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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凌云志异txt下载     凌云志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无痕篇第十卷 升平 第四十章 鏖战

    尽管萨克亲王胡里奇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但风无方又岂会让他合兵一处的阴谋得逞。再者,蒙古骑兵的优势就在于其来去如风的机动性,一旦安营扎寨,其防御力却远逊中原大军。看准了这一点,风无方便明里用精锐步兵攻营,暗地里却早已通知离萨克部三百里远的另一个中等部族准备伏击。准备了多年,风无方早已收买了许多明面上依附于萨克部和准噶尔的中小部族,事到如今,便正好派上了用场。

    由于胡里奇的三处大营互为犄角,一方受难则其余两方俱可支援,因此攻营一事并不顺利。风无方也是心有计较,只是委派前锋营中的死士进行殊死拼杀,弓箭手在后弹压,但火箭之类的激烈手段却是不敢使用。须知这茫茫草原,一旦兴起燎原之火,则敌我双方只有玉石俱焚一途。

    前方战得如火如荼,死尸遍地,但后方诸将还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仿佛死难的并非己方袍泽。西北将士都是身经百战,对于战死沙场早就抱着一种漠然的态度,等闲不会因生死而变色。再者前锋营中俱是犯了军规死罪的士卒,若是战死不但可以免除罪名,家人还能得到丰厚的抚恤,因此一个个都是悍不畏死地上前杀敌。

    “可惜,胡里奇身边恐怕是用了一个不中用的中原谋士,否则又怎会用这守营的下策?”风无方极目远眺,只见处处都是拼杀,仅仅半个时辰,双方都至少有近千士卒倒毙于地,而西北盟军由于是攻方,死伤更为惨重。“丢弃了骑兵来去如风的特性,居然在此地安营扎寨,他还真是够刚愎自用的。”他扫了一眼前方战局,又沉声问道,“前方陷阱等物是否已经扫除?”

    身旁的一个亲兵在马上平平行了一个军礼,随后便答道:“回禀大帅,工事营来报,前方并未设有多少陷阱,业已全部拔除!”

    风无方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疑惑。然而,当探马来报,说是左右二营都已赶来驰援时,他才露出了一个微笑。只听他一声令下,其后的三营统领便全都约束了麾下军马,浩浩荡荡地冲杀了出去。

    这已经是攻营的第三天了,前两天,风无方都只是派人稍稍骚扰一番便迅速离去,仿佛对交战并不以为意。胡里奇眼看援兵就要到来,巴不得风无方就这样拖着,谁料到了最后一日,攻势突然变得无比猛烈。为了克敌,他不得不放弃了龟缩战术,麾下的骑兵已经派出去了一半,毕竟,在他内心深处,中原骑兵当然远远及不上他的蒙古精骑。

    双月营统领张云锋策马奔驰在一群骑兵之中,心中无比宁静。自从当年护送风无痕至库尔腾部之后,他便打定了主意留在西北军中。这几年来,尽管秩位并未水涨船高,但他已是挂了振威将军的虚衔,甚至还赏了一等伯的爵位。此战若是能再建奇功,怕是还能往上升迁。他虽是勋贵子弟,却不比长击营统领钟正业,钟正业只是仗着母亲安平太长公主的身份,而他却是有着相当的武力和战略。

    望着前方不断逼近的蒙古骑兵,他顿时感到浑身热血奔涌,突然仰天怒喝一声:“杀!”饱含了金戈铁马的声音传遍全营,所有的将士都兴奋了起来,手中刀剑都举得高高的,眼中都弥漫着一种嗜杀疯狂的意味。

    两队人马的头部顿时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张云锋毫不退缩,竟是策马向那领军的蒙古将领撞去,这等疯狂的态势顿时让对方猝不及防。这些年来,西北军上下始终在苦练骑术,琢磨出了不少歪门邪道的方法,这撞马就是其中一途。就在两骑堪堪相撞之时,张云锋伸脚在对方马肚上狠狠一蹬,手中长枪闪电般朝对手刺去,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亲兵也不敢怠慢,除了一左一右护持住主帅之外,各自用马刀向马首劈去。那蒙古将领见势不妙,高喝了一句之后便飞身向后跃下了马,一把抓住紧随在后的亲兵马缰,竟是须臾间就换乘一骑,而他的战马自然没有这般好运,两柄马刀正中其马首,顿时倒毙在地。

    张云锋冷笑一声便持枪追了上去,他压根不用环顾左右就知道双方已经展开了搏杀,战场上深深的血腥味刺激得他狂性大发,仅是百十步的路程,死在他长枪之下的便有七人之多,而他的身上也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待到他感到压力一松时,方才察觉到已是出了敌军阵势,他可不会自负到自己能够在敌军中杀个几进几出,随意在伤口上倒了些金创药之后,他便下令绕到侧翼进行攻击。和他一起冲杀出来的军士不过是数千骑,其余的都陷在敌军中拼杀,而蒙古骑兵由于兵员上更少,能从阵头冲杀到阵尾的不过数百骑,因此无力再行攻势。

    风无方面无表情地听着探马奏报,直到听闻准噶尔军已经和答勤部的伏兵交战之后,不由发出一阵长笑。他回顾身后军容齐整的一众兵卒,高声喝道:“准噶尔援兵已经为本王伏兵所困,各位,此时不破敌,更待何时?”

    身后历数库尔腾部和索图部的骑兵统领都是一阵大喜,他们怕的就是战到一半还要应付援兵,此时听得准噶尔人已被拦截,哪里还有不争功的道理。行前各自亲王便吩咐过,若是能得到风无方的赏识,他们回去便都可以加官进爵,因此两人在马上微微躬身行礼后便请命出战。风无方哪会放过这样的好帮手,自然是点头应允,待两队各派出近万人马朝左右两营进兵之后,他便号令中军徐徐前进,不断逼近正在鏖战中的战场。

    由于准噶尔援兵足足有五万之众,因此答勤部的伏兵尽管以有心算无心,压力也着实不小。他们在漠南不过是中等部族,平时都需仰三大部的鼻息行事,先前风无方稍稍行笼络之举,答勤郡王便欣然答应了伏击大任。当然,风无方也不放心对方的区区两万骑兵,早在月前便陆续让各小部族的军马驰援。由于都是些不起眼的小部落,军马或百或千,因而毫不起眼,并不惹人怀疑。

    若是率兵驰援的是特古,那兴许还有回避之道,只可惜客图策零考虑再三,不得不为了平衡部族势力而派出了自己的母弟钦弗。钦弗也是准噶尔大将,而且凶名卓著,麾下军马俱是沾满了无辜牧民的鲜血。在得知自己可以先至漠南蒙古劫掠一番之后,他的兴头便吊足了,至于所谓的盟军萨克部,他是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正是因为他的桀骜和自负,前方的侦骑数目便少了一半,所以轻而易举地便被人打了伏击。答勤部和其他小部族的军马并未候在前方,而是干脆扮成了马贼,以游骑全力攻击钦弗军的侧翼,待到有所战果后便飘然退去。钦弗大怒之余,便全然忘记了驰援重任,不断派兵前去追击,不到半日的功夫,他的五万军马竟只剩了三万在中军。

    事到如今,钦弗才发现自己好像中了圈套,派出去的军马竟是丝毫不见回应,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按照事先得到的讯息,此地应该是萨克部的地盘,决计不会有马贼纵横,冷静下来的钦弗不由感到了事情严重,立刻喝令全速前进。不过,被耽搁了大半日之后,准噶尔军已经完全陷入了风无方事先的圈套。在西北军足足四万骑兵如尖刀一般突破了萨克部大营之后,他们并未停息,而是直接向后方准备迎战。他们都是杀热了身子的人,自然比远征的准噶尔军更具杀气。不到半个时辰,疾驰中的两军便碰了个正着,西北杀性最重的破击营对上了准噶尔最嗜杀的钦弗军,这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身处这场以矛对矛的对攻战中,吕原昌丝毫不乱,身后的亲兵不断随着他的喝令而改换号角声,此时此刻,往日精良的训练和久经沙场的气势便全然显现了出来。即便是面对同样嗜杀的钦弗军,他们的气势也丝毫不落下乘,反而因为起先的大战而隐隐占了上风。不过,沙场征战毕竟全是凶险,仅仅是一个时辰,吕原昌身后的亲卫便折损了十几名,负责以号角传达命令的亲兵也换了四人。然而,吕原昌以及其后的三百亲卫却如同尖刀一般在敌阵中左突又进,狠狠地在对方腹心插了一刀。由于这是破击营最擅长的战术,即便是钦弗想要亲自率兵阻截,也被吕原昌巧妙地避开了过去。

    尽管钦弗一向自命不凡,但是,在军马损失过半之后,他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在几个心腹将领的协助之下,陷入僵局的准噶尔军徐徐结阵后退,竟是想要退出战局。吕原昌却拒绝了几个将领要求继续追击的建议,也开始收拢军马,两方各有默契地缓缓脱离了战场。是役,答勤部的联军共计歼灭准噶尔军一万三千余人,自己也是损失惨重。而破击营和钦弗军鏖战半日,歼敌近两万,自己损伤过万,可以称得上是大胜。

    风无方麾下的其他军马也是大有收获,萨克亲王在失去盟友的援军之后,不得不放弃营地挥师朝西北奔逃,近十万的骑兵最终只剩下了不到四万,元气大伤。捷报传至京城,风无痕和群臣俱是大喜,远远盖过了先头的流言蜚语以及那一场莫大的变故。

无痕篇第十卷 升平 第四十一章 战定

    在四川的展破寒也没有闲着,除了忙着调度军粮之外,他已是备足了人马,准备在功劳簿上分一杯羹。这是先前风无痕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又早早知会了安亲王风无方,因此展破寒的信心就愈发足了。尽管准噶尔厉兵秣马多年,但论起真正实力来,和中原的差距仍旧极大,毕竟是以一隅之地抗衡整个天下,再加上当今皇帝并非昏君,因此孰胜孰负其实并无悬念。

    得到西北战报之后,展破寒便知道机会来了。他本次坐镇四川并未带本部的所有军马,除了亲卫和中军一万人之外,他便是加紧训练了四川督标和抚标,再加上四川将军宁云麾下的四万驻军。比起声势浩大的西北军而言,他手上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万人,但展破寒自负用兵之道并不稍逊于风无方,誓师之时更是狠狠地煽动了麾下将士。

    豫丰十五年六月十一日,有着“杀神”之称的西南建威将军展破寒挥师北上,从四川至甘肃入蒙古草原,直击准噶尔右翼大军。尽管川军的战力并不及西北大营,但由于隶属于展破寒直辖的前锋营众军士极为骁勇,因此竟是舍命死战,再加上先头三万人马的苦苦厮杀,竟是最终迫退了准噶尔右翼的五万大军。是役,川军死伤万余,而准噶尔最为精锐的骑兵也同样死伤惨重。

    消息传到安亲王风无方耳中时,他却不过是置之一笑,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展破寒自己悍不畏死也就罢了,想不到属下军士竟是一个样子,真是什么样的主帅带什么样的兵!”然而,这个评价从一向颇为苛刻的安亲王风无方口中说出,却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和展破寒虽然各自统兵一方,但论起身份地位却还是有着天壤之别,此话一出,便意味着他不会下严令节制展破寒麾下的军马,这个体悟让西北诸将无不殷羡展破寒的好运。

    明面上处于劣势的客图策零却并不气馁,他还有一招杀手锏并未使用,那就是凌云背部日渐壮大的罗刹人。尽管知道对方也同样觊觎中原大地,但对于野心勃勃的客图策零而言,下赌注最后一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中原的万里江山他若是全部染指,恐怕会招来莫大的麻烦,还不如同时引人来攻,如此朝廷腹背受敌,则他就有空子可以钻了。然而,自负智计军略的客图策零万万没有想到,他大力提拔特古这样一个外人,在骄横自大的准噶尔贵族中早已埋下了动乱的阴影,此时此刻,一群西北最精锐的将士正伪装成蒙古游骑,朝他的巢穴掩去。

    准噶尔汗帐之内,平昭郡主风凡琳正在生产。她嫁到准噶尔部已经十五年了,尽管不可避免地年华老去,但是,由于她善于隐忍,驭下又是宽厚谨慎,因此一干准噶尔贵族也都将她奉为了唯一的王妃。客图策零当年曾经在风无痕面前赌咒发誓不娶侧妃,最终也倒是守诺,染指的侍女虽然不少,却一个都未曾迎进门来,膝下除了前妻留下的两个女儿之外,剩余的儿女竟全是风凡琳所出。如今,要降生的正是风凡琳的第五个孩子。

    几个准噶尔贵族不安地在帐外踱着步子,早在客图策零命他们留守那一刻,他们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几人都是当年宛烈皇帝风寰照的手下败将,早已被那一战惊了心魄,因此属于部族中的主和派。在他们看来,与其和中原皇帝苦争,还不如守住族里好不容易争来的大片土地,如此才不会陷于灭族的危险。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对风凡琳这个王妃都极为恭敬,希望借这个纽带来维持和朝廷的关系。而风凡琳更是争气地诞下两男两女,其中长子已经年满十三岁,勉强可以继承汗位或是王爵,这便意味着,他们可以扶助新主。

    只听帐内一声响亮的婴啼,几个贵族不由相视大喜,到了这个时候,说句难听的话,他们宁可风凡琳诞下死婴,也一定要护住这位朝廷郡主的安全,如今看来真是皆大欢喜。一个高高胖胖的产婆掀帘出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笑吟吟地道:“王妃母子平安,居然又是一个王子!刚才生产的时候,帐内的灯几乎灭了,亏得这个孩子竟是伴着红光出生,真是天赐之喜啊!”

    几个贵族面面相觑,仿佛也记起自己刚才曾经闻到过一股如香如麝的味道,顿时也都愣了。其中一人突然惊呼道:“天降祥瑞,不正是预示这个孩子将继承准噶尔汗位吗?”

    旁边几人也是恍然大悟,纷纷跪倒在地,双手朝天高高举起,口中喃喃祷祝不已。尽管在蒙古诸部中,强者为王是很普遍的事情,但准噶尔的汗位一向为一个家族牢牢把持,长久以来,凡有染指汗位的外人都是死于非命,没有一个得到好结果。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对王族的合法性深信不疑,即便是再权势滔天的贵族,也得从王族一脉中挑选继承者。风凡琳的这个孩子尚在襁褓之内,操纵起来自然是更为容易,他们哪会放弃这个机会。

    蒙古贵妇产后并不像中原的女人那般娇贵,大多是几天后便出帐,风凡琳也不例外。尽管嫁给客图策零后她始终未曾插手任何正事,只在暗地里多留了一点心思观察别人,但是,这一次却不同。由于事关重大,风无方拉拢的几个准噶尔贵族无不想到了这个出生中原的王妃,因此旁敲侧击之后便吐露了实情。风凡琳在思量再三之后,终于决定放弃自己一贯旁观的立场,暗中主导此事。她和客图策零尽管相敬如宾,但毕竟是奉旨成亲的夫妻,各有各的打算。

    仇庆源和展容带着五百游骑,终于风尘仆仆地到达了准噶尔汗帐所在地。尽管客图策零在此地留下了重兵,但由于手握兵权的几个贵族除了一人是主战派之外,其余都是主和派,因此势力分配不问可知。事先早已有所准备的仇庆源和展容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语,带的军士中多半也是蒙古出身,所以应对间丝毫不露破绽。再者又有相熟的准噶尔贵族在旁掩护,所以很快便见到了平昭郡主风凡琳。

    在双方正式会面之后,仇庆源便拿出了安亲王的亲笔密函以及朝廷一份旨意的拓本,如此一来,几位准噶尔贵族便放下了心头的疑惑。出乎仇庆源等人意料的是,对方提出的要求竟是由风凡琳的幼子,也就是尚在襁褓中的勒尔托继承王位。尽管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又是天神护佑又是血统纯正,但在风凡琳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意味。然而,两个西北将领和风凡琳商量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请求,事到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豫丰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准噶尔汗帐发生哗变,忠于客图策零的大将库札被其余几个留守的准噶尔贵族设计杀死,并秘密屠杀了数百人以防消息泄漏。事后,准噶尔诸亲贵以客图策零违背天神意愿,发兵触怒天朝为由,废黜其大汗之位,同时推举客图策零幼子,刚出生的勒尔托为大汗,并继承准噶尔亲王王爵,以客图策零长子克吉为辅政左台吉,以准噶尔亲贵硕布达等六人掌握实权。

    消息一经传开,顿时震惊了整个蒙古,交战双方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瞠目结舌,然而,知情后的风无方不过是微微一笑,随后便在地图上轻轻画了一个圈,显然是包抄之意。在他的传令下,展破寒率军疾行一昼夜,拦截了星夜往回赶的准噶尔前锋,并迅速展开激战。由于展破寒麾下军马有限,因此是役伤亡极为惨重,不过其事先已从亲朝廷的各中小部族收拢了数万军马,因此才勉强支撑了三日。

    三日后,准噶尔汗帐的骑兵也陆续抵达,再加上风无方从侧翼绕过战场的援兵,展破寒这才堪堪抵住了对方的攻势,此时,客图策零终于率大军出现。这个始终自信满满的一代枭雄,终于被三路大军牢牢困住,再也不复往日的声威。

    在先后突围七次失败之后,准噶尔联军损失了近五万骑兵,而深为客图策零信任的特古也在第六次突围中身受重伤。失去了军粮补给和大量兵员后,客图策零只得派出使节和安亲王风无方交涉,却拒绝了朝廷自缚请降的要求。当夜,客图策零伏刀自刎,终年四十二岁,他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其心腹特古也伤重身亡,这一对相知相得的主臣,最终在同一日死去。然而,客图策零派往罗刹国报讯的使节却突出了重围,这位忠心侍主的准噶尔将军为了报仇,不惜以自刎求得罗刹国沙皇大军出征,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群龙无首的近十万准噶尔军最终只得投降,安亲王风无方在收去所有人兵器战马之后,信守承诺地将他们放回漠西蒙古。接到皇帝旨意的展破寒在风无方分兵援助之后,领五万军马入驻漠北和漠西蒙古交界处,并设立将军府管辖漠西和漠北蒙古军务。元气大伤的准噶尔部慑于中原君威,不得不再次进入蛰伏,其间,平昭郡主风凡琳利用高超的手腕,将一干准噶尔权臣全数铲除,在儿子年幼时掌握部族大权,并遣次子至京城为质。至此,准噶尔部尽管仍勤练兵马不缀,却再未打过经略中原的主意。

    豫丰十七年,觊觎中原大统的罗刹国派出数万人马自黑龙江和蒙古等地分批南下,并使用了犀利的火器。风无方自动请缨前往黑龙江御敌,并以福建越家从西夷高价购得的火器大破罗刹军。而中路的展破寒在联合漠西和漠北各部后,对入侵的罗刹军分头击破,大扬军威。战后,罗刹沙皇不得不遣人签署战败协议,残兵败将才得以灰溜溜地回到国内。这一役之后,中原将士善战之名震慑海内。

    PS:新书的设定是练钧如原来所处的世界和风无痕并不相同,也就是两人的命运并无相交之处,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主角的成长问题。

无痕篇第十卷 升平 第四十二章 盛世(完)

    豫丰十八年三月,风无痕终于迎来了他的四十大寿。他登基十八年以来,虽不能说是本朝最为英明的君主,但至少在勤政爱民上颇有心得。不仅如此,三年前风无方平定西北,一年前嘉亲王风无伤在西南各部族中设立司官管辖民政,风无痕又下旨准许外族各民众内迁中原。这一头改善民政,一头整饬吏治,王朝便隐隐显现出新气象,各地官员和百姓更是纷纷为皇帝大寿而忙碌了起来。

    京城的一干权贵却在为另一件事而操心,就在三日之前,风无痕在朝会上宣布将考虑立储一事。尽管此前屡屡有大臣上书进言立储一事,但几乎都被皇帝留中不发,因此诸臣子闻言不由都是面面相觑。直到下朝之后,他们才好似恍然大悟,连忙三五成群地商议了起来。尽管皇帝已经儿女众多,但是,够格谈得上是储君人选的却是寥寥无几,毕竟,兰贵妃和已故珣宜皇贵妃的独生儿子都已经过继了旁家。

    因此,出现在群臣面前的储君人选只有两个,那就是皇长子德亲王风浩扬和皇四子勤亲王风浩嘉。风浩扬的母亲如贵妃是风无痕最早的妃子,他自己又年长能干,因此是最早晋封亲王的皇子,其才干品性都是无可挑剔;而皇四子风浩嘉乃是皇后嫡子,自从协理政务以后也是始终谨慎自持,未曾出过差错,头上还袭封着皇帝当年的那个爵位。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起来,两人都是极为出色,只可惜皇位只有一个,在一众大臣看来,争斗几乎无可避免。

    只有少数重臣心中有数,尽管海家自海观羽故去后已经不复当年盛景,但若是真正论起来,京中上下官员竟有三分之一都是出自海家门墙,其中不少还是属于门生孙儿那一辈。不仅如此,海家下一代家主海浩前乃是皇帝亲子,尽管已是承袭了海氏香烟,但这亲情犹存,结果就很容易预料了。

    仿佛是为了避嫌,这些天的德亲王府更是大门紧闭,一干下人除了采买之外,鲜有出门的时候,就是碰到打探消息的也是不理不睬,直叫一帮有意巴结的朝臣大为失望。有心人便品出了一点滋味,毕竟,风浩扬把母亲那一套学得极为齐全,从不兜搭分外的事情,料理政务也不揽权,因而从皇帝那里得到的褒奖远远多于风浩嘉。即便如此,风浩嘉和这位大哥的关系还是不错,仅次于他和恭亲王风浩容的兄弟之情而已。

    风无痕的万寿节上,先是一众嫔妃一一献礼贺寿,随后便是皇子公主们上前请安奉承,直把保和殿变得热闹无比。由于中午是赐宴群臣,接受朝拜,因此晚上的家宴便都是些皇族中人。由于得了皇帝的旨意,连亲王风无清、和亲王风无候、嘉亲王风无伤全都携着家眷一起来赴宴,竟是将原本极为宽敞的大殿挤得满满当当。所幸风无痕事先有所准备,所有皇孙辈都没有过来,否则再算上乳母就是又一大群人。

    太后萧氏这一年已是五十有八,此时见下头的儿孙辈热闹的景象,心中更为欢喜。这些年诸皇子都是日渐年长,成天忙于政务,除了日常请安之外,竟是没时间在慈宁宫多待,也让她在皇帝面前埋怨不已。这一次一大群人在她面前奉承,立时让她眉开眼笑,也不知道送出去了多少赏赐。尽管早先也有过不如意,但萧氏却也几乎知足了,皇帝的孝道算得上无可挑剔,皇后又是一个聪明人,家务也料理得干净,后宫嫔妃虽多,但好歹也没出过大纰漏,而她这个太后更是稳稳当当地作了十几年,也已经算是凌云开国以来的异数了。

    待到欢宴过后,风无痕单独留下了皇后海若欣和如贵妃红如,又把风浩扬和风浩嘉一起带上,五人只带了几个侍卫,便安步当车地至了奉先殿前殿。由于皇帝和群臣白日已在此地告祭了一次,因此还能隐隐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风无痕亲自拈香,又默默祷祝了一回,身旁的风浩扬和风浩嘉都是一愣,显然并不明白父皇的心意。倒是海若欣和红如对视了一眼,默默低下了头,事到如今,她们心中也分外清楚丈夫的心意,怕是今晚,储君的人选就要定下了。

    风无痕在案上插了自己的三炷清香,便转过头来对着两个儿子道:“朕知道你们今日极为疑惑,不知道为何要到此地来是么?朕也不想绕圈子,此地陈列的都是我朝列祖列宗的神主,乃是天底下最神圣之地。朕今日便要你们给诸位先皇上香磕头,随后默默祷祝,将列祖列宗告诉你们的话转告于朕。朕登基十八年,储位也一直虚悬,若是你们之中有一人今日能让朕满意,那朕之后即可向群臣宣布储君人选!”

    饶是两个皇子往日都是自负智计,此时也不由乱了方寸。风浩扬正想嗫嚅着说些什么,却被风无痕挥手止住。“你们无需考虑其他,只需将列祖列宗的心愿说出即可。朕知道皇后和如贵妃平日教你们的都是兄弟和睦那一套,但现在不同,皇位只有一个,朕也只属意你们二人,这个时候再谦让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风浩嘉偷眼看了看自己的母后,这才轻轻拉扯了一下大哥的衣角。风浩扬心中暗叹,父皇既然已经发话,那长幼有序,他便不得不先出来拈香。郑而重之地祷祝了一盏茶功夫之后,风浩扬躬身行礼后便退了回来,若有所思地道:“回禀父皇,诸位先皇只是教导儿臣要对得起凌云江山社稷。身为皇家子弟,不可被他人他事迷失心志,事事应循往例,然后依本性而为。”言罢他便瞥了瞥自己的母亲,随后低下了头。

    风浩嘉只觉得一阵奇怪,往日的大哥一定会谈一些实际的构想,今日却只说了这么简单的几句,这实在不符合风浩扬的性格。然而,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许多,上香祷祝之后,他便回转了来,神情庄重地道:“启禀父皇,凌云历代先皇告诫儿臣,为政须得看顾百姓得失,不可因私废公。亲贤者,远小人,无论为君为臣皆是如此。天道不可违,顺应天理民心,方可证治世之道。”他自觉说得极为妥帖,因此说完后便规规矩矩地垂手侍立,等待着父皇的答案。

    “罢了,罢了,都是天意,天意!”风无痕挥挥手道,一天之间从未消失过的笑容突然无影无踪,那一刻间,四人突然觉得,他的身影是那般萧索疲惫。“所幸你们都是聪明人,没有给朕再来一次萧墙之乱,足可见你们两人的心胸。你们且退下吧,明日朝会朕自有说法。”

    风浩扬和风浩嘉对视一眼,只得默不作声地退下,而海若欣和红如却仍旧站在风无痕身侧,她们清楚,丈夫一定有话要说。

    果然,许久之后,风无痕终于开口道:“朕很庆幸有两个能干的皇子,不过,大位只有一个,朕不得不有所抉择。朕知道刚才浩扬是有意藏拙,所谓先循往例,再依本心的说法压根就不是他一贯为人的准则。浩嘉很聪明,对于这种问题也是一针见血,只是,为君者虽然确实应当看重民心,却不应一味地顺应天意民心,否则便重蹈了黄老之道误国的覆辙。民心可用,便多有豪强千方百计地笼络民心起事,所以,得民心者不见得都是清官贤臣,也有可能是居心叵测之徒。”

    几句话说得海若欣和红如悚然动容,两人都是极为聪明的女子,哪会听不出风无痕的言下之意,只是红如却对风无痕似乎有意立长的心思不以为然。可是,此时此地,眼前两人的身份都不是她能够反驳的,因此,她只能选择了沉默。

    “皇后,朕知道你在浩嘉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这孩子也同样好学上进,不过,今日之争,他确实输了。为君者虽然需小心谨慎,却不能丢了自己的本性,否则便一定会被他人蒙骗。”风无痕鲜有对海若欣这般称呼的时候,因此足可见其郑重,“朕的其他考量你也应该知道,朕今日不过是试试这两个孩子罢了。浩扬既然懂得退让,那朕就放心了,他至少可以作为管事亲王辅佐浩嘉。”

    红如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真的那么与世无争,然而,若是皇帝一意要立风浩扬为太子,那她在宫中就很难自处了。援引母以子贵之礼,那她就得晋封,可是,皇后尚在,她始终是矮人一头。再者,皇后又已经育有皇子,风浩嘉又并非那等不争气的子弟,哪是那么容易甘休的?海家势力已经是遍布朝野,即便风浩扬得了储位也未必能够善终。她心中念了无数遍的阿弥陀佛,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豫丰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风无痕在朝会上宣布,立四皇子风浩嘉为皇太子。此议一出,朝野皆无声响,毕竟,风浩嘉早已协理朝政,又是皇后嫡子,无论从哪一点看都无法产生半点非议,只有一些心向风浩扬的官员颇有些为叹息。

    豫丰十八年五月初,经礼部精心准备后,在太和殿进行了盛大的立储典礼。礼成之后,风无痕率诸皇子谒奉先殿,随后至天坛告祭,并大赦天下。

    然而,天下之事祸福难料,豫丰三十二年的一场叛乱使得一切计划都成为了泡影。风无凛隐姓埋名在宫中为侍卫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了儿子风无玖长大成人,并最终告诉了他事情真相。在从母亲遗留下的玉佩中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已经凭着贺家势力封了亲王的风无玖终于忍不住作反。尽管在皇帝的雷霆处置下,一干人等全部伏诛,但皇太子风浩嘉却在浩劫中双目失明。

    之后,风浩嘉在多番医治无果之后,上书父皇请辞太子之位。此时,皇后海若欣已经由于一场大病而去世,风无痕权衡再三,只得宣布废风浩嘉太子之位,另立皇长子风浩扬为皇太子,并宣布禅位于风浩扬,自己退居泰兴殿。

    风浩扬继位之后,改年号昭显,尊其父为太上皇,援引母以子贵之例,晋封其生母如贵妃红如为皇太后,上尊号仁嘉,并追封已故皇后海若欣为孝诚嘉皇后。风浩扬一生虽未开疆拓土,但驭下极严,待所有兄弟却是宽厚有加,吏治清明处更甚其父,豫昭盛世之后,凌云再未出过英主。

《千钧》全新修改版

    各位书友,由于新书《千钧》偏离了当初设定的框架,因此已经重新上传修改版。修改版自第一卷第四章起和原先剧情截然不同,将对所有情节过程进行全新演绎。原来对新书进展不满意的书友,可以重新预览进程,并欢迎提出意见,谢谢大家的支持!

    列国争锋,

    谁可称雄?

    试看前世秉性积

无痕篇第五卷 党争 第三十五章 忧心

    海若欣一回府便发现了那种奇怪的气氛,下人们虽然还像平日那般恭谨,但却掩盖不住神色中的忧虑之色。少数几个在窃窃私语的人甚至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回避了开去,这让她直觉地感到一丝不对劲,难道府中出事了?她随手打发了几个扈从的护卫,急匆匆地朝书房赶去。依照平日的习惯,风无痕向来在下朝时在那边理事。从早上起她便有心神不宁的感觉,这才带着人往圆柘寺上香祈福,谁料真有变故。

    两个贴身丫鬟从未在主子的脸上见过那种脸色,几乎跟不上海若欣的脚步,只能连跑带走地跟在后面。果然,守在书房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春书和凌仁杰。两人见是海若欣,不禁都是一愣。谁都知道这位王妃很少上这里来,今天突然破了例,难道她是知道出什么事情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让开了几步,待海若欣过去后,却将跟在后面的丫鬟拦了下来。

    房门砰地一身被推开,正在书房中商议的风无痕等人顿时都愣了神,冥绝更是探前一步,身上的杀气无遮无拦地散发了出去。还是小方子眼尖,一见了来人模样,连忙喝止道:“冥大人住手,那是王妃!”

    冥绝收回了杀气,但冷酷的眼神仍然盯着来人不放,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敌意。海若欣也顾不得害怕,三两步冲了进来,劈头就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由于起先的步子快了些,因此问完这句话后,她就禁不住娇喘连连,甚至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师京奇和陈令诚交换了一个眼色,行礼问安后就匆匆离开了书房,反正此时此刻也商量不出什么名堂来,况且有海若欣这个正牌王妃杵在这里,气氛反而尴尬,还不如等风无痕安抚好了她再说。小方子揣摩着情势,也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顺便还掩上了房门,只有冥绝一个人仍然不解风情地在书房中碍眼。

    见一干人全都知机地退了出去,风无痕连忙搀扶住妻子的娇躯,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欣,今天父皇因为孙雍的证词而雷霆大怒,下旨夺了爷爷的宰相之职。”果然,话音刚落,他就觉得怀中的海若欣身体似乎僵硬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得可怕的脸。

    “怎么可能?”海若欣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父皇一向信任爷爷,怎会因为一个贪官的构陷而加罪于一位老臣?难道爷爷就没有申辩吗?”她自幼就被爷爷捧在手心里护着,此刻听到海观羽有难,脸上露出了罕有的焦急神态,“无痕,你想到法子了吗?”

    风无痕正想编出几句说辞安慰一下妻子,岂料海若欣竟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此事当真棘手得紧,是吗?”海若欣的声音竟然很平静,“嫁给你是爷爷的主意,也是我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情,不会因为爷爷失势或是我们姊妹年老色衰而抛弃海家。我只想知道的是,父皇发落爷爷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形?”

    风无痕还是第一次看到海若欣如此严肃的样子,一时之下竟然失了神。此时的妻子虽然容光还如同往日一样艳丽,但却多了几分神采,他不由看得怔住了。“父皇当时连着驳回了好几位朝臣的求情,还借着由头训斥了贺甫荣和舅舅,顺带把不少官员都扫了进去,气性似乎很不好。”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脸色顿时也有些不好看,“至于爷爷则是一言不发,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

    海若欣疑惑地问道:“难道爷爷之前进宫见过父皇?否则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任由发落才对。毕竟这是贪贿的罪名,可不是普通小事,爷爷是爱惜声名的人,应该会据理力争才对。除非……”她的脸色突然一连数变,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拳头也捏紧了。

    “除非什么?”风无痕刚才和其他人商量了好一会也没什么结果,此刻妻子既然有了猜测,他顿时焦急了起来。须知他如今的命运和海家紧紧相连,正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正想方设法开脱海观羽的罪名。“若欣,听说昨日爷爷确实入宫见过父皇,不过谈的是什么无人得知。现在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究竟怀疑什么?”

    “除非昨天爷爷向父皇坦陈一切,也就是说他贪贿确有其事。”海若欣无力地靠在书桌上,嘴里说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否则以爷爷在官场多年,一直荣宠不衰的经历,父皇断没有轻易处置他的道理。只有爷爷自己承认了,父皇才会真正发作,毕竟谁都不会为难一位两朝老臣。”

    “这不可能!”风无痕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若欣,倘若连你都不相信爷爷的品性,那旁人的疑心就更重了!你是他的孙女,应该最能明白他的心才是。”对于贪贿,风无痕并没有什么感觉。朝中上下贪赃枉法的官吏比比皆是,但这种科场舞弊,贿买生员却不同,他绝不相信海观羽会掺和到这种牵连极大的巨案中。况且海家世代出仕,家中的资产颇丰,没道理就看重区区二十万两银子。

    “我也希望不是如此。”海若欣软弱地答道,突然,她仿佛是抓到了一点什么,倏地直起身来,将风无痕拉到了屋子角落,低声问道:“会不会父皇和爷爷在做戏给别人看?”她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言语的幼稚,国事哪能作为儿戏,不禁尴尬地低下了头。

    风无痕却是陡然一惊,尽管这个可能在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外,但此时经海若欣说出来,又觉得有几分可能。此事若是作为整肃吏治的由头,却说不过去,论理此次四川之事牵涉到贺萧两家,怎么也是拿贺甫荣和萧云朝作靶子,没有牵扯到海观羽的道理。倘若不是四川的事,究竟是什么道理让父皇大动干戈呢?

    他这边再苦苦思索,那边海若欣却在好奇地打量着丈夫的神色,到后来干脆坐在椅子上等着。这几年她作为王妃,并没有过多地管理府中事务,反而把不少事情都丢给了妹妹和越起烟,自己却依旧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厮混。虽说时常把自己形容得是任事不理,但还是趁那些机会收集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只是她也古怪,转手就把听到的琐事或是要点告诉了越起烟,自己便再也懒得理,甚至还一再告诫她不要透露是自己说的,因此风无痕压根不知道。

    好不容易把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风无痕这才抬起头来,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而海若欣还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不觉有些好笑,竟如同以前那般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看什么呢,如此专注,你刚才不是还急得那幅样子?怎么,不担心爷爷了?”

    海若欣没好气地回复了丈夫一个大白眼,“你都这么笃定,我还担心什么,刚才是关心则乱嘛。至于爷爷的安危,想必他遍布天下的门生弟子都会想方设法。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婿么?刚才你也说了,爷爷大学士的职衔还未革除,也就是说父皇还留了余地,说不定哪天就能翻案!”早已大婚的她此刻看起来就如同还是姑娘家般狡黠,不得不说是京城中贵妇的特例。

    风无痕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有十分把握是不可能的,但被海若欣一提醒,他至少知道眼下的情况并不严重。无论孙雍的证词是诬陷还是事实,总有人会跳出来搅和,如此一来便可看清事情真相了。最可笑的是贺甫荣和萧云朝,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受了一顿训斥,也许还会在皇帝将来的整肃中充当靶子,确实不值。

    “若欣,你刚才贸贸然冲进来,可是把礼制什么的都扔了,若是传到那些下人口中,你这个王妃的体统就全没了!”一句调笑的话说得海若欣满面通红,在王府她还是一向端着仪态,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故态复萌。她反正也习惯了冥绝总是在场碍事,随手便拿起一本书掷了过去。

    轻松躲过了书本的袭击,见海若欣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风无痕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对于妻子的敏感,他还是分外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府中下人露出了马脚,不由再次板起了脸。朝中大事这么快就传了出来,足可见其中的蹊跷,想到这里,他低头又对妻子吩咐了几句。

    海若欣转眼间便收起了刚才的笑脸,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事情的轻重我还分得清楚,待会便吩咐小方子去召集各管事。我这个王妃今儿个就逞逞威风好了,横竖是得了你这个王爷的钧旨!”说到后来,她又对风无痕展颜一笑,这才匆匆出了书房。

    风无痕无力地倒在一张椅子上,今天的事情远没有这么容易结束,还有海若兰那里需要安抚,毕竟她的自卑不是在王府的这些时日便可以消除的,内心中总还是留有阴影。海府的沉浮直接便牵扯着她的荣辱,怕是府中的那些下人也会不安分,只能寄希望于海若欣能好好整治一下家规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闹笑话。风无痕胡思乱想地思索了一阵子,脸上露出了温馨的微笑。

无痕篇第五卷 党争 第三十六章 复杂

    海若欣虽为皇帝赐封的王妃,但自知在府中很少管事,权威实在有限,因此思量之下,便死活派丫鬟去拉了越起烟来助阵。至于海若兰则是听了丈夫的一番话后花容失色,急匆匆地到姐姐这里来讨主意,谁想正好遇上了海若欣整肃下人,只得留下。当下府中的四位女主人到了三个,一干管事仆妇面面相觑间,都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范庆丞心怀忐忑地等待着发落,他自忖一向谨慎,对主子忠心耿耿也是人尽皆知的,只是毕竟没有一个可靠的出身,海家和越家跟进来的下人对他总有几分不服。就拿今儿个的事情来说,他的人一个都没掺和进去,反倒是那两家的人乱嚼舌根,恐怕就是此时王妃召集众管事的由头了。

    “今日召集你们来,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如今府中伺候的人多了,未免人多嘴杂,乱了体统。”海若欣高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下面略有些畏缩的下人。她能够清楚地认出来,不少都是海家伺候了几代的老人子弟。“今天我上香归来,无论是应门的门子还是伺候的小厮,似乎都有些不妥当。朝廷大事居然在这边流传,看来世道真是翻了个了。”她冷笑一声,转过头来向着越起烟道,“起烟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越起烟点头称是,海若欣并不常管府中之事,今日一反常态,无疑是风无痕授意的,联想到起先得报的情况,她当然能明白此中苦心。“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所有人各司其职,这才是兴旺的道理。治国有治国之道,治家有治家之道,王妃乃父皇御口亲封的勤郡王正妃,回府之时居然有人为了小事而怠慢,这成何体统?既为下人,就该心无旁骛地伺候主子,时时关注外边的事情像什么话?还有的竟然在背地里乱嚼舌根搬弄是非,若是按照家规就得立即乱棍打死!”越起烟的话说得煞气十足,和她往日的低调大不相同,连海氏姐妹都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其他下人就更不用说了。

    范庆丞见左右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不得不出来陈情。“启禀王妃、兰妃、闽妃,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从市井传出来的,因此府中少不得有些人听在耳中。都是奴才失职,这才没遏制住一小撮人的性子,今后一定严加管教,还府中清净。”他这个总管一向得风无痕信任,此次便想借了女主人的权威收了大权,免得以后再受责罚。

    海若欣不置可否地看了看身边的妹子,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些高深莫测。“若兰,依你的看法,是否需要严查下去?殿下对这些散布流言的人深恶痛绝,况且也提防着那些人别有用心,若是放任下去,恐怕是府中大患。”她悄悄向妹妹挤了挤眼睛。

    海若兰也是聪明人,眼见着姐姐和越起烟一唱一和地演戏,也就不再装着冷脸。“范总管,府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算由来已久了。自从殿下大婚之后,两家带来的人手就几乎占了整个勤郡王府的三分之一还多,想必这些人都自恃有内院的主子撑腰,没少给你脸色看吧?”她见范庆丞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愈发觉得自己所言不虚,不过接下来的话还是得交给姐姐,毕竟她才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范庆丞!”海若欣突然出口唤道,脸色也随之一正。跪在下面的范庆丞立即趋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奴才在,请王妃吩咐。”

    “从今往后,你这个总管需得更加用心,整个王府的上下人等,除了真正的主子,你就是真正的总管,不需看我等的面子。”这句话一出口,下面的各色管事立即变了脸色,他们往常仗着自己出身大家,很少听范庆丞的调度,只是碍于规矩才不敢放恣。如今海若欣的这番命令一出,无疑是对他们的当头一棒,知机的人都猜到上头的主子恐怕已经不满他们很久了,连忙都伏低身子,心中惴惴不安。

    “另外,整肃王府自然等内外一起来,内院的由小方子管着,我和几位妹妹一同镇压,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差池。至于外院的那些人,若有自恃身份不同或是不服管束的,你无须回报,立刻开革了差事撵出府去。从今往后,王府的规矩就是上下有分,不许妄议主子的事,不许犯上,不许交接外臣,违者一律严处!”海若欣的脸上仿佛能凝出霜来,疾言厉色的模样和平日的容光艳色大相径庭。

    一干大小管事尽管心情各异,打算不一,但还是齐声叩头应是。一番训话事毕,见众人全都退去,越起烟便笑着对海若欣道:“今日王妃大显威风,从今往后,怕是那些奴才见了您便要绕道了。前些日子府里也确实不象话,趁着机会管束一番后,到时又是一副新气象了。”海若兰也有些惊异地瞧着姐姐,突然噗哧一笑。“姐姐,若是我没猜错,刚才那番话怕是殿下面授机宜吧?”

    海若欣满不在乎地置之一笑,“反正今儿个我是把丑话都撂在前头了,再出什么差错自有人处置,也不关我的事。”她反倒是笑吟吟地看着身边两位各具特色的女子,“这次把你们俩拖上台面才是正道,以后我就可以更逍遥了。”

    海若兰和越起烟对视一眼,同时掩口笑了起来。说得也是,今天她们俩着实狐假虎威了一回,想来也觉得好笑。这番做作之后,因为海观羽的见罪带给勤郡王府的不安总算消除了不少。不过此事带给朝中的风波,仍然远未消除。

    由于海观羽的罪名并未罗列在旨意之上,因此遍布朝野的海氏门生顿时炸开了锅,一时之间,蜂拥而至的奏折几乎堆满了整个上书房。几位上书房大臣焦头烂额间,却能隐隐约约察觉到其中的不妥,更有洞察先机的人料到了后头更大的风波。贺甫荣和萧云朝则是不约而同地同时告假,使得局面更加复杂。

    天一将查探到的结果报给主人后便等待着预料之中的命令,他知道以主人的心性应该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果然,随后的指令便是让他连夜拜访了数位京中要员,并和地方上的不少官员通了声气。仅仅十天之后,在海氏门生为海观羽请命的折子传得沸沸扬扬之后,各地送上的弹劾奏章顿时多了起来,罗列其上的罪名触目惊心,竟是一把将大多数海氏门下扫了进去,斩草除根的意味颇为明显。

    这种近似于急功近利的行为立时引起了朝中重臣的警觉,贺甫荣和萧云朝几乎是同时派出了得力属下前去调查,至于皇帝更是立刻派出了精锐密探。然而,细细品过奏折的含义之后,那极为陌生的笔迹和熟悉的印鉴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少官员甚至置疑起奏折的真假来。果然,这几份以明折拜发的奏折送进京城不久,那几个地方官便上书皇帝,声言奏折乃是伪折,顿时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番大张旗鼓的上书弹劾居然是伪折,牵涉的人不知有多少,正当震怒的皇帝下令详查之际,那几个官员的府中同时逃走了几个贴身下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伺候笔墨的,如此一来,就算是傻瓜都想到了其中明细。风波既然已经开始便不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终于,隶属监察院的一个御史史名荃作了真正的出头鸟,以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纠集党羽,祸乱朝纲的名义上书弹劾海观羽,让本就纷乱的朝局又乱上了几分。

    鲍华晟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皇帝的旨意,自己的属下出了这么一个大乱子,他这个堂官连回避都没法子。气恼的他失去了往常的风度,差点将书桌都掀翻了。苦心孤诣地经营了监察院这么多年,好容易创出一点场面,居然被一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伙给砸了,他如何抑制得住心头怒火?

    鲍华晟从来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史名荃居然是如此倔犟的人,连劝说带恐吓地说了两个时辰,此人仍然固执己见,压根就不肯收回自己的弹章,甚至还指责鲍华晟身为右都御史却不守言官之道,把他气了个倒仰。如果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史名荃甚至还当着其他人的面数落海观羽的罪名,把一个两朝元老说成是一个奸猾小人,只知道回避责任,这些话一出,鲍华晟便再也坐不住了。看着其他御史跃跃欲试,心有所动的样子,鲍华晟甚至有一种暴虐的冲动,想不到自己调教了许久,却依旧难以让他们看清朝中大局。可恨这些东西又万万不能随意出口,他只得干着急,最后还是连玉常替他说出了一番话。

    “诸位,鲍大人知道你们的意思,不过,现在不是风闻奏事的时候,海老相爷为官多年,口碑人尽皆知,史大人贸然弹劾已是莽撞,你们就不要再掺和了。论起痛恨贪官污吏的心来,我绝对比各位更甚,但若是都依本心行事,一旦乱了朝纲,岂不是让君父为难?”他用锐利的眼光从诸人身上一一扫过,又正色道,“若是诸位的弹章为奸人所趁,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在大家履行言官职责时,不妨照着鲍大人的意思,先静观其变为好。”

    这番颇有分量的话说出来,鲍华晟不禁暗自点头称赞,其他御史也不由心中惭愧,只有史名荃依然固执地仰着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鲍华晟也懒得理会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略略又吩咐了几句便令他们散了,随后狠狠地瞪了史名荃一眼,这才悻悻离去。连玉常深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同僚的肩膀道:“史大人,今次你闯了大祸了,好自为之吧!”

无痕篇第八卷 新君 第九章 宴客

    此次名曰会盟,实际上还有不少部族仍在观望中,或是在等待准噶尔人的到来,先期抵达的都是和凌云世代交好的大部,而一些实力确实弱小的部族也派人前来以示友好。库尔腾部忝为东主,索图和萨克两部亲王的联袂齐至,再加上凌云皇太子亲至主持会盟事宜,又给这一次的盛会带来了无穷吸引。

    不过,答应了会盟的准噶尔人却迟迟不见踪影,这让风无痕心中极为不安。草原汉子中天性豪爽的自然占了多数,但也不乏那种阴险狡诈的类型,而历次交战中,唯有准噶尔人给了凌云朝廷最大的教训。这些人反复无常,历代君主却始终腾不出手来将其一网打尽,因此这个问题便一直遗留至今。唯有当今皇帝继位之初,曾经打过一次漂亮的大胜仗,几乎让准噶尔部遭到灭顶之灾。没想到如今他们居然又恢复了元气,甚至还不惜再次招惹中原。

    不过,风无痕此次的任务不是准噶尔的问题,而是稳住漠南蒙古的诸多部落。在皇帝心目中,漠西蒙古诸部时常自相残杀,而漠南蒙古由于向往中原文化,汉蒙通婚的后代也已经遍布草原,勉强可以算是自己的族类。就连皇帝自己,身上也有黄金部族库尔腾部的血统,因此,把这些实力强劲的部族和其下辖的土地全数不留余地囊括在凌云的版图中无疑就是帝王的第一要务。

    赖善早就得知了皇帝赐婚的消息,虽说他和风凡珂在辈分上有所差异,但他对此并不在乎。草原上,只要你有实力,即便是将世仇的妻子抢来也没有关系,更何况风凡珂不过是和他有着名义上的血缘关系。尽管已经年过五十,但赖善的身子比之中原老人却是康健许多,脸上红光满面,说起话来声若洪钟,竟是和他的侄子巴克图一个架势。在赖善看来,像他这般的勇士自然配得上风凡珂这样的尊贵少女,因此只是隔着帘子扫了里边的女子一眼,他便满意地前去准备晚上的筵席。

    这一晚的宴会格外热闹,为了表示对尊贵客人的礼遇,赖善早早地吩咐人备好了全羊席,席上堆满了美酒和各色奶制品。风无痕落座之后,赖善亲自以部落的最高礼节献上了马奶酒。这一习俗风无痕离京前就由虞荣期教导过,因此他双手接过碗之后,右手无名指蘸上酒向空中连弹三下,以示对天、地、神灵以及主人的尊崇。

    赖善显然对风无痕的举动很是满意,立刻击掌三下,只见十几个衣着鲜艳的妩媚少女且歌且舞地行了出来,为首的姑娘生得明眸皓齿,但比之中原少女却又多了几分纯真豪爽。她捧着一碗美酒,唱起了美妙动听的祝酒歌,就这般围着风无痕跳起了舞。虽说早有准备,但少女那近乎撩拨的态度还是让风无痕有些尴尬,脸色也微微一红。

    好容易一曲结束,他如蒙大赦地接过了那少女手中的酒碗,利索地一饮而尽。这烈酒呛得他喉咙火辣辣的,却是丝毫不敢露出异态。蒙古汉子皆有这等嗜好饮酒的习俗,他又怎敢在这等小节上让人看轻了,因此在祝酒歌唱完,另两位亲王和一众贵族的频频劝酒下,他几乎是糊里糊涂地就灌下了十几碗烈酒。所幸他在京城时就早已试验过,九炼阴阳罡虽然没有别的效用,但解酒的功效却是一等一的,因此他一边进一边出,竟是无人察觉,只是喉咙已是辣得沙哑了。

    此时,赖善才命人将一大木盘盛的全羊摆上餐桌,只见羊卧盘中,羊的脖颈系有一红色的绸带,待风无痕观看之后,他才令人将全羊抬到众人中央,一个赤膊的力士手持亮晃晃的尖刀,飞快地切割起来,并码放得整整齐齐,又从每一块肉上割下一点放在羊头上。这些步骤完成之后,只见他力士大吼一声,几步向前单膝跪下,将整个木盘高高托起,羊头朝上,举向风无痕。于是,风无痕便依次从羊头上取小块肉品尝,并微笑着目视赖善,以表示对主人的敬意全部接受。

    这一套繁琐的礼仪过后,众人便开始享用起这全羊席来。当然,依照古老的风俗,羊尾和小腿不能吃,必须回敬给主人。不过,在随从风无痕的这些人当中,理藩院尚书虞荣期这个老人自然只是略微动手吃了两块便不再用了,而风无痕也是从小被调教惯了,让他学着那些豪放的汉子大快朵颐也不可能。萧云朝更是受不得那等腥臊的气息,勉强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送。

    因此,席上吃得最为痛快的便是吕原昌和张云锋以及他们部下的那几个心腹将领。他们原本虽然没有资格列席,但出于对凌云军士的尊敬,再加上赖善对这两个将领都很有好感,因此便一起邀了前来,风无痕也乐得他们充当护卫,赖善一提出便一口答应了。

    几轮祝酒结束后,那一帮少女又换了服饰上来歌舞,这些草原女子虽然不如中原之地的美女,但少了脂粉气息,多了几分水土滋养的灵秀,个个都洋溢着一种亮丽的风采。萧云朝已是看得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他也是喝了不少,眼中满是被烈酒美女激出来的欲火。就连虞荣期这等老头也是难以克制,毕竟这等激情奔放的舞蹈在京城是决计欣赏不到的,不过他仍然是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停地用手捋着胡须。

    赖善笑吟吟地看着这些朝中权贵难以自制的模样,心中极为自豪。什么道貌岸然,正襟危坐,碰到了美人不是一样都现了原形?部族中人口众多,这等容貌诱人的少女要多少有多少,还怕这些人不上钩?他见对面的风无痕仍旧是面带微笑地侧头欣赏着歌舞,不由皱起了眉头,今次的准备本就是为了这位太子殿下,若是不能吸引到他,那什么都是白费功夫。想到这里,他悄悄地对那领舞的少女作了一个手势。

    少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果然,曲调突然更为急促奔放,那一群伴舞少女的姿态顿时显得更加撩人了。饶是风无痕起先强自抑制心神,此时的呼吸中也带着几分粗气。吕原昌和张云锋已是完全看呆了眼,尽管前次已是享尽了温柔,但此次再观这等艳舞,他们还是同样无法自持。反倒是那些平素就见惯了这等热舞的各族汉子只是大声叫好,仍旧一碗碗地往肚中灌着美酒。谁都知道库尔腾亲王赖善的大方,待会一定有美女侍寝,他们又何必去和那帮朝中权贵争女人?

    曲终人散之际,席上也已经是杯盘狼藉,一只只烤全羊都已经只剩下了骨架,而一众贵宾也是颇有些东倒西歪的架势。赖善趁势起身,沉声吩咐道:“各位都是我库尔腾部的贵客,今日路途劳顿,本王已经为你们准备了营帐休息。来人,为各位贵客引路。”

    风无痕和萧云朝等人却犹自岿然不动,赖善早早就遣人吩咐过了,让他们务必再留片刻,因此即便喝得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他们也只得再撑上一会。赖善待其他诸部的宾客都离开之后,这才笑吟吟地走到风无痕跟前,指着那些还未退去的少女道:“太子殿下,萧大人,虞大人,怎样,我库尔腾部的待客之道还算周全吧?”

    这句话说得大为暧昧,风无痕顿时一怔,还是萧云朝抢先开口道:“王爷盛情,我等自然拜领。草原风情和中原大不相同,今次才算真正领略了。”虞荣期不满地斜睨了这位国舅一眼,显然是不满他在风无痕之前插话。不过,这次就连他自己也是看得目弛神摇,全然没了往日道学的架势,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风无痕恍过神来,见赖善一脸得意的模样,也不由出口赞道:“中原之地的歌舞多脂粉之气,却不似这草原少女,即便是歌舞中也能带上杀伐,不愧是精擅骑射的库尔腾部。今日想必累得王爷费了不少心思,孤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赖善是个粗人,虽然也为了景仰中原文化而学了文字,但对于这等暗藏机锋的词句便不甚了了,因此只是大笑一阵便遮掩了过去,心中却着实疑惑。他随手对那领舞的少女招了招手,“雅娜,过来见过殿下!”只见那少女疾步行来屈膝行了一礼,“雅娜拜见太子殿下!”

    赖善见风无痕一脸不解,这才笑着解释道:“太子殿下,雅娜乃是小王失散多年的爱女,前一阵子她母亲过世之后,她才持着信物找到了此地,因此还未给她郡主的身份。”他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又继续道,“今次本是不应由她出来献舞,但她说是仰慕天朝,死活要来凑一个热闹,因此小王拗不过,也只得随她去了。”

    风无痕见那少女黑漆漆的眸子总是朝他这边瞥来,不由有些诧异。他倒是没想到乃此女原来是赖善在外边风流之后的结果,这位库尔腾亲王竟然还如此不避讳,换作是朝廷的其他官员,怕是她连相认的机会都没有。

    “王爷父女重逢,真是万幸之至。不过,难道王爷就从来未去寻找过她们母女么?”虽然知道这话有些不当,但风无痕还是问了出来,毕竟这位雅娜郡主在此时找上门来,难免引人怀疑。

    “这就说来话长了!”赖善长叹一声,目光中颇有些奇异之色,“不过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小王已经为太子殿下备好了营帐,不妨移驾那边如何?”

无痕篇第九卷 江山 第十章 赐宴

    豫丰二年的正月初一是新君登基后的第一个春节,因此乾清宫的赐宴分外热闹。那些伺候的太监更是忙碌,太后皇帝以及各宫嫔妃升座之后,从未正时刻开始,他们就开始排布冷膳。一张巨大的宴桌上,一色的点心冷食摆得满满当当,足足有几十品。从苏糕鲍螺到奶子清酱,从水贝瓮菜到雕漆果盒,让一众太监忙得头昏眼花,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辛正二刻,总管太监汪海便传令摆布热膳,惟有汤膳暂时还未送上,饶是如此,景象也蔚为壮观。装满各色饮食的对盒如同流水般送上,再加上赏赐嫔妃的等位酒宴,乾清宫中顿时充满了一阵欢快的气氛。其时仍值先帝三年丧期,因此礼乐照旧未曾使用,但众人已是丢下了那等悲凄情绪,只是打叠着精神奉承太后和皇帝。

    除了高坐在上头的太后皇帝和皇后之外,东西宴桌摆得清清楚楚,一边坐着先帝的太妃,另一边坐着皇帝的各位妃嫔。东头是先帝的各位太妃,首桌是恭惠皇贵妃贺雪茗,次桌是韵贵太妃马氏,第三桌是德太妃马氏、容太妃周氏,再往下就是禧太妃方氏和娴太嫔赵氏。之余西头的首桌是兰妃海若兰,次桌是珣妃越起烟和如妃陈红如,第三桌是容嫔雅娜和贞嫔明秀,最末首坐的则是琬嫔平氏。几个皇子公主还年幼,自然也就随着母亲侍宴,待到太监进酒之后,浩扬便当先捧着一杯酒,笑吟吟地走到父亲面前跪下。

    “父皇,今日是新春佳节,儿臣在此恭贺您万寿无疆!”浩扬恭恭敬敬地祝道,犹带着之气的脸上焕发着熠熠神采。他也是人小鬼大,之前红如虽然曾经对他说过往年都有皇子敬酒这一条,但他们这一辈都还小,因此这一年本该免去此条,想不到却被他记在了心底。

    风无痕看着下头小大人似的儿子,不由大悦,竟亲自上前接过了儿子捧上的美酒。“难为你记得这些规矩,朕就赏用了。你年纪还小,待会拣着能用的用上几口也就罢了。酒这等物事还不是你沾的时候,朕就先领受了你的好意就是。”

    浩扬见父皇举杯一饮而尽,不由大喜,又利索地叩头道:“多谢父皇!今日是新春,这都是儿臣该做的,并恭祝皇祖母身体康健,母后娘娘金安!”他大约是事先没有想完全,这几句话便说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太后萧氏还是被逗得一乐,随手就把一枚随身玉佩赏赐了出去。

    一旁的皇后海若欣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凑趣似的出口赞道:“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就如此懂事,太后和皇上真是没有白白疼了他。先前他是随着洗先生读书,如今不同以往,皇上也该给他择一个合适的师傅了。”她的这些话说得恰到好处,浩扬虽然不是嫡出的皇子,但快八岁的年纪确实也该另寻明师,免得耽误了将来的成长。

    “唔,皇后所言有理。”太后萧氏也在一旁笑道,“浩扬先头打好了基础,如今就该寻一个鸿儒好好调教了,以后也一定是一个擎天保驾的得用皇子。皇帝,赶明儿你和几个大臣商量商量,务必找一个可靠人。”

    太后发了话,风无痕自是连忙欠身答应,而底下的一众嫔妃都在思量着其中用意。年幼的浩扬却是不懂这些,听得父皇要为他再择良师,顿时撅起了嘴巴,似乎并不是十分高兴。在他看来,洗原黎自然才是最好的师傅。

    霁月见哥哥得了彩头,自然也不甘落后,上前大力巴结了好一阵子,便顺利从皇后海若欣处骗得了一串玛瑙佛珠,自然兴奋了好一阵子。贺雪茗自知身份,也随着太后皇后奉承了一阵,倒是让坐在她下首的几个太妃频频侧目。德太妃兰氏是风无言的母亲,却被儿子连累成了获罪嫔妃,因此即便晋封也没捞到多大好处,秩位反倒比韵贵太妃马氏低了一级,心中本就有些不痛快。她的性子一向骄横跋扈,只是因为儿子获罪才收敛了些,此时却又有些忍不住了。

    “这新春佳节本就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大家图一个高兴也就是了。”她突然开口道,“皇上的这一对宝贝儿女确实令人可疼,真真是太后和皇上的福气。倒是臣妾命苦……”

    她的话尚未说完,太后萧氏就变了脸色,这个时候发作这种事情,兰氏还真是不会看眼色。然而,萧氏如今地位不同以往,轻易发火未免伤了此时的气氛,便淡淡地出言打断道:“兰妹妹也不必太伤心了,那是先帝当年下的旨意,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改动,更何况如今还在三年的丧期,也没有变更先帝安排的道理。你若是真想儿子,赶明儿哀家为你请一道特旨,你去探视一番也就完了。若是以后真有机会,皇帝念着兄弟之情,指不定也会恩赦。现在是大伙都高兴的时候,你就别扯着这些话了。”

    几句不软不硬的话让兰氏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答应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抹眼泪,心底却是一肚子的火。一旁的韵贵太妃马氏连忙打岔道:“今年入冬下了好几场大雪,臣妾思量着外头一定热闹得紧。”她是老实人,说着说着就打住了,只得目视贺雪茗圆场。

    贺雪茗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笑着接口道:“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臣妾思量着那些小民百姓不见得都能顺利熬过这个寒冬。如今我们各处宫中早已燃起了炭火,烧上了地龙,可不少外头的人却仍在挨饿受冻,因此想向皇上讨个情,让顺天府周济一下。”她的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既岔开了话题又顺便奏了事,听得风无痕自己的一众嫔妃都暗自点头。

    风无痕虽然早就从奏折上得知了京城附近大雪成灾,但还是不由佩服贺雪茗的急智。他点点头道:“贺姨不必忧心,朕早就命顺天府尹杨臻去操办了此事,想必此时的粥场早就开始周济了。就连那些被大雪压塌了房屋的民众,朕也令他们收容安置了。”他见那边几个太妃神色各异的模样,哪还会不知她们在想什么,但也懒得去理会这些勾当。

    伺候在风无痕身侧的小方子突然瞧见侧门边有人在向他招手,神态似乎颇为焦急,便轻轻询问了主子一句,这才一溜烟跑到了那边。只见来人是上书房那边伺候的小太监刘七,手上捧了一封明黄封皮的奏折,气喘吁吁地道:“方公公,这是西南送过来的急件,上书房的几位大人急着让奴才送过来,说是大捷的喜报,让皇上乐和乐和。”

    小方子一愣之下顿时大喜,称赞了刘七几句后便拿了奏折进殿。此时正是皇帝赏赐皇后和诸妃嫔酒的时候,只见一众嫔妃一同举杯饮下美酒,莺莺燕燕地谢恩不迭。他三两步来到皇帝身边,轻轻说了两句后便跪下呈上奏折。一众嫔妃见状都是一怔,面色便有些不自然,唯恐此时来了什么扰兴头的消息。

    风无痕听了小方子的两句话后,原本还有些锁着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忙不迭地展开奏折。一看之下,他顿时大喜,脸上眉飞色舞自是不在话下。“好,好,果然不愧是展破寒!”他突然开口笑道,“一月之内收复了两州一县,只余下了两县尚未克复,朕真是没有看错人!”

    太后萧氏原是心中疑虑,此时见是前方捷报,也不由开了怀。“哀家还以为这个当口又有人扰了皇帝,原来是那些臣子想给皇帝报个喜讯,怪不得做神做鬼的。”她又笑着对一众嫔妃道,“皇帝今日首次赐宴,就遇上了这样的好兆头,也是你们的福分,还不赶紧巴结你们的主子,也好讨个吉利?”

    那一众嫔妃哪有不知趣的,连忙一个个上前恭祝,一时又是热闹非凡。倒是恭惠皇贵太妃贺雪茗凑趣似的上前向太后萧氏贺喜,带得其他的太妃也都来凑趣,这新春赐宴才有了真正的喜气。

    正膳全都进完,几个小太监揣摩着主子神情,又请示了六宫都太监石六顺后,连忙进上了果桌。先呈进太后和皇帝,然后是皇后以及恭惠皇贵太妃,接着才是一众嫔妃。等到宴毕,后妃出座跪送太后和皇帝回宫后,这才一一各自返宫。

    当夜,风无痕便歇在了坤宁宫中,他这一向经常是夜宿勤政殿,临幸嫔妃的次数便少了。两人都是许久未曾温存的人,顿时缠绵了好一阵子。许久,激情过后的两人才面对面地躺着,却没有人说一句话。

    “皇上,今日德太妃的举止你也看到了,这后宫中没有儿子撑腰,真是比什么什么都不如。”海若欣终于开口了,言语中竟有一丝悲凄,“你我虽是结发夫妻,当初甚至还答应了爷爷要继承海氏香烟,结果我和妹妹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子息。”

    风无痕见海若欣伤感,只得出言安慰道:“欣儿,你不要过分担忧,你们姊妹毕竟还年轻不是么?”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轻轻托起了海若欣光洁的下巴取笑道,“起烟还不是一样许久没有动静,如今也一样怀上了,放心,朕保证你一定会有一个聪明睿智的儿子。”说罢他便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反手将海若欣搂在怀中,“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用不着现在着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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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介绍:
一位不甘平凡的贫家少年,渴望能脱离平庸,成为人上之人,因为阴差阳错的命运之手,他成为了那个原本体弱多病的天潢贵胄。 然而,高位上的殊死争夺,使得权力下的亲情显得无比淡漠,一次次起落,终于换来了冰冷而炙热的御座。 当有一日高居九五之尊时,他终于幡然醒悟,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柄,他将付出一生的束缚。凌云志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凌云志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凌云志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