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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好大一只乌     大唐远征军txt下载     大唐远征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40章.困兽

    安条克到埃德萨实际上才几百里,骑兵全力奔驰,三天就能抵达,就算拜占庭的重步兵集团,又是六七天的功夫就可以返回。

    不过,逃难中的君士坦丁四世却足足走了十二天。

    艾萨拉草原,精疲力竭的拜占庭大军东倒西歪的瘫坐在草原上,连续的急行军已经让他们精疲力竭,围拢在一个个灶火附近煮着干肉,尚且神经兮兮的左顾右盼着,健壮的马其顿兵士还有凶猛的色雷斯战士全都黑着一双眼圈,疲惫且凶狠的像冬天的饿狼那样。

    就连君士坦丁四世自己都是萎靡不振的模样,也没心思摆出罗马皇帝的营帐享受,一面用餐刀切割烤的焦黑的猪肉,一面还不时间眺望向东南方。

    还真是如期而至,远处的探哨背上插着几支羽箭疯了一般狂奔回来,没等听清他有气无力的喊着什么,东罗马军战士已经轻车熟路的丢下了吃饭的家伙,怒吼着站了起来。

    因为这一幕太熟悉了,魔鬼一般的十二天,吃饭的时候,入睡的时候,行军的时候,如厕的时候,闽军的骑兵简直像个变态的魔鬼那样缠着他们,经常要在突厥骑兵的金鼓声与吼叫声中后半夜才入睡,饭半生不熟时候出去迎战,回来时候已经完全焦糊,惊恐与疲惫交替袭来,精神上的折磨,已经让东罗马的战士们受够了。

    “干了这群婊砸样的闽人!”迎着闽军轻骑滚滚袭来的烟尘,拜占庭铁甲圣骑兵的贵族重骑骑士最先沉不住气了,不知道哪一个元老的儿子拔起战剑第一个怒吼出来,上千精神崩溃的铁甲重骑都是发了疯一般驱赶着战马迎战了出去。

    跟在他们后面,同样眼中满是血丝的雅典市民战士,伊庇鲁斯军还有色雷斯狂战士一窝蜂的脱离了阵型。

    如此大的怨念,就连突厥骑兵与粟特勇士亦是为之心寒,扎一头匆匆射出了一轮箭雨,就赶忙掉头向回狂奔去。

    本来这么快赶走闽军骑兵袭击对于东罗马是件好事,可以抓紧时间用过午饭休息一阵,可这讨厌的箭雨就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死伤了上百人的东罗马大军失去了控制,不管不顾的追杀了上去,狂奔在闽军后头死追不回。

    铁甲圣骑兵可是东罗马的宝贝,每一个都是选自最虔诚的基督徒贵族子弟,不说训练花费的钱财,单单一套圣骑兵甲就够装备十余个步兵了,用的好的话几千重骑兵可以杀川十万游牧骑兵的军阵。

    上一次在什叶派翻脸的追杀下,铁甲圣骑兵已经损失不少了,如今的数千还是君士坦丁四世拆皇宫的金顶琉璃瓦才组建出来了,一千多人茫茫懵懵像***一样一头冲了出去,看的君士坦丁四世心都快跳出来了,揪着一旁保加利亚国王西蒙的衣领就焦急的吼着。

    “马上派出保加尔轻骑兵跟进,绝不能让帝国的圣骑兵有损失!”

    被他揪着衣领红着眼睛嚷嚷着,野蛮人的西蒙这会儿表现得却比最尊贵的元老还有有教养,慢条斯理的弹开了君士坦丁四世握紧的手,在他焦虑中整理了一下希腊花式衣领,这才不慌不忙的摊开手。

    “我的陛下,保加尔骑兵这些天可是不眠不休出击了数十次,我的小伙子们都很累了,保加尔已经履行了对陛下的协议。”

    “如果陛下想强令我的小伙子们出击,请再把佣金提上一半,金光闪闪的金子也许能让部落的小伙子再提起点精神!”

    君士坦丁四世能说动保加尔人冒着得罪突厥副汗的风险助战,可不仅仅是依靠一张嘴,还有真金白银给着,才让这些入侵巴尔干北部的草原蛮夷跟着杀奔战场。

    一提钱,君士坦丁四世却是顿时蔫住了。

    东罗马的财政,前期是辽阔国土上取之不尽的赋税,后期则是整个中世纪早期最繁忙的达达尼尔海峡与博斯普鲁斯海峡国际贸易中支撑大局,正常历史上,罗马一系列工商城市如威尼斯的崛起动摇了拜占庭的经济霸权,帝国立马陷入了经济危机,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下坡路,甚至一度被十字军攻破君士坦丁堡,灭亡了四十多年,尽管最后得到复国,也是奄奄一息中苟延残喘。

    这个时代才是阿拉伯崛起,东罗马第一次没落的时期,不过等不到彻底希腊化转型为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已经遭遇了第一个危机。

    威尼斯是没崛起,可打通的苏伊士运河完全把拜占庭商路的贸易额强去了,京师,苏伊士,凰港,罗马成了一条密切的贸易线,完全把君士坦丁堡排挤了出去。

    幸好这时候东罗马还没有效仿中世纪中晚期的欧洲封建制进行改革,国家手里还掌握土地,君士坦丁四世这才能支持住,不然别说这二十万大军,两万人估计他都组织不起来,拜占庭帝国灭亡的时候,面对奥斯曼帝国数十万的大军压境,全国可仅仅有着九千多人的守军。

    看着西蒙要钱的手,已经手头拮据的君士坦丁四世不得不悻悻然躲到了一边,一面指挥将领们恢复秩序,一面向上帝祈祷,那些金子堆起来的圣骑兵能囫囵个的活着回来。

    可惜,根据墨菲定律,事情如果有朝向变坏的方向发展,不管概率有多小,最终还是会发生的!东罗马大军遭遇的就是如此,趁着下午抓紧休息以及等候出战战友的东罗马大军,傍晚等回来的却是一支精疲力竭的残军。

    一千三百多铁甲圣骑兵不过回来了四百多个,而且身上为之骄傲,传言第一代君士坦丁堡大牧守祝福过得圣骑兵甲也被丢弃的差不多,一个个精疲力竭的圣骑兵倒不像骄傲的贵族子弟,反倒像被奴隶贩子卖剩下的奴隶一般惊魂未定。

    至于追出去的雅典卫队,马其顿卫队精锐,数千人亦是少了一半还多,甚至比那些铁甲圣骑兵还要萎靡。

    重甲骑兵最理想的战场是横冲直撞,而且还要有精锐轻骑兵或者步兵配合,当重甲骑兵撕裂战线后由他们扩张这个恐怖的伤口。

    拜占庭的铁甲圣骑兵的确彪悍,被苏定方派出去诱敌的五千草原骑兵拖着行进了十多里,与大闽左右威卫骑兵对冲时候,依旧撕破了闽军战线,让十六卫的精锐骑兵都有了不小的损伤。

    可惜,他们的作用也止于此了,四面八方的轻骑兵钱塘大潮那样扑过来,如果不是四百来人脑筋转的快,第一时间调转战马用最后的马力突击出来,然后丢掉重甲,恐怕一千多人一个也回不来。

    至于那些步兵,跑的阵型七零八落又气喘吁吁,在遇上刚刚歼灭了铁甲圣骑兵的闽军精骑,残余这些人能回来可不是他们战斗力多高,完全是苏烈顾及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节约战力才放他们回来。

    损失千把人对二十万大军来讲,到算得上九牛一毛,只不过那种士气的打击却是非常的,眼看着精疲力竭且伤痕累累的同胞,不少罗马将士亦是跟着垂头丧气到了极点。

    而不少斯拉夫蛮族,保加利亚骑兵看着低靡的东罗马人,那股鄙夷与不屑几乎流露了出来。

    眺望着漆黑的夜色,浓郁的恐惧再一次向虫子那样撕咬着君士坦丁四世的心,迎接了败军不久,君士坦丁干脆急躁的闯到了将军奥列锡金的军帐前,揪着他的胳膊喝令道。

    “今夜不休息了,马上退军,快!”

    疲惫至极的罗马将军头一次丝毫异议都没有提出,便去执行了。

    上帝似乎终于眷顾了东罗马人一次,这一晚上夜色格外的明亮,而且闽军也许满足于今夜的战果,没有再骚扰追击,不过夜色中,闷头拉成一个长列的东罗马军,星星点点的营战士也开始趁着夜色逃出了军队。

    天明时分,靠着地中海,历经了数百年的安条克古城墙沧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无比疲倦,士气已经近于崩溃的罗马大军眼前。

    不少军士干脆脱离了阵列的,纷纷冲着城墙方向跪倒在地,大声赞美着上帝保佑,大大咧咧的蛮族人如西蒙,斯拉夫首领伊万诺夫斯维奇都忍不住长吁出一口去。

    就连枭雄如君士坦丁四世,这会也有了一种冲动,坐上安条克的海船,直接回君士坦丁堡,然后把自己丢在大皇宫的皇帝大床上,至于战争,闽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过到底是弑父杀兄的枭雄,软弱之情仅仅持续了片刻就消退了,君士坦丁又是雄心万丈的拔剑指着已经维修了不少,多出来不少箭塔的安条克城墙雄心万丈的大声吼道。

    “进城,睡个好觉,然后为了罗马的荣耀,将闽人异教徒邪恶的攻击全都粉碎这座上帝之城城下!”

    君士坦丁嘹亮的激励声,当即让士气萎靡的东罗马大军又是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就连君士坦丁四世自己都不能确定,军士们是为了罗马的荣誉而欢呼,还是单纯的为了睡个好觉而兴奋了。

    不用将军指挥,成群的罗马将士蜂蛹着涌向了城门,难得皇帝为将士做出让步,骑在马上,君士坦丁四世仅仅是乐呵呵的跟在后头,可就在这欢快的时刻,原本敞开的安条克东门忽然轰然关闭,旋即城头上冒出了无数弓弩手,弓箭犹如雨点一般的射了下来。

    毫无防备的东罗马军如同秋天的韭菜一般,直接被割下去了一茬。

    看着城头自己精心修建的箭塔上,代表大闽新标志的双头金龙旗,一刹那,君士坦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第1141章.兄妹俩的对决

    “莱伊莱特,小人!竟敢背叛奥古斯都!”

    城头上站出来射箭的可都是罗马兵,被君士坦丁四世委托守城的则是他心腹宦官莱伊莱特,一面仓皇的与麾下军士撤退回来,一面还无比怨愤的对着城头怒声嚷嚷着。

    安条克不仅是叙利亚行省重要大城,曾经还是塞琉古帝国首都,还是东地中海重要良港,虽然城墙在阿拉伯扩张战争中被破坏了许多,但侯杰时代,安娜时代都曾对这里进行修复,君士坦丁四世更是花大力气在城墙上进行修补。

    依靠东罗马优良的海军进行海上增援,安条克可是君士坦丁四世既埃德萨后第二道重要防线,如今安卡托利亚也就是后世的土耳其已经彻底打残,没兵没人的无法防守,再退就得退到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君士坦丁堡了。

    如此寄予重望的重城,没等开战呢就莫名其妙的背叛了,君士坦丁的悲愤可想而知。

    可随着他的怒斥,成群的安条克守城步兵忽然缓缓让出了一道通道,让君士坦丁恨得咬牙切齿的宦官莱伊莱特用一套传统罗马长袍将他肥胖的身体裹得紧紧的,哆哆嗦嗦蹒跚的走出来。

    可令君士坦丁四世瞳孔急剧收缩的却是在他前面那个昂首阔步,穿着紫色华丽地中海长裙,头戴着黄金打造出来的橄榄枝金冠,栗色的头发倒映着一层金光,仿佛太阳般绚烂的女子。

    尽管距离如此之远,君士坦丁依旧清晰的辨认出来,几乎是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了这两个发音。

    “安娜!”

    几乎与此同时,安娜红润的朱唇中,亦是同样复杂的吐出一个词语。

    “哥哥!”

    安娜的另一面身后,带着复仇的得意还有对篡位者的憎恶,阿木列却是兴奋的冒出头,声音洋溢大声的对下方吼叫过去:“君士坦丁王子,天下可不止你是聪明人!现在你也尝到了当年安娜陛下的痛苦与失望了吧!”

    安娜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政治小团体,这点李捷是早就知道并且默许的,而且还不断对安娜进行资助,金钱无疑是政治盟约中超级有效的润滑剂,来投奔大闽的拜占庭官僚不少,暗中倒向安娜并通风报信的官僚,元老更多。

    守卫安条克城的宿卫长官罗曼努斯就曾经是安娜东征时候的麾下,只不过上一次与绝大部分将军一样,罗曼努斯也抛弃了安娜,去恭迎他眼中更具有皇帝实力的君士坦丁,这让君士坦丁信任又不信任他,特意留了个宦官莱伊莱特把持大权看着他。

    从李捷软禁其安娜开始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一方面假戏真做,通过君士坦丁埋在安娜小团体中的间谍将安娜在大闽已经失去势力的假消息传播出去,让君士坦丁四世麻痹放心。

    另一方面,早已经得到消息的阿木列则是飞鸽传书给了安条克早已经不满君士坦丁四世的贵族们与将军们,当夜安娜就乔装打扮,没有惊动潜伏在大闽阵营内间谍的情况下亲自起身前往安条克,在禁军将领赞婆侄子噶尔弓仁,尉迟恭次子尉迟环的帮助下指挥了这次兵变。

    这也是李捷命令苏定方尽力拖延君士坦丁四世大军归期的原因,给安娜充分时间整理安条克。

    听着阿木列的吼叫,明显城下又困又累的东罗马大军一阵骚动,猛地回过神来的君士坦丁四世亦是恼怒的对着城头高声大叫起来。

    “奥古斯都是先帝亲自指派的继承人!安娜。希拉克略不过是加拉太堡中先帝的囚徒,窃居于共治皇帝的地位,我取回属于我的帝国,何罪之有?”

    回过头去,君士坦丁又是对着惊魂落魄,又累又困的大军怒吼了起来。

    “回家的道路就在眼前,给养,海船,还有温暖的床,只要夺回安条克,这一切都是你们的,以奥古斯都之名,为了罗马的荣誉,进攻!!!”

    来自台伯河边古老的战号呜呜的吹动了起来,在一个个罗马百夫长的喝令下,尽管精疲力竭加精神迷茫,东罗马硕果仅存的精锐部队依旧在约束下迅速列成了军列,剩下的投石车,弩炮还有云梯被纷纷推到了阵前,一个个风筝形状大盾组成的新式龟甲鱼鳞阵亦是沉重的向城墙推进了过去。

    一面吩咐着自己军队,一面君士坦丁四世还如同受伤的公狼那样狠狠揪住了西蒙还有那个斯拉夫人头目满是胸毛都挤出怀的衣领怒不可恕的叫嚷着:“回去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不想被闽人卖到天竺挖矿,就赶紧把城夺回来!”

    瞳孔中亦是流露出了深刻的恐惧,吼叫一声,西蒙还有伊万诺夫斯维奇两人亦是焦急的冲进了外族雇佣兵军队,两人的嘶吼中,扛着圆盾大斧头的斯拉夫野蛮人还有骑着里海马剽悍的保加尔骑兵亦是吼叫着加入了攻城序列。

    城下快二十万大军狗急跳墙的攻击无疑是壮观的,不过对成群盾牌向自己推进的恢弘一幕视而不见一般,安娜仅仅最后重重注视了他哥哥君士坦丁四世一眼,旋即扭头走下了城墙。

    倒是已经确定背叛的莱伊莱特以及安条克长官罗曼努斯俩人头一次无比亲密的配合起来,全都是焦虑的叫嚷着防御,树盾,放箭!

    作茧自缚的意思可真被安条克之战演绎的淋漓尽致,君士坦丁费心费力修好的巨大城墙抵御了东罗马大军的进攻,君士坦丁修建的十多米箭塔上,弩手以及弩炮不断将弹药倾泻在东罗马大军的头上。

    一个个扛着斧头悍不畏死的斯拉夫人顶着包铁圆盾好不容易从云梯登上了高耸城墙后,一桶又一桶原本打算用在闽军头上的希腊火又被倾倒了下去,一个火丢下去,城下顿时成了一片烈火地狱,不论来自俄罗斯草原的斯拉夫野蛮人,还是保加尔骑兵或者文明的雅典卫队,全都是浑身着火如同厉鬼那样凄惨的惨叫着。

    士气如同雪崩一般低落的清晰可见,第一轮攻击仅仅维持了十多分钟就垮了下来,精疲力竭的东罗马呼喊着向后退却,各个将军亦是心怀鬼胎没有跟着尽力约束,全军呈现兵败如山倒的状况。

    烈火燃烧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熄灭,黑着一张脸的君士坦丁四世再一次站到了城门楼子下面,安娜亦是如期出现在了那里,对着一脸淡漠的安娜,君士坦丁怒不可恕的高声叫嚷着。

    “安娜,你要想清楚,你这是在把伟大的罗马卖给闽国人!”

    如今可以算得上大仇得报,安娜却似乎并没有她意料中的开心,反而冷然的低头反问着:“为什么要谋害父亲,为什么要杀两个哥哥,小时候,兄长你永远是我们兄妹几人崇拜的对象,也是我们最大的保护者,难道为了权利,你连家人血脉的不要了吗?”

    听着安娜似乎带着些许悲戚的反问,君士坦丁却依旧如同疯子那样,理直气壮的大吼着。

    “我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罗马,千百年后,人们会像纪念凯撒,纪念君士坦丁一世大帝一样纪念我!而你,罗马的人民永远诅咒你!继续攻城!”

    最后一句君士坦丁是回头拔剑对着重新集结起的罗马军团吼叫的,在他暴怒的吼叫中,东罗马大军却是有气无力的拉开了第二次进攻序列。

    似乎没有再交流的必要,安娜冷漠的对身旁阿木列吩咐道一切交给他了,就头也不回的彻底下了城楼。

    尽管只有六千多人,依托着安条克坚固的城防,一天时间,士气低落的东罗马大军连续六次进攻全都被一一打了回去,傍晚,转向西方的太阳徐徐落下,城墙下,壕沟中,被挡住绝大部分阳光呈现一片昏暗的前沿沙场,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以各种姿势倒伏在城下。

    围拢着城门附近,精疲力竭的罗马军队终于歇了下来,三五成群有气无力的用最后一点存粮烹煮起食物来。

    每个人都嚼的很认真,很细致,仿佛这一顿就是他们最后的晚餐那样。

    残阳如血照耀着安条克城外的丘陵,这几百年间你方唱罢我登台的舞台上,迎着这一股子惨烈的阳光,又是一面玄黑色的大纛缓缓被距离了起来,黑色的骑兵就向游弋的狼群那样,凶残而冷静。

    苏定方的两万先锋轻骑也追到了……

第1139章 .困兽

    安条克到埃德萨实际上才几百里,骑兵全力奔驰,三天就能抵达,就算拜占庭的重步兵集团,又是六七天的功夫就可以返回。

    不过,逃难中的君士坦丁四世却足足走了十二天。

    艾萨拉草原,精疲力竭的拜占庭大军东倒西歪的瘫坐在草原上,连续的急行军已经让他们精疲力竭,围拢在一个个灶火附近煮着干肉,尚且神经兮兮的左顾右盼着,健壮的马其顿兵士还有凶猛的色雷斯战士全都黑着一双眼圈,疲惫且凶狠的像冬天的饿狼那样。

    就连君士坦丁四世自己都是萎靡不振的模样,也没心思摆出罗马皇帝的营帐享受,一面用餐刀切割烤的焦黑的猪肉,一面还不时间眺望向东南方。

    还真是如期而至,远处的探哨背上插着几支羽箭疯了一般狂奔回来,没等听清他有气无力的喊着什么,东罗马军战士已经轻车熟路的丢下了吃饭的家伙,怒吼着站了起来。

    因为这一幕太熟悉了,魔鬼一般的十二天,吃饭的时候,入睡的时候,行军的时候,如厕的时候,闽军的骑兵简直像个变态的魔鬼那样缠着他们,经常要在突厥骑兵的金鼓声与吼叫声中后半夜才入睡,饭半生不熟时候出去迎战,回来时候已经完全焦糊,惊恐与疲惫交替袭来,精神上的折磨,已经让东罗马的战士们受够了。

    “干了这群婊砸样的闽人!”迎着闽军轻骑滚滚袭来的烟尘,拜占庭铁甲圣骑兵的贵族重骑骑士最先沉不住气了,不知道哪一个元老的儿子拔起战剑第一个怒吼出来,上千精神崩溃的铁甲重骑都是发了疯一般驱赶着战马迎战了出去。

    跟在他们后面,同样眼中满是血丝的雅典市民战士,伊庇鲁斯军还有色雷斯狂战士一窝蜂的脱离了阵型。

    如此大的怨念,就连突厥骑兵与粟特勇士亦是为之心寒,扎一头匆匆射出了一轮箭雨,就赶忙掉头向回狂奔去。

    本来这么快赶走闽军骑兵袭击对于东罗马是件好事,可以抓紧时间用过午饭休息一阵,可这讨厌的箭雨就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死伤了上百人的东罗马大军失去了控制,不管不顾的追杀了上去,狂奔在闽军后头死追不回。

    铁甲圣骑兵可是东罗马的宝贝,每一个都是选自最虔诚的基督徒贵族子弟,不说训练花费的钱财,单单一套圣骑兵甲就够装备十余个步兵了,用的好的话几千重骑兵可以杀川十万游牧骑兵的军阵。

    上一次在什叶派翻脸的追杀下,铁甲圣骑兵已经损失不少了,如今的数千还是君士坦丁四世拆皇宫的金顶琉璃瓦才组建出来了,一千多人茫茫懵懵像***一样一头冲了出去,看的君士坦丁四世心都快跳出来了,揪着一旁保加利亚国王西蒙的衣领就焦急的吼着。

    “马上派出保加尔轻骑兵跟进,绝不能让帝国的圣骑兵有损失!”

    被他揪着衣领红着眼睛嚷嚷着,野蛮人的西蒙这会儿表现得却比最尊贵的元老还有有教养,慢条斯理的弹开了君士坦丁四世握紧的手,在他焦虑中整理了一下希腊花式衣领,这才不慌不忙的摊开手。

    “我的陛下,保加尔骑兵这些天可是不眠不休出击了数十次,我的小伙子们都很累了,保加尔已经履行了对陛下的协议。”

    “如果陛下想强令我的小伙子们出击,请再把佣金提上一半,金光闪闪的金子也许能让部落的小伙子再提起点精神!”

    君士坦丁四世能说动保加尔人冒着得罪突厥副汗的风险助战,可不仅仅是依靠一张嘴,还有真金白银给着,才让这些入侵巴尔干北部的草原蛮夷跟着杀奔战场。

    一提钱,君士坦丁四世却是顿时蔫住了。

    东罗马的财政,前期是辽阔国土上取之不尽的赋税,后期则是整个中世纪早期最繁忙的达达尼尔海峡与博斯普鲁斯海峡国际贸易中支撑大局,正常历史上,罗马一系列工商城市如威尼斯的崛起动摇了拜占庭的经济霸权,帝国立马陷入了经济危机,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下坡路,甚至一度被十字军攻破君士坦丁堡,灭亡了四十多年,尽管最后得到复国,也是奄奄一息中苟延残喘。

    这个时代才是阿拉伯崛起,东罗马第一次没落的时期,不过等不到彻底希腊化转型为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已经遭遇了第一个危机。

    威尼斯是没崛起,可打通的苏伊士运河完全把拜占庭商路的贸易额强去了,京师,苏伊士,凰港,罗马成了一条密切的贸易线,完全把君士坦丁堡排挤了出去。

    幸好这时候东罗马还没有效仿中世纪中晚期的欧洲封建制进行改革,国家手里还掌握土地,君士坦丁四世这才能支持住,不然别说这二十万大军,两万人估计他都组织不起来,拜占庭帝国灭亡的时候,面对奥斯曼帝国数十万的大军压境,全国可仅仅有着九千多人的守军。

    看着西蒙要钱的手,已经手头拮据的君士坦丁四世不得不悻悻然躲到了一边,一面指挥将领们恢复秩序,一面向上帝祈祷,那些金子堆起来的圣骑兵能囫囵个的活着回来。

    可惜,根据墨菲定律,事情如果有朝向变坏的方向发展,不管概率有多小,最终还是会发生的!东罗马大军遭遇的就是如此,趁着下午抓紧休息以及等候出战战友的东罗马大军,傍晚等回来的却是一支精疲力竭的残军。

    一千三百多铁甲圣骑兵不过回来了四百多个,而且身上为之骄傲,传言第一代君士坦丁堡大牧守祝福过得圣骑兵甲也被丢弃的差不多,一个个精疲力竭的圣骑兵倒不像骄傲的贵族子弟,反倒像被奴隶贩子卖剩下的奴隶一般惊魂未定。

    至于追出去的雅典卫队,马其顿卫队精锐,数千人亦是少了一半还多,甚至比那些铁甲圣骑兵还要萎靡。

    重甲骑兵最理想的战场是横冲直撞,而且还要有精锐轻骑兵或者步兵配合,当重甲骑兵撕裂战线后由他们扩张这个恐怖的伤口。

    拜占庭的铁甲圣骑兵的确彪悍,被苏定方派出去诱敌的五千草原骑兵拖着行进了十多里,与大闽左右威卫骑兵对冲时候,依旧撕破了闽军战线,让十六卫的精锐骑兵都有了不小的损伤。

    可惜,他们的作用也止于此了,四面八方的轻骑兵钱塘大潮那样扑过来,如果不是四百来人脑筋转的快,第一时间调转战马用最后的马力突击出来,然后丢掉重甲,恐怕一千多人一个也回不来。

    至于那些步兵,跑的阵型七零八落又气喘吁吁,在遇上刚刚歼灭了铁甲圣骑兵的闽军精骑,残余这些人能回来可不是他们战斗力多高,完全是苏烈顾及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节约战力才放他们回来。

    损失千把人对二十万大军来讲,到算得上九牛一毛,只不过那种士气的打击却是非常的,眼看着精疲力竭且伤痕累累的同胞,不少罗马将士亦是跟着垂头丧气到了极点。

    而不少斯拉夫蛮族,保加利亚骑兵看着低靡的东罗马人,那股鄙夷与不屑几乎流露了出来。

    眺望着漆黑的夜色,浓郁的恐惧再一次向虫子那样撕咬着君士坦丁四世的心,迎接了败军不久,君士坦丁干脆急躁的闯到了将军奥列锡金的军帐前,揪着他的胳膊喝令道。

    “今夜不休息了,马上退军,快!”

    疲惫至极的罗马将军头一次丝毫异议都没有提出,便去执行了。

    上帝似乎终于眷顾了东罗马人一次,这一晚上夜色格外的明亮,而且闽军也许满足于今夜的战果,没有再骚扰追击,不过夜色中,闷头拉成一个长列的东罗马军,星星点点的营战士也开始趁着夜色逃出了军队。

    天明时分,靠着地中海,历经了数百年的安条克古城墙沧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无比疲倦,士气已经近于崩溃的罗马大军眼前。

    不少军士干脆脱离了阵列的,纷纷冲着城墙方向跪倒在地,大声赞美着上帝保佑,大大咧咧的蛮族人如西蒙,斯拉夫首领伊万诺夫斯维奇都忍不住长吁出一口去。

    就连枭雄如君士坦丁四世,这会也有了一种冲动,坐上安条克的海船,直接回君士坦丁堡,然后把自己丢在大皇宫的皇帝大床上,至于战争,闽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过到底是弑父杀兄的枭雄,软弱之情仅仅持续了片刻就消退了,君士坦丁又是雄心万丈的拔剑指着已经维修了不少,多出来不少箭塔的安条克城墙雄心万丈的大声吼道。

    “进城,睡个好觉,然后为了罗马的荣耀,将闽人异教徒邪恶的攻击全都粉碎这座上帝之城城下!”

    君士坦丁嘹亮的激励声,当即让士气萎靡的东罗马大军又是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就连君士坦丁四世自己都不能确定,军士们是为了罗马的荣誉而欢呼,还是单纯的为了睡个好觉而兴奋了。

    不用将军指挥,成群的罗马将士蜂蛹着涌向了城门,难得皇帝为将士做出让步,骑在马上,君士坦丁四世仅仅是乐呵呵的跟在后头,可就在这欢快的时刻,原本敞开的安条克东门忽然轰然关闭,旋即城头上冒出了无数弓弩手,弓箭犹如雨点一般的射了下来。

    毫无防备的东罗马军如同秋天的韭菜一般,直接被割下去了一茬。

    看着城头自己精心修建的箭塔上,代表大闽新标志的双头金龙旗,一刹那,君士坦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第1138章 .夺下埃德萨

    精心堆砌的人类建筑终究还是不能与化学能平山裂海的威力相媲美。

    尤其是埃德萨城还是石墙!别看大石头堆砌的罗马城墙看似比华夏夯土墙结实不少,实际上面对比较强悍的打击,较软的夯土墙可以形变以吸收强悍的动能,硬且脆的石墙却只能崩裂。

    就像谁能想到这头还在商议进贡称臣的东罗马会突然对大闽痛下杀手一样,守卫埃德萨的罗马军团同样也没有想到三天前还主动抛出橄榄枝的大闽会这么突如其来的袭击自己。

    十余万各族骑兵四面围攻,仅仅有六千的一个整编罗马军团被吸引在城墙上疲于奔命,顶着罗马人的弩炮与弓箭,上万工兵硬生生在东城门附近抠出了六个大洞,上万斤黑火药被填塞了进去。

    引线扯出五十多米长,点燃了引线的闽军亦是慌张的向后退却,在守城罗马军团惊愕的注视中,一分钟后整个埃德萨城都颤抖了。

    城墙四角的箭塔都震塌了三个,爆炸而产生的碎石飞出去数百米远,打的擎在头顶的闽军盾牌都是哗哗作响,更有倒霉的战马被砸中头部,希律律的哀鸣着倒下。

    城门整个塌陷了,上千附近的罗马军团直接被击毙,有的甚至浑身上下一丝伤痕都没有,却从七窍中流淌出了鲜血,被活活震死,爆炸波浪亦是把城门后的民房震塌了一大片。

    去岁不是没有见识过闽军震天撼地的火炮,可与今日的爆炸相比,那铺天的炮火似乎又不值得一提,幸存下来的罗马军团甚至傻在了城墙上,哪怕同样震撼的闽军麾下骑兵回过神来开始呐喊攻城时候,都连一丁点的反抗心都没有。

    埃德萨的大主教甚至哀叹的跪在了街上,震撼的对苍天呐喊:“上帝啊!您抛弃了您的信徒吗?为什么把天雷的力量都赐予了闽人啊!”

    不到半个时辰,西美索不达米亚最坚固的城邑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落在了大闽手中。

    不过没等游牧骑兵纵情欢呼着抢掠一把,他们便又被大闽的军官们驱逐了出去,去继续追击拜占庭大军,一包黑色的火药面仅仅在大闽军官手里晃了晃,一个个桀骜不驯的游牧人就立马狼狈冲出了西城门。

    笼络君士坦丁四世仅仅是因为需要拆散东罗马与阿拉伯之间的联盟,现在阿拉伯人更有先见之明,知道罗马人不可靠干脆没来,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罗马人大闽自然不会再放他们全身而退。

    从突厥,吐蕃,粟特征募来的游牧又是流水那样从埃德萨中退了出去,刚刚惊恐万分,有的房子中还带着游牧民族抢掠时候燃烧的火焰,有的身上还带着草原人暴虐的刀伤一众罗马降兵,埃德萨市民们惊愕的注视中,又是一队队如同铁流般的铁甲闽军将士骑着马从后赶到,下马后稍微整队,便阵容整齐的冲进了城,开始控制各个制高点。

    街面上迅速被清理干净,一个个惊魂不定的市民亦是被迅速辇回了自己家住宅,有的面对着了火的房子也只好尽力缩在一个角落中,失魂落魄的罗马军团将士也被聚拢到了一起,收缴了武器垂头丧气的被押解出城。

    正迎着他们,大闽的玄黑色龙旗烈烈向前前进着,眼看着闽王的御驾进城,沿途的将士迅速单膝跪下,行军礼参拜,还没有来的及被押解出城的罗马军团士兵亦是被用矛杆打翻在地,惊恐的跪拜着这位新征服者。

    基督教与伊斯兰到也算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冤家,同出于犹太教,彼此间还势同水火,绝大部分清真寺都是从阿拉伯人占据的教堂改建过来,当基督徒杀回来后,清真寺又再一次被改建成教堂,有的教堂中墙壁甚至厚了几层,就是这两种信徒反复覆盖住对方宗教的壁画所导致。

    埃德萨也是如此,东罗马打回来才刚刚一年多,埃德萨的圣星堡大教堂也才从清真寺改回来,教堂内部的壁画都还没干,大主教约翰就不得不再次面对城市陷落,战战兢兢的领着一群富有阶层市民等候在教堂门口。

    当李捷的御驾缓缓到来时候,这个包裹在黑色教士服,脸椭圆像个干瘪橘子的大主教双手捧着奉上已经不复存在东城门的大门钥匙。

    不过这个投降态度闽人却还是不满意,满是怒火,抽出马鞭子,一面轮的高高的,一面赞普还怒气勃发的训斥道:“大胆!见闽王而不跪拜,找死!”

    不过没等赞婆的鞭子落下来,一只不算强壮却格外有力的手却是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斥退赞婆,李捷自己倒是温和的下了马,看了看战战兢兢却依旧强撑着不拜的主教约翰还有象征美索不达米亚西大门的钥匙,李捷满是笑意笑着询问道:“当年君士坦丁堡大牧守还有罗马教皇拜见寡人时候都是鞠躬行礼,汝比他们两人地位还高吗?”

    神职人员将就只参拜上帝,曾经在后世明清就闹出见中国皇帝不拜的闹剧,可李捷这一句话倒是理直气壮,听的约翰本来就哭丧的脸皱的更干瘪了,腿儿一软,还是跪拜在了地上。

    这一跪的意义可非同一般,象征着美索不达米亚基督徒亦是承认了大闽权威凌驾在他们宗教之上,闽法高于教法。

    后世为了教权,罗马教廷可曾经与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王国,英格兰王国等一系列的世俗政权争夺的不可开交,李捷可不想这些家伙以后叫嚣要与自己平起平坐或者高一辈,压服了大主教约翰,李捷心情愉悦的伸手接过了钥匙。

    顿时,这一象征意义仪式惹得后方闽军跟着大声的欢呼着,战争打到这儿,起码两河流域新月沃土是完整的被大闽吞下肚了。

    约翰等人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等着新征服者审判自己的命运,李捷却是腰上拴着钥匙重新爬上了马,一面走,一面还高高在上的说道。

    “起来吧!你们信仰什么寡人都不管,也不会额外征收什么人头税,大闽,包罗万象,所有闽人都是胸怀宽阔,可以迎接任何一种文明的到来,在中原,已经有了景教,不差你们这一支。”

    眼见着李捷宽容的态度,这些罗马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大主教约翰干脆趴在了地上,幸福的回过头。

    他的教廷是抱住了。

    闽王对教堂不感兴趣,不代表对别的不感兴趣,埃德萨罗马总督一家人灰溜溜的跟着败军一起被驱赶了出去,将富有希腊特点的总督豪宅留给了李捷,估计有一段时间要以这里作为中心指挥偌大的占据了,咋一到,宫人们与禁军们立刻冲进了豪宅,将大闽行宫中的摆设一一布置下去。

    心头大患除去,李捷亦是颇有性质的背负双手,悠闲的在希腊风情的院子中闲游了起来,可惜没等李捷的好心情持续多久,前线传来的战报又是让他再一次郁闷起来。

    “跑了?”

    满是不可置信,李捷敲着桌子恼火的询问着,其他将军大员亦是脸色难看注视着自己,苏定方也是面色无光,很是愤愤然的拱拳回报着:“回禀陛下,末将办事不利,到的时候东罗马人已经后撤了三十多里。”

    君士坦丁四世见事不对开溜的本使,李捷现在算是彻底领教了,原本还指望这个弑父杀兄驱妹的家伙能盛怒之下杀奔埃德萨送上门来,谁知道稍有风吹草动君士坦丁四世跑的比兔子还快。

    要是让东罗马大军完整的回到安条克,接下来的战争也会很棘手,捏着下巴迟疑了片刻,李捷却是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丢给了苏定方。

    “左右威卫的骑兵苏将军带走,孤再给你阿拉伯轻骑五千,粟特骑兵五千,突厥骑兵四千,不求击破罗马人大军,只要你能尽量拖延住东罗马大军的步伐,寡人就记你头功!”

    “陛下,两万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没等苏定方接令,一旁的兵部尚书李绩却是忧虑的抱着笏板站了出来。

    “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尽量削弱罗马人的话,将来在安条克,在小

    安卡托利亚等地形崎岖之地,再对付罗马人重步兵,就困难了,两万人恐怕难以对其杀伤太多。”

    李绩的顾虑倒是有道理,不过对此李捷居然很神秘的笑着摇了摇头。

    “老尚书放心,孤自有妙计!”

    眼看着闽王神神秘秘的卖起了关子,顿时十多个将军胃口都被提了起来,可惜,李捷就是不说,弄得人们心痒痒也是没办法。眼见兵已经不能再多了,郁闷的叩下首,苏定方还是接过了令牌。

    片刻之后,矫健的呼和声中,仅仅携带了几天的干粮,精悍的大闽轻骑兵又是如同黑龙一般冲杀了出去。

    仓皇的行进在逃跑路上,驾驭着顿河战马的君士坦丁四世冷不丁激灵灵的哆嗦了下…………

第1143章 .迷踪

    才在安条克停留几天,才刚刚挖好了围困的壕沟,才动员好的蓬勃心脏,还没等聚拢在心头的热血随着战争迸发一下,就又要急行军长途跋涉南下了,这让整个庞大的闽军心头,都是蒙上了一层憋闷。

    悻悻然收拾了包裹离开才搭建了几天的营房,令人激情四射的誓师大会也没有提起多少兴趣,大闽庞大的移动国度又是如同搬迁的蚂蚁一般,滚滚向南行进而去。

    不过憋闷中唯一能提起点军士兴趣的是,不管从军的天竺府兵,十六卫常军,还是临时从军的吐蕃人,突厥人,粟特勇士等大闽从藩属部落调拨出来的军队,经过东罗马人的军营时候,都是颇为不屑的喷了一口唾沫。

    大闽的军饷常备军大约一个月两到十贯,府兵因为是耕种国家的免税田,仅仅有一贯,抽调的藩属*队也是一贯,够维持温饱一个月剩下些小钱,当兵的最大利益还是打仗,不算战时津贴,单单如同秦朝时期的军功等爵制,最低的斩杀对方甲士一人赏百贯就值得每个军士去为之奋斗。

    拜占庭人带甲可不少,在闽军眼中可都是甲士,一个个活动的金元宝,原本还指望大捞一笔,没打罗马人就投降了,也难怪一个个嗜血的闽军这般失望,瞧不起这些罗马人。

    还好,还有个阿拉伯人能给大闽的军团提供最后刷金币的机会,五路大军带着最后的期盼如同五条土龙那样一路向南。

    只不过这些带着对美好生活期盼的战士却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即将是怎样一种艰苦残酷的浴血厮杀。

    庞大的壕沟堵住了整个安条克城东面,堵的刚刚复兴点的商业不得不走北门,不过这个庞大的壕沟短时间内还不能拆除了,因为东罗马大军还留了个尾巴。

    还剩下几十个铁甲圣骑兵,二百多个君士坦丁堡军团步兵还有五百多个斯拉夫人,西哥特人卫队围拢着君士坦丁四世还是死硬的不肯投降,这里倒是让人唏嘘,世受国恩的希腊人,罗马人投降的如此之快,仅仅被君士坦丁四世招募进卫队的西哥特人,斯拉夫人却最终坚持着这种恩义。

    历史上,也总是这种粗犷而卑微的小人物能为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忠义道德满口的庙堂之上大人物却是第一个倒戈,这也许就是历史的悲哀。

    可惜这些人再忠义如今也是大闽的敌人,壕沟军队纷纷侧围,最后一次招降君士坦丁四世未果,李捷也彻底没有时间与他耗了。

    “盯住这个混蛋,然后尽快安排投降的罗马元老回君士坦丁堡控制东罗马政局,完全控制君士坦丁堡之前,这个混账如果投降,就招降他,如若君士坦丁堡掌握在大闽手里,这个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也就没用了!尽管杀了他!”

    人生中最大一次失败有着君士坦丁一份力,而且这个混蛋还接二连三的不断戏弄自己,戏弄大闽,李捷是恨得牙根直痒痒,对着单膝跪伏在地上送行的秦怀阳,李捷尚且恶狠狠的嚷嚷着。

    秦怀阳与自己关系非同一般,从劫和亲的关系上秦怀阳比一般的元老还要亲近些,李捷倒是不介意在他面前流露出些与神圣闽王身份不相符的语句。

    听着李捷撂下的狠话,秦怀阳也是听命的略微俯首应答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陛下放心,末将省得。”

    对于秦怀阳,李捷倒是颇为放心,点了点头后,在几个护卫围拢下,终于攀上了战马,准备也汇入这滚滚向南的大队伍中。

    不过没等李捷走两步,身后忽然又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等等我!”

    颇为惊奇的回过头,李捷却是头疼的兜着马转身迎了回去,在护卫们警惕的拥护中头疼的揉了揉雕刻着精美龙纹的帝王盔。

    “你怎么来了?”

    “妾身都说了,以后要做个有男人在背后撑腰的小女人,你走了,谁给妾身撑腰啊?”背着个小包袱,小脸都因为极速骑马而颠簸的通红,也没顾及身后更是累的大汗淋漓的叔叔阿木列,安娜理直气壮的说着。

    说实话,李捷现在是真希望这妞能拿出刚认识时候那股精明与对政治的狂热,现在大闽最需要个东罗马皇族去名正言顺接收君士坦丁堡,安娜出走对大闽明显不利。

    可另一个方面,那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女人完全依赖着自己,而且李捷也看出来了,再次与君士坦丁四世对决,对安娜的刺激很大,再让她自己挺着去经略君士坦丁堡,可能会更让她伤心。

    女人没了依靠一般会有两个极端,如柳如是,钱益谦一死就被钱家人逼迫的悬梁自尽是一类,如武则天,李治死后没有了依靠,就把自己打造成了依靠,从此掌控了大唐帝国的女强人又是一类,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仅仅片刻,李捷便无奈的挥了挥手,又是调转马头向前走去。

    “去吃了苦可别怨我!”

    胜利的笑容在红扑扑的小脸上流露出来,安娜却没第一时间跟上,反而兜着枣红马围着还没走的秦怀阳转了个圈。

    “秦将军,我哥哥君士坦丁,妾身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一条毒蛇,任何时候永远不要小瞧他,一定不能给他顶点**的机会!切记!”

    叮嘱过一句后,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安娜的枣红马亦是风一样的奔驰了出去,累的后面才刚刚喘口气的阿木列又是呜呼一声,驾着马慌慌张张的跟上了队列。

    等到闽王的禁军骑队彻底离开了视线,秦怀阳这才从尘土飞扬的大道上爬起来,只不过回望了一眼还孤零零被围拢在壕沟内的几座拜占庭军帐,秦怀阳却是颇为轻视的笑了笑,摇头感慨道。

    “女人就是女人,永远是这般敏感脆弱,罗马皇帝,坟中枯骨而已,还有什么可翻身的?。”

    浑然忘了自己也是被李雪雁调教的让跪着不敢坐着,带着李捷给的使命,攀上战马后,秦怀阳自己也是爽朗的向安条克狂奔而去。

    …………

    叙利亚,一个历史几乎与华夏同样古老的地区,从公元前三千多年开始,这里就有古人繁衍生息,后来与古埃及王朝争锋的赫梯人,亚述人都曾经以此为家,后来的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后,他的部将塞琉古更是以此地为根基,建立了持续快三百年,地跨欧亚非的塞琉古帝国。

    罗马帝国时期,这里更是帝国的主要赋税行省,东方的财富与小麦源源不断的运输到君士坦丁堡,丰盈了皇帝与贵人们的腰包,肚皮,难怪在叙利亚丢失后,撤军回退的罗马皇帝,安娜的祖爷爷希拉克略曾经痛哭流涕,美丽的江山,永别了!

    不过富饶与美好有时候却是一种灾难,历史的纷纷扰扰中,无数民族,文明为这块沃土而浴血奋战,就连李捷穿越前的一两年内,叙利亚都是一片战乱,不过这个时空,呈现在大闽面前的,则是叙利亚三千多年中最低谷的时期。

    椰枣林成片成片的干枯死,罗马人与希腊人留下的大农庄也是破败到杂草丛生,有了大闽的这个变数,让阿拉伯扩张战争变得更加残酷,为了筹集军费,营建大马士革皇宫,阿拉伯帝国的剥削比历史上重了许多,原本缓缓伊斯兰化的进程亦是慢了无数倍,农业几乎被摧残殆尽,工商业同样损失惨重,原本成片的绿洲城镇被抛弃,成为古迹,到处都是凄凉的景色。

    不过大闽目前也顾及不到这里的毁灭,摆在闽军面前的唯一问题,阿拉伯人又哪儿去了?

    五路大军仿佛一只巨大的巴掌那样,从北东,南三个方向,狠狠拧向了阿拉伯帝国如今的心脏,大马士革,可是进入叙利亚连续三天多了,预料中遭遇的猛烈抵抗非但没有出现,沿途中,连阿拉伯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一个个定居的阿拉伯氏族仿佛消失的玛雅人那样,一个都没有找到。

    有的仅仅是数量稀少的叙利亚本土居民,而且还各个面黄肌瘦,几乎以麻木的神情迎接闽军到来,各部将军纷纷从他们口中打听,却定点情报都没打听出来。

    仅仅知道一件事儿,七月,从罗马大军与阿拉伯大军共同赶往埃德萨防御大闽的时候,叙利亚的阿拉伯部落已经带走了最后一点粮食,有条不紊的从生活了几十年的定居点开始缓缓撤退。

    多达二十万的阿拉伯大军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闽军视野中,盯着地图,李捷的眉头几乎都拧成了核桃。

    “陛下,要不,暂缓行动,等待斥候打探清楚侯赛因的具体位置,在做行动?”

    一向谨慎的老李绩又是忧虑的劝说起来,可此时,李捷是根本听不进去,眼中唯有茫茫的叙利亚地图,恶狠狠的,李捷的手指就按在了一个点上。

    “这里,寡人就不信阿拉伯人连这里都放弃了!”

    那个在地图上占据了一小片阴影那个点,大马士革!

第1142章 .报复

    关于阿拉伯帝国主力的去向,大闽的将军们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争论,其中降将萨拉丁的推测倒是颇为精准,库法沿线的确得到了阿拉伯人袭扰的奏报。

    不过李捷一兵一卒都没有分派回防美索不达米亚,一方面虽然跋涉沙漠艰苦耐劳的阿拉伯人,但必定人数不能太多,供应一万个人度过沙漠的给养与供应十万骑兵的给养完全是两个概念。并且稍微阿拉伯人一袭扰就退兵,征服阿拉伯半岛也无从提起了。

    零一个方面,李捷对幼发拉底河的防线可是特别有信心,两千多里河防,每隔十里都有烽火台一座,两万突厥吐蕃与汉人的混合骑兵随时巡视着,一旦阿拉伯人有越界的举动,这支骑兵能第一时间给予凌厉的反击。

    的确有阿拉伯骑兵袭扰库法的报告,不过这支骑兵已经被负责断后的李道宗打了回去。

    就在阿拉伯大军主力去向再次成迷的时候,侯赛因却用行动告诉了大闽,老子在这里!

    阿勒颇城被几万阿拉伯轻骑兵焚毁,两个府的府兵几乎全军覆没,还有二十多个户部官员被杀害,囤积在阿勒颇的粮草一半被焚毁,一半被劫走,安放在阿勒颇城门处平民加军人脑袋搭建成的人头架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向大闽示威着。

    “城中尸体堆积如山,臭气熏天,阿拉伯凶蛮大开杀戒,我大闽被俘获之将士十人一串,尽数捆缚长街,贝都因骑兵来回奔驰,斩杀其首,长街之上,血肉模糊!”

    一面宣读着前线的战况,兵部宣威使韩成语气中都带着颤音,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挑衅大闽威严了,两旁将军那杀人一般猩红的眼神如同要撕了他一般,闽王那握在龙椅扶手上不断颤抖的手同样令他心里发颤。

    没等韩成宣读完,最是暴躁的左千牛卫大将军盛连山已经额头青筋暴起,站出朝班愤怒的请战着。

    “末将愿为先锋,为大闽王取侯赛因之狗头!”

    不过兵部尚书李绩却是皱着眉头犹豫了下,亦是站出了朝列,迟疑的抱拳启奏着。

    “陛下,哈希姆氏侯赛因虽诡计多端,但并非嗜杀之徒,况且前翻用两万弱卒支援东罗马帝国以乱人耳目,又命部袭库法以扰人注意,以藏匿其军,此番却突然绕过我军防线,以残酷手段杀我军民,故意激怒闽王,恐怕其中有诈啊!”

    “哎呦,老尚书,他侯赛因都屠杀了一城三万多人,还不是弑杀之人啊!老子看他就是面对我大闽知道必死无疑,死前疯狂挣扎一下,就应该率大军,一举铲平他娘的老窝。”

    李绩刚说完,先站出来的盛连山已经拍着大腿不服气叫嚷了出来,这话立刻惹得药格罗,房遗爱,哥舒纳木错,独孤谋等一大堆铁血悍将站出来纷纷叫嚷支持,不过听着李绩的论断后无奈的瞪了一眼盛连山,李业诩亦是站出朝班,凝重的劝解道:“陛下,李尚书言之有理,请陛下三思。”

    就连跟随李捷亲征的凤阁右仆射,上柱国王方翼都是跟着站出朝班劝解着:“陛下,阿拉伯蛮非比寻常蛮夷,是该侦查妥当,再做决断。”

    上一次朝廷就是轻视了阿拉伯人,三十多万大军一败如水,就连李捷自己都差点没搭在那儿,到现在各部大人可还都记忆犹新,是大闽历史上的白登之围,对于阿拉伯人,绝大部分经历过的朝臣都持谨慎态度。

    意见分裂成了两派,所有人的目光都期盼且焦急的汇聚在自己身上等候自己的裁决,万众瞩目下,李捷却也是捏起了下巴,深思起来,好半天才沉吟着说道:“寡人决定,立马出兵大马士革,复仇!”

    “陛下!三思!”抱着笏板,李绩,王玄策,李业诩等十来个朝臣顿时急了,纷纷跪伏在地上焦急的叫道。

    可李捷霍然站起,忽然对着反对的群臣反问了过去。

    “这次征讨阿拉伯蛮夷,是否还有漠南阿拉伯截我归路?是否还有东罗马人背信弃义两面夹击?是否还有人能在麦加一呼百应?”

    这话禁不住听的王玄策,李绩几个豁然开朗。

    如今形势可彻底变了,截断大闽后路的萨拉丁还在殿外蹲着呢,曾经辉煌的漠南骑兵如今烟消云散,也门与阿曼也成了大闽藩属国,现在两地的骑兵还在河中郡王李让麾下效力。

    至于拜占庭?这两天保加尔人也扛不住弹尽粮绝,仗着曾经跟随安娜抵抗阿拉伯人,西蒙在安条克的大皇宫苦求这才得以投降,如今已经有十八万东罗马军队投靠在了大闽麾下被打乱建制,重新整编。

    那些投降过来的东罗马元老如今可是视君士坦丁四世为眼中钉,以君士坦丁残酷的性格,一旦他活着回君士坦丁堡,他们这些投降的元老全家全都得被屠戮。

    如今,阿拉伯帝国就剩下了发祥地汉志以及夺取罗马帝国的叙利亚,巴勒斯坦,约旦等几个有限行省,连上一次大战提供了二十万步骑兵的埃及如今都宣布**了,而且信仰基督教几百年的埃及如今还有从一丝蓝化重新转变为基督化的趋势。

    只要摆平拦在眼前最后一头拦路虎侯赛因,整个西亚的战事就可以彻底结束了,所以,不管侯赛因有着何等阴谋诡计,打过去就是了,反正都要打。

    李绩,王方翼几个又是拱拳退了回去,李捷神情亦是严肃起来,严峻的喝令道:“药格罗,大度设,完颜阿骨打何在?”

    “末将在!”闽军中最老的三员骑将立马站出列跪地行礼,回答中满是兴奋,果不其然,李捷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命令旋即传递了下来。

    “汝三人为先锋,率关宁铁骑直奔大马士革,清除路上一切障碍,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胆敢抵挡王师者杀无赦,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好久这三个老搭档没有一起出战了,其余不少将领嫉妒的目光中,三人一同领命出了大殿。

    李捷的任务配置还在继续着。

    “盛连山,李业诩何在?”

    “末将在!”刚刚最是积极的盛连山声音高昂站出了行列,跟着李业诩则依旧带着些许担忧跟在了后面。

    “尔二人率领左右千牛卫与横山,牯河等七十三府兵出右道,沿海边包抄大马士革左翼,沿途建设港口,为我大闽海军提供避风场所!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虽然先锋位置没有取得,不过得到个右军主攻位置,也是件好事,似乎带着竞争般的气势看了眼关宁三将离去的方向,盛连山李业诩两人也是接令而出。

    “苏定方,萧可成何在?”

    “尔等率左右威卫出左道,沿谢赫山南下,一路打击阿拉伯人右翼骑兵!”

    “哥舒纳木错,独孤谋何在……”

    任务接连派出,一个又一个将军接令而出,其实早先进攻计划兵部已经计划妥当,只不过临时选定的是统兵人选而已,不过眼看着重将接令出去的差不多了,大闽五路六十余万大军的磅礴攻势似乎也换换成型,闽军中同样老资历的一员大将却是急切了起来。

    “陛下,末将呢?”

    真跟推金墙倒玉柱一般,李捷麾下最是魁梧的房遗爱急忙出了朝班,轰然跪倒在了地上,焦急的询问着,看的李捷愕然了下,旋即苦恼的摇了摇头。

    “卿与秦怀阳秦将军率左右武卫以及河朔二十八卫留守安条克,保证安条克到埃德萨一线大军后方的安全,看住君士坦丁四世!过不了多久,江夏王李道宗会从泰西封赶到前线,尔等配合河中郡王,攻略东罗马!”

    这话倒是流露出了李捷一些私心,江夏王李道宗来,任城郡主李雪雁就一定会跟来,还有高阳公主李玲与她也是一向形影不离,对于两位姐夫妹夫,李捷好心的给他们一个家人团聚的机会。

    秦怀阳明显在同僚暧昧的笑容中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可谁知道房遗爱却又重重叩首一下:“末将请从陛下,讨伐阿拉伯蛮!”

    自己的好意被断然拒绝了,李捷再一次惊愕了下,思虑了片刻,想着自己妹妹那种逼夫成龙的德行,李捷倒是理解的点了点头。

    “寡人需要一将统领罗马人大军为大闽先锐!”

    “末将愿往!!!”

    降军被当炮灰到也算得上约定俗成的传统了,统帅一群刚刚投降的罗马人为大闽送死,无意需要考虑为将者的勇力,魅力与头脑毅力,是个相当麻烦的任务,不过也许征讨阿拉伯人就是大闽的最后一战了,不把握住,也许以后这样的举国大战就再没有机会,所以房遗爱几乎是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下来。

    “很好!”赞许的点了点头,李捷旋即轰然站起,朗朗的大声说道:“兵部即日起立马散布探马间隙,户部动员安条克民夫,礼部遣使训斥阿拉伯各族,工部督造战具兵甲,三日后,先锋先行,五日后,大军出征,一举灭亡阿拉伯帝国!”

    豪言张口灭人社稷,这种威风如今便也只有大闽了,一种由衷的骄傲感从心头升起,数百群臣亦是跟着轰然拜下。

    “臣等遵命!”

第1141章 .瓦解罗马大军

    第二日,东罗马大军又试图做了几次试探性攻击,不过在安条克与苏定方夹击下还是败退了回去。

    第三日,原计划在埃德萨就食的罗马大军补给接近枯竭,军团已经开始了恐慌,并没有出战。

    第五日,庞大的闽*团在处理完埃德萨等地的占领问题后,亦是赶了过来,从东,南,北三个方向,数十万闽军将进退不得的东罗马大军包围的水泄不通。

    大闽开元三年八月二日,罗马历法中的奥古斯都月,东罗马大军被大闽陷于死地。

    八月四日,尤其善于土木工程的闽军已经如同当初曲女城北围困遮娄其人的曲女平原大战那样,在方圆三十里左右的包围圈外围挖掘出了数道两米多深的壕沟,已经如同铁笼子那样坚固的把拜占庭人也是圈在了里面。

    唯一没有壕沟围上的只有西面的安条克城,倒不是闽军遵循华夏网开一面的古礼,西面就是大海,安条克港口的海船还被移走的差不多了,茫茫大海,罗马人除了喂鲨鱼也没有别的出路。

    对东罗马的战争基本上到这里结束了。

    八月五日,闽王的御驾出现在安条克城被,庞大的闽王仪仗长十余里,旌旗漂洋的如同巨大的翅膀那样,尤其令人震撼的则是十多米长,二十多米宽,用牛与战象来拉动的闽王移动行宫,庞大的建筑物仿佛一头巨兽那样缓缓向前游动着。

    倒不是李捷学会显呗了,森严的仪仗以及华丽的阵列有时候就是实力的象征,给敌人的心理打击甚至比直接出兵战争还要强烈,至少那一天,听着鼓乐声,上万罗马军兵叠罗汉一样的向北方观望着,直到李捷的行辇消失在北城门,这才失魂落魄的又返回了属于他们的帐篷。

    君士坦丁四世已经好几天没有再出现了,不过安娜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城头向下眺望着罗马大军。

    八月入秋,已经开始有些许冷风从西伯利亚吹拂下,高加索来的山风与地中海的海风交替着吹拂的安娜发梢凌乱的栗色发丝飘扬着,裙角也是舞动不断,倒像是个随时要飞走的西方神女。

    不过就在安娜看的出神身后,不防身后一件绣着云纹的玄色衣袍盖在了她单薄的身躯上,些许还带着体温的暖意让安娜下意识回过头,却正好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陛下!”

    微微提裙,安娜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李捷却是毫不在乎的伸手拦住她的腰,也是跟着神往的向下眺望而去。

    他来的时代,罗马可是如雷贯耳,哪怕一千多年后,那里依旧是西方信仰的中心,怀着对历史的憧憬,李捷曾经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去那里瞻仰下地球另一段的文明中心究竟与华夏怎么个不同。

    倒是命运弄人,罗马帝国的主人如今都被他围困在了脚下,不知不觉中古罗马的神秘面纱以及神圣的感觉,在李捷心头淡了不少。

    “过不了几日,东罗马的军粮补给就会用尽,到时候孤会把君士坦丁留给你,然后,孤立你做罗马皇帝,可好?”

    这个位置曾经是西方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当初安娜亦是如此,以往要问她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是什么时候,估计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做共治皇帝的那段日子。

    可真梦想触手可及时候,安娜却似乎迷茫了,手中的刀刃马上可以沾染上杀了父亲,破坏掉了家庭的仇人哥哥鲜血,安娜发现自己也没有臆想中那么兴奋,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一丝淡笑忽然在安娜娇俏的脸庞上浮现,回头看了看李捷的侧脸,安娜却是摇了摇头。

    “皇室公主的夫婿同样有继承权,用不到走我这个过场了吧?陛下如果愿意,可以直接继承罗马皇帝的名号,估计下面那些元老们,骑士们会巴不得将紫袍,金橄榄枝皇冠为陛下戴上吧。”

    青葱玉指指着下方乱成一团的罗马大军,安娜嘴角还带了些许嘲弄,嘲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次,寡人是认真的!领土太大了,寡人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

    真有些弄不明白女人了,这可是安娜一直以来的梦想,李捷颇为真诚的向前进了一步,伸出手想要拥抱安娜,谁知道拜占庭女皇却是古怪精灵的咯咯笑着矮身夺了过去。

    “那也是陛下的事儿了,现在妾身只想做个背后有男人撑腰的小女人而已!”

    好像这些天困扰安娜的难题一下子被想清楚一般,披着李捷的外袍,安娜居然活泼的跑下了城墙,仿佛真在逃避什么苦差事一般,而且身影消失在墙角前的一刹那,她还俏皮的回头对李捷眨了眨眼。

    “对了,现在不要杀罗马皇帝,否则君士坦丁堡很可能和陛下拼命哦!”

    眼看着安娜彻底跑远了,李捷终于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这下好,用安娜来稳定东罗马帝国局势的希望这下是落空了,想要把罗马揣进兜里,还得想些办法。

    就在李捷苦恼的时候,一阵海风忽然从地中海吹拂来,冷不丁冷的没了外套的李捷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

    …………

    与蛮夷的遮娄其人不同,见到围困的壕沟,聪明如罗马的元老们不仅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绝境,三条巨大的壕沟连成一幅画框,将东罗马最后的大军如同名画《最后的晚宴》那样围困在了死地。

    不过聪明的元老们也第一时间知道了究竟该做如何选择,当年出卖了耶稣的犹大不就是最好的榜样吗?几乎是半公开,一大群随军元老将军们聚拢在一起大声的商谈着投降事宜,旋即成群的使节就被派了出去,带着几乎谄媚的投诚信进了安条克城。

    后来看君士坦丁四世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不出来,元老们更是直接自己去了安条克去面见闽王陛下投降,生怕去晚了一秒得不到闽王的宽恕在新朝中没了好位置。

    安条克残破的皇宫中,流着鼻涕的李捷亦是来者不拒,只要来投降的,就一概收留,并且让他们把东罗马的军队带出来,眼看着小命有了着落,成军团成军团的罗马军队亦是欣喜的跟着这群元老们纷纷走出这个死亡怪圈。

    不到几天时间,气势恢宏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没剩下几万了,就连皇帝禁卫军都散去了不少,仅剩下少量忠心耿耿的哥特卫队还有保加尔人,斯拉夫人没有出去投降。

    甚至这两个蛮族没有投降原因也是惧怕大闽的惩罚与另类对待,也不是对罗马皇帝的忠诚。

    至于君士坦丁四世自己,则是闷在帐篷里好些天了,白天黑夜也没露个面,却是赖着死硬不投降。

    李捷倒也不去逼迫,甚至每天还给这个战败皇帝送一些食物以防止他饿死了。

    历史上萨珊波斯皇帝沙普尔一世就曾经在闽军刚刚占领的埃德萨打败了罗马大军,并且俘虏了罗马皇帝瓦勒良,沙普尔对于这个百年难得的俘虏简直得意忘形,每次上马,居然命令罗马皇帝跪在地上给他做踏脚石,这种侮辱让庞大的罗马帝国痛彻心扉,没过十多年,皇帝戴克里先就再一次带领罗马大军奔赴中东,还打下来萨珊波斯的国都泰西封。

    君士坦丁四世这是希望闽军侮辱自己或者杀了自己,以激起君士坦丁堡对大闽的厌恶抗拒之心,虽然不惧怕如今东罗马这个空壳子,可李捷也不想最后一哆嗦被这个失败者摆一道,所以依靠着安条克,李捷每天陪着他耗着。

    反正新的到十六万罗马大军还需要整编与操练,李捷有的是时间。

    可就在李捷悠闲的待在安条克处理拜占庭后事的时候,叙利亚的侯赛因又是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

    阿勒颇,后世叙利亚与土耳其边境城市,也是如今大闽与阿拉伯帝国势力的交界处,因为安条克的投降,这里的东罗马守军也像大闽递交了降书,如今是两个府的闽军驻扎在这里。

    阿勒颇曾是东罗马与阿拉伯帝国贸易的交汇处,这里倒算的上富庶之地,罗马帝国在这里也修建了不少粮仓,为了轻点获得的物资,忙碌到了深夜,一群户部的员外郎主事还在指挥着工人们忙碌登记造册。

    郑经就是其中一个,开元初年中明经后,和其他同科士子被分配到户部,一干就是三年,这三年中,郑经也以严谨认真而著称,如今已经是升任了六品主事,这清点工作,就是由他指挥的。

    眼看着一本本账本规整的列在了桌子上面,这位冷面主事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些许笑容,让提心吊胆的属下松了一口气,可眼看着清点工作就要结束,郑经却忽然抽了抽鼻子,恼火的站了起来。

    “大闽仓规,严禁火烛,谁胆敢在粮仓吸烟!”

    一声怒吼,让一大群户部属下禁不住面面相觑,眼看着一幕,郑经干脆恼火的站起身,直奔烟气源头找去。

    粮仓紧靠着城墙,甚至一部分直接在城墙上,怒气冲冲的奔出了粮仓,忽然间,这位冷面主事的眼睛却瞪圆了。

    执守在低矮的城墙上五个闽军哨兵如今已经身上插了十多支燃烧的火箭死在了地上,火焰灼烧着皮甲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而城下,昏暗的夜色中,忽然星星点点无数个火把出现在旷野中。

    下一刻,整个古城都被巨大的喧嚣所惊醒。

第1144章 .攻打大马士革

    大马士革,叙利亚行省的中心。

    这座城的历史几乎与这片土地的文明一样古老,四千多年以前,就有闪米特人的祖先定居在这里了,这些阿拉伯半岛的先民还运用智慧挖掘了复杂的地下水道,解决了沙漠中最艰难的供水问题,不得不承认,这项沿用到李捷穿越前的水利工程比华夏还要早了几百年,先进了许多。

    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精美的波斯地毯,来自地中海的各种商品,除了塞琉古帝国时期安条克曾经夺取了这里的首府位置外,剩余时间内,这里都是叙利亚行省的中心。

    不过这座东地中海璀璨的明珠此时也是经历着它最萧条的时候,城门外犹太人的商铺,肥沃的农庄全都荒芜了,希腊式的庭院满是蜘蛛网,秋风萧瑟,吹在空旷的屋檐中发出阵阵呜呜的声音,仿佛鬼哭那样。

    一片荒芜仿佛世界末日那般,唯一响着只有城内清真寺喊经塔那呜呜的尖锐轰鸣,平日里神圣的声音这时候也多了一缕森森鬼泣,在夜幕中,巨大的大马士革城宛若一个死亡的巨人那样,衰败而颓唐。

    不过令李捷唯一感兴趣的是,这里终于抓到了阿拉伯人骑兵的蛛丝马迹。

    三路闽军是下午时分赶到的,左路是从叙利亚东部边界进攻进来的李让部阿拉伯土著军与河中铁军混编的大军,中路李捷亲提四十四万大军,包括投诚的十四万东罗马大军,三万先锋关宁铁骑还有左右骁卫,左右领军卫等多支大闽精锐军队,右路左右威卫也是从海边山脉方向包抄了过来。

    罗马投降的军兵中,还有大约五万多保加尔人,斯拉夫人残部没有带来,一来这些人投降比较晚,还在整顿,二来这些人也真是野蛮与桀骜不驯,居然还有几个傻乎乎的斯拉夫酋长与保加尔酋长向李捷讨要报酬才为大闽作战,本来已经对这些蛮族不满的李捷倒是直接效仿了历史上李世民的作为,三百斯拉夫,保加尔酋长外加其亲兵被坑杀在了安条克城外,剩余五千多部落战士被当做壮年奴隶贩卖向了天竺。

    这似乎对两部蛮族士气打击很大,李捷也没时间等他们士气恢复,干脆将他们解除武装丢到了安条克城外,反正赤手空拳的一群人对大闽最精锐的左右武卫还有三万左右府兵,完全是狼嘴里的兔子。

    最先到的李让部在城下已经与阿拉伯轻骑兵进行了一场不大的斥候战,也算不上谁胜谁败,双方都是伤亡了几十个后,大约八百到一千阿拉伯轻骑兵直接放弃了城池,居然是向南逃遁去了。

    不过闽军也没有忙着进攻,毕竟大马士革高达十多米的城墙不是吃素的,这里曾经抵抗了扩张的阿拉伯大军长达三年时间,后来侯杰政权时期,凭着五千多军心涣散的部队,侯杰也抵抗了侯赛因几个月,这座城市后来明显也得到了侯赛因的加固,城头多出了不少弩炮,就算天色漆黑,也能看到不少人影披着精良的波斯甲在城头来回巡逻。

    眺望着城墙,安娜忍不住满腹感慨,有点俏皮的皮盔下,一张俏丽的小脸激动的通红,满是兴奋的大喊大叫着:“大马士革,我祖爷爷梦寐以求一辈子的天上大城,我安娜今天回来了!”

    陪着这妞到前沿巡视,李捷却没了平日里怀古的感叹,缓步骑着马眺望着防守森严的大马士革城,一种古怪的感觉却是在他心头泛起,哪里古怪,李捷却说不上。

    陪着巡视的还有已经升级为大闽叙利亚战区情报头子的阿齐兹还有郑买臣一对买凶杀人头子,为大闽军方效力,两人的罪行才得到赦免,最近也是干的兢兢业业。

    “最近,那些内应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盯着巍峨的大马士革城墙,李捷忽然回过头询问着。

    如今腰里多了几百贯,阿齐兹也从茫然无知的阿拉伯土人变成了文明人,更懂得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哆嗦了下,阿齐兹小心的用才学会不久的唐语夹杂着土语急促的回答着。

    “回大闽王,最近的消息也是一个月前,大部分细作都被侯赛因识破了,不过刚刚小的在城外发现了些投降我大闽的细作极好,按照数量,大约有二十七个从美索不达米亚迁出的阿拉伯部族在城内,加上叙利亚本土氏族的话,守军应该有五万左右。”

    “五万?”

    楠楠重复了一遍,李捷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又是眺望向了夜幕中愈发漆黑的西南方向。

    地平线上一片漆黑,隐约露出的建筑轮廓也犹如鬼蜮中的残害那样凄凉,看着一片漆黑,李捷眼眸中却流露出了冰凉。

    大马士革是如今阿拉伯帝国的首都,最大的城市,也是通往麦加最坚固的堡垒,阿拉伯人不可能轻易放弃,可仅仅留五万守军,还不如不留,因为在大闽凌厉的攻城能力下,五万人仅仅能白白送死,还浪费了野战力量,得不偿失。

    今天下午的斥候战很不寻常,八百多阿拉伯轻骑兵轻易的就弃城而去,这可与他们一贯坚强苦战风格截然不同,阿拉伯人不可能突然从伊斯兰的统领下变成一盘散沙,那么就是另有隐情。

    任何大军全力攻城时候,背面都是脆弱的,如果十五万阿拉伯轻骑兵铺天盖地的从后方袭来,攻受局势还真有可能反复。

    回头眺望了一眼麾下步兵还在嘿呦嘿呦喊着向前推送的黝黑的大铁管子,李捷眼底流露出了寒冰彻骨的冷意。

    “我们回去吧。”

    挽起了安娜的手臂,李捷轻柔的问着。温顺点了点头,很是小鸟依人的依靠在了李捷肩膀,闽王夫妇亦是脚步轻快融入了这叙利亚的漆黑夜空中,不见了踪影。

    次日一大早,嘹亮的战号迅速响彻了整个大马士革城外,压的彻夜未停地喊经塔号角都是变得苍白哑然,城头上阿拉伯人的巡逻队伍脚步似乎又匆忙了几分,隔着女墙能看到一个个头盔穿行不息,城下,密集的脚步声迅速展开。

    沉重的闽国大将军炮两百多门被喊着号子的闽军竭力向前推着,在大地上压出了一条条深邃的痕迹,如今闽军除了闽王发明的连弩外,几乎已经淘汰了所有木质投石机火炮。

    机械力再抢,也强不过大炮!

    十四万东罗马降军也是在城门下展开,眺望着高耸的大马士革城墙,这些来自色雷斯,雅典与马其顿的精悍兵将瞳孔中都是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们可知道这道城墙的杀伤力。

    不过如今寄人篱下,他们又能有什么挑剔?压抑着恐惧习惯性迈着整齐的步伐,整齐的罗马步兵也只能在心中祈祷闽王许诺的破城奖金与抚恤金能够算数。

    手持陌刀,作为攻城大将,房遗爱像个铁塔一般的屹立在了全军最前面。

    整个闽军中,房遗爱都可以算的上最拼的一个,看的他的一群老朋友将军们在后头却是暗暗摇头,尚了闽王妹妹高阳公主,可以算的上幸运,也可以算的上不幸。

    全军最中央,在大闽将士崇拜神一般的目光中,也是甲胄齐全的李捷缓缓走出阵列,眺望了一眼西南方杂草遗迹中的人影幢幢,那是关宁铁骑以及左右领军卫与超过八百门虎蹲炮的埋伏,一旦有阿拉伯骑兵从这个方向袭来,他们将见识到这个时代最恐怖的火力。

    眺望着埋伏军队也就位了,李捷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很经典的动作对身旁掌旗官赞婆歪了下脑袋。

    “送他们下地狱。”

    大纛猛地向前倒下去,提着烧红铁棍几乎等到窒息的大闽炮兵几乎是激情四射的喊着将铁棍塞进了炮空中,下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大马士革城下响起。

    轰隆~轰隆~二百门千斤重炮炮口中喷出了半米多长的火焰,不到半秒中时间,前沿的东罗马步兵就感觉到了地动山摇的震动,大块大块的城石从城头蹦落,挡住面前的女墙纷乱的倒塌,甚至肉眼可见巡视的阿拉伯人被轰上天。

    被炮轰是一个感觉,大炮在自己阵地向敌人倾泻又是一种感觉,震撼了片刻,十四万罗马大军都是兴奋到了极点,满天的欢呼声同样的震天动地,一瞬间,这些罗马人的士气也是提升到了极点。

    只不过,端着望远镜,李捷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一旁跟着观战的李绩,王方翼更是不可置信的拍着大腿。

    “这怎么可能?”

    轰鸣的炮火终究是湮灭了一切声音,等到炮火结束后,沸腾的东罗马降兵又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呐喊着向城墙冲了过去,这等令人热血上头,壮丽的炮火攻击过后,就算战死了,这辈子也不冤枉了。

    甚至于有人还高喊着上帝降临,为上帝而战!

    可眼看着数不清的登城梯被扛着飞奔就要冲上城头,却冷不防突兀的从冲锋步兵两翼,两排闽军骑兵忽然包抄到了所有人身前。

    “闽王有令!大军止步!”

    焦虑的呼喊声中,一个个激动奋战的罗马步兵惊愕的停住了脚步,旋即无比惊异的回过了头,眺望向阵中央的闽王大纛。

    满是气急败坏,驾着马,李捷在禁卫的扈从下,却是亲自赶往了前沿。

第1146章.空城计

    大马士革的城墙在历次大战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就算侯赛因修复也仅仅是用石灰填补裂缝,一阵炮击之后,成片的女墙倒塌,巨大的裂缝从墙面延伸出,刚刚还巡逻的阿拉伯守军更是被轰炸的七零八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一个守军甚至半边身子都探出了女墙,尚且不断抽搐着,在几十万大军呆愣的注视下,王方翼一个人骑着战马奔驰到了城下壕沟前,随手一弩正中那个抽搐的守军脑门。

    一滴血都没有流淌出,那个守军除了颤抖下外,依旧抽搐个不停。

    就算已经到了大闽宰相的位置,王方翼依旧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小俾养的,都是稻草人!”

    …………

    一场真真切切的空城计发生在了闽军面前。

    激情四射的罗马降军又是被引领回了各自军营,原本还想热血沸腾的大战一场,最后居然连炮灰都没做成,一个个神情低落的模样看的李捷都不好意思了,最后一个人发了二十贯补助金这才把士气挽回回来。

    至于大马士革城,一千多训练有素的大闽工兵小心翼翼的从城墙上爬了上去,大约清理了两个时辰左右,东西南北四门就插上了大闽的双头龙旗以及闽子大纛。

    阿拉伯人设计的还真别出心裁,侯杰引入了石磨,上百头骆驼脑袋前面挂着瓜果萝卜等食物拉着石磨,石磨连着长木头杠杆一样牵动着城头挂着的稻草人,上演了一曲活皮影戏。

    至于鸣响不断的喊经塔,同样是以骆驼作为动力,也是拉动着石磨一样的连轴,带动塔顶号声响起。

    偶尔骆驼累了停下,也不会露出破绽,毕竟人就是走走停停的。

    除了骆驼,阿拉伯人还把沙漠中猎狼的本事用出来,城墙上陷阱夹弓埋了无数,如果刚才闽军冒冒失失的攻上城头,恐怕会白白死伤一大群。

    午时,大马士革城门轰然打开,里面的工兵用黄土铺地,迎接李捷进入这东地中海最大的城池。

    两排禁军迅速抱着大闽的龙旗站列在了大马士革北门主街的两侧,携着安娜共同踏入大马士革,只不过与兴奋的安娜不同,一路走来,李捷满满的只有哀叹。

    这座曾经容纳了五十万人口的西亚大城如今也变成了一片荒芜,昔日成片的作坊倒塌损毁,街道显得冷冷清清的满是杂物,杂草从缝隙中冒出了头,甚至还有野生动物从街头跑过,这座大城如今是毁了。

    这里让李捷回忆起了战乱过后的曲女城,这里,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恢复生机,再产出如同雪花云朵般绚丽却削铁如泥的大马士革弯刀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阿拉伯人主力究竟跑到了哪里去?

    …………

    整个大马士革似乎变成了一片大废墟,阿拉伯人习惯住帐篷,原本希腊人罗马人建设的房屋倒塌后也没人修缮,到处都是一片破败之色,从这里越过贯穿河水的拜拉河,还能看到河对岸已经完全破败的大马士革哈里发大皇宫。

    总之,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所有阿拉伯人全都撤退了,至于当初李捷画大力气买通的阿拉伯地痞暗探倒是留在了这里,还真如阿齐兹说的,差不多二十七个部落左右,二十七个部落的大闽暗探尸体全都被堆在古罗马总督府前的大广场上,依照伊斯兰的残酷律法,全都被用石头活活打死,如今尸体已经散发出来酸腐臭味,招揽来了成群的苍蝇与秃鹫。

    最外面的一具尸体,是曾经给郑买臣流下深刻印象的一个阿拉伯恶棍,叫埃姆瓦其因,此人最是贪婪,不过给大闽的情报也是最多的。一群石头中,胳膊腿上全都是铁链,他的尸体居然是顶着铺天盖地的石头爬出去十来米,胳膊还在奋力的向外伸着,似乎呐喊着要抢回什么,凝固的表情最后一刻居然是贪婪与肉疼。

    这人也算绝了。

    除了一堆被处决的尸体,也就剩下不到两万人的大马士革居民,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劫掠与暴政,被闽军挨家挨户找到的时候,一个个也是呆滞的如同行尸走肉,弄得负责军需的闽官都是看的心酸,请示闽王后,赶忙调集粮草赈济灾民。

    拿到这些赈济后,两万多灾民似乎这才活过来一样,抱着一袋袋麦子,嚎啕大哭。

    五十万人口的大城,就剩下这两万来居民,历年的争霸战,残酷性可见一斑。

    看着这些千恩万谢离去的灾民,李捷亦是低落的在心头狠狠宣誓着,绝不让五胡乱华这种差不点灭绝种族的战乱,再一次在华夏大地发生!

    气势汹汹而来的闽军灭阿拉伯之战到此不得不展示停顿住了,大马士革已经荒凉如斯,就地买粮政策是办不到了,没有找到阿拉伯人主力之前,闽军再冒进的话,战线拖得太远,反倒是把自己限于死地,不得已,李捷下令全军在大马士革停住了脚步。

    直接由农民组成的府兵还有各行各业的罗马大军混合着开进了大马士革城,成吨成吨的战争垃圾被缓缓运送出去。

    不得不感叹,君士坦丁四世还真给大闽带来了不少宝贝,罗马军队本身就是以土木工程而闻名,庞大的欧洲古代公路网就是由罗马军团修建的,雅典的市民兵中有不少就是雅典城以及希腊个地方的工匠,还有守卫莱茵河的戍边军团中军中工匠也不少。

    这些人的敲敲打打下,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大马士革城开始显露出了缓缓生机,罗马统治时期的基督教堂,大闽的弘文馆,再加上从苏伊士运河地中海一段乘船过来的商户们,让这座城不再死气沉沉。

    不过修复这个东地中海明珠的同时,战争的脚步也没停歇,数以万计的亚美尼亚骑士,突厥骑兵,吐蕃骑手还有粟特人游骑被沙粒一样向南撒了去,大闽兵部还派出使节南下直奔耶路撒冷,去与犹太人的以色列王国交换情报,摸清阿拉伯人的战略意图究竟在哪儿?

    与此同时,另一支还在行进个不停。

    盛连山与李业诩的左右千牛卫以及衡山,牯河等七十三府府兵七万余人依旧沿着海边不断探索着。

    不过此时,盛连山的大军已经是缩水了不少,叙利亚行省沿海平原面积广阔,人口也多聚集在海边,相比中路大军的荒凉,他的西路军倒是遇到了不少城镇,还有没撤走的阿拉伯部落,这些阿拉伯人对闽军仇恨无疑是浓烈的,平原上,每每发生袭击闽军运粮队与驻军的事件,为了保证后路,不得已,盛连山与李业诩不得不将府兵一一拆分出来,留守新占领的城镇。

    如今行进到超过大马士革二百多里,已经相当于后世黎巴嫩南部的地方,两人手里大约还有五万兵力。

    又是一座沿海小渔村,不过几百个希腊人罗马人后裔人口战战兢兢的出村迎接闽军的到来,不过还有几十个阿拉伯后裔青年却是满是敌意利用村中地形射死了几个闽军士兵,暴怒的盛连山立刻亲自亲锐骑兵赶去缉捕。

    李业诩则是无可奈何的停军在了小渔村附近的平原上。

    大闽海域广阔,海军与航海力量亦是颇为发达,叙利亚行省正好还海岸广阔,李捷交给李业诩左路军的命令就尽量寻找良港。

    大闽与埃及法蒂玛王朝最近打成了战略合作,如果从海路输入埃及的进口粮食,无疑会给大闽沉重的后勤减轻些压力,正好这个小渔村附近的海岸线还算平坦,好不容易停下片刻,心思细腻的李业诩倒是预备停留一段时间,打算好好研究下港口建设。

    一转眼半个上午就过去了,就在李业诩盯着地图深思的时候,冷不防营外些许喧哗不断传来,太熟悉自己这个搭档了,估计是盛连山斩杀了袭击闽军的阿拉伯人回来,合上地图,整理了下衣冠,李业诩满是无奈迎了出去。

    可刚刚搭建,简陋的营门口发生的一幕,却似乎与李业诩臆想中有些出入,一群军士喧哗着围成一团,还有人不断叫喊着医官。

    “将军来了!”

    不知道谁大嚷了一声,围拢的军士们又是迅速裂开了一道通道给李业诩,惊愕的走过去,一股子血腥气却是扑鼻而来。

    十来匹战马身上满是刀伤与折断的箭矢,倒伏在地上,四蹄发颤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知道奔跑过度,跟着回来的右千牛卫军士却仅仅有七个,两个却已经倒在了最后的路途上,剩余五人亦是憔悴的不成样子,正躺在战友的怀里,被喂着水。

    尤其是为首那个将官,一支巨大的长箭头居然在他胸口透胸而出,上面的血液都变黑了,一看就是受伤时间不短了。

    此人李业诩还认识,曾经是李靖的亲信之一,鲜卑族改汉姓之后姓陆,当年在高句丽大战,蛇水大溃中就是此人生生把自己从洪水中拉了出来。

    心头狂跳,李业诩亦是焦急的蹲下身子,拉住那人的手。

    一口凉水下去,却咳出了半口血,不过到底水缓解了干渴,让陆校尉清醒了不少,第一眼看到李业诩,陆校尉几乎是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袖,用哆嗦的声音急促说道。

    “少将军,阿拉伯蛮,主力……”

第1147章.阿拉伯人主力

    盛连山回来时候差不多已经下午一点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陆校尉最终还是没熬过去,阿拉伯人的长箭从胸口后穿体而出,射破了他的肺,加上在箭头用骆驼粪淬毒造成的感染,这么远距离陆校尉能一路撑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不过临死前,这个可敬的无名小卒依旧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情报留在了李业诩与盛连山的战略地图上。

    因为实在摸不到阿拉伯人主力的位置,这年代又没有雷达,侦察机,李捷也不得不用出了笨办法,以大马士革为中心,将各部几乎全部的斥候骑兵全都撒了出去。

    李业诩与盛连山的右路军自然不在例外之中,陆校尉就是属于右千牛卫踏白营,不要以为斥候骑兵就弱于主力部队,实际上能选入军中斥候的都是最精悍的将士,因为这些战士不单要一对一的战斗中战胜同样强悍的敌军斥候,还要学会一个人如何在荒野中生存下去。

    可就是陆校尉这一百多精悍的斥候队伍,派去约旦方向侦查不过三天,却就这么残兵败将的回了来,而且还带回来了个极为不利的消息。

    “什么?阿拉伯人奔我们来了!”

    牛眼瞪得溜圆,拍着地图,盛连山不可置信的蹦了起来,直到看到李业诩阴郁的眼神,这才悻悻然坐了回去。

    面上浮现出了忧虑,李业诩手掌轻抚着地图,很是沉重的点着头。

    “陆校尉遭遇到了白幡数千,连营二十余里,估计阿拉伯蛮骑不下十万,连续放弃了半个叙利亚行省,侯赛因却忽然奔我们来了,恐怕来者不善。”

    “这里的情况兄弟我已经飞鸽传书给闽王,并且加派了八百里加急,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右路军何去何从!”

    不由得李业诩不担忧,虽然他对自己的军团有信心,却也有自知之明,如今他的右路军是闽军最凸前的一部,方圆两三百里之内,再没有一支强力闽军足够来救援。

    历史上的确有汉之李陵轻车五千决战匈奴十余万大军,杀人上万,箭罄方败亡,可此时的阿拉伯骑兵可不是匈奴简陋的骑兵,侯赛因接收了波斯与东罗马帝国的科技文化,装备不次于闽军,而且侯赛因本人也是狡猾异常,能平定整个世界快五分之一的阿拉伯人,岂可小觑?

    而李业诩如今拥有的五万军,三万都是府兵,战斗力次于左右千牛卫,还多是步卒,真要打,恐怕是敌不过气势汹汹杀来的侯赛因大军。

    孤军战强敌,以步兵战强骑,可不是李业诩愿意看到的。

    听着李业诩忧虑的询问,却不想盛连山这莽夫却是大大咧咧的一拍大腿:“怎么办?出兵迎战呗。”

    “老盛,你清醒点好不好,对方是至少十到十五万的阿拉伯帝国精锐骑兵,当初迪拜城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些沙漠蛮夷拼起命的精神,当务之急是为将士做想,寻一地方固守,等待陛下援军!你要害死我们左右千牛卫还有身后这些府兵兄弟五万多条性命吗?收起你那逞强的急脾气吧!”

    如此事态紧急,李业诩也是恼火的一丁点面子没给盛连山留,怒气冲冲训了他一大通,谁知道被喷了一头口水的盛连山却又憨乎乎的耸了耸肩。

    “李兄你跑得过阿拉伯人骑兵吗?”

    这话问的李业诩哑然,虽然闽军多马,比历朝历代的军队马匹装备率都高,但也仅仅限于一人两马,况且后面还跟着三万多地方府兵,有的人仅仅有骡子或者驴代步,是怎么也跑不过一人数马的阿拉伯人轻骑兵。

    “况且这方圆百里之内,也没有坚固的城池可以据守,顶多一个大围子,骑兵一冲就垮,还不如突击向前,在黎巴嫩山脉之内应战阿拉伯人,山地还能限制住阿拉伯人轻骑兵的优势,给我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眼看着地图上黎巴嫩山脉更深入内陆,更远离救援的崎岖山路,李业诩忍不住喃喃摇了摇头。

    “你真是疯了!”

    …………

    黎巴嫩山绝大部分位于叙利亚行省下属黎巴嫩大区之内,与地中海海岸几乎平行,距离海大约百里,整个山脉高耸秀丽,峡谷曲折,到算是一处西亚风景秀丽之名山。

    可此时闽军已经完全顾不得看风景了,从昨天下午就焦急向这里狂奔,行进了一晚上,仅仅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快四万多将士又是被叫醒挖掘着掩体与壕沟,每个人都是累的大汗淋漓。

    “你真是……疯了!”

    用力一铁锹把坚硬的石块从半山腰掘出来,狠狠丢到了山脚下,满头大汗的李业诩依旧喋喋不休的嘟囔着,听的干脆打了赤膊的盛连山却是摸了把满是油汗的脑门哈哈大笑。

    “你们士人不常说,人生难得几回狂吗?如此风景秀丽之地,我盛连山能从晋中一介马夫到如今的大将军,就算战死在这里,又能如何?”

    “我老盛狂过,哈哈!”

    咧着满是大胡子的嘴,盛连山憨厚的笑声震撼的山岳都为之震撼不已,看的李业诩都禁不住为之心神摇曳。

    盛连山这憨人的确没有自己聪明,也没有自己这般饱读诗书,平日里尽管两人关系最好,李业诩有时候依旧会轻视甚至有点嫉妒这个家伙,嫉妒这个家伙处处不如自己,爵位官职却都在自己之上。

    如今看来,这个家伙却是有一点自己如何都赶不上,那就是这份来自游侠的豪爽。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担忧又有什么用,对着盛连山挑了下拇指,李业诩自己也跟着放松了起来,一面哼着山歌,一面轻快的轮着铁锹。

    左右千牛卫中关陇移民不少,也许受到了主将的鼓舞,不知道谁也跟着哼唱起陕北的民谣来,不知不觉中,凄凉且哀伤的民谣飘荡了整个山坡。

    一条长数里,半米来深的壕沟也是初见了雏形。

    …………

    兵法云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阿拉伯轻骑兵绝对是这个时代最符合这条兵法的军队,没有之一,两天前遭遇了侯赛因的主力骑兵开始,当天下午这些沙漠中的佼佼者就穿越了上千里,抵达了黎巴嫩山中。

    土黄色的沙漠豪杰仿佛一群迁徙的蝗虫,打了数百年,代表着各个部族辉煌历史的各色图腾亦是招摇在其间,伊斯兰赋予了这个坚韧的民族统一的思维,在沙漠中彼此劫掠厮杀了数百年的阿拉伯骑兵宛若一群魔鬼那样将自己锋利的爪牙展露在世间。

    披着黑色的哈里发衣袍,戴着金属面具的侯赛因也一点都没有特殊待遇,也像一个小兵那样简简单单的骑着骆驼跟在队伍中,如果非要论什么特殊的话,跟随在他身边的阿拉伯卫士都格外的彪悍强壮。

    哈里发这个词语在阿拉伯人中也经历了几次变革,从最初安拉降临到人间的领头人经历穆阿维叶,哈桑,侯杰逐步提升到世俗帝王的称呼,如今,侯赛因却似乎将它返璞归真了,重新恢复了带着阿拉伯人向外冲的大家领袖。

    也真是这种简朴,让麦加,麦地那,什叶派,逊尼派,哈瓦利吉派等各派宿敌放下成见,重新统一在哈里发的大旗下共同对外。

    侯赛因算得上大闽最难可怕的敌人。

    不过这股热血似乎有些过了头,一面走着,一面贾布尔,阿布杜勒等一大群阿拉伯帝国的军事贵族还在不断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哈里发,上一次咱们阿拉伯人不就是在神的带领下团结在了一起,一鼓作气把闽人打的屁滚尿流浮尸百里吗?如今整个汉志都团结在了您的麾下,我们完全可以与闽人决一死战,干嘛要这么东躲西藏的?”

    “不!不!不!”

    金属面具蒙的声音有些发闷,不过透过铁面,还是能看到侯赛因的些许笑意。

    “我的前任们,各国国王,各个枭雄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太过相信自己能击败闽人了,所以他们一一都倒在了闽王的剑下。”

    “我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就是认清了与大闽的差距!大闽不可怕,不过却如同大树一样,需要一刀一刀砍!”

    就在一群部族首领听的云山雾罩时候,冷不防前沿的贝都因轻骑焦急的奔驰了回来,离着老远就大声嚷嚷着。

    “哈里发,前方遇到闽人埋伏!”

    “这不,第一斧头来了!”

    苦恼的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一群拥簇信徒们,侯赛因的嗓音中却是隐隐显露出来些许兴奋…………

第1148章.较量

    山间,一堆堆的大石头划过了深深的沟壑,堆积在了山脚下,石头堆下,隐隐还有血液流淌出来。

    这第一回合,是闽军占了便宜,李业诩选做屯军的地方是一处缓坡,是通往海边的必经之路,猝不及防的阿拉伯轻骑兵被滚石打了个措手不及,差不多一百五六十个轻骑兵被埋在了滚石中,剩余的则是缓缓退却了回去。

    不过没等闽军的兴奋欢呼持续多久,又迅速变得压抑了起来。

    一股似乎沙漠的昏黄色迅速占满了对面的山丘缓坡,那是成群结队的阿拉伯人,悠悠的沙漠歌谣还有清脆的驼铃声漫山遍野,视线中仅仅能看到数不清的土黄色或者花色头巾来回的晃动着。

    不知道盛连山有没有密集恐惧症,反正他是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至于李业诩亦是苦恼的摇了摇头放下了望远镜。

    “这下大条了!”

    这个时代冷兵器还是主角,远程武器并不能完全决定胜负,还需要依靠肉搏,李业诩的屯军倒是复合这个时代的经典阵型,四万大军分为三部分,品字形的屯扎在一条壕沟后面,弓弩手在前,枪盾兵在后面,倒是显得攻守兼备。

    见到闽人的这个阵势,阿拉伯人倒是没有忙着进攻,而是整队整了许久,急得盛连山倒是团团转,不住的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大土堆前面转来转去,不住地嘀咕着。

    “这些阿拉伯佬,什么时候才进攻啊!急死老子了!”

    本来心烦意乱的,听着这厮的抱怨,出奇的李业诩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颇为无奈的拍了这货脑袋一下。

    “现在敌众我寡,能多撑一会,你倒还抱怨什么!”

    “才不是!”

    谁知道盛连山一个大大的白眼砸过来:“这就跟我们闯江湖当游侠时候过招一样,一个实力远超于咱的混蛋与咱过招时候,绝不会先出手,盯得越久,在咱身上找出的破绽就越多,这个时候咱就得抢先出手,乱刀砍他,拼的就是一种气势!才能死中求活!”

    “想当年,老子在太原城外,就遇到过一个用流星锤的高手,丫的名号爆出来,同村儿的仨瓜俩枣都憋了,就老子抢先出手,爆喝一声轮刀砍了出去,这鳖孙还在打量我们几个弱点那,被老子一刀猝不及防吓了个屁滚尿流……”

    似乎响起了当年行走江湖时候的快意恩仇,盛连山越说越开心,唾沫星子都蹦到了对面亲兵头盔上,却冷不防李业诩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

    “既然知道,还不快他娘的上!”

    “现在上?”

    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眼突然变得焦急的李业诩,盛连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却被李业诩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无比焦虑的吼叫道:“没错!就是现在!”

    闽军前沿整齐的队列忽然露出一条通道,沉重的马蹄声旋即在山间响起,脑门上戴着沉重的犀牛盔,双手举着双刀,螃蟹一样的盛连山领头,差不多千多铁骑纵马狂奔,突兀的从山坡冲杀了下来。

    怎么也没料到处于劣势的闽军居然会抢攻,山脚下的阿拉伯骑兵甚至没反应过来,仅仅傻愣愣的看着,不到半分钟,眼睁睁被这一千铁骑撞进了自己队伍。

    接着斜坡加速,还披着马甲的重骑兵速度不下于小卡车,激烈的碰撞中甚至有阿拉伯轻骑被摔到了身后半山坡,咔嚓咔嚓的骨折中,到处都是翻倒在地的骆驼与惨叫着的阿拉伯骑士。

    力的作用是相对的,撞得最狠,连续撞翻了三四个骑手,盛连山自己的坐骑也忍不住哀鸣一声趴在了山间谷地上,早有准备的盛连山却把自己像个大陀螺那样扔了出去。

    噗呲~爽利的声音中,当头劈下的加长横刀直勾勾的将一个看傻了的阿拉伯人劈开了半边身子。

    借着刀凝滞的力量,盛连山稳住了身体后又是哇呀呀乱叫着的步战进阿拉伯人先锋的骑兵群中,上砍骑兵下砍马腿,他带来的军兵大多手持马槊,槊头下还配着一个沉重的狼牙锤,一顿大锤子砸下去,砸的山下阿拉伯人人仰马翻。

    就在盛连山杀得起兴时候,冷不防山头上又传来了嗡嗡的鸣金声,很不甘心的一刀劈翻了个挡路的阿拉伯骑手,随手抢了匹马,抽打着马屁股,率领着麾下,盛连山又是朝向山上撤退去。

    这时候,两股反应过来的阿拉伯精骑已经从两翼冲了出来,二龙戏珠那样怒吼着追着盛连山向山上狂奔去,两面的阿拉伯骑手纷纷张弓在手,无数箭雨蝗虫那样落尽闽军骑兵阵列中。

    一时间刚刚大发利市的闽军也跟下饺子一样,背后插满了羽箭,惨叫着翻落下马。盛连山自己都不例外,耳边就听见箭矢嗖嗖作响,好像随时要把自己射成刺猬,不过咬着牙,盛连山愣是连头都没回,就是一股脑向山上跑。

    闽军中军,早已经举着望远镜好半天的李业诩当机立断猛地撇下了望远镜,嘶声竭力的大吼起来。

    “弓弩阵,放!”

    闽军钢弩本来就能射二三百米,快赶上后世步枪射程了,居高临下,更是增加了射程与距离,还在张弓的阿拉伯骑兵忽然听到翁的一声,刚惊愕的回过头,眼中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下雨那样,两股追出去的阿拉伯轻骑前部几乎全都倒在了这黑色的雨点中。

    这种程度了还不放过,前沿的闽军又是点燃了随军带来的虎蹲炮,一阵令人耳朵发痒的轰鸣中,慌忙掉头往回跑的阿拉伯轻骑又是在一百多道白烟中不可思议的瘫倒了一大片。

    虎蹲炮铅丸差不多大号玻璃球大笑,最远的甚至蹦到了山脚下慌忙下马的阿拉伯卫士盾牌上,把皮盾后面的部落勇士砸了个大跟头。

    气喘吁吁的跑回半山腰,回头看着阿拉伯人乱成一团的模样,盛连山忍不住哈哈大笑,嘲弄的大叫着:“你们这群鳖孙儿,吃老子的洗脚水吧!哈哈!”

    粗俗的话语惹得其他闽军亦是跟着哈哈大笑,不知不觉中那股被阿拉伯人数量带来的震撼散去了不少。

    可始作俑者的李业诩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他的望远镜中,阿拉伯军阵中十多个悍将酋长都是大骂着冲了出去,却被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穿着黑衣的人轻易拽了回去。

    除了阵前布置了三排大盾挡住身体,长矛向外的步兵防御之外,阿拉伯人居然没有反击报复。

    越是冷静的敌人才越是恐怖,盯着岿然不动的贝都因大军,李业诩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接下来的一下午都在沉闷的对质中度过,盛连山又是冲了几次,却都被防御的阿拉伯步兵打了回来,最后还吃了点小亏。

    闽军厚实,长度却不足以延绵整个山坡,除了对峙外,依靠着人数优势,阿拉伯骑兵又是向闽军两翼包抄过去,傍晚时分,北山的孤岭与东部的小山包都被阿拉伯人拿了下来,隐约闽军阵势已经暴露在了对方眼角下,还有大约一万多骑兵绕向了右路军后路,还好李业诩背靠着的山脉够高够厚,倒不怕他们从后方袭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火辣辣的沉入了地中海中,余晖照耀的海面金灿灿一片,天色昏暗下,对峙的两军也不得不扎下营盘,山下的阿拉伯大军扎起了一个又一个游牧帐篷,闽人特制的低矮帆布帐篷同样爬满了山坡。

    战争也不能饿着肚子,点起了一丛丛火堆,闽军将士把冰冷的满头插在了匕首上,送到火堆前烤着。

    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李业诩更是忧心忡忡,带领着麾下亲兵来回巡视着军营。

    按理来说阿拉伯人的强项在于机动力,出其不意,袭击自己也是打个措手不及,可今天阿拉伯人表现得太奇怪了,自己已经表现出来防备了,既没有横冲直撞的与自己死战,也没有干脆的掉头撤退,反倒与自己有打消耗战的意图,这战法让李业诩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为了抢占地形优势,闽军补给不如阿拉伯人,不过李业诩也不需要守太久,只要五六天时间,李捷的大军必定如同洪流般涌来,对面的侯赛因不会不知道。

    这般不紧不慢,那他图的什么啊?

    就在李业诩眺望着山下苦苦思绪的时候,忽然一阵喧闹却是搅乱了他的思索,赶忙带着亲兵赶过去,却是一群兵士在打架。

    一见李业诩到来,右千牛卫的兵丁们还很高兴的迎了上去,气势汹汹的告着状。

    “将军,这群农夫不按照军规,跑咱们右千牛卫来抢水了!”

    听着七嘴八舌的告状声,过来惹事的府兵们明显慌了神,也是乱七八糟的叫嚷了起来。

    “将军,俺们军营的泉眼断流了啊!总不能让兄弟们干着啃馒头吧!”

    “断流?”

    听着这个词,李业诩心脏忍不住重重的跳动一下。

第1149章.又是断水

    军队生存的根本之道,水源,军粮,这两种东西比兵器盔甲都要重要,作为军神李靖的孙子,就算李业诩没有学习李靖的《卫公兵法》,耳濡目染之下这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选定扎营之地,特意选的几处泉眼作为大军饮水。

    为了供应饮水,甚至闽军战马与骆驼都没多带,多数被留在了守卫海边的一万殿后军手中,可这早上还流淌旺盛的泉水,怎么就断流了呢?

    水可是全军命根子,脸上神情阴沉的跟黑天一般,李业诩急急匆匆跟着一群委屈的府兵去了左品字营地,那儿,混乱的府兵亦是早就炸开了锅,到处都是提着桶乱骂的府兵,有的甚至还打了起来。

    “将军到,让开让开!”

    找到了李业诩的府兵头子可浑然不知道自己主将的忧愁,很是洋洋得意的吆喝起来,闽军制度森严,对于主将的敬畏,围拢在泉水边上的府兵渐渐散开,就连才接了小半桶的也是退到了一旁。

    敬畏且期盼的目光中,李业诩忧虑的踩着还湿漉漉的石头走到了溪流前,上午还流淌成一个小水坑的泉水如今已经干成了底儿,仅剩下湿漉漉的一片泥儿,原本小水流自来水一样的水流更是可怜的仅仅剩下了几滴水。

    这怎么可能?

    就在李业诩眉头紧锁的时候,冷不防又是一阵马蹄声急促跑了过来,从外面挤了进去,盛连山难得满面严肃焦虑拽着李业诩就到了一旁,左右打量了下没人跟过来,方才贴着李业诩的耳朵嘟囔起来。

    “坏事儿了李兄,我左千牛卫的水源突然干涸了!”

    “又干了一个!”

    这一次,一向淡定的李业诩也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闽军左右武卫与两万府兵呈现个品字形驻扎在山坡上的,府兵在最上面,左武卫稍高,其次是右武卫。

    半个时辰后,在盛连山焦虑与李业诩的沉默中,右武卫的泉眼亦是流干了最后一滴水,仅仅剩下还潮湿的地面以及一圈闽军军官们面面相觑的脸。

    “将军,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撤兵吧?”

    沉默了许久,洛川折冲府都尉孟雒率先忍不住开口询问着,此人大约不满三十,在一群都尉中算的上最年轻的一个,所以说话的顾虑也是最少。

    不过冲动的话语却是说动了所有人的心声,二十多个折冲都尉还有左右千牛卫的统兵都尉,校尉纷纷把目光关切的投注在了李业诩,盛连山身上。

    倒不是他们不够勇猛,不少人都是跟着李捷经历历次大战,尤其是活着从阿拉伯回来的老兵提升成的将官,就因为在干渴的西亚战斗过,一群将官方才知道水的重要性。

    “汝等要临阵脱逃吗?”

    也感觉到了这股灼人的目光,盛连山立马暴怒的拔出刀呵斥着,听着盛连山的怒吼,期盼中的将官纷纷低下了头,这功夫,一直捏着下巴沉默不语的李业诩却是伸手挡住盛连山的胸脯把他推了回去。

    眼神制止的这家伙不服气的将刀插回去,李业诩旋即猛地双臂抱拳,朗然说道。

    “诸位也是为大闽考虑,为将士们考虑,这点本将礼节,本将代盛将军道歉了!”

    “不敢不敢!”

    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业诩竟然真的鞠躬下去,傻了片刻,几十个高级将官这才焦急的七嘴八舌也是鞠躬还礼过去,倒是弄得盛连山满是悻悻然的冷哼着。

    “不是本将不想带领大家撤,而是撤不得!”一礼之后,李业诩又是神情激动的猛地向后一指:“今天大家也看到了,不下一万阿拉伯郊狼绕道咱们背后,如果这时候撤,后面这些郊狼咬住咱们,前面的阿拉伯人在乘势进攻,失去地形保护,诸位包括本将,盛将军,恐怕都难以活着回到京师!”

    这话是事实,听的本来就面临断水危险的闽军将校们更是脸色发白,还是那个孟雒最先满面苍白的叫嚷着:“这么说,我们都死定了?”

    “还不到这一步!”注视着麾下军官们的惊慌,李业诩倒是冷静多了,肃穆的对着一群军官们说道:“六天!只要坚守六天,闽王的大军就会从大马士革赶到,大家就都得救了!”

    六天不喝水!这可是个极其困难的挑战,可事已至此,不接受也不行,默默念叨着,几十个高级将官最终还是变得沉默,整齐划一的拱拳拜下,见到众将恢复了平静,李业诩也是毫不客气的命令起来。

    “各府各营所有存水全部收缴上来,统一分配,私藏者斩!各将回营安抚军士,宣明当前情况,无必要使大军军心稳定!”

    “喏!”

    整齐的回答中,做好心理准备的闽军军官轰然而散。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还真是个绝境,消息是瞒不住,早在断水时候不少军士已经已经知晓,硬要弹压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还不如开诚布公的道出事实,让将士们心里有着自己的选择。

    不过李业诩一系列政策却是压着盛连山的面子进行的,眼看着自己这位好友阴山公阴沉这一张脸生着闷气不吱声,李业诩又是赶忙抱拳行礼道歉着:“事态紧急,小弟孟浪,还望兄长恕罪。”

    “行了,我们兄弟不需要这虚礼,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戏文里都这么讲的,老盛也知道!”

    说是这么说,盛连山纠结在一起的脸色终究是松开了些许,可没等李业诩松口气,盛连山居然又是闷头向营内自顾自的走了去。

    “盛兄,你去哪儿?”

    “找些人把这泉眼挖开,老子就不相信,这阿拉伯人邪门的还真会了妖法,让老子喝不成水?”

    眼看着盛连山风风火火没了影子,李业诩忍不住更加无奈的哭笑一下。

    …………

    各种谣言,恐慌与难熬中,闽军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夜晚。

    一大早晨,根本没睡好的闽军早早就起了来,在炊事班那里排队,领取着水源。

    所有人的饮水都被收了上去,统一放在了大木桶中,一个人才有几口水,摇晃着空空荡荡的水壶,大群的闽军哀叹着揣着水壶又是去了各自的阵列中,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挑战。

    三口泉眼全被挖掘成了深坑,坚硬的山石可相当不好挖,挖到后半夜,这才又冒出了半坑浑浊的水,可没等闽军负责挖掘的工兵松一口气,这水又肉眼可见的浅了下去,仅仅打上来十几桶,泉眼就再一次干涸了。

    到了清晨,恢复了视力的牛脾气盛连山都被磨没了脾气,不得不无力的赞叹一声。

    昨夜阿拉伯人也没闲着,而且相比闽军,阿拉伯人有着更加无穷无尽的人力,昨天空空如也的山间谷地今早也出现了十多个大坑,坑里全都是浑浊的水源,似乎还不断向上冒着,坑边上,数不清的骆驼,阿拉伯马在低头痛饮,看的一个个揉着干瘪水壶的闽军心头一阵阵的嫉妒。

    也不知道阿拉伯人是瞎猫碰死耗子,还是故意为之,这一击,还真打在了闽军的软肋上,黎巴嫩山区的山泉水多是雨季积存的地下水,在岩石的巨大压力下挤到山顶上,就仿佛一个天然的水泵一样。

    阿拉伯人挖掘到了积水层,泄去了这股压力,李业诩的泉水自然就干涸了。

    从前对自己爷爷常说的为将者当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嗤之以鼻,吃了个大亏,如今李业诩才发现什么叫做至理名言,可惜此时已经晚了,面色沉闷,李业诩挎着宝剑登上了高出一块的指挥台,前沿,带领着精悍骑兵,盛连山亦是如同雄狮那样趴伏在步兵阵的后头,打算随时应对大举进攻的阿拉伯人。

    有了六天这个保证,闽军又是拧成了一股绳,全军都是咬紧牙关,等候着阿拉伯人排山倒海一般的进攻。

    数万人的瞩目下,这一次十数万阿拉伯人却依旧如同昨日那般不紧不慢,半个上午竟然没有发动一兵一卒。

    就连耐性最好的李业诩等的都是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闽军前军营哨忽然又是喧哗起来。

    “将军,投石机!”

    焦虑的端起望远镜,李业诩阴沉的目光中,十多台黑乎乎,超过五米的庞然大物在骆驼的拖拽下,正缓缓从阿拉伯轻骑兵来的方向向自己方向靠近着。

    一刹那瞳孔都微缩了,李业诩更是不可思议的惊叫出来。

    “怎么可能,投石机!”

    然而事情却是的的确确发生了,被卡笋接在一起的庞大投石臂缓缓树立在了山下两军阵前,沉重的配重被捆绑在投石臂下,阿拉伯人古怪的号子中,一筐筐黝黑的东西被拴在了投石臂尖端的皮绳上,眼看着骆驼的拉动下,几吨沉的配重缓缓被拉的翘起,心急火燎的李业诩焦虑的大嚷大叫个不停。

    “全军,防御!”

    哗啦哗啦的声音中,沉重的大橹被倾斜放倒,遮挡在了前排,各种方盾,圆盾亦是迅速拼接在一起,刹那间闽军头上就多了一层盾墙!

    眼看着冒着烟的阿拉伯人投掷臂,李业诩握紧了剑柄……

第1150章.缭烟,煎熬

    所有人神情紧张的注视下,在阿拉伯人指挥官怪异的吼声中,十六架配重投石机一齐发出了怒吼,配重忽然被放下,重力作用带来的力量将投石臂另一段拴着的黑烟武器狠狠摔向了天空。

    实际上这种投石装置简陋无比,然而却带着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力量将上千个拖着黑烟尾巴的重物狠狠砸在了闽军盾阵头上。

    将石头等重物远远的抛射向敌人的城墙进行攻击,早在公元前,不论东方还是西方的文明国度,已经纷纷开始了研究。

    希腊罗马人为主的西方文明突出成就是扭力,运用动物的筋腱晾干鞣制后拧成弹力巨大的绳索,或是装备在弩炮弩臂上,或是运用在投石机的投臂下,罗马人的杀人机器几个世纪曾经令人欧洲大陆各族胆战心惊。

    而华夏则比较多的体现在了人力,成百上千的军人猛地拉动绳索,将杠杆一样的投石臂狠狠甩出去,后世几百年后的襄阳,宋军就是利用这种投石机打退了数次蒙古大军的进攻,而南宋钓鱼城,宋军七梢砲更是击毙了不可一世的蒙古大汗蒙哥。

    不过,就是眼前阿拉伯人运用的武器扭转了历史,西域人阿老马丁,亦思马因为蒙古大军造回回炮,击垮了襄阳的抵抗,一举灭亡了宋室。

    早在李捷没研究出火炮的时候,这种巨大而沉重的家伙事儿是闽军主要攻城武器,曾经用于与阿拉伯人的交手中,也敬佩阿拉伯人的学习能力与创造能力,竟然凭着些许印象仿照出了这种杀人武器,倒是落在了闽人自己头上。

    沉重的投射力远及千步,甚至超越了闽军携带的虎蹲炮,散落的碎石流星火雨一样砸在了闽军盾阵上,呼啸的声音,砸的闽军如暴雨中的荷叶那样,在密集的雨点中盾牌颤抖不停。

    可就在李业诩都感同身受的咬紧牙关中,伤亡出奇的小,仅仅有几个倒霉蛋被砸破了头烫了手。

    这已经是开战中第几次李业诩惊愕了,他才不相信阿拉伯人会善良的对自己手下留情,不可置信中他焦虑的下令军士收集阿拉伯人抛射的武器到他跟前,片刻之后,一大团黑色还在燃烧着散发浓烟的东西被送了过来,扒拉了两下盘子,李业诩惊奇的叫嚷道。

    “骆驼粪!”

    用句后世时髦的网络语言,阿拉伯人这是投翔了,干枯发绿而且散发着些许臭味的,不是游牧的贝都因人常用燃料干骆驼粪还是什么?

    迷惑不解的把骆驼粪踩灭丢到脚底,眼看着阿拉伯人再一次上上了投石机,李业诩禁不住惊愕的叫嚷着:“阿拉伯人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则是下一波冒着黑烟,燃烧着的骆驼粪。

    又有几架巨大投石机被运来,一天时间,阿拉伯人执着的向闽军投放了不知道多少筐燃烧着的骆驼粪,刚开始还不明所以的闽军,很快见识到了其中的厉害。

    消化透的植物纤维极其耐燃,越来越多的燃烧骆驼粪释放出来大量青烟,熏烤的闽军上下轻烟缭绕,到处都是剧烈的咳嗽声,不少将士都是熏得双目通红。

    尤其是烟火干燥加重了脱水,每个人平均才有几口水,而一整天就算列阵没有投入战斗,对体液的消耗量依旧是极大的,很快有军士被熏晕倒地,连续的投击下,脱水的军士甚至成了排,下午时分,甚至连基本阵型都维持不住了,偌大的闽军军阵中到处都陷入了混乱中。

    所有人都是鸡飞狗跳的挖坑,把源源不断冒着烟的骆驼粪埋在脚下。

    这一天似乎格外的漫长,太阳懒洋洋的赖在天上不走,好半天,才磨蹭的落入地中海中,直到看不清了,阿拉伯人方才意犹未尽的收起投石机。

    偌大的闽军军中,不论精悍的左右千牛卫,还是普通的地方府兵,全都疲惫的累瘫软在了地上,浑身臭汗。

    傍晚,阿拉伯人发射过来的骆驼粪又被抠了出来,被精疲力竭的闽军点成了营火,维持了一天的秩序终究被打破了,干渴难耐的闽军不顾军法的威胁,冲进了炊事部队,成桶的饮水被强行打开,有的闽军头埋进去就不肯出来,四处都是一片抢夺的混乱,到最后李业诩与盛连山也不能阻止士兵饮水的渴望,只能喝令军官强行弹压,然后把水均分给各个营。

    这一天,因为干渴脱水而死,被烟熏死的闽军居然有八九百,甚至超过了昨日突袭杀伤阿拉伯人的数量,好不容易喝过了水,围拢在篝火附近,偌大的军团亦是士气低落,一股颓废的情绪弥漫在阵列间。

    中军,辎重营,面对着几百个空了的水桶,李业诩与盛连山亦是相对无言。

    “不能这么样下去了,必须找到水,弄死阿拉伯人的投石车。”狠狠把一块干硬的饼子摔在了地上,沉默了半晌,盛连山恼火的站了起来,挎着刀就要往外走去,却冷不防李业诩抓住了他的衣袖。

    “李兄!这都什么时候了……”扭过头,盛连山焦虑的抱怨着,却不想李业诩重重点了点头。

    “我把弓弩手布置在营外壕沟中,虎蹲炮向前延伸,接应盛兄!一切拜托了!”

    看着李业诩猛地抱拳一鞠躬,愣了下,盛连山亦是严肃的抱拳鞠躬还礼,片刻,两人盔甲沉重,共同奔出了营。

    壕沟边上,精锐的左千牛卫骑兵聚拢在了一起,一千多骑挎着战马寂静无声,不少人的盔甲却被卸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挂在马鞍上几个空桶皮囊。

    三千弓弩手毒蛇那样隐藏在了壕沟中,虎蹲炮手亦是抱着沉重的铁炮,冒险向半山腰爬去。

    “一会老子击破阿拉伯人守卫之后,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尽管去水坑边打水,然后拼命回来就成,不论什么事儿,不许回头!”

    声音竭力压低,盛连山满面阴沉的训示着,听着自家将军的怒吼,一群精骑则沉默的点这头,夜色中,训练有素的闽军骑兵倒是显露出一股尤为摄人的气势。

    “盛将军,我家将军说,一切布置妥当!”

    死寂中,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弩兵爬回了壕沟,也是压低了嗓子叫嚷着,点了点头后,没再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盛连山仅仅是沉默着牵着马走到了最前列。

    没有什么比将军身先士卒更鼓舞士气的了,注视着盛连山背后斗篷上特意用亮丝绣出来醒目的一块白色,左千牛卫骑兵亦是握紧了武器铁桶,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身后。

    除了马蹄踩踏着壕沟上木板哒哒作响,一声异响都没有。

    小心的穿过了壕沟,在闽军阵前稍稍整理下军阵,对着前来送行的李业诩点点头,盛连山变打算继续闷头下山。

    谁知道,迎着身前呼呼吹向大海的沙漠陆风,左千牛卫的骑兵行进了不到半里,刹那间,一道火光却是猛地在所有人眼帘中绽放出来,刹那间撕破了这个没有光污染年代死寂的黑夜。

    被发现了?

    李业诩与盛连山的心脏几乎同时重重一跳,下一刻,两人又是同时掏出了望远镜眺望了下去。

    但见下面的阿拉伯人如同蚂蚁一般匆忙的四散走着,一堆又一堆的引火物,如干椰枣树叶子,干动物粪便,甚至战死的骆驼,战马,不要的废弃物全都抛到了火堆中,一条长长的火线几乎照亮了整个前沿阵地。

    不到片刻,顺着夜风方向,大股大股的浓烟又是凝聚在了闽军大营的上空,到了晚上,阿拉伯人的烟攻居然都没有停歇。

    “咳咳咳,这群该死的蛮子!”

    被烟熏得眼睛通红,拉着躁动不安的战马,盛连山怒发冲冠的恼火叫骂着,沉默着的左千牛卫精锐骑兵也是立刻咳嗽声连成一片。

    “盛将军,咳咳……”

    也是剧烈咳嗽着,眯着眼睛刚刚通报的弩兵又是焦急追了上来,离着老远嚷嚷道:“敌方有备,李将军让标下通知您,袭击取消。”

    “哈!咳咳~让老子待在山上闻他阿拉伯人烟味儿?还不如冲下去与敌酋厮杀一番!”

    气的火冒三丈,盛连山却是根本没有理会李业诩的信使,一面用衣袖捂住口鼻,一面恼怒的回头对着麾下精骑高声呐喊着。

    “是男人的,跟老子下去砍了这些卑鄙的混蛋!”

    跟着盛连山几乎同时跨上战马,一千多精锐骑兵亦是毫不畏惧的呐喊着提前发动了冲锋。

    与其被烟熏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跟阿拉伯人拼了呢!

    沉重的马蹄似乎震撼的黎巴嫩山都跟着颤动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闽人居然能突然杀下来,还在忙活点火的阿拉伯人愣了片刻后,轰然就向后惊恐叫嚷着散了开。

    驱使战马狂奔出去,手中大棒狠狠打在连成一片的火堆上,紧跟着溃逃的阿拉伯人身后,盛连山怒吼的打出了满天火星,滚烫的木屑当即烫的一大群阿拉伯人惨叫着满地打滚。

    虎目中也是燃烧着熊熊怒火,带着火苗的大棒一棍打的最前方阿拉伯人筋骨俱裂,盛连山怒吼着对麾下高举起了大棒。

    “杀!!!”

第1151章.大闽的街亭之战

    凌晨更加艰难的到来,整个当做战场的黎巴嫩山脉无名山丘上都冒着渺渺轻烟,受困的闽军亦是迎来一个更加干渴的早晨。

    几乎每个人眼睛里都弥漫着血丝,眼眶红肿出去半边。

    昨夜阿拉伯人释放的烟雾彻底惹怒了闽军,以盛连山为开头,先后大约两万余闽军杀到了阿拉伯人的军营中,双方隔着火焰带相互射出了数不清的箭雨,两军骑手相互践踏,厮杀了大半夜,阿拉伯人挖掘的水坑数次被攻陷。

    最后阿拉伯人的引火物都在双方尸体与践踏下完全湮灭,残酷的战事这才告一段落。

    喉咙已经肿痛得说不出话,第三天的早晨,闽军是在一片沉默中开始的,军士疲惫的聚拢到了军需官那里,麻木的依次领取着水与食物。

    的确有水,昨夜虽然存水都被喝光了,但战斗中闽军两次夺取了阿拉伯人的蓄水池,今早每个人分得的水还比昨天多了几口,只不过水中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中军,李业诩与盛连山同样也狼狈了几分,盛连山后背上都缠了鼓鼓一层的绷带,那是个不知名的阿拉伯酋长留给他的,而李业诩一只眼睛干脆肿的睁不开了,包裹着的白沙亦是弥漫着一层血色。

    “昨天的伤亡统计出来了,老盛!”

    神情无比沉重,端着各团各旅上报上来的数量,李业诩顿了一下,方才继续无表情的诉说:“干死的,战死的,重伤的,总数六千八,其中左千牛卫选锋营死七百二十五……”

    大闽有军官培训班,每个旬月,都会请关中或者其他民族中老将名将讲解交流自己的作战心得,李业诩就曾把他祖父的心得化作白话讲解给大闽诸将。

    兵士在战争中仅仅是个数字,是将军实现战略意图的手段!

    话说如此,真正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纷纷阵死在火堆中,那种心情依旧令人疼的发颤,昨天李业诩的右千牛卫阵亡了三千多人,麻木的表情下李业诩的脸皮子都在哆嗦。

    左千牛卫的旋风军就是昨天与盛连山冲阵的精锐骑兵,总共才一千多重骑,阵亡七百二十五,相当于十个人就死了七个,听的盛连山这关陇汉子也是沉默不语,盘坐在地上好半天。

    “仗不能这么打下去了!”

    忽然,盛连山猛地弹坐起,猛地抓住了李业诩的肩膀,激动的说道:“今晚,老子再去冲阵,李兄你带着弟兄们从山右小道下山,去曲娜山下寻马,然后向大马士革撤退,兄弟我长了不敢说,一天时间还是拖得住的!”

    “不,我是右路军的行军总管,我命令你率军后撤,本将军来殿后!”

    头一次李业诩亦是如此激动,也是双手按住盛连山的肩膀激动的叫嚷道。

    “这主意是我出的!我来殿后!”

    “这是军令,你撤退!”

    留下来是必死无疑,可两人却如同争夺什么宝贝一样,掐着对方的脖子大声叫嚷着争夺着,甚至来搂在一起打了起来,看的周围的亲兵挤到了极点,却束手无策。

    可就这时候,前军校尉忽然焦虑的快步跑了过来,惊愕的看了一眼撕吧在一起的两个将军,然后才焦急的狠狠跪在了地上。

    “将军,阿拉伯人进攻了!”

    满脑们青筋的盛连山惊愕的从李业诩身上爬下来,把头盔正过来,李业诩亦是焦虑的爬起来,对着周围发愣的亲兵恼火的叫嚷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作战!”

    牵起一匹马,盛连山骑上就往前沿拼命奔驰着,李业诩亦是盔甲凌乱的又站在了指挥高台上,满腹焦虑的抬起了望远镜。

    昨夜阿拉伯人的巨型投石机被焚毁了六台,还有十二台全都被推到了前面,天空中干硬的骆驼粪拖着长长的浓烟又向流星火雨落在闽军前沿擎起来的盾阵上,再次上演了一幕雨打残荷。

    不过与昨天不同,今日,数以万计的阿拉伯轻骑兵犹如上涨的的洪水那样蔓上山坡,黄色的骆驼狰狞的嘶鸣着,骆驼上用布裹着脸的骑兵高举起的弯刀在中东强烈的太阳下发出了耀眼的寒光。

    “一切为了主!”

    高喊着口号,无数贝都因骑手舍生忘死的涌了上来。

    眼看着敌军越来越近,闽军前沿同样乱成了一团,各级军官将校眼睛被骆驼粪熏得直流眼泪,红肿的嗓子强迫着发出刺耳沙哑的命令声,脑门上血管鼓得像扭动的蚯蚓那般。

    “弓弩手!”

    举着剑一声声的沙哑喊声中,盯着滚烫的骆驼粪流星雨,成群红肿着眼睛穿着步兵轻甲的闽军快步跑到了军阵前,四十五度斜拉着弓,对着天空直接抛射了出去,旋即退下,犹如行云流水那般,下一轮的弓箭手再次顶上。

    而钢弩手则半跪在了地上,眯着眼睛阴森的对着高昂着头的骆驼扣下弩机。

    不少阿拉伯骑士半空举着盾牌抗下了满盾的羽箭,却冷不防骆驼腿儿一软趴在了地上,转眼就被滚滚铁蹄踩的粉身碎骨。

    密集的弓弩却也挡不住狂热的信徒,死倒了一面后,后面的贝都因骑手依旧前赴后继的向前狂涌着,几分钟后,终究是杀到了闽军壕沟前。

    相比上一次大战,阿拉伯人明显也狠辣了无数倍,成长了不少,前沿骆驼骑兵直接翻身跳下骆驼,竟然是在骆驼咽喉划了一刀后,推着撒着热血哀鸣的骆驼直接填进了满是尖刺的壕沟中。

    转眼,闽军辛苦经营的壕沟就被骆驼尸体填满了。

    “盾墙!!!”

    各旅旅率刺耳的吼声中,弓弩手流水一样后退了回去,训练有素的闽军将士则是迅速合拢成了一片如同古罗马龟甲阵一样的盾墙,成片的步槊搭在塔盾上,从圆盾拼接的缝隙中透出来,犹如一个大刺猬。

    与西方不同,东方战争中对方盾的使用多是用来拦截战马与成群步兵冲锋,所以闽军阵前半人高的沉重方盾外延都包了厚厚一层铁,三块盾片拼接而成,还有着尖锐的倒刺,眯着被烟雾熏得红肿的眼睛,顶着重盾的闽军盾手甚至流露出了嘲讽的冷笑。

    可谁知道填满了壕沟的阿拉伯刀手非没有如同以往那样不着头脑冲上去,反倒是蹲下身把刚刚从骆驼身上解开的皮囊狠狠抛向了闽军。

    皮囊砸在槊尖上正好被刺破,里面粘稠的黑色液体淋漓了盾墙一下子。

    一个盾手惊愕的用手指碾了碾滴在衣领上的液体,旋即惊恐的大嚷了起来。

    “火油!!!”

    中东盛产石油,闽人又教会了阿拉伯人将之投入到战争中,盾手刚刚叫嚷完,无数个火把已经扔了过来,刹那间两三千米宽的闽军军阵前沿变成了一片炼狱,从盾阵中扑腾出来火人四处凄厉的惨叫着,最后扑倒在地。

    形式危机,从盾阵脱离出去的闽军干脆放弃了阵型,怒吼着抱着长枪向阿拉伯人反扑过去,谁知道刚刚扔完油袋的阿拉伯骆驼步兵先锋却是转身向后面逃去,甚至后面还没投入战斗的骆驼亦是向两边散开,一个更大的刺猬袒露了出来。

    仿照曾经打遍天下的马其顿方阵,为了克制闽军训练有素的战斗队形,阿拉伯人也组建了长枪方阵,而且是曾经经过塞琉古帝国加长的超长枪,九米的枪阵真如同一个大刺猬那样颤巍巍的前进着,尽管阿拉伯人的队列绝没有闽军这般严整,急于冲上去的大闽将士依旧惊愕的撞进了这个死亡枪山,成片成片挂在上面。

    噗呲的声音,前面将士被长枪捅穿了胸膛,后面的惊骇蹲下身想要向前冲着,却不防阿拉伯人第四排第五排的长枪是指向地上,没等冲近,他已经被三五把超长枪捅死在了地上,满是鲜血的手臂高举着的长槊依旧距离阿拉伯人半米远。

    枪的长度不能决定战斗力,可这个特定战场,闽军却是在超长枪的屠戮下割麦子一般的死倒在地,偌大的前军呈现崩溃局面,无数人惨叫着在浓烟中向后溃退,连续折磨下,闽军绷紧的弦终于绷断了,就连盛连山在前沿拼命地弹压竟然都弹压不住。

    “弓弩兵,向前,攻破阿拉伯胡的枪阵!”

    指挥的土堆上,李业诩的声音同样也嘶哑到了极点,亲自摇晃战旗大声的叫嚷着,可没等成群的弓弩手在他调度下回到前阵,后军又响起了惊恐的吼叫声,惊愕的回过头,李业诩却是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来的阿拉伯骑兵在军阵后方发动了冲锋。

    四面八方都是阿拉伯人的狰狞吼叫,下面飘来的狼烟更是熏得全军喉咙干裂,眼睛通红,饱读诗书的李业诩脑海中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对策,此时,仅仅能有个历史形象与如今的自己结合在了一起。

    马谡!

    当年与魏军决战于街亭的蜀国大将恐怕也是如同今日自己的心情一般吧,瘫软的坐下,李业诩绝望的抬头看着飘荡在战火狼烟中的闽军大旗。

    “完了!”

第1152章.劫后余生

    就在距离大唐几百年前,三分天下的蜀国与魏国之间,也有着一场与今日极其相似的战争,街亭之战。

    那是蜀国丞相诸葛亮精心准备的第一次北伐,蜀军主力主攻关中屏障祁山,诸葛亮不停诸将劝告,委托自己看中的参军马谡为主帅,于街亭防御蜀军侧翼,结果马谡纸上谈兵,骄傲自大,更兼愚蠢的放弃了山下水源城镇,反而全军据守街亭南山。

    结果魏国名将张郃到后,包围了南山,切断了蜀军水源不说,又放火烧山,一把火不光击破了马谡的数万蜀军,更加断送了诸葛亮北伐的希望,街亭之战后,汹涌而来要光复长安的蜀军不得不灰溜溜的向四川盆地狼狈而逃。

    如今的右路军也是差不多,阿拉伯人的猛火油兼如山一般的超长枪阵压迫下,前路的左右千牛卫已然崩溃,后军更是有阿拉伯人铁骑接着山势冲杀进本来弱了几分的府兵军阵,已然有数路府兵惊恐的向山后拜托。

    站在全军的制高点上,眼看着山一样压过来的阿拉伯人还有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右路大军,李业诩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陛下,末将无能,有愧于陛下!爷爷,孙儿不孝,败坏了我李氏名声!”

    痛哭流涕的李业诩跪在地上对着东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终于是狠心拔出了横刀,搁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李业诩,向大闽谢罪了!”

    说着,狠狠地划了下去。

    不过改着李业诩命不该绝,一刀没等切深,虎的匆匆赶到的盛连山一个大脚踹过去,踹的李业诩一个趔趄,刀也飞出去了。

    “李兄,阿拉伯人退兵了!”

    急到了极点,嘶哑着喉咙,盛连山一股脑拼命地嘶吼着,听的李业诩却是惨然一笑,怎么可能?

    脖子上差点划到咽喉的伤口皮开肉绽,向外面流淌着粘稠的鲜血,李业诩迷茫的抬起望远镜,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直了。

    刚刚还大占上风杀得自己尸积如山的阿拉伯人这会儿突然的向后匆匆退却,流下不知所措的左右千牛卫残军,后军在府兵中纵横的阿拉伯铁骑亦是向外分离了出去,连续三天如同泰山那样压迫在对面山丘的阿拉伯大军,数不清的部落大旗也是缓缓向后退却,就连刚刚还在凶狠发射的投石机亦是被拆开一块块的,放在骆驼背上拖着就走。

    李业诩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这是为什么?阿拉伯人还要耍什么阴谋吗?可是如今的战局,也用不到阴谋了吧?

    纠缠在一起的两军脱离就花了十多分钟,不少阿拉伯人还在战场上收集了阵亡的同族,绑在骆驼上匆匆离去,不过阵营破碎的闽军已经无力追击,仅仅能任由他们退却。

    大约半个时辰,阿拉伯人已经如同一场噩梦过去办,除了血,马蹄与燃烧后的灰烬,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整个沙场都寂静了下来,行存下来的闽军如同噩梦醒来那样,呆愣的看着空空荡荡的前方。

    “我们,赢了?”

    脖子上包裹了一圈白沙,李业诩蹒跚的来到阵前,惊愕的低头捡起一把染着血的阿拉伯弯刀,好半天方才艰难的回过头看着同样迷茫的盛连山问道。

    盛连山没有回答,可他身边没了半个胳膊的亲兵却忽然哭泣了出来,旋即这哭泣声传染一样迅速蔓延了全军,整个山谷中,弥漫着这悲怆的哭泣声,震得群山似乎都跟着悲切起来。

    哭声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幸存下来的右路军又不得不为生存忙碌起来。

    这一战闽军又是阵亡了四千余人,重伤千人,这还是指缺胳膊断腿,开膛破肚的,至于轻伤人人都有,几处箭伤简直不算伤了。

    因为崩溃,逃散了又有四五千人,右路闽军已经整个缩水了一圈。

    低矮的帐篷里,伤员痛苦的呻yin弥漫着,红葫芦队几十个军医已经忙不过来了,上百口大锅烧着从山下阿拉伯人蓄水池打上来的泉水,幸亏用于消毒的反复蒸馏酒没有被当水喝掉,军营中四处弥漫着一股酒气。

    这一回深受教训的李业诩与盛连山却是顾不上伤,焦虑的指挥能调动的军兵占领阿拉伯人的军营,守住了山谷几百米的平地以及蓄水池,捂着伤口嗷嗷叫的兵士又是满头大汗砍伐树木打造简易的拒马,放在路上山坡上,虽然不知道阿拉伯人为什么突然退却,不过李业诩也不打算被动的等着神来救援。

    急促的搬运中,好歹山谷有了个军营的模样,成群弩兵守卫在道路边,李业诩可算松了口气,心神一松,身上的伤痛又传了上来,汗水流淌在脖子伤口上,发出惊人的刺痛。

    一瘸一拐的,李业诩也想去找军医看看,可就在这时候大地忽然再一次震撼了起来。

    几个阿拉伯人挖掘的蓄水池都是水波一圈儿一圈荡漾着,地上的木头拒马震得嗡嗡作响,有的还倒在了地上,明显是大股骑兵接近的预兆,眼看着身边亲信与伤痕累累的军官们惊愕且畏惧的脸,李业诩的心又是提了起来。

    咬着牙,拔出了横刀,李业诩亲自替代已经躺进伤兵营的盛连山站到了第一线。

    盾兵,刀牌手还有枪兵几乎死伤殆尽了,仅仅留下弓弩手还有少量轻兵据守在拒马旁边,听着由远及近越来越剧烈的马蹄声,每个人心脏都是疯狂的跳着,几乎跳出胸口。

    拿着剑的手也是剧烈的抖动着,嘶哑着嗓子,李业诩还在进行着最后的努力,不断向士兵演讲着。

    “为了大闽!为了远方的亲人,为了后世子孙!我们永远不会被忘记的!”

    不过心脏剧烈的跳动中,就连李业诩自己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那滚滚的骑兵还是从北方山谷中显露出来身影,透着斜照的阳光,第一眼幸存的右路军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模样,仅仅看到一排整齐的铁骑打着密集的战旗,呼啸的出现在面前。

    好一会,终于有人眯着眼睛看清了飘荡的旗帜,玄黑的旗身,一个雪白的隶书在烈风中凛凛飘荡着。

    闽!

    “是闽军!援军来了!”

    不知道谁率先惊喜的叫嚷了起来,旋即整个军队都是挥舞着兵器,发出了由衷的欢呼声,那种劫后余生的欢呼,动人心魄。

    “将军,是我大闽援军!”

    就连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亲兵此时也有些语无伦次,激动的跑回来,可他一句话后,李业诩却是腿儿一软,无力的瘫坐在了沙地上。

    援军,终于来了!

    …………

    也算李业诩与盛连山运气,如果正常条件下,飞鸽传书也需要一天时间抵达,加上与战马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核对,兵部召集大马士革附近各屯大军,补给粮草装备,六天都是快的。

    李业诩的求援信发出时候,却正好赶上了李捷举行秋猎,关宁铁军,十六卫的常备军还有几万亚美尼亚铁骑,几万突厥阿兰粟特等中亚部落骑兵还有本地征召,数万阿拉伯人骑兵,李让的麾下都被集结起来进行田猎磨合。

    省去了集结军队的时间,才三天半,李捷的大军就从大马士革赶到了黎巴嫩山。

    几个时辰的时间,挽救了右路大军。

    夜半,附近的山脉山谷几乎被人群塞满了,除了几百年前亚历山大征服波斯时期,这里还是头一次塞了这么多人,联营几十里,就连山峰上都是驻守军士的火堆照耀,巡逻的兵丁犹如蚂蚁那样密集。

    有了主力部队上千个红葫芦队军医的忙碌,右路残军也终于安稳了下来,就是伤兵营中时不时传来撒酒精消毒时候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整个军队的气氛却是无比凝重,这一战闽军死伤将近两万,一路主力算是被打残了,上万被白布单覆盖的遗体堆放在山坡战场上,火化的烘炉燃烧个不停,加上道士,和尚,牧师,婆罗门甚至阿訇等各种神职人员为伤亡将士的祈祷声,更透出一股悲切来。

    安抚完麾下后,已经被绷带包裹成木乃伊的盛连山还有脖子垫的老高的李业诩战战兢兢的去主帐拜见闽王。

    拉开帐篷后,李捷还穿戴全套盔甲,在蜡烛照耀下死板的脸顿时透露在了两人眼前,不敢多看,两人一起跪伏在了地上。

    “罪将李业诩/盛连山叩见闽王陛下。”

    李捷的脸色的确很难看,铁青的可怕,不过提着毛笔看着两人可怜的模样,李捷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起来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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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远征军介绍:
一次考古发掘意外中,李捷被诡异玉玺带到了千年前唐宫中,牛气哄哄把高宗李治都挤到了老十,可惜生是杨妃子嗣,炀帝爷爷那坑爹的血脉下,照样还是和诱人的皇帝宝座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没关系,凭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还有考古实习中半瓶醋的各种知识,李捷照样牵引着大唐这架强悍战车,在彪悍的远征生涯中为自己打开一片天下。
当然,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各路美女也不少!
大唐远征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远征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远征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