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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镇糯米粥     妾生txt下载     妾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寒冬(下)

    绿豆抬头看了看神情淡然的王蓉婳,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呢喃一般地说着:“奴婢当然也知晓这不是我们能管得着的,只是外头那些百姓实在是太可怜了些,想当年,奴婢的爹娘也是死于这样的天灾……”

    “是啊,我娘要不是卖了我得了些银钱,家里众人也定熬不过这个寒冬的。”黄芩拨弄着那红通通的炭火,提到自己的娘亲,语气颇为哀伤。

    王蓉婳看着窗外又开始飘飞的小雪,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其实隐隐也可以猜想到朝廷是怎么打算的,以往遇到了这等天灾,朝廷若不是等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出来救助的,这样,那些受灾的百姓们才会对朝廷更加地感恩戴德,朝廷才会得到最大的利益,这便是无情的政治。

    “小姐,您看我做的袖套好不好,您试试够不够暖和?”白芷看着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忙忙将那个已经缝好了的袖套拿给王蓉婳看。

    王蓉婳接过那个袖套,摸着上面软软的毛,在手上试戴了一下,觉得很是舒适暖和,微笑着对白芷说道:“做的很好,不仅样子美观,戴在手上也非常暖和呢,要是带着这个出门,想必双手一定不会冻着了。”

    “小姐喜欢就好了。”白芷受了王蓉婳的夸奖,欢喜地笑了笑,又说道,“对了小姐,您上次提过的耳套在跟奴婢我详细说说吧,奴婢想试着做出来。”

    王蓉婳笑着看了一眼白芷,将猫咪小白从腿上抱起,放在桌上的篮子中,这才走到书桌边,拿起毛笔细细地画了现代耳套的模样。

    只是寥寥几笔,王蓉婳便将那耳套的样子画了出来,递给白芷看,白芷拿着画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兴奋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个模样的啊,小姐画的可真好,奴婢这就拿着样子去试着做做看。”

    其他两个丫鬟也好奇地凑上前来,看着那耳套的画像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这个耳套到底该如何制做。

    王蓉婳微笑地看着丫鬟们这番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却开始苦恼起来,唐氏的身子这阵子越发不好了,可能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寒冷,头痛与风湿病便一起发作了,王蓉婳昨晚去看她的时候,她还痛的卧病在床,没法起身呢,大伯父都请了宫里头这方面医术最高超的御医过来为她看病,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祖母毕竟年纪大了,恢复能力也不如年轻人了,只希望过完这个冬天,她的病能稍稍好转一些。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房里头的丫鬟玉莹过来与通传,说是三小姐回府上来探望老太太的病,老太太让王蓉婳赶紧过去,见见那王蓉琴,与她聊聊天。

    王蓉婳换好了衣服,就带着白芷与黄芩往唐氏的屋里头去了,到了那里的时候,唐氏正半坐在床上拉着王蓉琴的手说话,看到她进来,温和地冲她笑笑,又与那王蓉琴说了句什么,王蓉琴便回转头来,对着她说道:“六妹妹过来啦,祖母方才还在念叨你呢,说她最近身子不太好,连带着你为了照顾她,都没怎么休息好,我看看,是不是比原来瘦了些。”

    王蓉婳在王蓉琴对面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是嗔怪地对着王蓉琴说道:“三姐姐您可别听祖母的,祖母身子不好,我这个做孙女儿的当然要时常在床边侍疾的,哪来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是尽本分而已。”

    “你不是年岁还小吗,有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着,哪还要你这个小毛孩子操心,琴儿你看看,这婳儿的下巴是不是又尖了些,我记得夏天的时候这小脸还是肉嘟嘟的,现在都快跟个锥子似的了。”唐氏指了指王蓉婳那张巴掌小脸,埋怨着说道。

    “可不是,确实是瘦了那么一些,回头让厨房给六妹妹你好好补补,你现在可还是在长身子的时候呢,可不能再光吃那些个素食了。”王蓉琴知道王蓉婳喜欢较清淡的食物,特意提醒着说道。

    王蓉婳冲着她感激地一笑,忙忙岔开了话题:“三姐姐去见过母亲她们了吗,怎么这次姐夫没陪您一起过来呢?”

    王蓉琴温婉地一笑,眼角眉梢浮现出一抹担忧来:“母亲那边正在忙,打算看过了祖母以后再过去,你姐夫他接了皇帝陛下的差事,最近公务比较繁忙,每日都忙到很晚才归家,这般冷的天,也不知他的身子可否吃的消。”

    “这顾家小子倒是受皇帝陛下器重的,我听你们大伯父说,好像朝堂把这救灾的任务都交给他去办了,这可是一件大差事啊,若是办好了,前途不可限量啊。”唐氏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对顾惜言的赞赏,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位孙女婿。

    王蓉婳也顺道附和了几句,只是觉得她这姐夫接的是个烂摊子,其实祖母也定是知晓这件差事不是那么容易办好的,只是说得好听些来安慰三姐姐的,毕竟她一个深闺女子,哪知道朝廷里头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儿,这救灾的差事,哪是那么容易接的,若是一个处理不好,那些灾民们对朝廷的积怨到达了一定程度,是很容易发生暴动的,到时候若是控制不住,头一个被上面开刀的就是这负责救灾的官员。王蓉婳心中已经开始默默为她的姐夫祈祷了,希望他是真有本事能控制住灾情吧。

    王蓉琴又是陪唐氏说了一会儿话,看她精神越发不好了,便起身告辞,王蓉婳送了她出去,走到院门口,正好看到王蓉婉缓步地走来,看到她二人,便加快了脚步,上前拉住王蓉琴的手,亲昵地说道:“姐姐,您过来了怎么不提前与我们说一声,每回都是到了这府上我才知道。“

    王蓉琴拍拍王蓉敏的手说道:“妹妹,我听母亲说祖母最近身子不太好,这不是心中着急,就忘了这茬吗,现在正要往母亲那边去呢,不知母亲现在可得空了?”

    “没呢,娘亲现在还在忙着呢,咱们府上的那些个佃户,今年因着这天灾,好像不能按时交上租子来,母亲正愁这事儿呢!”王蓉婉的眉头隐隐皱了皱,好似也为府上的事儿忧心。

    “那确实是有些麻烦了,咱们府上大部分的开销可都指着每年的这些租呢!”王蓉琴虽说已经嫁出了忠勇侯府,但心里还是很记挂着娘家的。

    “好了姐姐,咱们快别在这冰天雪地里闲话了,祖母她休息了吗,若是还醒着我便去看看她。”王蓉婉有些畏寒地缩了缩身子,问着王蓉琴。

    “我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和衣睡下了,想必现在还睡得沉呢,你也别去叨扰她了。”王蓉琴笑着将她头上的一片白雪抚下,柔声说道。

    “那姐姐就到我屋里去坐坐吧,我有事儿要与您商量呢。”说完便拉着她的手准备离开,忽然好想发现了一旁王蓉婳的存在,一改往日里的冷淡,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六妹妹,你也一起过来吧,多一个人也好帮姐姐我拿拿主意。”

    王蓉婳直觉的王蓉婉的态度有些诡异,叫上她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但面上也不好直接拒绝了,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跟在她们身后慢慢走着。

    等到三人在王蓉婉的房中坐下,喝了几口丫鬟们拿上来的热腾腾的茶水,暖和了身子,王蓉婉才开口说道:“姐,我是这般想的,这些日子祖母的身子是越发不好了,我有心想上灵韵山的清凉寺为祖母她祈祈福,你说这样可好?”

    王蓉琴听后,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担忧地开口说道:“我也想祖母的身体早日康复,可现在外头这么乱,那些个受难的灾民无处不在,你一个大家小姐,这样贸贸然的出去,可不太安全。”

    王蓉婉一早就想到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说服自家姐姐,便使上了撒娇功夫,继续说道:“姐~~我这不都是为了祖母的身体着想吗,我听人家说,这清凉寺里的菩萨可灵验,原先祖母也是一直在那里上香吃斋的,可近几年因为身体原因便很少去了,想来要是我们帮祖母去祈福,菩萨也会照拂咱们祖母的。”

    王蓉琴的神色有些动摇,又缓缓问道:“这件事你与母亲提过没有?”

    王蓉婉扁了扁嘴,有些郁闷的说道:“母亲最近不是为了租子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了吗,我是稍稍与她提过一些,她也没说不让我去……”

    王蓉琴听着王蓉婉那心虚的话语,就知道李氏也一定还没有应允她,但看她那殷切的表情,又想想是为了祖母的事儿,便松了口说道:“我会帮你与母亲去说说的,同不同意那就看母亲的意思了。”

    “嗯嗯,有姐姐您与母亲说,那就定没有问题的!”说完又转头对一直沉默的王蓉婳说道:“六妹妹,你也帮着与祖母说说吧,到时候咱俩一起去,祖母也会为你的孝心感动的。”

第九十二章 祈福

    果然,拉上她准没什么好事儿啊,王蓉婳的嘴角抽动了两下,颇有些为难地回道:“五姐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上回那‘胭脂坊’开业,我想去看看热闹,也是求了祖母许久才应允的,这次还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恐怕……祖母不会答应的吧……”

    王蓉婉听着王蓉婳这婉拒的话语,便不高兴了,有些阴阳怪气地反驳道:“六妹妹你要是一心为了祖母着想,便会想尽法子让祖母应允了我们,你这态度,是在推脱吧,枉祖母还这么疼你呢,真是让她老人家心寒。”

    王蓉婳听了她的话微微皱眉,语气也瞬间冷了下来:“五姐姐的话,恕妹妹我不敢苟同,难道每日求神拜佛,祖母的身体就会变好了吗,那上京那么多医馆可都要关门大吉了!”什么叫让她老人家心寒,不帮她去寺庙祈福就是不孝顺她老人家了吗,她每日白天夜晚地伺候在唐氏身边,怎么没见这王蓉婉有哪一天为唐氏守过夜的。

    王蓉婉顿时被王蓉婳噎地说不出话来,屋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起来,最后还是王蓉琴打了圆场,开口劝道:“你们都是为了祖母着想,各人的心都是好的,这样吧,六妹妹就与祖母提一下这事儿便好了,若是祖母坚持不让咱们去,那婉儿你也别在坚持了,长辈们的话总是对的。”

    王蓉婉看自己的目的只是达到了一半,心中还是不太舒服的,但王蓉琴都这般说了,她也只好接受,但仍旧恶狠狠地瞪了王蓉婳一眼,觉得都是她从中作梗吗,不然这事儿定是十拿九稳的。

    王蓉婳对她的怒视视而不见,她还火大呢,她王蓉婉以为那外头都是太平盛世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吗,做事情不思虑周详,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王蓉婳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便起身告辞离开了,王蓉婉盯着她离开,气鼓鼓地对王蓉琴抱怨道:“姐,这小六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要是在以前,她哪敢这样跟我顶嘴啊,就仗着祖母在后头给她撑腰!”

    今日王蓉婉确实也是没做错什么事儿,王蓉琴也不好反驳自家妹妹的话,只是对她安抚地笑了笑,心中却早有思量,想来这小六以前那温顺乖巧也是为了适应形势而假装出来的,她骨子里真是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虽说年岁还小,但这心计绝对是要比自己那个单纯的妹妹要深的多。

    到最后,王蓉婳都没有跟唐氏说起去清凉寺祈福的事情,但不知王蓉琴与王蓉婉是怎么说服李氏的,最后李氏竟是亲自去与唐氏说了这件事,唐氏虽然有诸多顾虑,但因着李氏一再保证不会出什么差池,也是感与孙女们的一番孝心,终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到最后还是决定了她们四个姐妹一起,在十五那一日,一起去清凉寺为唐氏祈福上香,虽说能为祖母祈福总是个好事儿,但王蓉婳心中总是有些疑虑,感觉王蓉婉这次如此热心这件事儿,定不会像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总算是天公作美,十五日那日清晨,没再下着小雪,太阳总算是露了个脸,虽说天气依旧寒冷,但有了阳光,总不至于那么压抑了。

    王蓉婳的几个丫鬟们一早就把她装扮地跟个圆球似的,一切能够保暖的东西都往她身上招呼,新织好的围巾,暖融融软绵绵的袖套,还有那刚做出来的耳套,高高的棉领子挡住了半张脸,她现在露在外头的也只有那一双乌黑分明的眼珠子了,虽然行动起来很是笨拙,但总比受冻感冒的好。

    三个丫鬟搀扶着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车夫已经套好了一辆大马车等在外头了,李氏因着那租子的事儿,暂时还脱不开身,便派了宋嬷嬷先陪着几个小姐上山去,她随后便去,但为了几个小姐们的安全,她还派了府上十几个拳脚功夫比较好的护卫,随马车一同前往那清凉寺,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候府的几位小姐,毕竟,现在外头不那么太平。

    这时,宋嬷嬷已经站在马车旁,招呼着那些个仆役下人做着准备。那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也是精神抖擞地在一旁帮着忙。

    “宋嬷嬷,辛苦您了,今日还请您多费心了。”王蓉婳走到宋嬷嬷面前,微微一俯身,柔和说道。

    宋嬷嬷赶快用手扶了王蓉婳起来,有些惶恐地说道:“六小姐这是折煞老奴了啊,老奴奉了二奶奶的命令,本就要好好照顾几个小姐们的,哪来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啊,您可千万别这样说。”

    “嬷嬷您做事一向是个稳妥的,母亲把咱们姐妹几个交给您定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王蓉婳笑笑,又是恭维了宋嬷嬷几句,这才缓缓上了马车。

    马车里头早已经被下人们放好了炭炉,外头寒风凛冽,里头却是异常的温暖,王蓉婳是第一个到的,马车里现在还没有人,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做好,静静地等待着其他几个人到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王蓉婳便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稍稍掀开了厚重的窗帘看去,却是其他三个姐妹也已经到了,王蓉菲与王蓉敏同她一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奇怪的是,王蓉婉竟然只穿着一件今年新做的银红色貂皮披风,里头的衣衫也不那么厚实,隐隐还能看出那窈窕的身段,手上好似捧着一个精巧的铜质手炉,本就艳丽的脸庞更是细细描绘了妆容,但王蓉婳依旧可以看出那王蓉婉慢慢走来时微微颤抖的身子,想来是冷的紧了。

    绿豆在王蓉婳身边,显然也看清楚了几人的装扮,等王蓉婳放下窗帘子,这才有些奇怪地说道:“这五小姐是怎么回事儿,看模样穿得可真少,咱们可是要去山上呢,她也不怕冻病了自己。”

    王蓉婳不可置否地笑笑,并不发表言论,事有反常即为妖,她倒要看看这王蓉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蓉婳思量的片刻,她们三人已是上了马车,王蓉婉似是松了口气,在一个离炭炉最近的地方坐下,有些冻得发白的小脸,这才稍稍有了些血色。

    王蓉菲与王蓉敏也各自找了位子坐下,王蓉敏和善地冲王蓉婳笑笑,开口说道:“六妹妹来的可真早啊,今日外头可也是冷得够呛。”

    “姐姐您看我今天穿得这般臃肿,就知道我已料到了会有这种鬼天气。”王蓉婳俏皮地冲王蓉敏笑了笑说道。

    “就是,我们哪像某人啊,穿得这般清凉,不知道是去上香祈福呢,还是去相亲呢。”王蓉菲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酸王蓉婉的机会,立马附和道。

    王蓉婉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却难得没有恼火,似笑非笑地看着王蓉菲说道:“姐姐我身体好,就是不怕冷,看你们一个个穿得跟只笨熊一般,哪还有一点女儿家的婀娜姿态。”

    王蓉婳和王蓉敏倒是无所谓,也不和王蓉婉打嘴皮子,王蓉菲被她一气,只能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哼,咱们走着瞧,这天气,看你到山上还怎么婀娜,恐怕只有牙齿打架的份儿了。”

    王蓉婉戏谑一笑,“那咱们就走着瞧。”说完,便自顾自地继续捧着手炉取暖,不再理会王蓉菲,车厢中便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宋嬷嬷在车门外喊道:“小姐们,咱们这就出发了,这山路可能不太好走,你们可扶稳了些。”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马鞭声,那马车晃晃悠悠之间,便缓缓向前驶去了。

    在路上的时间总是比较无聊的,她们姐妹四人也不算太融洽,便不能像那闺蜜一般聊天,只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王蓉婉正捧着手炉坐在那里发呆,看那眼皮子微微合拢的状态,似乎是要打瞌睡了。

    王蓉菲拿着一本诗集煞有其事地读着,一旁的贴身丫鬟还不时地帮她添些茶水,好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那王蓉敏倒是简单的多,从随身物品中拿起一个香囊,就开始慢慢绣了起来。

    也幸好王蓉婳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既不想装模作样的看书,也没心思做那绣活,难得出来一趟,当然要好好看看这风土人情,大街小巷了。

    王蓉婳掀起窗帘子的一个小角,将眼睛凑上去,看着外头的风景,刚走那一段的时候还好,这边都是些达官显贵与富人们居住的地界,只是有一些衣着光鲜的人疾行着,或是也像她们这般的马车缓缓驶过。但等到出了上京最繁华的西大街,往那东大街去的时候,街边的景象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街边陆续有了一些衣着破烂的平民在叫卖,这冰天雪地里,只穿着那么一件灰黑破旧的薄薄棉衣,脸上冻得通红,一双手缩在棉衣里,牙齿都冻得打架了,却依旧坚持着招揽客人,虽然此时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但他们却依旧不放弃一丝丝希望,有时候冻得受不了了,便在原地跑两下,跳两下,想靠着运动,让身子稍稍暖和一些。

第九十三章 祈福(中)

    越是往里头行驶,那场景却是越不堪了,王蓉婳已经看到好几个父母模样的流民,将自己那弱小的女儿或是儿子,头上插上一根稻草,在墙角或是街边店铺的屋檐下等待着。

    王蓉婳当然清楚,这是在卖儿卖女啊,往往这种在街边卖而不是卖给人牙子,就是连给人牙子的佣金都不舍得,才会这般在大街上卖儿卖女,想来他们家中定是还有几张嘴,等着这卖来的钱养活。但会在这大街上买人的,也就只有那些个青楼妓馆了,最最下九流的场所,因为从这些个流民手中买人,可比从那人牙子手中买要便宜许多。

    但凡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这些流民也不会想出卖自己的儿女的,父母出卖儿女也是想为他们寻一条活路,因为自己走向的流亡之路充满了危险。骨肉的分离是为了各自都能寻到一个生存的机会。

    继续下去的景象,王蓉婳不想再看下去,因为不可避免的或许将会出现那些个被冻死,被饿死的流民,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中,无御寒的棉衣,无栖身的屋所,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于非命,她不忍也不想看到“不为埋瘗,则形骸暴露,腐臭薰蒸……”的场景。

    马车终于以不快的速度驶出了上京城,在官道上往灵韵山行进,王蓉婳这一路看来,精神难免有些恹恹的,虽然在现代,大规模的天灾也不是没有,像汶川大地震,玉树地震,哪个不是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但因为她居住在南方沿海城市,并没有亲身看见过那里人们的惨况,最多也只是学校组织捐助了一些钱财,哪是像现在这般直观地看到受灾的民众,感受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

    突然,一个急刹车,马车没有预兆地停了下来,车中姐妹四人面面相觑,均是一副疑惑的模样,但却也都不是笨人,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都不敢轻举妄动,静静等在马车之中。

    果然不过一会儿,宋嬷嬷便急急掀开了车帘,面色凝重地对着她们说道:“小姐们,刚才咱们在前头开路的护卫们来报,说是在前头十里的地方有一帮子流民游荡,估摸着数量大约在一百人左右,老奴看来他们定是来着不善,专门盯着这过往的马车,咱们这儿虽然也有些护卫,但抵不住她们人多啊,所以等会儿咱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小姐们可千万抓紧了,不管出现任何的状况也不要出这马车!”

    这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着的候府小姐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当然只能对宋嬷嬷言听计从,头如捣蒜一般地应允着,宋嬷嬷又是千叮万嘱了几句,这才放下车帘,紧紧关牢车门出去了。

    “这可怎生是好啊,万一让那些个流民拦住,还不知道把咱们怎么着呢。”王蓉敏的胆子一向最小,此刻已是有些六神无主地说道。

    “敏姐姐,别太担心了,方才宋嬷嬷不是说了吗,只要咱们乖乖待在车里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那些流民总不会比咱们的马车跑得还要快吧。”王蓉婳出门之前已经有了这些顾虑了,所以现在也还算是镇定,柔声安慰王蓉敏道。

    王蓉菲心中也是紧张万分的,却又不愿意露出那怯态来,只能转头恶狠狠地指责起王蓉婉来:“都怪你,要不是你一定要去那清凉寺给祖母祈福,咱们哪会碰上这么危险的事儿,要是我们今儿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王蓉婉此时心中也是又委屈又害怕,但依旧毫不示弱地回道:“你以为我愿意遇到这样的事儿啊,我这还不都是为了祖母她老人家吗,是哪个巴巴地摇跟咱们一起来的,谁也没逼你啊!”

    “五姐姐,七妹妹,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再吵也没有用了,还是好好抓紧了,一会儿马车加速了,可千万不要被甩出去,让那些个暴民有可趁之机。”王蓉婳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两人的争吵,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儿打嘴仗,消停一会儿不成吗。

    那二人此刻倒也不在乎王蓉婳不太和善的语气了,各自撇了撇嘴,倒是安静了下来,牢牢地抓紧了马车里的扶手,这时马车已经开始慢慢加速了。

    一阵急速地颠簸中,王蓉婳紧紧地抓着扶手,听到车外隐隐地传来一些嘶吼与怒骂声,车内的其他人明显也听到了这声音,均是吓得脸色发白。

    王蓉婳虽然心中也是极害怕的,但还是忍不住往车窗外看去,顿时吓地脸色煞白,她们带来的那十几个护卫只能拦住一半的流民,还有那么一帮子漏网之鱼,看着她们这辆马车比较华丽,便全部紧紧跟在她们的马车后头,不得不说人类的爆发力是可怕的,在马车疾驰的状况下,那些个年轻力壮的流民,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比马车跑得慢,有几个眼见着那满是黑泥的大手就要攀上她们的马车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看那些流民的模样,不拦下这辆马车,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王蓉婳心念急转间,果断地对着黄芩和白芷下了命令:“把车上值钱的东西都聚集起来,快!”说完又转头对其余几个姐妹说道:“姐姐们也赶快把身上头上的首饰取下来。”

    那黄芩和白芷虽然也被吓得瑟瑟发抖,但好歹原先在老家的时候也是见过一些灾民的,此刻总算还有力气去做王蓉婳吩咐的事,虽然双手有些颤抖,但仍然很快地把那些值钱的物事聚集在一个包裹里,交给了王蓉婳。

    王蓉敏和王蓉菲此刻都几乎被外头那些个恐怖的声音骇傻了,俱是乖乖地照着王蓉婳的吩咐,将头上手上的首饰全部除了下来,放到王蓉婳手上的包裹里。只有那王蓉婉有些犹豫地迟迟没有除下身上的首饰。

    “五姐姐,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真的想害死大家吗?”王蓉婳看到王蓉婉此时此刻还这般犹豫不决,立即色厉荏苒地质问道。

    王蓉婉听后一咬牙,也飞快地将身上所有的首饰除了下来,今日她带了许多华丽的首饰,这样全部除下,竟是也放了满满一小堆。

    收起所有贵重物品后,王蓉婳将那些个大件的,看上去很是华丽的首饰都放在最上头,然后随后拎了拎,发现还是颇有些分量的,她故意没有将包裹绑地很严实,将那车窗开了刚好能将这包东西扔出去的大小,然后,使劲全身的力气,将那包金银首饰,往车后头扔去,然后迅速地将车窗关地死死的。

    只听“哗啦”一声,是金银首饰散落的声音,然后外头的吼声忽然暴涨,又随着马车的急驶,渐渐弱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王蓉婳才敢又往窗外看去,之间后头的流民几乎已经不见了,也只有远远地还跟着那么零星的几个,想来是没抢到她方才扔出去的那包东西,心有不甘才继续跟着,但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了,王蓉婳这才重重地送了一口气,有些虚脱地靠在了车壁上。

    马车又是急驶了一阵子,外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才缓缓有些慢下来的趋势,又跑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马车终是停了下来,车内众人均是惊魂未定,缩在马车的一角,不敢去开车门。

    “小姐们,是我宋嬷嬷,我进来了。”宋嬷嬷有些疲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众人听到她的声音均是神色一松,王蓉婳缓缓开口道:“嬷嬷,您赶快进来吧。”

    宋嬷嬷开了车门进到车厢内,此刻她的形容也很是狼狈,本是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松散凌乱,衣裳也也好几处破损,想来方才定也是惊险万分。

    “小姐们,已经没事儿了,咱们已经到了灵韵山的山脚下了,这里很安全,等会儿清凉寺的大师们便会接应咱们到寺里去的,小姐们先休息一些吧。”宋嬷嬷并没有再提方才的事儿,而是给她们几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告诉她们现在已经很安全了。

    待宋嬷嬷离开,车内的众人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均是瘫坐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喘气,惊魂普定的丫鬟们更是急忙倒着茶水,给各自的主子压惊。

    王蓉婳喝完了一杯热茶,又让白芷倒了一杯捧再手里,那杯壁上传来的阵阵温暖,才稍稍让她的心静了下来,对于这一场劫后余生,她颇是有些感触的。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古代,不管你有多尊贵的身份,多强硬的家事背景,到最危急的时刻,最后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不然,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众人都恢复了精神以后,那王蓉婉三人这才想起方才王蓉婳命令她们做的事,均是用匪夷的目光瞧着王蓉婳,想来心中也定是奇怪,明明平日里都是与她们一样的闺秀,甚至比她们还要默默无闻,方才怎么能这么果断地下了那些命令,使她们险险能躲过这一劫。

第九十四章 祈福(下)

    王蓉婳知道她们平静下来之后定会对自己的表现有所疑惑,便立即先发制人地说道:“姐姐们一定很奇怪我方才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想出应对之策吧?”

    那姐妹几人都是没有说话,好像就在等着王蓉婳给她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王蓉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回答道:“其实出发前祖母已经叮嘱过我了,还教了我几个应对紧急事件的法子,方才那些个难民们紧追不舍,还不是为了从咱们这拿一些钱财,我被遂了他们的意,把这些个身外之物都给了他们,他们得了好处,也便不会再那般紧追不舍了。”

    姐妹几人听后俱是恍然大悟,其实若不是她们方才太过害怕了,也会想到这一层的,此刻对着王蓉婳便有了些感激之情,王蓉敏率先开口感谢道:“还是六妹妹想的周到,要不是你当机立断,咱们都不知会怎么样呢……”说着好似又回忆起了方才那惊险的一幕,脸色又是微微泛白。

    “祖母就是偏心六姐姐,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些,不然咱们也不会这般束手无策了。”王蓉菲一脱离险情,脸色就有了些不满,开始埋怨起唐氏的偏心。

    王蓉婉此刻确实紧抿着唇,似是心情很不好地样子,她的贴身丫鬟霜儿正手忙脚乱地帮她整理着发髻,但没有那些个华丽的头饰做装点,那光秃秃的繁复发髻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伦不类。

    王蓉菲看王蓉婉到现在还这么注意仪表,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开口就嘲讽道:“呦!五姐姐您还有心思梳头呢,这头上反正也没什么东西了,您再怎么梳都好看不到哪儿去了,这折腾地是给谁看啊!”

    王蓉婉也知道现在自己这样只是徒劳无功,但面上的神色仍是有些不甘心,没有理会那王蓉菲地嘲讽之语,而是对着丫鬟霜儿吩咐道:“霜儿,你先别弄了,去外头帮我采一些颜色艳丽的鲜花来。”

    那霜儿在王蓉婉头上动作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回道:“小姐,现在这大冬天的,哪还有鲜花啊,再说,外头现在又这么不太平……”

    “我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理由,梅花不是冬天开的吗,还有你这丫头没听见宋嬷嬷方才说了吗,咱们现在在这儿已经安全了,你还怕什么!”王蓉婉有些不耐烦地对霜儿轻斥道。

    霜儿收回手,有些不清不愿地应了声,磨磨蹭蹭地出了车厢,王蓉菲看到这主仆俩的举动,更是不屑地轻笑出声,却也没有再讥讽王蓉婉了。

    王蓉婳却是心生疑窦,这王蓉婉今天很是反常啊,从出了候府开始,便格外注意自己的外表,方才那么紧急的时刻,她竟还不舍得那些个首饰,按理说她也不是会稀罕这些东西的人啊,首饰哪有性命重要啊!现在没有了头饰首饰,竟还让丫鬟去帮她采摘鲜花,用来装扮自己,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很快,霜儿便带着几支腊梅回来了,幸好冬天腊梅花开的正盛,霜儿才不会空手而回,她手上的几支腊梅开得也正是不错,淡黄色的花瓣润滑透明,散发出阵阵清香,车厢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清甜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王蓉婉看到那几支花,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吩咐霜儿将那几朵梅花簪在她的发髻上,霜儿刚才外头那冰天雪地里回来,小脸还冻得红扑扑的,都顾不上歇息片刻,便赶忙又帮王蓉婉装点起来。

    也亏得霜儿那一双巧手,那几点鲜嫩的梅花分别装点在鬓角额边,又在发髻中隐藏了几朵小的,那本是平平无奇的发髻,顿时显出那么些玉洁冰清的韵致。

    王蓉婉满意地看着镜子的自己,总算是有了些笑模样,王蓉婳看着她那臭美的模样,心中一动,女为悦己者容,难道,这清凉寺,有什么了不得的青年才俊在里头,才让王蓉婉如此的春心打动?

    王蓉婳思量的片刻,那清凉寺的大师已是到了山脚来接她们了,宋嬷嬷早就雇好了几顶软轿,等她们下车来后,直接就可以进了轿子,自是有仆人将她们抬上山去,根本就不用走几步路,这又是让王蓉婳感叹,真是资产阶级的腐败啊。

    坐在有些晃晃悠悠的小轿内,王蓉婳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外头的皑皑雪景,这轿子不比马车,四面里都是透风的,不过只是坐了一小会儿,便感觉面上被那凛冽的寒风吹得火辣辣地疼,她赶忙将领子又拉高了一些,将露在外头的肌肤包裹住,心中不禁腹诽,真是在府中太娇惯了,这么一点点寒风就受不了了,看来以后要加强锻炼了,不然可又该变成林妹妹了。

    大约走了三刻钟的时间,一行人总算是到了清凉寺里头,王蓉婳下了轿子以后,发现几个姐妹也都已经下了轿子,可能是衣着单薄的原因,坐了这透风的小轿如此久的时间,王蓉婉的脸色苍白中竟是有些泛青了,那小身板不住地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薄薄的披风根本挡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寒风。

    王蓉婳不禁隐隐担心,这王蓉婉在这样下去,怕是要冻出病来了吧,她们女孩子家可是最怕受寒的,可别在生出什么不该生的病症来。

    她们一行人随着寺内指引和尚的领路,慢慢地朝着大殿走出,王蓉婳第一次来古代的寺庙,很是好奇地四处观看着,发现倒是与现代的那些个古刹很是相似,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进香的游客并不是很多,只能零星地看见一些衣着普通的妇女,想来是住在这附近的百姓,过来祈福的。

    越是靠近大殿,那一股子浓浓的檀香味更是扑鼻而来,王蓉婳看着那巍峨雄伟的大殿,牌匾上书金字“大雄宝殿”,顿时给人一种宝相庄严的肃穆感。

    这清凉寺在上京虽也算不上规模最宏大的寺庙,但平日里香火却也算鼎盛,主要是因为这里曾经出过一个高僧,据说那高僧身怀高超医术,曾救济过无数在瘟疫中患病的百姓,后来先帝感念他的功德,便亲提了“无量寿佛”四字给这个高僧,清凉寺的名声这才打响了开来。

    进了大殿以后,是清凉寺的主持圆慧亲自接待的她们,与那圆慧见过礼后,便互相寒暄了一阵,因着方才在路上的散财工作,她们几人身上也没什么银钱,这香油钱也只能等一会儿李氏过来再补了。

    后面的烧香拜佛是颇有些无聊的,一个菩萨一个菩萨地拜过去,王蓉婳虽然不信佛,但表面上依旧很是恭谨,毕竟进了这个寺,那就都是这些菩萨们的地盘,当然要对人家尊敬一些了,而且又是为老太太唐氏祈祷平安,如果这的菩萨真能灵验的话,那她是诚心地希望唐氏能够早日康复的。

    而她的几个姐妹们,也就只有王蓉敏还有那么些诚心诚意,其她两人也均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懒散样,那敷衍的动作,菩萨会看顾她们才怪。

    拜完菩萨以后,王蓉婉拉着她们姐妹几人就要去求签,王蓉婳没来由地抵触这个,没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啊,女主只要一解签就准没好事儿,她可不去触这个霉头呢,于是王蓉婳便借了尿遁,带着丫鬟溜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王蓉婉姐妹三人已经各自解好了签,三人面上的表情各有不同,王蓉婉是喜气洋洋的,王蓉敏面带愁色,王蓉菲则是有些晦暗不明。

    王蓉婳不知她们各人的求的是什么,签文的结果又是什么,但从各人的表情上她基本可以猜到,王蓉敏与王蓉菲的签或许不那么尽如人意。心中便更是庆幸自己没有去求那什么牢什子签了。

    这边几个姐妹解完了签,那边宋嬷嬷就过来与她们姐妹几人通报,李氏也已经到了寺里头了,已经先行在寺院里的耳房里头等着她们了。

    王蓉婉明显面上一喜,便加快步子要往那耳房里去,带路的小沙弥似乎知晓她的心急,也加快脚步将她们领往那耳房去了。

    几人进到耳房里头的时候,李氏正坐着与一个老和尚喝茶,身边还带了许姨娘与玉蕊,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何姨娘了,玉蕊娘家姓何,进了候府后才由唐氏改了名字叫玉蕊,现在被抬做了姨娘,自然还是按原来的姓叫。

    姐妹几人与李氏和两个姨娘请安行礼后,便各自找了位子坐下,王蓉婉和王蓉菲当然是坐在了自家娘亲的身边,王蓉婳与王蓉敏倒是有些尴尬地坐在了下手,玉蕊对着她二人和善地笑了笑,王蓉婳原先与玉蕊的关系还算不错,便也回了她一笑。

    李氏似乎也听宋嬷嬷说了方才来的途中那惊险的场景,颇是心有余悸地拉着王蓉婉上上下下地一阵查看,直到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损伤才算是放下心来。

第九十五章 落水(上)

    “宋嬷嬷,你去查明了吗,这官道上这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民,若不是婉儿她们几个福大命大,这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呢!”李氏安抚好了自家女儿,这才想到了这茬,颇有些愠色地问着宋嬷嬷。

    宋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颇有些内疚地说道:“这也怪老奴,出发之前没有打听清楚,这些个流民都是从邻近的几个村子上来的,今年冬天受了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便想到城里看看能不能讨一口饭吃,可那官府早就下了命令,不准流民们进城了,那一帮子流民在城外等了好几天,又冷又饿的,这才起了歹心,想打劫来往的马车,可这也确实是这两天的事儿,官府都不太知晓,确实让咱们先撞上了……”

    李氏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鹜,“这群胆大包天的杂碎,怎就敢做这等挨千刀的事儿,嬷嬷你可是已经遣人去报了官了,绝计不能轻饶了这群人!”

    “二奶奶您放心,老奴早就派人去通知府衙了,应该已经清理干净了,您过来的时候那官道上不是已经没人了吗。”宋嬷嬷连声保证道。

    李氏这才稍稍缓了脸色,又是絮絮叨叨地嘱咐了王蓉婳许多话。许姨娘也是将王蓉菲搂在怀里,听完李氏主仆二人的话语缓缓松了口气,又在王蓉菲耳边轻声耳语着什么,虽是听不清她们母女在说些什么,但许姨娘面上担忧的神色还是一览无遗的。

    两对母女联络完感情之后,李氏这才喝了口茶水,缓缓开口道:“今次你们几个姑娘家的受惊了,也好在是祖宗保佑,你们几个能安然无恙的,以后这种时候,我可不敢再同意你们出来了。”

    “阿弥陀佛,二夫人不必太过担忧,候府福泽绵延,我看几位小姐的面像又都是有福之人,日后定当都是大富大贵的,怎会这般容易就出事。”

    那一旁的主持圆慧适时地拍了李氏几句马屁,李氏看来也是很信服这老和尚的话,立马笑着回道:“那便借大师吉言了。”说完便回头对宋嬷嬷吩咐道:“等会儿你再去添五百两香油钱,算是咱们候府对菩萨的一点心意吧。”

    “善哉,善哉,谢二夫人慷慨解囊,老衲先替这附近的灾民谢谢二夫人了。”那圆慧很是神棍地又说了一句,面上的笑容更是添了几分。

    王蓉婳看着圆慧的表演和李氏的慷慨,瞬间觉得,得道高僧什么的,那就是一个大忽悠,逮谁吸谁一口血,还能让你笑呵呵的,高!实在是高!

    李氏与那圆慧又是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王蓉婳听得甚是无趣,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王蓉婉显然也有些坐立不安,便对着李氏撒娇道:“母亲,女儿难得来这清凉寺一趟,想去这寺庙里头好好参观一下,您说好不好吗~~~”

    李氏一向疼宠女儿,被她说了几句软话,也便松了口说道:“好吧,好吧,你想去便去吧,但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决不许离开宋嬷嬷的视线范围。”

    王蓉婉兴奋地点了点头,这时王蓉菲却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五姐姐一个人去难免孤单,妹妹我倒也想看看这寺里的风景,不如便和五姐姐做个伴吧。”

    王蓉婉顿时有些傻眼,她不知为何向来与她不对盘的王蓉菲居然上赶着要和她一起去参观风景,但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当面拒绝,只能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四小姐和六小姐也一起去吧,姐妹几个,也有些照应。”一直都是默默坐在一边的何姨娘突然开口说道,王蓉婳的瞌睡顿时便全醒了。

    既然王蓉菲都去了,再加上王蓉敏与王蓉婳两人王蓉婉也便无所谓了,虽然王蓉婳对那些个寺庙实在没什么兴趣,不就是房子和树吗,有什么好看的,就不知道这王蓉婉和王蓉菲咋就这么有兴致呢。

    几人带着自己的丫鬟便走出耳房在死里头到处闲逛着,带路的小沙弥提醒她们道:因着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便要举行春闱了,所以许多过了乡试的外乡举子们都租了这里的厢房安心备考,因为这清凉寺里的厢房不仅比上京城的客栈要便宜的多,而且还环境清幽,特别适合读书,所以这里的厢房几乎是被那些个学子一抢而空,每日里都能听到些个吟诗作对的声音。她们姐妹四人都是大家闺秀,当然不能与那些个陌生男子见面,所以这小沙弥才会再三叮嘱。

    王蓉婉听了小沙弥的话语,眼神闪烁了一下,跟着其他人一样,都是连连应了,但走到半道上的时候,那王蓉婉便委婉地表示自己肚子不太舒服,要去方便一下,本来小沙弥是要领她去的,可她推托认识路,便只带了宋嬷嬷与霜儿一道,匆匆离开了。

    王蓉婳倒也不甚在意,毕竟王蓉婉今日穿得这般清凉,被冷风一吹,冻坏了肚子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便依旧无所事事地四处看着。

    约莫一盏茶的时候过去了,还不见王蓉婉回来,她们几人便有些担心了,王蓉菲倒是意外地主动提出去找她,这次那个带路的小沙弥坚持要与她一起去寻,便让王蓉敏与王蓉婳两人先行回耳房去,王蓉敏觉得王蓉菲前去寻不妥,毕竟自己才是这里头年纪最长的,还是应该她去,可那王蓉菲态度很坚决,一定要亲自去寻,王蓉敏一向性子软,最后也只能妥协了。

    王蓉婳一早便觉得这事有蹊跷,便不想掺和在她们俩当中,拉着王蓉敏便往回走去,这外头冰天雪地的,还是在屋子里最舒服,出来外头有一段时间了,她倒是想早些回忠勇侯府了,她想祖母了。

    李氏看到只有她们两人回来了,脸色有那么些奇怪,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她们,好似斜睨了许姨娘一眼,眸光有些冷冽。

    王蓉婳与王蓉敏有些莫名地坐回椅子上,主持圆慧早就离开了,耳房里头此刻只有她们五人,气氛顿时有那么些个压抑。

    王蓉婳低着头,静静地喝着茶水,心中迫切地希望王蓉婉可千万别惹什么祸啊,平平安安地回来,她们好早些回候府去。

    正当王蓉婳在心中祈祷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这大冬天里,宋嬷嬷满头大汗地跑进耳房里,神色慌张,声音焦急地说道:“二奶奶,二奶奶,不好啦,五小姐和七小姐掉进湖里去了!”

    这话一出,李氏顿时惊慌地将手中的杯盏都摔在了地上,那许姨娘许是一下子被刺激到了,顿时瘫软在丫鬟怀里,似是昏厥了过去。

    王蓉婳几人也皆是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这种天气掉到湖里头去了,那可是凶多吉少啊,一个弄不好那可就要丢了小命的,这王蓉婉和王蓉菲到底是去干什么了,怎么会突然掉进湖里去了呢?

    李氏好不容易镇静了下来,颤抖着站起身,脸色惨白地上前抓着宋嬷嬷的手颤声问道:“宋嬷嬷你说什么,我的婉儿她怎么会平白无故掉到湖里去,现在救上来了吗,她人在哪儿?”

    宋嬷嬷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急急回答道:“二奶奶您放心,人已经救上来了,也幸好当时表二少爷在场,立马就将两位小姐拉了上来,可这冰天雪地的,两位小姐又是受惊,又是受寒的,因为离着寺里的厢房比较近,所以便先将她们送到厢房里头去了,老奴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应该马上就到了。”

    听到自己女儿性命无忧,李氏这才稍稍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立即马不停蹄地往门外走去,宋嬷嬷知道自家主子此刻心急如焚,也立马跟上她匆匆出门。

    耳房内的其他人当然也待不住了,一个个地都站起身来跟着李氏出了房门,想看看那落水的二人到底怎样了。

    许姨娘在白芷等人拼命地按压人中和虎口下,终是幽幽转醒了,一醒来就开始不停流眼泪,凄凄惨惨地喊着王蓉菲的名字,虽说那身子好似被风一吹就会刮跑了,但还是在丫鬟的搀扶下,跟着众人往后院厢房的方向去了。

    众人随着宋嬷嬷的指引往那厢房走着,快到的时候,远远地便在门外看见了几个男子的身影,王蓉婳很快便认出来,其中一个便是她的二表哥穆敬霖。方才宋嬷嬷的话语中已经提及过他,但当时因为忧心王蓉婉和王蓉菲的情况,并未来得及多想,现在看到他站在门外,又串联起王蓉婉和王蓉菲今日各种匪夷的表现,王蓉婳心中便隐隐有了些猜想。

    众人很快地便到了那厢房门前,李氏也早就看见了穆敬霖,此刻更是焦急地开口问道:“敬霖,婉儿现在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就掉进湖里去了呢,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她那身子熬不熬得住,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出些幺蛾子,早知道我就不让她们出来祈福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儿。”

第九十六章 落水(下)

    穆敬霖今日穿了一件质地普通的深蓝色的长袍,一点都看不出他那显贵的身份,到只像是一个普通的学子,此时他好看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沉声开口说道:“二伯母不必太过忧心,其实五表妹和七表妹也没有真掉进水里,现在湖上的冰厚,只是在冰上蹭了一下,弄湿了衣服,再加之受了些惊吓,应该是无碍的,方才大夫也过来看了,并没有什么皮外伤,也只说是受惊了,已经开了压惊安神的药方,丫鬟们也已经下去熬药了,两位表妹现在正在里头休息呢,至于这落水的原因……”说到这儿,穆敬霖停顿了一下,那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才又缓缓说道:“等两位表妹安好了,敬霖再过府与二伯母详细解释吧。”

    李氏听到自己女儿没受伤,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才带着笑意对穆敬霖说道:“敬霖客气了,今次你救了婉儿她们,伯母还未感谢您呢,想必这落水定是跟你没什么关系的,这两个小丫头啊一定是贪玩跑到了湖边去耍,才会不小心掉进去的,也幸好你在附近及时救了她们,该是伯母我去府上好好感谢你呢。”

    李氏这般四两拨千斤地将那落水的原因糊弄了过去,穆敬霖听过以后,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尴尬,只是勉强地笑了一下,就没再说话了。

    其他人听到王蓉婉与王蓉菲没什么大碍,也均是松了口气,许姨娘的眼泪却是流的更是凶了,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李氏与许姨娘进去了厢房里头看望王蓉婉与王蓉菲,因怕探望的人太多,扰了她们休息,其余几人便被请到隔壁的一间厢房里暂作休息,王蓉婳一直默默注意着穆敬霖的表情,总觉得这件事定没有这么简单,但其中的隐情到底如何,也只有那几个当事人最为清楚了。

    那边厢房里头,王蓉婉有些恹恹地躺在床上,李氏一脸担忧地握着她的手,想问什么,却又是顾及一边的许姨娘母女,纠结了半晌,这才开口问道:“婉儿,身上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快快告诉娘知道。”

    王蓉婉没力气似地摇了摇头,咬唇暗恨地瞪了那一旁的王蓉菲一眼说道:“娘,婉儿现在已经没事了,也还好婉儿命大,不然就被某人害死了!”

    王蓉菲在一旁本也是万分委屈,现下听到王蓉婉这样的指责,那还忍得住气,正想开口反驳,却是被许姨娘生生拉住,示意她先不要激动。

    “哦?这话怎么说的,婉儿给母亲好好说道说道。”李氏一听王蓉婉的话便皱了眉头,冷冷瞥了许姨娘母女一眼说道,她也知道今日候府两个小姐突然一起落水,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但若是那贱人的女儿害的自己婉儿落水,那她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女的。

    王蓉婉此刻心中仍是愤愤,立刻便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与了李氏听。

    原来王蓉婉脱离了他们一行人后,倒也是先去了茅房,后来主仆两人使了个小手段,便把那宋嬷嬷给甩脱了,然后往那寺院的厢房处去了。

    其实王蓉婉这次执意要来清凉寺为唐氏上香祈福,虽说表面上是标榜着孝顺长辈,其实也是因为她无意中得了一个消息,穆敬霖为了来年的春闱,会在清凉寺闭关学习一月,这便让她动起了小心思,她自知年岁已是不小,若能让穆敬霖与她有了些特殊的感情,或许,过个两年她便能嫁到平王府去,再说她早已经心仪穆敬霖许久,这么好的一次独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话说王蓉婉到了那一排厢房之前后,也并不知晓哪个是穆敬霖的房间,但好在她运气不错,刚好就碰上穆敬霖的贴身小厮知书出来烧水,她看准了那个时机,便在知书一定会路过的湖边假装扭到了脚,又让自家的丫鬟霜儿装着是巧遇了他,霜儿自然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与那知书说明了自家小姐在湖边赏景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自己一个小丫鬟,身单力薄没办法把小姐扶回去,幸好碰上了他,便想找他与那表二少爷说说,好送她家小姐回去。

    因着知书也是认识王蓉婉和霜儿的,虽然有些犹豫,但平王府与忠勇侯府好歹也是亲戚,又看到王蓉婉一个大家小姐在这冰天雪地里的确实不好支持太长的时间,也便急急回转了去禀报他家少爷。

    穆敬霖一门心思地为了春闱能有个好成绩,让那些个以为他是靠关系才得了解元的人好好看看,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是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的,本是在认真温书的他,听了知书与他说的王蓉婉的事儿,心中便很是不喜了,扭伤了脚居然要找自己帮忙,就算是她是自己的表妹,但自己仍然是个男子,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这五表妹行事也难免轻狂了些吧,本想让知书回绝了她的,但转念一想,两家毕竟还是亲戚,若是一点儿都不管她,难免往后祖母与二伯母那边会对他有些微词。

    穆敬霖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出去了,但已经吩咐了另一个小厮去寻那忠勇侯府的其他亲眷,好早些通知了她们接走那王蓉婉。

    知书领着穆敬霖走到湖边的时候,那王蓉婉远远就看到穆敬霖走来了,立即便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一边揉着脚腕,一边嘴中还发出阵阵呻吟。

    也是王蓉婉的好运气都用完了,那王蓉菲与小沙弥正好也这时候寻来了,其实王蓉菲也知晓了穆敬霖在清凉寺里头消息,正是许姨娘在耳房的时候悄悄与她说的,也多亏了她哥哥王卿荀一直注意着穆敬霖的动向,才把这事儿与许姨娘说了,许姨娘自是想到了这王蓉婉来清凉寺祈福上香动机不纯,便给王蓉菲提了个醒,让她不要让这王蓉婉抢到了前头去,所以后头才有王蓉菲如此积极地要与王蓉婉凑在一起,就是不想让她有机会单独去勾搭穆敬霖。

    王蓉菲看到了穆敬霖,自然也看到了在那儿惺惺作态的王蓉婉,立即猜到了王蓉婉那些个小伎俩,便快步走到穆敬霖面前,先是矜持地行了个礼,才万分羞涩地与那穆敬霖说明是来寻自家五姐姐的。

    穆敬霖一听心里便开朗了许多,自也不再往湖边走了,给王蓉菲指引了王蓉婉的所在,便准备要回转,但王蓉菲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了穆敬霖回去,一番轻言感谢之后,就是要请那穆敬霖过去与忠勇侯府的长辈们见见面。

    穆敬霖也不好推脱,便点头答应了,王蓉菲走到王蓉婉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那一双眼看着笑吟吟的王蓉菲几乎能喷出火来。

    可那王蓉菲就是爱看这王蓉婉气急败坏的模样,此刻她心中万分舒畅地说了句:“五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好好地走路也会崴了脚,让妹妹赶快扶您回去吧,这外头冰天雪地的,您的身子可吃不消。”

    说完,便伸手去扶了坐在大石头上的王蓉婉,谁想王蓉婉也是气糊涂了,王蓉菲伸手来扶的时候,她一气恼地用力甩了下手,这湖边本就地滑,那王蓉菲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在地上,可她也不是善茬,摔倒当然也要拉上个垫背的,那还在王蓉婉身边未收回来的手就用力地拉紧了她,可也是她二人今日都不那么走运,王蓉菲刚好踩到一颗小石子上,这又是一滑,两人便滑进湖里去了。

    也还好那穆敬霖就在不远处,看到她二人身形有些晃晃悠悠的时候就知道情况不妙,赶忙跑上前去,与那知书急急地将二人拉了上来,正巧,他派去找李氏的小厮在半道上碰到了宋嬷嬷,两人也刚在这时赶到湖边,宋嬷嬷也是看到自家两个小姐落水,然后穆敬霖将她们拉了上来,这便急急地上前,后边的事情便与那宋嬷嬷说的一样了。

    那王蓉婉当然没有把事情说得这般详细,将自己那些个小心思均避重就轻地掩饰过去了,着重就是指责了王蓉菲连累了自己掉下湖里。

    王蓉菲当然不依,只说自己好心扶她起来,却被她甩开差点摔倒,要不是她甩开了自己,哪有后头这一连串的事儿。

    许姨娘虽然心中觉得都是王蓉婉害的自家菲儿,但面上依旧一副袅袅娜娜的模样,起身给李氏行了礼,开口说道:“二奶奶,此事说到底还是个意外,五小姐与菲儿都没有什么大错,既然现在两人都没事了,二奶奶何不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呢!”

    李氏虽然知道自家女儿今日做的这事儿不妥,但心中暗恨这对母女坏事儿,便有些不依不饶地回道:“姨娘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这可不是能够化小了的事儿,要不是这菲儿最后扯了婉儿一把,她们也不会掉进湖里头,这要是运气再差一点,那冰一碎,这种天气掉进那冰水里可就是凶多吉少啊,你也是做娘的人,往常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受一点点伤,这做娘的也是心疼不已,难道你会不知道失去子女的痛?”

第九十七章 回程

    许姨娘被李氏说得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冷笑了一声反驳道:“难道这就都是菲儿的错,要不是五小姐一开始这样对菲儿,她哪会摔倒,再说了,五小姐一个大家小姐,这般没有分寸地去求助一个男子,就算那男子是她的表哥,那也要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吧,要是这事儿让老太太知道,不知五小姐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许姨娘那咄咄逼人的话语将李氏的脸色说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却是一句话都无法反驳,只能轻恼自家女儿行事鲁莽,让人家抓住了小辫子。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许姨娘忽又莞尔一笑,和缓了语气又说道:“二奶奶,今日之事本就是意外一场,孩子们都安好,您又何必一定要分个谁对谁错呢,本是好好地为老太太的病祈福是,却是发生看这档子事,若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了,她也会心中不安的。”

    既然许姨娘都给了李氏台阶下,李氏便也顺着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母亲还在病中,这等事确实不应该让她担心。”

    许姨娘微微笑了下,便没再说话,又是转身安抚起还有些委屈的王蓉菲了。

    王蓉婉看事情发展成这样,竟还让那贱人抓到了把柄,心中越发气恼,但李氏已经说了就这般大事化小,她也不能再执拗下去,只能又是剜了那对母女几眼,兀自转过头去生闷气。

    李氏虽然心中也不舒服,但权衡利弊之后,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方法,便只能吩咐了宋嬷嬷,今日两位小姐落水的事儿让那些个下人们都闭紧了嘴巴,千万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浑说,没的让她老人家担心。

    王蓉婳她们在隔壁的厢房等了一会儿,那穆敬霖与她们几人打了招呼以后便匆匆离开了,毕竟这里头都是女眷,他也不好多待,但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他有那么些欲言又止,无意间看过来的目光,也均被王蓉婳忽略了。

    一壶茶喝完以后,那宋嬷嬷便过来说王蓉婉和王蓉菲已是无大碍,天色也已不早,这便要回侯府去了。王蓉婳总算是松了口气,今日可真算是诸事不顺,命运坎坷的一天,还是早早结束为妙。

    王蓉婳她们走出厢房的时候,便看到李氏陪着王蓉婉,许姨娘陪着王蓉菲也缓缓走了出来,王蓉婉此刻总算是裹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衣,只有那有些沮丧的小脸露在外头,想来心情很是恶劣。

    李氏本想与那穆敬霖道别的,可他的贴身小厮知书却早已等着她们,传他家公子的话说:因家中忽有急事,便先行下山去了,未能与二伯母同众位表妹告别,很是抱歉,下回定当上门拜访请罪。

    李氏听后微微有些失望,但也知晓今日自家女儿在他面前丢了脸面,现在也最好不要再见面,等下次找时间再与他解释清楚,这样想来,心中便舒服许多。

    王蓉婳心中不禁暗暗腹诽,当真是蓝颜祸水啊,自家的姐妹们可不止一次为了他大打出手了,他也算是聪明,还是少些出现在她们面前为好。

    众人很快便出了清凉寺的大门,那主持圆慧亲自来送了她们,更是为了今日两位小姐落水的事儿深深自责了一番,李氏自是百般说无碍,那圆慧才万分愧疚地送她们上了软轿。

    软轿一颠一簸上路之后,王蓉婳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便顿感身心俱疲,开始在轿子中打起了瞌睡。

    “小姐,小姐!”王蓉婳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地唤着她,便睁开了有些迷蒙的眼,看到那白芷掀了轿帘,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到山脚了吗?”王蓉婳揉揉眼睛,有些迷蒙地问着,但越过白芷往外头看了看,却发现还在山腰上,便疑惑地看向了她。

    白芷摇了摇头,伸出手来,递给了王蓉婳一个小纸条,“小姐,这是方才那知书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奴婢的,叮嘱了奴婢千万要亲手交到小姐手上的,奴婢看方才人多口杂便没敢给您,现在这会儿没人注意咱们了,您快看看吧,想必是表二少爷有什么话要与您说呢!”

    王蓉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又来!传小纸条什么的,最容易被旁人说成是私相授受了,这穆敬霖怎么老是不让她消停啊,虽说心中这般抱怨着,手上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地将纸条打了开来,里头只写了五个字:吾猫,可安好?

    王蓉婳顿时额上青筋暴跳,搞得这么危险给她传张字条,她还以为他要跟她解释今天的事儿呢,哪知道竟然只是问一只猫好不好,现在是问猫的时候吗!王蓉婳不淡定了,再说,那个已经是她的猫了,什么“吾猫”啊~~~~~

    “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白芷看自家小姐看了字条之后脸色越发不好,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事……”王蓉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随后将那字条撕得粉碎,将手伸到窗外,那细碎的纸屑就随着寒风飘散而去,即刻便不见了踪影。

    轿子很快便到了山脚下,侯府的马车依旧停在她们离开的那个地方,众姐妹随着丫鬟们的搀扶,随即上了马车,依旧是小姐们一辆,李氏与两个姨娘一辆。

    因着这一天的折腾,四姐妹也都是倦极了,王蓉婉和王蓉菲也没力气斗嘴了,只和王蓉婳一般昏昏欲睡,王蓉婉厌恶王蓉菲,便一个劲儿地往王蓉婳身边靠,直压得王蓉婳眉头紧皱,只得拼命用手把她推往另一边。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车,四姐妹均是往前一冲,险些扑到,王蓉婳心中一凛,不会有事遇到流民了吧,她身边的三人也显然与她想法一样,俱是惊恐地面面相觑着,不敢朝外头看。

    正当几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宋嬷嬷安抚的声音:“几位小姐受惊了,前头是三姑爷带领的一些官府衙差,老奴前头在遇到流民时,已是派人去报了官,想来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三姑爷定是特地在这儿等着咱们的。”

    几人这才安下心来,王蓉婉先是开口问道:“那嬷嬷可有问过姐夫,咱们姐妹几人丢失的财务可是有寻回来?”

    宋嬷嬷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老奴倒还没来得及问,只是这些个难民们颇为狡猾,依老奴看,那些东西……”

    宋嬷嬷的话虽是没说下去,但车内的众人也知晓那些个金银首饰十有八九是都寻不回来了,王蓉婉个人的损失最为重大,那些个首饰头钗,都是她平日里最为喜欢的,今日为了见那穆敬霖才特意带出来的,现在全都付诸东流了,心中难免郁闷。

    王蓉敏看王蓉婉撅着嘴,面色难看的模样,便好心安慰道:“五妹妹,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俗话说的好,千金散尽还复来吗,再说,只要咱们姐妹几人都安然无恙,损失一些银钱也便没不算什么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想来你丢的都是那些个不值钱的东西,当然无所谓了,你知道我那些首饰有多贵重吗!”王蓉婉本来就憋得一肚子气,王蓉敏的一番好意立刻被她理解成了是幸灾乐祸,语气不善地回道。

    王蓉敏哪曾想自己的一片好心却是换来一顿斥责,立时便通红了眼,低着头咬着下唇不再说话了。

    “五姐姐这般说四姐姐可就不厚道了,她也是怕您心里头不舒服才好心安慰您的,您这样可真是把人的好心全当驴肝肺了!”王蓉婳今日本就对王蓉婉有颇多微词,现下看她这般说王蓉敏,便看不过眼反驳道。

    王蓉婉那股子气还未消,看一个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今日都来跟她作对,更是火冒三丈,正要出口再骂,却被车窗外那一个有些清冷的男声打断了。

    “今日让众位小姐受惊,是顾某失职了,小姐们丢失的财物已从流民那里追回大半了,过些时候便会遣人送回府上。”

    王蓉婉一听是顾惜言的声音,脸上的怒色立即被笑颜取代,将那窗子拉开了一线,浅笑着对他道谢:“有劳姐夫了,我们也没丢多少东西,还辛苦姐夫这般帮我们寻回,下次去看望姐姐的时候,再好好谢谢您。”

    王蓉婳听着王蓉婉的话语,很是不屑地翻来个白眼,没丢多少东西你刚才冲她们发什么火啊,真是两面派!

    “幸好众位小姐安然无恙,不然我都不知如何与你们姐姐交代了。”顾惜言有些惭愧地说了一句语气中隐隐有担忧之情。

    “没大碍的,那些个流民还不能把我们吓到,姐夫您回去就别跟姐姐她说了,省地她又要担心一场。”王蓉婉无所谓地说道。

    顾惜言笑着点了点头,又是交代了几句,这便骑着马儿离开了,王蓉婉探回头来的时候,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舒畅,好像方才火冒三丈的情景是她们几人的幻觉。

第九十八章 规矩

    “四姐姐,我方才说的话是有些过分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啊。”王蓉婉拍拍王蓉敏的肩膀,轻描淡写地就把方才的事儿揭了过去,王蓉敏一向性子软和,也点了点头,说了几句“无碍”。

    “哼,马后炮。”王蓉菲看不惯她那嚣张模样,轻声呢喃了一句,那王蓉婉虽然听见了,但她此刻心情甚好,也便不再同她计较了。

    马车又开始缓缓前行,众人都不再说话了,继续闭目养神着,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宋嬷嬷在外头说着已经到了侯府门外了,众姐妹这才打着哈欠,揉着睡眼,缓缓下车来了。一到车外,便发现天色已经擦黑,便由各自的丫鬟搀扶着,回自己的房间早早休息去了。

    王蓉婳一回到房间里,鞋子都没脱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了,真真是困极了,但她的几个丫鬟可不会让她这般就睡下了,硬是把她拉了起来,先给她换了衣服,洗了脸,然后才端上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瘦肉粥,将筷子塞到她手中命令道:“小姐晚上定是没好好吃东西,喝完了这碗粥才能睡觉。”

    王蓉婳拼命地撑着那随时都要闭上的眼睛,有些哀求地说道:“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可真是累极了,又是坐马车,又是坐轿子,又是烧香拜佛的,我真怕我吃着吃着就睡过去了。”

    绿豆才不管这些呢,只是又强硬地说道:“红豆姐姐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我们的,一定要让您好好吃饭,如果小姐您真的这么累的话,那奴婢喂您好了,您只管张嘴就行了。”

    说完,便从一旁拿了一个勺子,舀了一勺粥,又放了些小菜,送到了王蓉婳的嘴边,王蓉婳也还算听话的张嘴吃了,这下便一口接着一口不停了,不过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粥。

    王蓉婳躺在床上的时候,心中还在腹诽,都怪自己太宠丫鬟了,现在一个个都跟她老妈似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蓉婳这一觉睡得也不很安稳,一大早就被绿豆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迷迷糊糊地洗漱穿衣,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她那双大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

    “小姐,您也赶快清醒一下吧,这玉莹姐姐一早就来说了,老太太今日要与您一起用早饭,您现在这样一副未睡醒的模样,小心在老太太面前失礼。”绿豆一边整理着她的衣裳,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以为她愿意啊,真的是没睡够吗~~~王蓉婳心中哀叹,但面上还是拼命睁大了眼睛,用小手拍了几下脸,这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等她到了饭厅的时候,唐氏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她老人家今日的精神头似乎不错,脸色也比前几日红润了一些,正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王蓉婳先是恭敬地给唐氏行了一礼,这才在平日里惯坐的位子上坐好,扬着笑脸开口说道:“祖母今日看来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看来这清凉寺的菩萨还是很灵验的,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保佑祖母您了。”

    唐氏开心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是啊,祖母今日感觉身子好多了,你们个个都是孝顺的,昨日婳儿可是累坏了,我听你的丫鬟说,饭都没力气吃就要躺下啦,最后还是人家喂你的,这么大孩子了,也不害臊!”

    王蓉婳那小脸被唐氏说得微微羞红了些,又是将多嘴的绿豆埋怨了一番,嘴上却卖乖地说道:“祖母又取笑孙女儿,昨日那不是特殊情况吗,光是坐马车我们就坐了好几个时辰呢,婳儿真的是累得不行了才这样的!”

    唐氏又是慈爱地笑了起来,而后似是无意地问道:“昨日你们去清凉寺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儿啊,说来与祖母听听。”

    王蓉婳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着实不愿将昨日那些个惊险的事件告诉唐氏,便急忙笑着转移了话题:“祖母,婳儿都饿了,咱们先用早饭吧,这些事咱们等吃饱了再说不迟。”

    唐氏也不勉强,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蓉婳一眼,便吩咐丫鬟们布菜,祖孙俩便“专心致志”地用起早饭来。

    这顿早饭王蓉婳吃得极慢,完全就是细嚼慢咽的,她就是再想等一会儿怎么把昨天的事儿糊弄过去,可转念一想,唐氏这么精明,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想从她嘴里再听一遍,虽然她知晓隐瞒唐氏不好,但将那些事说出来平白让唐氏担心,对她的身子也是不好啊,王蓉婳皱着眉头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碗白粥都快被她给搅和成浆糊了。

    唐氏当然将她纠结的小模样尽收眼底,心中好笑,嘴上总算是放了她一马:“好了婳儿,我看这早饭你也没心思吃了,赶快回去再休息休息吧,看你这眼睛底下青黑的,祖母都给你心疼。”

    王蓉婳如获大赦地笑了笑,便放下手中的勺子,与唐氏行了一礼,便回去补眠去了。

    她离开后,唐氏自是吩咐下面的丫鬟们把碗筷收了,林嬷嬷便也扶着唐氏的手,回她的房里去了。

    唐氏回到房间以后,屏退了身边的下人,只留下林嬷嬷一人在身旁,捧着香茶缓缓地饮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看来她们都是怕我担心啊,竟是没有一个人与我说昨日发生的事情,要不是我早就布了眼线,还真就被她们蒙在了鼓里。”

    “想来奶奶小姐们也是怕告诉老太太您会伤了您的身子。”林嬷嬷在一旁轻声宽慰道,为下面那些小辈们说着好话。

    “我这老婆子虽说是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但也不会那么没用,这么点事儿我还是吃得消的,我只是没想到老二媳妇会这般糊涂。”唐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语气中很是恨铁不成钢。

    林嬷嬷没有再帮李氏说话,想来也是同意唐氏的说法的,只是转了话头又说道:“那六小姐不是表现地很是有急智吗,若不是她当机立断,恐怕昨日那几位小姐还要受些惊吓呢!”

    提到王蓉婳,唐氏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道:“是啊,小六是个不错的,也不枉我这大半年的培养,虽然她现在还是背着个庶女的身份,但凭着她的品貌人才,往后许的人家定也是要比那普通庶女好上许多。”

    “六小姐自己就是个极聪慧的,再加上老太太您的照拂,以后定会有大出息的!”林嬷嬷知道唐氏偏宠王蓉婳,言语上便也多偏向了她一些。

    “小六我倒是不担心,但这小五和小七却是也太不成气候了。”唐氏这般说着,那眉头又是一皱:“原先她二人暗地里针锋相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了,可最近这二人也是愈演愈烈了,不说上回在知春亭打架的事儿,已经罚了她们了,却还这般不懂事,这回还在外边给我闹出这摊子事儿来,也算是她俩命大,掉进湖里也没有什么闪失,我想想那后果都觉着后怕!”

    林嬷嬷看唐氏有些动气,轻轻拍着她的被安抚道:“老太太您也别太生气了,五小姐和七小姐还小,得慢慢教,再过几年,都长成大姑娘了,就不会在这般了。”

    唐氏叹了口气,回道:“也是老大不小了,那小五再过两年都可以嫁人了,也是怪我,当初太娇宠着她了,养成现在这副性子,想要再改也难喽!还有那小七,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应了老二的请求,让那两个孩子养在许姨娘身边的,你看看现在,这小七都被她教养成什么样子了,目无尊长,天天就知道跟自己的嫡姐争这争那,这种性子,以后去了婆家可是要吃苦头的。”

    林嬷嬷只是静静听着,手上柔柔地为唐氏按压着,服侍了唐氏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唐氏与自己说这些事,有时候并不是想问自己的意见,只是想找个人听听她的烦恼,到底该如何解决,或许她自己早已有了想法。

    果然,唐氏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老二媳妇也是犯糊涂,小五还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她却也跟着犯浑,我本以为上次与她谈过以后吗,这跟平王府结亲的念头她也应该淡些了,谁想她还是不死心那,敬亭那边没法子了,就把主意打到敬霖身上了,可她也不想想,敬亭都娶了徽芸郡主了,敬霖那边凝儿定也是要找个对他们平王府有帮助的,忠勇侯府与这平王府本就已经是沾亲带故的了,做不做儿女亲家对凝儿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这婚事怎么也落不到婉儿头上去呢。”

    “这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吗,二奶奶也全是为了五小姐再打算啊,一时没想明白这里的许多东西干系也是情有可原啊。”李氏好歹是当家主母,林嬷嬷还是要稍稍帮忙她说些好话的。

    “她就是还看不太透彻啊,看来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把这个家都交给她,找个机会再好好敲打敲打她,婉儿的婚事这边也让她别太操心了,我会帮她好好把关的,别弄到后头又跟琴儿似的,拖到年岁都大了,还是早早定下来安心那。”唐氏三言两语就已经决定好了王蓉婉的终身大事,想来李氏也不太能插手了。

    “老太太您的决定定是没错的,五小姐的婚事一定也会和前头几个小姐一般圆圆满满的。”奉承唐氏林嬷嬷也是惯常做的了,很是顺嘴地便说了一句。

    “看来几个孙女也是时候好好教教了,我已经找人通知了范云,想来再过几天便会到府上了。”

    唐氏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说的林嬷嬷一愣,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是原先容妃娘娘的贴身嬷嬷范云范嬷嬷吗?”

    唐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说了这许多话,她似乎有些劳累了,闭着眼睛最后嗯了一声,林嬷嬷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为众位小姐们忧心。

    这范嬷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八岁就进了宫里头,从最卑微的小宫女做起,一步一步摸爬滚打地往上爬,最后当上了容妃娘娘的贴身嬷嬷,那容妃娘娘可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主,她本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儿,长得一副国色天姿,从小被家族里培养着,一到十六岁便送进宫里头选秀,一朝便得了君王的宠爱,这一宠便是足足十个年头,不管有多少年轻貌美的佳人进宫,皇帝依然不会将她忘到脑后头,由可见这心计和手段,绝对是一等一的。

    这范嬷嬷能取得容妃娘娘的信任,那绝对也是有异于常人的本领。去年容妃娘娘看她年岁也大了,便给了恩典,让她出宫养老,没想到老太太早早就联系上了她,想来让她过来教小姐们的心思也不是一两天了。

    范嬷嬷在宫里头整整待了五十个年头,那可是个看惯了生死,心狠手辣的主,对小姐们绝不会像府里头那些嬷嬷一般心慈手软,看来这回老太太也是下了狠心要磨磨小姐们的性子,教教她们规矩了。

    唐氏一向是个行动派,说了的事,必是以最快的速度去执行,那范嬷嬷三天之后就带着行李搬进了忠勇侯府,王蓉婳几个姐妹们还不知晓大难临头,依旧如往常一般过着日子,该玩的照样玩,该胡闹的还是胡闹。

    各房的奶奶们的消息可是更为灵通一些,李氏与方氏在那范嬷嬷进府的时候,就把她的身份、来历都打听地一清二楚,自然也就猜到了老太太的意图,李氏这几日是被唐氏好好敲打了一番,那一肚子的小心思也算是消停了许多,但方氏一听说这范嬷嬷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一个极好的点子,便从她脑子里跳了出来。

    这一日,方氏难得地请了王蓉敏和她母亲崔姨娘到她屋里吃茶,那崔姨娘领着王蓉敏颇有些受宠若惊,坐在桌边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方氏许氏看出了她们母女的紧张,安抚似地笑了笑说道:“最近为了俊儿考试,我也是忙了好一阵子,没好好关心关心敏儿,这不俊儿乡试总算是过了,才得出空来,好好与你们母女俩聊聊天。”

    崔姨娘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她的长相本就比较朴实,让人看了很是舒服,有些拘谨地开口说道:“有劳三奶奶挂心了,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关心咱们母女,实在是感激不尽。”

    方氏听着崔姨娘这般卑微的言语,心中很是舒畅,对着她们的语气更是柔和了:“其实今日找你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与姨娘您商量商量这敏儿以后的打算。”

    崔姨娘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疑惑地开口问道:“以后的……打算?”

    “就是敏儿以后的婚事该怎么办,这孩子明年也就十四岁了吧,终身大事也该早早打算起来了。”方氏轻笑了一下,说得更直白了一些。

    那王蓉敏本是很安静地坐在崔姨娘的身边的,但一听那方氏提到自己的终身大事,白净的脸颊上立刻染上了两朵红云,手中的帕子也被她不自然地搓揉着。

    崔姨娘显然是没想到方氏会这么关心王蓉敏的婚事,又是惊喜又是感激地说道:“多谢三奶奶这般惦记着敏儿,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没什么别的心愿,达官显贵的那些妾身不奢望,只要能够嫁个稍微殷实点的人家,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方氏一边听着崔姨娘的话一边点头,那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诡异了,等那崔姨娘说完,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敏儿也是咱们忠勇侯府的小姐啊,虽说是庶出的,但也不比哪个差些,这夫家我定是会给她找个最好的,姨娘你就尽管放心便是了。”

    那崔姨娘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连一旁的王蓉敏也惊讶地微启朱唇,显然觉得这个“娘”怎么忽然如此地看重她了。

    “三奶奶,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实在是受不起啊,敏儿一介小小庶女,那些个门第显赫的人家想必也看不上咱们吧。”崔姨娘虽然性子懦弱,但也不是没脑子的,自家女儿多少斤两还是掂得清的,惶恐地说道。

    “姨娘也别这样说,那一般的显贵人家可能看不上敏儿,但有一个地方定是不会嫌弃她的,那里啊,可都是要各凭本事上位,才能取得夫君的宠爱的。”说话间,三奶奶的笑容里透出一抹暧昧来。

    崔姨娘心下一凛,隐隐已经猜到了方氏话中的深意,面上故作不知地问道:“二奶奶这是何意思,恕妾愚钝,妾不明白。”

    “姨娘跟了咱们老爷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这话我也便挑开了说了,这敏儿想要嫁给大户人家做正妻,那是有点悬了,但如果……进宫选秀,这要是将来能入了皇帝陛下的青眼,那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再说了敏儿终归是咱们忠勇侯府家的小姐,到时候老太太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都会帮衬着她的,说不定到时姨娘你还能挣个诰命回来呢!”方氏似是将那入宫的前景描绘地万分美好,就是想让这对母女心动,她才好坐收渔翁之利,若是王蓉敏能顺利进宫,她不仅省下了一笔嫁妆钱不说,若是这丫头运气好,能得了皇上的宠幸,说不定以后还能扶俊儿一把呢。

    崔姨娘虽说一介妇人,但她也知道,皇宫那个地方,哪是那么好呆的,一如宫门深四海,每年入宫的女子千千万万,又有几个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呢,大多都是老死后宫,这还算是最好的结局了,那些个死于非命,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的女子也是数不胜数的,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进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呢!

    “三奶奶,我们敏儿没这个福分,她身份低微,哪有资格去伺候皇帝陛下啊,还是不要去丢人现眼的好。”崔姨娘知道不能跟方氏硬碰硬,惹恼了她这事情就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依旧态度谦卑地婉拒着。

    那王蓉敏本来听到方氏要她进宫选秀女,那张晕红的小脸霎时就白了,她的性子一向软弱,皇宫那地方,哪是她这种人能呆的,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被送进那地方,眼眶顿时便泛起了水光,只能将那哀求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娘亲。

    崔姨娘对方氏说完这些话,似是也发觉了女儿那惶惶无依的目光,安抚着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两下,用眼神示意她不必太担心,一切有她在。

    方氏听着崔姨娘那明显拒绝的话语,倒是也不心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与她们母女撕破脸,依旧带着笑意说道:“姨娘不必这般妄自菲薄,我看来敏儿就是个有福的,我这边只是想她以后有个好前途,你们可别辜负了我一番心意,若是有人不识好赖,那敏儿以后的夫君,我可保不定会给她选个怎样的‘人才’,就是嫁到那大户人家去做妾,也不是不无可能的啊。”

    崔姨娘低垂着头紧咬牙关,这许多年来,心头第一次升起了对方氏的怨恨,以往不论她怎么苛刻她们母女,她都可以忍气吞声地默默受了,只是想讨得她的欢心,期望将来她能为自己的女儿说一个殷实的好婆家,让自己女儿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难过,她这一辈子也只有做小妾的命了,可她不能让她的女儿也步她的后尘,做了这么多年妾室,自然是尝尽了这给人做小的苦,她怎么舍得让她的女儿再受一遍她所受过的苦呢!

    “三奶奶,敏儿还小,这成亲的事儿不是还有再过一、两年吗,这事儿我们可以再慢慢商量,您为敏儿着想的心情,妾身很是感激,您的意思妾身一定会去好好考虑考虑的。”崔姨娘现在也只能委曲求全,能拖一时算一时了。

第九十九章 管教

    方氏也不想逼她们逼地太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但嘴上依旧提醒道:“那姨娘可也不要考虑太过长的时间了,夜长梦多的道理你也是懂得的。”

    崔姨娘唯唯诺诺地点头,一个劲地应着是,脑袋几乎贴到了胸口上,方氏看着她这副模样,却也不好再为难她了,总算是挥了挥手,放行道:“该说的我也都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姨娘也该明白了,这就回去吧,下回有空我再找你们过来吃茶聊天。”

    崔姨娘拉着王蓉敏起身行了个礼,缓缓转身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地时候,方氏的声音又缓缓飘了过来:“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了,老太太请了宫里头的管教嬷嬷进府来教众位小姐们规矩,敏儿可要好好学了,现在先学好了这宫里头的规矩,这以后入了宫啊,也是有许多益处的,定是会比旁人少吃一些苦头。”

    崔姨娘掩在袖子里的右手紧握成拳,她没有回头,她生怕一回头,会被方氏看到她脸上那愤怒的表情,口中的话语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谢三奶奶提醒!妾身一定会让敏儿好好跟新来的嬷嬷学东西的!”

    崔姨娘母女回到自己住所的时候,那王蓉敏已经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出来,她扑倒在崔姨娘的怀里哽咽着说道:“娘,女儿不想进宫,女儿只想一辈子陪着娘,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女儿也认了,可娘千万不要让女儿进宫啊。”

    崔姨娘听着自家女儿那凄惨的哭声,眼泪也不受控制得涌出眼眶,拍着她的背柔声哄到:“敏儿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啊,哪家女儿家是不嫁人的,敏儿放心,娘怎么会这般狠心,将你送进那宫里头去呢,娘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三奶奶如愿,把你送进那吃人的皇宫里去的,娘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定会为你寻个好归宿。”

    王蓉敏听着崔姨娘这般保证,抽泣的声音微微弱了一点,红肿地双眼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娘亲,敏儿真的可以不用进宫吗,可听三奶奶的意思……”

    “敏儿别怕,一切都有娘在,只要娘还在,你就别怕!”崔姨娘依旧轻柔地拍着王蓉敏那有些纤弱的背,那看似柔弱的脸庞上闪现出分外坚毅的光芒。

    那范嬷嬷来的第五日,唐氏便正式召集了她的几个孙女儿们,准备让范嬷嬷开班授课了。

    那一日,几个小姐都早早地来到了唐氏的春晖院,因着现在徐夫子都不给她们上课了,所以她们上午的时间便都空出来了,正好让那范嬷嬷教她们规矩。

    王蓉婳与众姐妹们排排站,俱是恭敬严谨的姿态,生怕让那宫里来的范嬷嬷觉得她们举止轻狂,没仪态,没规矩。

    李氏与许姨娘今天也早早地便陪了自己的女儿过来,那平日里本是深居浅出的崔姨娘今日竟是也破天荒地过来了,眼光一直在王蓉敏的身上,好似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似的。

    王蓉婳对这个范嬷嬷本身比对那规矩还要有兴趣一些,她偷眼打量着这个范嬷嬷,看年纪,好似比唐氏还要小上几岁,看着模样倒不是先前想象地那般严厉刻薄的模样,圆圆的一张脸庞,倒是给人很是和气的感觉,身上的衣着颜色款式看上去虽是极素净的,但王蓉婳在忠勇侯府呆了这么些年,眼光还是有的,那衣服的料子是极上等的绸光绵,绝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这便是我与你们提过的范嬷嬷了,她老人家可是在宫里头服侍了这几十年的时间,你们从今以后跟着她好好学习,定会受益良多的。”唐氏与那范嬷嬷也算是老相识了,这容妃是她的侄女儿,她也会时常进宫去探望一番,一来二去,便与那范嬷嬷熟稔了,不然这范嬷嬷出宫养老,有的是达官显贵愿出大钱请她回府上教导自家女儿,若不是唐氏关系硬,哪能这般容易地便把她请了过来。

    “老太太太抬举老身了,我在宫里头也多亏了各个主子照拂着,也只是个伺候主子的奴婢,今日我能过来教各位小姐们规矩,也只是在这宫里头摸爬滚打了这许多年,才有了那么些个阅历,这规矩要学好,也不太难,只要用心就好,再说我看着各位小姐都是顶灵秀的,也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这范嬷嬷只是这般平平常常地说着话,却让人莫名有一种信服的感觉,那举手投足间的端庄恭谨,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不俗的。

    “你啊,还是这般谦虚的性子,你的本事我还是知晓的,我就把我这些个不成器的孙女儿都交到你手上了,有哪个不听话的,只管打骂,不用顾及我。”唐氏此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管教孙女们了,对范嬷嬷说出来的话那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那范嬷嬷却是笑眯眯地回道:“你哪时候看我打骂过人啊,这规矩要教,却也不一定就是要打要骂的,您就看着吧,您的孙女们定是个个都学得好的。”说着便看了下头站着的那几人一眼问道:“小姐们说是不是啊?”

    姐妹众人当然是点头如捣蒜了,本来她们心里头都已经做好被打骂的准备了,现在这个教规矩的嬷嬷竟是说不会打骂她们,这还不让她们喜出望外吗!

    接下来唐氏又是教导了姐妹几人几句,便准备让范嬷嬷开始教课了,因为唐氏一直在场,李氏与那许姨娘也不好和这范嬷嬷套套近乎,这会儿唐氏都准备离开了,她们几个家长也只能不清不愿地跟着她离开了。

    各位家长都离开后,范嬷嬷便开始教课了,她也算是不分大小,一视同仁了,从最简单的走路行礼教起,对每个人的态度基本都是一样,只是一遍一遍地让她们做着最基本的动作。

    各位小姐的表现倒是各不相同,王蓉婉显然是不那么耐烦学这些个规矩的,总是在范嬷嬷看不见的地方偷懒打诨,就算范嬷嬷盯着她,那十分满分的动作最多也就做到七、八分;王蓉菲却是异乎寻常地认真,每做一个动作都很是谦虚地问着范嬷嬷“我这样做好不好?”,“这个动作怎么才能更优雅?”等等的。

    平日里一向好学的王蓉敏今日却是有些不在状态,做动作的时候精神颇有些恍恍惚惚的,有时候做到一半竟还会走神。

    王蓉婳依然秉承着她的中庸之道,并不是她不想做好,只是她虽然穿越过来也这么久了,但确实也没人教过她正统的规矩礼仪该怎么做,像王蓉婉王蓉菲她们好歹还有个母亲教导,她却是两眼一擦黑,那吴姨娘一直都是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后来跟了李氏,她才没有那美国教王蓉婳规矩礼仪呢,跟唐氏一起住了以后,唐氏疼宠她,倒也没怎么在意这方面的事儿,礼仪规矩这块她可以说是完全落下了,现在只能说是临时抱佛脚,能学一个是一个,自然不可能是顶尖的了。

    但也好在她这一世身体素质养的不错,又时常练练瑜伽,这跟着学了几天倒也是慢慢进入了状况,虽说还比不上那十分努力的王蓉菲,比王蓉婉还是要有看头一些的。

    这范嬷嬷也着实是个有手段的,暗地里找那王蓉婉与王蓉菲谈了几次话,她们竟是奇迹般地都卯足了劲儿,也认真十足地跟那范嬷嬷学起了规矩,她二人毕竟年纪也大些,比那年纪最小的王蓉菲更有些优势,不过几天,便学得似模似样,那范嬷嬷也难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半个月功夫的规矩学下来,还是颇具成效的,王蓉婉和王蓉菲也不会有事没事地便斗嘴了,那王蓉敏更是少了些原先的怯懦,多了那么点大家闺秀的气质了,王蓉婳也不会动不动就发呆了,姐妹几个总算是都和端庄娴静搭上边了,李氏许姨娘与崔姨娘看着自己女儿这些天的变化,直乐得合不拢嘴,连带着对那范嬷嬷的态度也更是恭敬了。

    今年的年节来得似乎特别的快,但因为冬天的这场灾祸,候府这个年比往常要来得低调的多,李氏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年礼,给亲戚们和各个交好的府上送去,还未了显示仁德,发放了好几千斤的粮食赈济灾民,着实让百姓们感恩戴德了好一阵,这忠勇侯府在民间的名声倒是越发地好了。

    王蓉婳觉得对于小孩子来说,其实每年的过年都差不离,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再不就是穿着大红的喜庆衣裳,给长辈们拜年说吉祥话,讨得的彩头便是每年那价值不菲的压岁钱了,但这钱从来都是她还未在口袋中捂热,就被李氏或是唐氏拿走,美其名曰:存着以后给你做嫁妆,古往今来的大人好像都是一个样,总喜欢克扣小孩子们的压岁钱,只是那名头理由不太一样罢了。

第一百章 元宵(上)

    过完年以后,红豆便回来了,换了妇人装扮的她显得更是成熟有风韵了,连带着那说话的语气也更加温柔了,她给王蓉婳她们带来了许多自家做的小吃与喜糖,直让王蓉婳和这帮小丫鬟们调侃了个够,但她的脸上一直都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的,这让王蓉婳也很是放心,自己的丫鬟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后,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雪总算是有停下来的迹象了,已经有好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了,上京百姓们的心情也如同那暖阳一般,开始有了些希望,似乎春的气息,已经悄然逼近了。又因这元宵佳节渐近,本是愁云惨淡的上京城总算有了那么些生气。

    坊市的花灯会每年都是上京的商家与百姓们一起举办的,为了扫除这一整个冬天的阴霾,今年的佳节似乎比往年的还要热闹一些,或许这里头寄托了太多人们对来年的希望,希望下一年的风调雨顺。

    王蓉婳与唐氏请求了许多次,就是想出去看看那热闹非凡的花灯会,但那唐氏这次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就是不允她出去,着实让王蓉婳哀叹了许久,她的花灯,她的舞龙舞狮,她的才子佳人,全部都是浮云啊,浮云~~~

    虽说唐氏不允许她们姐妹出去,但府中也为了好好热闹一番,不止布置了许多的花灯,还特意请了外头的杂耍班子与戏班子到侯府内来表演。

    戏班子的表演王蓉婳每逢逢年过节也是常看的,演来演去也就这么几部戏码,她对那些依依呀呀的唱词也很是腻歪,但杂耍班子还是第一次见,原来李氏总觉得他们表演的东西太过危险,便一直没让他们进府,这回唐氏发了话,倒也是让候府众人好好饱了饱眼福。

    王蓉婳坐在高台之上,有些百无聊赖地观赏着那些杂耍技人喷火吞剑,着实有些无聊,跟现代的那些个高超的杂耍技艺比起来,这些人只能算是小孩子过家家了,她其实依旧念念不忘着要去府外看那花灯会,毕竟这花灯会会从正月十三举办到正月十七,整整五天的时间,她就不信想不出办法说服顽固的祖母。

    白芷观察到自家小姐有那么些心不在焉,便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您看了这么久,定是有些饿了吧,厨房那儿刚刚送来了新做好的元宵,枣泥桂花馅儿的,要不您尝几个垫垫肚子。”

    王蓉婳眼神愣愣地盯着那碗元宵许久,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她好像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呢。

    王蓉婳等不到这无聊的杂耍表演散场了,就拉了她的几个丫鬟去了唐氏院子里头的小厨房,对着里头最是善厨的红豆问道:“红豆,我想做一种比较特别的元宵,它是用馅儿是用八种不同的食材混合而成的,我告诉你制作的方法,你能把这元宵做出来吗?”

    红豆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虽然甜食不是奴婢最擅长的,但奴婢可以试试,若是有小姐您的帮忙,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原先王蓉婳总是将现代的一些稀奇的食谱告诉红豆,然后让她来烹饪,所以红豆现在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与王蓉婳的配合一直以来也都是很成功的。

    王蓉婳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指导红豆如何制作她所说的那种元宵,其实王蓉婳所想到的这个元宵,就是在清朝康熙年间,御膳房特制的“八宝元宵”,内陷儿由乌麻、山楂、豆沙、芝麻、玫瑰、大枣、青梅而制成,是当时名闻朝野的美味。王蓉婳虽然不可能完全还原那“八宝元宵”的美味,但只要做得有七八分像,那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主仆几人一直折腾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算做出了一碗王蓉婳能够点头认可的元宵,虽然没有她在现代吃的那么惊艳,但相比较古代那些乏味可陈的元宵来说,已经算是美味至极了。

    王蓉婳用一个雅致的瓷碗装上了三颗元宵,又在碗里头摆放了一朵娇艳的百合,最后将那一小碗元宵放到一个漂亮的食盒里头,便让丫鬟提着它,屁颠屁颠地就往唐氏的房间去了,现在这个时辰,那杂耍也正好散场了,唐氏肯定也差不多肚子饿了,这会儿送过去正好。

    王蓉婳到了唐氏房里的时候,玉莹和林嬷嬷这在帮唐氏卸掉头上的饰品,看到她进来,便在唐氏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唐氏便先让她们退到一旁,笑眯眯地对她说道:“听说你看了一半杂耍便偷溜回来了,跟祖母说说吧,你一个人溜回来都玩什么啦?”

    “婳儿才不是回来玩呢,我是看到丫鬟们端上来的元宵,想到了原先在一本食谱上看到过的一种特别元宵的制法,便想试着煮来给祖母您尝尝。”王蓉婳挪到唐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讨好地说着。

    “小东西,就你鬼点子多,也正好,厨娘们做的那些个元宵我嫌太甜腻,倒是一个也未尝,就把你做的那个特别的元宵拿来给祖母我尝尝吧。”

    王蓉婳收到指令,动作迅速地将那食盒打开,端出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元宵,唐氏看着眼前这碗晶莹剔透的元宵,一旁点缀着的百合似乎还散发着幽幽的香气,顿时便觉得赏心悦目,食欲大振。

    “这卖相倒是不错,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唐氏抬头对着王蓉婳说了一句,对那碗中的元宵似乎有了那么些兴趣。

    王蓉婳笑而不语,咱们这可是真金不怕火炼,保证您吃了还想吃,唐氏舀起一个元宵,小小地咬了一口外头的糯皮,那里头的馅料便如蛋黄一般流了出来,唐氏只得又吸了好大一口,在嘴中含了一会儿,似乎又觉得意犹未尽似的,便将那剩余的元宵全部吃进了嘴里。

    王蓉婳看唐氏吃完了一整只元宵,颇有些期待地望着她,唐氏却是没有发话,只是慢悠悠,动作优雅地将剩余的那两只元宵一并吃了下去,然后才接过玉莹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嘴,对上王蓉婳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祖母吃完了婳儿做的元宵了呢,婳儿真高兴,是不是跟普通的元宵不太一样,更加地美味呢?”王蓉婳看唐氏将三只元宵全部吃了下去,便已经知道她定是喜爱的,不然凭着唐氏那挑剔的性子,若是不喜欢,吃完一只,便不会去碰那另外那两只了。

    “婳儿有心思了,这元宵的馅儿不知是什么做的,吃起来不太甜腻,却又有一股子很是独特的甜香味,似乎掺杂了许多不同的食材呢。”唐氏对吃食一向挑剔,舌头自然也是很灵光的,一尝便知道这元宵的内陷儿不同寻常。

    “还是祖母厉害,这元宵名儿就叫八宝元宵,因为元宵里头的内陷儿融合了八种食材的精华,自然不是普通元宵那单一的口味可比拟的!”王蓉婳颇有些骄傲的说道,前世的时候她很喜欢吃糯米做的甜食,这道“八宝元宵”是她辗转寻访了许久,才从一个朋友的母亲那里知晓了做法,毕竟这可是原先清朝时候的一道名菜,想当初《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还写过“紫云茶社斟甘露,八宝元宵效内做。”这等诗句赞誉这八宝元宵呢。

    唐氏看着王蓉婳这般得意的模样,却是脸色一板,故作严肃地问道:“婳儿可是又想与我说去看花灯会的事儿啦,可别以为一碗美味的元宵就可以动摇我啊,祖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外头还不是那么太平,出去了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啊,你又是个小孩子家家的没什么自保能力。”

    被唐氏一眼看穿目的,王蓉婳有些羞愧外加失望地耷拉着小脑袋,很是可怜兮兮地回道:“祖母,是婳儿任性了,可是婳儿真的很想去看看吗,婳儿长这么大,还没有一次出府去看过花灯呢……”

    在唐氏面前,王蓉婳一向都是元气满满的开朗少女模样,很少有这般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唐氏难免心里头一软,但依旧未松口地说道:“婳儿啊,上回去清凉寺路上遇到的事儿你以为祖母会不知晓吗,当时要不是你还算机灵,这后果定是不堪设想啊!”

    王蓉婳的小脑袋垂地更低了,其实她也猜到了唐氏今次如此的反对她外出的原因,定是因为上次去清凉寺遇到流民的事儿,可心中难免还算存在那么一点侥幸,希望唐氏一高兴,就放她出去了。

    “哎……”唐氏最终还算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说道:“罢了,明日你三姐姐会与你姐夫会一同到府里来,到时她们也会去看花灯会,我会与她们说说,将你也带上的,有她们二人在,我倒是也放心一些,这可是遂了你的心愿?”

第一百零一章 元宵(下)

    王蓉婳本以为这件事情一定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谁想到来了这么一出峰回路转,惊喜地叫了一声,便扑到唐氏的怀中撒娇起来,惹得唐氏又是一阵轻斥,说是这阵子的规矩全都白学了。

    王蓉婳现在哪还管得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此刻心中正在为王蓉琴和顾惜言撒花,摇旗大喊,姐姐姐夫,偶爱乃们~~~~

    第二天一大早王蓉婳便起来了,收拾妥当后,便让四个丫鬟抓阄决定今日谁跟着她一起去那花灯会,最后还是红豆和白芷运气比较好,绿豆和黄芩平日里又是最爱玩的,这次没抽中,很是沮丧了一阵子,直到王蓉婳答应给她们带礼物,这才又欢天喜地地保证一定会好好留在家里头看家的。

    傍晚的时候,王蓉琴夫妇到了候府,先是到老太太这边请了安,然后又去陪同李氏她们吃了晚饭,这才准备出发去花灯会,王蓉婉因着上次从清凉寺回来后大病了一场,李氏便扣着不让她一道去,这可是让这位大小姐大发了一顿脾气,可李氏早就决定要磨磨她的性子了,就是不肯松口,最后她也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王蓉琴夫妇带着王蓉婳一起去看花灯去了。

    今日是正月十七,已经是花灯节的最后一天了,但灯市里头依然是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歌舞艺人们尽情地跳舞奏乐,街上几乎满满的都是表演者,那戏台子摆了有八里之长,游玩观灯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肆无忌惮地笑闹着,尽情享受这欢乐的时光。

    王蓉婳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坐在马车里拼命朝外看,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那数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猜灯谜,踩高跷,舞狮子,耍龙灯,几乎每样东西都是那样的新奇,与在忠勇侯府里头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繁华盛世。

    王蓉琴与王蓉婳先是带着丫鬟们下车来,准备好好地逛逛,那顾惜言叫了几个仆役跟着他,自己先去处理一些事情,随后再来寻她们。

    “小姐,您快看,这边有题诗许愿的,您也来写一个吧,咱们把她挂在灯上,愿望就会实现了。”白芷突然在一棵大槐树下站定,指着众树枝上头挂着的许多盏小灯惊喜地说道。

    那大槐树旁卖灯的摊主看着她们这一行人那富贵的穿着,便知一定是身家不凡的,便极力地推销道:“这位姑娘真有眼光,这棵大槐树那可是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每年的花灯节,都有许多的才子佳人在这儿题诗许愿的,保准灵验。”

    王蓉婳远远便看到了这棵很是庞大的槐树,上头星星点点地挂着许多盏形色各异的小灯,虽知道那小贩为了招徕生意对她们所说的话未必言过其实,但她依旧饶有兴趣地拉着王蓉琴一起快步走了上去。

    王蓉琴一向来最爱这些个附庸风雅,端详了一会儿那树上的各色花灯,笑着开口道:“这倒是件雅事,咱们也便提个诗,许个愿吧。”

    王蓉琴并认为这样许愿会灵验,但玩性上来了,便拿起那小贩放在桌子上的毛笔,在那小纸条上写下了一首很是应景的诗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两行隽秀的字缓缓写下,王蓉婳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王蓉琴此刻也正好写完,探过头来,看到她写在小纸上的诗句,微微有些惊讶地开口:“六妹妹写的这可是一首相思词,倒是明白如话,饶有韵味,只是妹妹你怎么会写出这种词句”赞了这几句又是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二句言有尽而意无穷,是否应还有下文未写出来呢?”

    王蓉婳听着王蓉琴的夸赞,微微红了脸,连忙出声解释道:“三姐姐您误会了,这首元宵节的相思词不是妹妹我自己想出来了,原是我在一本书上偶尔看到的,也是觉着朗朗上口,便记下来了,只是那本书有些残破了,后面那几句看不太清楚,今日不是正好应景吗,便写上了这几句。”

    王蓉琴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想想也觉得自己才九岁的六妹妹写出这般情人缠绵悱恻的相思词确实不很合情理,若是从书上看来的也就说的通了,只是还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只看这前两句就知晓一定是首好词,只是可惜了,未能知晓下面几句为何,不知那书上可有提到是何人所作?”

    王蓉婳点了点头,回答道:“是一个名唤‘欧阳修’的词人,只是不太名显,没有太多人知晓罢了。”说完王蓉婳便在心中忏悔,欧阳大大,委屈你了,谁叫你没有托生在这个世界呢,只能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词人了。

    王蓉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似乎在思索自己是否听过此人的名字,王蓉婳为了尽快转移她的注意力,拉了她从那小贩手中买了两站小巧的兔子灯,将各自写好的诗句挂在灯下,然后她们的丫鬟便将那两盏小灯挂在了树枝上。

    题诗许愿的事儿便这般告一段落了,随后几人又四处逛了一会儿,买了一些平日里比较少见的零嘴和几盏别致的花灯,便回到了与那顾惜言约定的地方,那顾惜言早早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们了,王蓉琴看到自家夫君,脸庞有些红红的走到他身边,亲昵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那顾惜言只是微笑着点头应着,在各色花灯的映衬下,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王蓉婳很是悲催地当起了电灯泡的角色,不过还好顾惜言和王蓉琴不是现代的小夫妻,这古代大街上她们还是很守礼的,王蓉婳也不至于尴尬。

    走着走着,倒是又回到了方才那棵大槐树的旁边,王蓉琴笑语晏晏地与顾惜言说着话,还指了指自己与王蓉婳方才挂上去的花灯,兴奋地让他过来看,待她看到王蓉婳写的那个花灯时,很是疑惑地“咦”了一声,然后回头惊讶地叫着王蓉婳:“六妹妹,你快过来看!”

    王蓉婳也很是疑惑地上前,顺着王蓉琴手指着的地方看去,这一看,着实让她大吃了一惊,她原来写上的诗句下面,居然有人添上了后面半句: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王蓉婳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体,惊诧地半晌闭不上嘴巴,真是见鬼了,难道欧阳修大大显灵,亲自来添上了后半段,不会这么惊悚吧。

    王蓉琴倒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笑着说道:“定是知道这首诗后半句的路人看见了给添上去的,这么看整首诗,果然是一首难得出色的相思词呢,既写出了情人的美丽和当日相恋时的温馨甜蜜,又写出了今日伊人不见的怅惘和忧伤。想来写这首词的人也是一个有情人啊……”

    “惜言,你说是不是很美啊?”王蓉琴感叹一番后,又有些羞涩地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顾惜言,似乎希望他也能如这首词一般对自己如此长情。

    “确是一首好词,意境很是感人哪。”顾惜言温柔地笑着,那笑容似乎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王蓉婳冷静下来后思绪也慢慢明朗起来,知道这首诗除非是如她一般的穿越人,不然不可能会有人能将下半句写得与原著一般一丝不差,脑中忽然浮现出上次唐氏宴会上王蓉琴弹奏的那曲“春江花月夜”,难道就是那个人,他又出现了?这般想着便有些焦急地问着一旁摆摊的小贩:“你方才可有看见是谁在我的花灯上写上这后半段词句的?”

    那小贩先是犹豫了片刻,直到黄芩递了一小块碎银给他,他才喜笑颜开地回答王蓉婳:“小的倒也没看太仔细,毕竟这花灯会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小人哪能每个都注意到啊,不过我隐约记得好像是个男子,身形高高瘦瘦的,很快就离开了,小人确实是没看清他的长相。”

    王蓉婳听后隐隐有些失望,又有那么些后怕,这个同是穿越者的同僚,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了吧,他添上了这后半段词句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呢,是示好还是警告?王蓉婳不会像那许多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一般天真,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同是穿越者不一定会互相帮助,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共同进退,人是自私的动物,为了自己所想得到的利益,抹杀另一个对自己有所威胁的人,那也是不无可能的……

    接下来的时间,王蓉婳都有些神色恍惚,等她有些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回候府的马车上了,两个丫鬟正帮她擦脸倒茶,白芷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忧心地问道:“小姐您不舒服吗,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第一百零二章 春暖

    王蓉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又有些杞人忧天了,先不说那人知不知道这词的前半句是她写的,就算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候府的小姐,虽然是庶出的,但好歹唐氏也算是宠爱她,不管怎样,人生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干吗要去怕那种不知道身份背景的人啊。

    “就是好久没出来玩这么久了,有些累着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王蓉婳安抚似地对白芷说了句,并不想让丫鬟们看出她的情绪。

    回到忠勇侯府的时候,唐氏已经先行睡下了,王蓉婳吃了一些绿豆准备的宵夜,便洗漱睡下了,但因为今晚遇到的事儿,潜意识里还是睡得不那么安稳,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便发现日头已经很高了,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还没出生唤丫鬟们,红豆绿豆已经拿着脸盆与食盒进屋来了。

    “小姐您醒了。”红豆将脸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拧了干净的手巾递给王蓉婳,顺便从一旁的大衣橱里取出了一件靛青色的衣衫,准备一会儿给王蓉婳换上。

    王蓉婳洗涮完毕,在红豆的伺候下穿好衣服,便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饭,绿豆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了她许久,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问道:“小姐,昨晚的花灯会好玩吗,可是遇到什么新奇有趣儿的事儿了?”

    “红豆没同你说吗?”王蓉婳咬了一口豆沙包,斜着眼问她。

    “红豆就是个闷嘴葫芦,问她什么都说‘还行,挺好’,根本说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我这才来问小姐您的吗!”绿豆对于红豆的不善表达很是不满,她也不想想,又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似的有那说书先生一般的口才。

    “就是那样呗!看看花灯,吃吃小吃,还有那些花灯会上的表演。”王蓉婳因着又想起了昨晚那诡异的事儿,叙述的兴致也不是很高,随意敷衍了绿豆几句。

    绿豆不满地撇撇嘴,但也不好对王蓉婳有什么不满,只能很是哀怨地叹了口气:“小姐您下回出去的时候可一定要带上我,每天都呆在府里可真是无聊死我了。”

    “就你最无聊,好好干活还哪有时间无聊,你看白芷和黄芩,哪一个喊过无聊了啊,你啊,再这幅模样,小心小姐把你赶出去。”红豆有意改一改绿豆这幅只知道玩的懒模样,故意吓唬她道。

    那绿豆自知理亏,很是识相地忙忙转移了话题:“小姐,这春闱也就还剩半个多月的时间了,您说这回三少爷和四少爷能考中吗?”

    王蓉婳咬着勺子想了一会儿,才呐呐回道:“也许吧,这事儿也说不准,怎么说都是会试了,应该会有些难度的,两位哥哥年纪又都不大。”

    绿豆却是不那么认为,喋喋不休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三少爷先不去说他,本来考中举人已经是很侥幸的事儿了,可四少爷不一样啊,他小小年纪就已经中了‘亚元’了,这次的春闱,一定也不会让咱们失望的,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你当状元是这么容易考的,这些话可别去外头跟人浑说,别又无端让人抓了把柄,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二奶奶的事儿还没让你得教训啊。”红豆立马在一旁给绿豆上起了眼药,绿豆立马便噤声不再说话了,想来那一次带给她的阴影还是很大的。

    王蓉婳有些不以为然想着,先不说这两个哥哥的学识怎样,就是那王卿荀的年岁也太小了一些,虽说他可能真的才高八斗,能够顺利地考过了春闱,取得了那“贡士”的身份,但最后可还有一场殿试呢,那皇帝陛下定是不会选这种毛都为长齐的黄口小儿做状元的,她那个四哥哥兴许还要再去磨练个几年才会有机会啊,状元这种东西,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日子过得很快,二月初一的时候,范嬷嬷从家乡过完年归来,她们的规矩课便又是重新步上了轨道,这一个年过下来,几个在年节里吃的满肚滚圆的小姐们,难免会有些不适应,这年前都已经做的很顺溜了的动作,这会儿又有些滞涩起来了,范嬷嬷只得又是加强训练了她们一阵,直让她们几人叫苦连天。

    农历的二月初九,春闱便悄然拉开了帷幕,忠勇候府的两位备考的少爷,早早就已经有她们的母亲与下人为他们准备好了各项备考物品,那一天一大早,便已在城东的贡院门口等候,外头那大锣一敲响,这贡院的大门便缓缓开启,众多来自各地的考生便会按次序入场,这会试分三场,每场考三天,总共要连考九天,由此可见,不管是对考生的学识、毅力、还有忍耐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对于王蓉婳这种深闺女子来说,可能只是无关紧要的九天时间,但对这些寒窗苦读十余载的莘莘学子来说,那可是决定一生命运的九天。

    九天的时间,眨眼即逝,王卿俊与王卿荀二人从贡院回来的那天,王蓉婳也意思意思地去接了他们,看到的模样真可谓是惨不忍睹,那王卿荀还好一些,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眉宇间憔悴之色尽显,那王卿俊可就难看许多了,不仅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两个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头发凌乱不堪,脸色还蜡黄蜡黄的,要不是知道自家表哥本身身子没什么问题,王蓉婳还真怀疑他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呢。

    许姨娘和方氏那是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就拉着他们的手眼泪流个不停,不过是九日未相见,倒像是分隔了十年八载一般。

    老太太唐氏还算是比较淡定的,嘘寒问暖了几句,又关心地问了一下考试的情况,但也不好给两个孙儿太大的压力,只是连连说尽力了便好。

    会试的成绩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才会知晓,大登科虽然还未有结果,那方氏已经急急地开始帮儿子准备小登科了,王卿俊的婚事是定在三月初九,比会试公布成绩还要早几天,是媒婆和了双方的生辰八字后,选定的这个好日子。

    阳春三月,上京陈终是迎来了春暖花开,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上京也总算是恢复了生气,趁着这美好的季节,忠勇侯府又是迎来了一桩喜事。

    因着王蓉婳这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成亲的场景,便也没有像前一次那般的兴奋和阿乡,整个仪式都是很淡定地观看了下来,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都不亏待自己,倒是方氏与王卿俊的表现却是有些迥然不同,方氏那是一脸喜色挡都挡不住,从儿媳妇升格到婆婆,那转变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可那王卿俊却是从头到尾都是板着一张扑克脸,一点新郎官的喜庆劲儿都没有,不像成亲,倒更像是在奔丧。

    王蓉婳不无恶意地揣测着,难道这王卿俊已经去偷看过新娘子了,发现她是个丑八怪,料想自己以后日子不好过,才会摆出这样一副奔丧脸,不过就他那花花性子,给她个美娇娘也是糟蹋了,还不如来个恶婆娘好好管管她,让他往后不要再去荼毒那些个无辜少女了。

    晚上的闹洞房倒也还算热闹,只是新郎官完全喝得人事不醒,这让那些有心闹闹他的人颇有那么些遗憾。

    王蓉婳小孩子家家早早地便被拎回房去睡觉了,其实她很想看看那新娘子长什么模样呢,按理说方氏不可能给自己儿子安排个丑八怪,那也有可能是方氏为了这个媳妇做了一些让王卿俊不高兴的事儿,才会迁怒到这新嫁娘身上的。

    第二日清晨新媳妇儿来给老太太唐氏磕头的时候,王蓉婳总算是见着了这位新任三表嫂的真颜,她这三表嫂娘家姓杜,杜氏今日一身新媳妇儿的大红团花图案褙子,下着暗红色挑金百褶长裙,头面是一套富贵的牡丹花开红宝石凤钗,腰上配着一个白玉翠金牌,走动行礼间,那玉牌竟是一丝都没有晃动,只看得王蓉婳叹为观止,这才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呢,看人家那动作,可比她这种半吊子高明太多了。

    待她站直身来,露出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王蓉婳才将她的样貌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凤眼琼鼻,端的也是一个清丽佳人,只是眉宇之间透露出那么一丝刻板,倒是减了一点那张俏脸的灵气。

    王蓉婳又瞄瞄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王卿俊,心中疑惑更甚,不能够啊,这三表嫂也算是个美人,那三表哥在不满个什么劲儿啊,王蓉婳又将视线转向端坐着的方氏,她似乎很是满意这个媳妇,不仅给了她一封厚厚的红包,还把那一对足有五两重的金镶对珠手镯送给了她,又是说了许多嘱咐的话,这才笑呵呵地放手。

    那王翀显对自己的媳妇儿也很是满意,只是不太会说话,翻来覆去那么几句,就是让他们夫妻和顺,早生贵子。但不知为何,这夫妻俩听了他的话,面上的表情都不那么好看,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她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第一百零三章 择婿

    大伯母姚氏身子不好没有过来,李氏倒是客客气气地与她送了红包,等到给长辈们行过礼后,就轮到她们这些小辈给杜氏见礼了,杜氏也是早早便准备好了见面礼,颜色各不相同的荷包福袋,里头鼓鼓囊囊地不知装了些什么,反正王蓉婳拿到手的时候偷偷掂了掂,分量还不轻呢!

    新人进门的新鲜劲儿没几天就过去了,接下来还得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有红豆在,王蓉婳这里永远不会消息闭塞,听说那杜氏闺训十分严谨,伺候地方氏服服帖帖,让人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只不过与王卿俊相处上还是那般地相敬如冰,听说新婚刚回门回来,那王卿俊就去了族学里住,说是要等到会试的成绩下来,再回候府,可把那方氏气得够呛。

    从多方途径辗转得知,王蓉婳也总算知晓了王卿俊为何对待杜氏的态度如此冷淡,原是王卿俊房里头有一个特别得宠的通房丫鬟,可不巧的是,在王卿俊成亲前半个月居然诊出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这可让方氏很是着急上火,新媳妇还没进门呢,就要准备着当后妈了,方氏为了亲家往后不会对他们有诸多怨言,当机立断地给那丫鬟灌了堕胎药,小月子还未出呢,便让她的爹娘将她领了回去,那王卿俊知晓之后当然是大发雷霆,先别说那丫鬟伺候了他这么久,难免有些感情,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竟是不知会他一声就给做掉了,王卿俊不能跟自己的母亲发脾气,就把这股子怨气一股脑都撒在那新媳妇杜氏头上了,也只能说那杜氏运气不好了。

    春闱很快便放榜了,出乎大家预料的是,忠勇侯府的两位少爷全都落榜了,那王卿俊落榜本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可王卿荀当初秋闱的时候可是中了亚元的,这次落榜,倒也是让许多人微微吃了一惊。

    有人愁自然也有人欢喜,那穆敬霖不管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反正这运气就是极好的,会试合格了,名次还颇为靠前,有了参加四月中旬殿试的机会。她这个年纪就已经是贡士,在大祟朝还是很少见的,那平王妃王淑凝更是在府上设宴摆了好几十桌,大大地庆贺了一番,这平王府的风头倒是一时无两。

    看着别人家儿子的风光,作为母亲的方氏与许姨娘难免伤心难过了一阵,那方氏虽是早早知道自家儿子考上的希望渺茫,但依旧在众人面前哀声叹气了好几天,不过她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毕竟名落孙山的不止她儿子一个人,那个整天自诩才学第一的小子,不是也没考上吗,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不行,也巴不得别人跟自己一般不行。

    许姨娘却是真真的痛心了好一阵子,那许未发作的心疾病也是突然严重了起来,连着躺在床上好些时日,请了许多的大夫也不见好转,那王卿荀倒是没有像众人想的那般自暴自弃,自从知晓自己落榜以后,只是深居简出,外加照顾生病的许姨娘,外头那些个流言蜚语一律不管,却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王蓉婳曾去看过许姨娘一次,那王卿荀和王蓉菲都陪侍在一旁,王蓉菲的小脸憔悴了许多,眼睛也是又红又肿的想来很是担忧自己的娘亲。

    那王卿荀却是有些让王蓉婳刮目相看,她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郁郁不得志的神情,神色淡然的很,当然她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提那春闱的事儿,只是觉着自己这个异母哥哥真的沉稳了许多,下次的科考,说不定便会一鸣惊人了。

    不管遇到了多难的事儿,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王卿俊和王卿荀双双落榜,但各人却早已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王卿俊不准备再参加三年之后的会试了,他已经有了举人功名,自己也知晓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材料,靠家里头的关系疏通一下,倒也还能外放当个知县什么的,苦虽然说苦了一些,但若是运气好,以后的官途也是可以很顺畅的。王卿荀则是继续苦读,准备三年以后再参加会试,他年纪还小,仅仅一次的考试失利不不能代表什么,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时节最运气最好的就算是那穆敬霖了,殿试过后,那老皇上似乎也是避嫌,并未给自己的孙子太好的名次,只得了一个三甲四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不过这样一个名头对于穆敬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的,只是他现在这个年龄,虽然有了功名,但能担任的官职屈指可数,不过他也算是有些志气,思虑了良久,便同皇帝陛下自请去那泉州做推官。

    这“推官”虽只是一个正七品的小官,掌理刑名、赞计典,但着实是一个比较有挑战性的职位,穆敬霖这般做,也是想多多磨练一下自己,为往后在官场上积累更多的经验,那平王妃虽不舍自家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但也知道他儿子的倔强性格,便没有横加阻拦,只是默默帮她准备着一切。

    许姨娘的病在菡萏初开的时候渐渐好转了起来,只是这一病,那本是十分的颜色,生生地折损成了七分,许是终归不再是少女年纪,与那双十年华的何姨娘站在一起,总是落了下成,那王翀君也是许久未去过许姨娘房里了,倒是那何姨娘隐隐有了些独宠的势头。

    王蓉敏是生在立夏的,过了今年生日之后,她便已年满十四岁了,在众多还是半大孩童的姐妹之中,隐隐有了那少女的姿容,虽然不是那么明艳的美人,但那股子恬静的气质,也是男人们很是喜欢的小家碧玉。

    方氏打着让她进宫的如意算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因着三年一度的选秀日子渐进,她还特意请了那范嬷嬷,旁敲侧击地与她说了一下王蓉敏的情况,就是想知晓那王蓉敏有否选上的机会。

    范嬷嬷何等精明的一个人,那方氏说了开头她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只是一个劲儿的与她绕弯子,却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说,回去与那唐氏说起方氏的打算,倒是让唐氏颇有些意外。

    “你的意思是,老三媳妇想让那敏儿进宫去?”唐氏虽然一直都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个庶子媳妇儿,但却没想到她竟是有如此荒谬的打算。

    范嬷嬷点了点头,缓声说道:“我也不是不看好那四小姐,虽说她模样品性都是好的,只是那性子,进了宫里头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若是运气再差点儿,那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啊。”

    唐氏知道那范嬷嬷是过来人,最是清楚宫里头那些腌臜事儿了,赞同地点点头道:“敏儿虽然是个庶出的,但也是一个老实孩子,我这个做祖母的,怎么能看着她走这样一条路呢,只是我若是贸贸然插手她的婚事,难免老三和她媳妇心里头都会有些想法。”

    “老太太,那三奶奶为何要把那四小姐送进宫里去啊,不还是为了省下那一份嫁妆,她可是比咱们还要了解那四小姐的性子的,应该也知晓她这绵软的性格是不太可能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被皇上选中的。”林嬷嬷在这候府这么多年,各个主子怎样的性情,她都是了如指掌,一语便道破了方氏如此做的意图。

    “这我也明白,终归是小门小户出来了,不如那些大户人家的大气,庶女的嫁妆都这般斤斤计较。”唐氏皱着眉头说道,她不喜方氏,与她家的门第也有一定的关系,她一直都坚信,只有良好的家事,才能真正教育出一位有见识的闺秀,这也是为什么她对府上的那些个小姐们如此严格教导的原因。

    “其实老太太何不好好挑选一下本次高中的那些学子们,里头定是有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他们虽然是有了功名,但若真要入朝为官,朝中要是没有官员照拂,又没有银钱上下打点,那也是极为困难的,咱们候府的庶女下嫁给这些人,那可是他们的福气呢,他们求都求不来,又怎么会在乎一点点嫁妆呢,老太太到时候大不了便大度地给那三奶奶贴补一些,她定也不会再有什么话说了。”范嬷嬷虽不很明了这候府的形势,但出谋划策这种事她可是做了一辈子的,很快便帮唐氏想好了这样一个好主意。

    唐氏思量了片刻,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先派人去仔细打探了一番,在众多考中的学子中着实挑选了一遍,才选中了一个叫吕若君的学生,经过殿试以后,她得了三甲第五十八名的名次,赐“同进士出身”。

    但此人家境颇为贫寒,今年二十有三了,但依旧未娶妻,父亲早年得病而死,家中还余一老母和一幼妹,她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家中境况艰难,却是砸锅卖铁也要供自家儿子读书,那吕若君也算是争气,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倒也是让她考中了进士,虽说名次不是非常好,但对于他这样家境的学子来说,已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第一百零四章 王蓉敏的决心

    但这吕若君最让唐氏看重的一点还是他的品行,他在上京备考期间,一直都是住在寺庙之中,从早到晚都在房中苦读,若是碰到一些不得不去的学子之间的应酬,也是谨守礼仪,从不若那些与他一样的贫寒学子,认为考中了举人,身份就不一样了,开始妄自尊大,目中无人,更是不会像有些人那般去攀附权贵,趋炎附势,可以说,他现在所拥有的成绩,都是靠他自身一点一滴地努力得来的。

    唐氏觉得此人不管是家境还是品行与那王蓉敏都是极匹配的,现在虽然仍旧贫穷一些,但不假时日,定会有一番作为的,便叫来了方氏,崔姨娘与那王蓉敏,准备与她们好好说说这个事儿。

    方氏状似恭谨地坐在椅子上,但神色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心中胡思乱想地思量着一些东西,其实自从她上次试探了范嬷嬷关于宫里头选秀的事情之后,就知道她想让王蓉敏入宫选秀的事儿定是瞒不过唐氏的,可她也不怕唐氏知道,毕竟她才是王蓉敏的嫡母,庶女的婚事一向都是嫡母做主的,如果唐氏横加干涉,她总是占理的那边,并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

    端坐在一旁的崔姨娘背脊挺得笔直,仍是拘谨地低垂着头,看神色似乎很是紧张,而那王蓉敏倒是不像以往那般怯懦了,也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面上的表情似忧若愁,静静地等待着唐氏发话。

    “我今日叫你们三人前来,就是有一件事儿想问问你们的意见,这件事儿也算是我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吧,可这年纪大了,总是盼着小辈们好的,当然我说的这事儿也算是一件喜事,你们权当是我老婆子的私心吧。”唐氏笑眯眯地打量了在座的三人一番,缓缓地开口说道。

    “老太太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咱们可是巴不得您多给我们拿拿主意呢,您老决定的事儿,哪里是有错的,定都是为了我们好的。”方氏这奉承的话那叫说得一个顺溜,配上那面上真诚的表情,还真是让人以为她是百分百真心诚意的。

    唐氏听完方氏的话后笑了笑,眉目愈加慈祥了,继续说道:“那我可便直说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敏儿应该也有十四了吧?”

    王蓉敏听到唐氏叫她的名字,恭敬地站起身来,仔细地回答道:“回祖母的话,敏儿刚过了生日,现在确是十四岁。”

    唐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满意地笑道:“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也是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模样也长的好,以后不知便宜了哪家小子啊。”

    王蓉敏听着唐氏这般打趣她,颇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面上隐隐显露出一些不知所措,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回唐氏的话了。

    方氏一听唐氏这话头不对,立刻开口道:“老太太您说的真不错,我看这敏儿就是极好的,我这个做嫡母的就是怕找一个小门小户的,委屈了她,这丫头啊,我看着以后就是要大富大贵的,老太太您说是不?”

    王蓉敏母女听了方氏的话后,顿时脸色煞白,自然是想起了上次方氏找她们母女时说的话,那所谓的大富大贵,不就是想把她送进皇宫里去。

    唐氏此时却是不太赞同地摆了摆手说道:“这敏儿是咱们忠勇侯府的小姐,那本就已经是很富贵了,再富贵还能怎样呢,这人啊,就要懂得知足,那些不该是你的,就莫要去奢望什么,这日子才能平平稳稳地过下去。”

    “祖母说的极是,敏儿受教了。”王蓉敏看出唐氏并不那么赞同方氏的话语,不禁微微松了口气,伏下身子行了一礼说道。

    方氏暗暗咬牙,没有再说话,看来这老太太是摆明了准备插手王蓉敏的婚事了,就是不知她看中的到底是哪户人家,方氏打定了主意先看看唐氏如何说,再想应对的法子。

    “敏儿不必跟祖母拘礼,赶快坐下来吧。”唐氏做了个坐下的姿势,又继续说道:“敏儿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要谈婚论嫁了,我这边啊倒是有那么一个人选,人品才学都是极好的,又是这一届刚中第的进士,就是这家境啊……有些普通,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那王蓉敏一听唐氏有意为她保媒。那脸顿时便红到了耳根子,羞涩扭捏地搓着手帕子,再也不敢抬头说话了。

    方氏此刻心中已很是不悦,语气便有些不那么好的开口问道:“不知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位是哪家的公子,姓甚名谁,可真有打听清楚了,这女儿家的婚事那可是关乎一辈子的事儿,可万不能马虎草率了。”

    唐氏淡淡一笑,缓缓回答道:“我说的这位公子啊,名叫吕若君,今年二十有三,并不是什么功勋世家,名门之后,但家世也算是清白,父亲早年病故,家中只有一老母和一幼妹,虽说家世不行,但本身却是位极好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有了进士的功名,想来若是以后入朝为官,也不算委屈了咱们敏儿。”

    “那就是说家里头是平民喽!这种人家怎么能高攀咋么忠勇侯府,女儿家一向都是高嫁的,哪有如此下嫁的理。”方氏此刻说出的话语更加咄咄逼人了,把王蓉敏嫁给这样一户人家,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的,要她妥协,没那么容易!

    崔姨娘中间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给生生憋了回去,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忙忙开口道:“老太太,三奶奶,妾身知道自己在这儿没有说话的余地,可……妾身怎么都是敏儿的亲娘,忍不住还是想说两句。”

    “崔姨娘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我也正想听听你的意见呢。”唐氏和蔼地看着崔姨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崔姨娘感激地看着唐氏,有些忐忑地开口说道:“其实妾身什么都不懂,只是希望敏儿她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老太太方才说的很对,大富大贵妾身不奢望,只要安稳幸福,老太太说的那位吕公子妾身就觉着很不错,而且老太太您的眼光定是不会错的,这么年轻就能考中进士,那便一定是个踏实肯上进的,将敏儿下嫁与他,妾身很放心!”

    崔姨娘显然是为了女儿豁出去了,她知道说了这些话定是会得罪方氏的,但为了自己女儿下半生的幸福,她也要紧紧抓住这次机会,抓牢老太太这个筹码。

    方氏哪里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崔姨娘此刻竟然会如此大胆地与自己唱反调,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媳妇觉得还是不妥,那什么吕公子,他的背景咱们也不是很清楚,听母亲的意思那家里也是很穷的,到时候可能连这下聘的钱都拿不出来,咱们候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你便不用担心了,凡是中了进士的举子,朝廷都会每月发一些补助给他们的,倒不会像你说的那般一贫如洗的,再说下聘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咱们这种人家难道还会缺银钱吗,诚意到了就可以了。”唐氏轻描淡写的几句,就把方氏的话堵了回去,语气上也稍稍施加了点压力。

    “我这不是怕敏儿嫁过去会吃苦吗,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怎么也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哪能跟着那种人过苦日子啊。”方氏依旧嘴硬地说道。

    “我能吃苦!”王蓉敏那柔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方氏的话语,声音虽是温柔的,但语气却是超乎平常的坚定。

    方氏看着这一对造反的母女,恨得咬牙切齿,心里直骂她们是白眼狼,嘴上冷冷开口说道:“呦,敏儿这是恨不得要早点嫁出去了,女孩儿家家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也不知道害臊!”

    王蓉敏通红着脸,虽是不反驳,但那倔强的面孔也昭显了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妥协,虽然她一向胆小,但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娃娃。

    “老三媳妇,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嫌吕家穷吗,可有一句俗话说的好,‘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或许不用多久,那吕家小子便会飞黄腾达了呢,我知晓俊儿也是要走仕途一道的,这若是成了亲家,指不定那吕若君往后还能帮得上他呢。”

    提到自己的儿子,方氏总算是有那么些动摇了,她当初想让王蓉敏进宫也是想着万一她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宠爱,便能多少帮俊儿一把,可就王蓉敏那性情,想得宠,那是何其困难的事啊,现在唐氏提出来的这点,也不是没有吸引力的,那吕若君好歹也是正紧进士身份了,要是以后在官场上又有候府的扶持,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帮得上俊儿呢。

    “老太太您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方氏依然还是舍不得那些个嫁妆吗,为了帮王卿俊筹办一个体面的婚礼,她已经花掉了好几年的积蓄了,若是要帮王蓉敏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她怕是就要动用自己的嫁妆了。

第一百零五章 嫁杏

    唐氏早就看透了她犹豫的原因,缓缓开口道:“关于敏儿的嫁妆这块吗,我知道你这个做嫡母的也不容易,我这做祖母的也该为孙女儿添置一份的,你就放心便是。”

    此言一出,方氏不禁喜上眉梢,只要老太太发话了,那她添置的嫁妆必不会少的,想想上次王蓉琴出嫁时,她额外添置的那一份,方氏心中便乐开了,这事儿她也算是赚到了,不仅可以显示她这个做嫡母的大度,又不用自己掏太多钱出来给庶女添置嫁妆,这个女婿将来还会对自己这个丈母娘感恩戴德,帮衬着他的小舅子,这桩婚事却是还不错呢!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这个做嫡母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约一天让那吕公子上门来,我给好好看看,帮着敏儿把把关,若是真有老太太您说的这般好,便早早定下来,这桩心事儿,我也算是了了。”方氏终是妥协,故作大度地说道。

    唐氏看此事已然已成定局,终是满意地笑了笑,“那是当然的了,定是会让你看得清清楚楚的,到时候崔姨娘也要好好看看,为敏儿把把关。”

    崔姨娘看着唐氏的目光可以说是感激涕零了,一时半会儿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着,那王蓉敏虽然没见过吕若君,但她一向信服唐氏,觉得既然是唐氏为她挑选的,那自然是顶好的,方氏松口以后,她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羞涩笑容,那本属清丽的面容似是平添了几分娇艳。

    这事情一定下来,唐氏便遣了孙媒婆去与那吕若君说和此事,这吕若君现在是孤身一人在这上京城里头,准备再过几日若上头还未分配官职下来,便要打道回府了,毕竟身上的银两已经不多了。

    那孙媒婆与吕若君说起此桩婚事的时候,他一时半会儿还有那么些犯晕,觉得这等好事怎么会落到他这个穷小子头上呢,虽说他现在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可对方可是忠勇候府啊,就算只是个庶女对他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千金小姐啊。

    “孙媒婆,你不会再跟我开玩笑吧,忠勇侯府何等人家,怎会想要与我结亲?”吕若君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置信。

    “吕公子,我孙媒婆那可是这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媒婆,怎么会拿这种事情诓你呢,这忠勇侯府确实是勋贵人家,但这大户人家也不一定都是看门第的,有时候才学品性才更让他们看中,您怎么说现在也是个进士老爷了,在众学子中又一向是风评良好的,侯府选中您那可真是冲着您的才学啊。”孙媒婆舌灿莲花的说了一大堆理由让吕若君信服。

    吕若君半信半疑地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又开口道:“若真是这样,我也不想去攀附这样的权贵,我吕若君虽然穷,但读书人的风骨还是有的。”

    孙媒婆脸上的笑容一滞,心中暗唾一声,这穷书生还讲什么劳什子风骨,饭都快要吃不饱了,真当那风骨能当饭吃吗,但很快她便又调整了表情,继续劝说道:“吕公子,老婆子我知道你们这读书人那,都讲究那什么风骨啊,节操的,可您想想,您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得了功名都这么久了,朝廷有没有授下官职来,那些个比你名次还靠后的进士老爷们,只要是官场上有那么些关系的,可都已经得到官职了,您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要为您家乡里的寡母幼妹想想啊。”

    吕若君犹豫了,她想到远在家乡的老母亲还等着她衣锦还乡,年幼的妹妹还在辛苦操持着家里头的一切,可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到现在都没有为那个家做出过一丝贡献,还让娘亲和妹妹辛苦了这么多年……

    “孙媒婆,让我再仔细想想,这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我想再考虑几日。”吕若君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定,缓缓说道。

    孙媒婆虽然心中觉得这书生真是笨,天上都掉下馅饼了还不知道赶快接着,但依然循循善诱地劝说道:“吕公子啊,您可不要考虑太久了,明日下午我可就要给侯府答复的,我明日早晨会再过来一次,到时候我想听到公子您肯定的答复。”说完孙媒婆便起身告辞了,只留下一脸愁眉不展的吕若君。

    第二日一大早,那孙媒婆就又来到了吕若君住的地方,吕若君的精神看起来有那么些憔悴,想来昨晚定是没有休息好。

    “吕公子,您可是已经想好了?”那孙媒婆才刚坐定,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吕若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说道:“孙媒婆,今日下午我一起与您去侯府吧,顺便拜访一下侯府的长辈。”

    孙媒婆一听这话,立即喜笑颜开,满嘴答应道:“这真是太好了,若是吕公子能跟我一道去,我相信,老太太一定会感受到您的诚意的。”

    吕若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她心中对忠勇侯府这般的人家会选上自己做女婿还是有那么些疑虑的,总觉得孙媒婆口中所说的那个庶女不会是有什么问题的吧。

    当日下午,吕若君就跟着孙媒婆去了忠勇侯府,接待她们的是方氏,毕竟她是王蓉敏的嫡母,王蓉敏的终身大事当然还得由她来做主。

    方氏对吕若君的印象还算过得去,虽然接待他的时候不是那么热情,但好歹也不会怠慢了他,吕若君有那么些拘谨,但各项礼数还是做的很到位的,虽然他很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长什么模样,但是作为一向守礼的书生,他当然不会那么唐突地去询问自己未婚妻子的情况。

    最后吕若君离开候府的时候,对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仍然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唯一有些收获的事,他与忠勇侯府庶出四小姐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王蓉婳是在吕若君下聘那天才知道自己的四表姐就快要出嫁了,她在唐氏面前旁敲侧击了一阵儿,才知道了要娶王蓉敏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婚期已经订下来了,就在明年春天,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她又是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

    “小姐,您又想什么呢?”红豆端着温热的洗脸水进屋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小姐这样一副痴呆的模样,很是疑惑地问道。

    “从刚才老太太那儿用完晚饭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了,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白芷颇有些忧心地看了看王蓉婳,又抬起头对红豆说道。

    王蓉婳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四表姐也要出嫁了,我心里颇有些舍不得罢了。”

    红豆闻言轻笑一声:“小姐您就为了这个啊,哪家小姐不是要嫁人的,四小姐就算现在不嫁,迟早也是要出嫁的,再说了,奴婢听说那将来的四姑爷是个进士老爷,四小姐将来的生活应该是不错的。”

    王蓉婳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她心中还挺羡慕王蓉敏的,在唐氏那边,她对那个姐夫的情况做了个基本了解,家境贫寒但却是个有才学的,已经有了进士的功名,以后一定是会入仕做官的,家中人口也简单,只有寡母与幼妹,连个兄弟都没有,这样就不会有大户人家的那些个弯弯绕绕,而且像她们这种门第的人家下嫁给这种寒门子弟,那是绝对不怕在婆家受欺负的,谁叫她们后台硬呢,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古代“凤凰男”啊,只要嫁过去以后,好好侍奉姑婆,辅助夫君,那往后的小日子定是和和美美的,对于庶女来说,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姻缘了,不知道她往后会不会有四表姐那样的好运气呢。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还是那般平静的过着,中间王蓉婳特意去看了几回王蓉敏,她依旧是那般安静小心的笑着,但那笑容里面,却又多出了一些东西,那是羞涩与期待,或许每一个待嫁的新娘都会有如同这般幸福的表情。

    六月初的时候,王卿渊给她带来了一封信,王蓉婳自从拿到那封信开始,就一直纠结着要不要看,没错,这是穆敬霖写来的,从王卿渊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穆敬霖马上就要到泉州上任去了,这时候给她写信,只是单纯的告别,还是有些别的什么的,着实让人难猜,王蓉婳穿越过来这么多年,第一次惆怅了,这坑死人的情窦初开啊……

    最终王蓉婳还是没有看那份信,有些事情,还是把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或许将来想起来会觉得有些遗憾,但生活里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我们只是想更为平静安宁地生活下去。

    六月中旬的一日,阳光普照,枝头的蝉鸣声扰得王蓉婳莫名的烦躁,早晨的时候,王卿渊与她来说,穆敬霖今日便要启程了,问她有什么话要带给穆敬霖的,王蓉婳看着自己哥哥那有些诡异的目光,最终只是干干地说了一句:“替我跟二表哥说句一路顺风。”礼貌的,疏离的,纯属于表哥表妹之间的告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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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生介绍:
府嫡女,本是金枝玉叶
一朝偷龙转凤,嫡女如草芥
妾生又如何,庶女又怎样?
定也要比那嫡女活得还要好上几分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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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慢热,希望大家耐心点,如果等的比较心急,可以先收藏了,养肥再杀!妾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妾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妾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