将士们也能消灭这些闽蛮子,到时候,会有时间给你们抢的。”

    再加一把劲儿,闽人就垮了,几个酋长将军都急得便秘一般,欲言又止,就在这功夫,后营的十多个小贵族忽然焦急的骑马赶了过来。

    “哈里发,后军有些情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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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远征军介绍:
一次考古发掘意外中,李捷被诡异玉玺带到了千年前唐宫中,牛气哄哄把高宗李治都挤到了老十,可惜生是杨妃子嗣,炀帝爷爷那坑爹的血脉下,照样还是和诱人的皇帝宝座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没关系,凭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还有考古实习中半瓶醋的各种知识,李捷照样牵引着大唐这架强悍战车,在彪悍的远征生涯中为自己打开一片天下。
当然,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各路美女也不少!
大唐远征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远征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远征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