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亡灵的哭泣
“放开我!”青木用力甩开女孩的手,刚刚柳媚儿在查看大堂的穹顶时,这个小女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将他拉进了密道。
“有人还在那里!”
“嘘——你小点声!那个姐姐拿着那么大的剑,你跟在她身边很危险的,不过你放心,这里好安全,呐,要不要吃水果糖?还有浆果味的呦!”
“你很烦啊!”青木推开小女孩,想回到大堂,但密道错综又黑漆漆的一片,他已经不知道哪个出口是正确的了。
“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女孩撅着嘴,把糖果又塞回口袋,“不告诉你,你不好,窝讨厌你!“
“快点告诉我出口是哪里啦!”
女孩突然不说话了,伸手拉住青木的衣袖,“我想给你吃糖嘛……求求你!”
青木看着女孩的头顶,她的肩膀似乎有点发抖。
“哭了?”
“才没有!”女孩抬起头,拌了一个鬼脸,将糖果塞到青木手中,“我叫罗娜,哥哥都叫我小娜娜。”
“娜娜……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姐姐很危险,我要去找她,你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好不好?”
“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要去?傻瓜!”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救过我。”
“居士也救过我们……我们最饿的时候,居士把我和哥哥带回来,还给我们吃的……哥哥你也留下来吧!”
“这是谁啊?离娜娜远点!听到没有!”
“强子!”
青木被突然出现的叫强子的男孩吓了一跳,他看着一脸灰尘的强子……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孩子么?那为什么这么安静?
“娜娜……这里还有其他孩子么?”
“嗯,还有萧萧,柯林,莉莉……”
罗娜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起来。
“别数了,我在水池没看见你,就知道你又跑出来了!”
“其他人呢?和你们一样都在密道里?”
强子斜眼看了青木一眼,鼻子一哼,“你傻么?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娜娜,我们快点回去,被居士发现就糟糕了!”
“不要!哥哥也要一起!娜娜要和哥哥一起!”
“娜娜!”
“……我和你们一起去。”
“喂!娜娜,你疯啦?!”
青木走到罗娜身边,他想过要去找柳媚儿,但是凭他自己一定走不出这错综复杂的密道,而且如果这些孩子还活着,柳媚儿也会找到他们,她可以保护自己,所以现在,他要去保护这些孩子。
“哥哥!”罗娜拉过青木的手,“你一定会喜欢许愿池的,每天早上居士们都会在那里准备好丰盛的早餐,还有奶酪和草莓哦!”
“如果居士看到他怎么办?难道说‘从密道里带来的’?!”
“你真笨,就说他闻到了香味进来偷吃的,和贝贝一样嘛。”
“贝贝!贝贝她都……真是的……”强子放弃般的垂下头,但马上又想起什么,冲青木低声吼道,“喂,你,你如果把密道的事说出去,我就杀了你,谁都不许说!听到没有?”
“你别理他啦,就他在这里时间长,他嫉妒贝贝他们,所以才不告诉其他人的,”罗娜回过头向强子吐下舌头,“你再对哥哥这么坏,就更没人愿意收养你了。”
“……”
强子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但他看着青木的眼让青木觉得那冰冷哀伤的眼神根本不应该属于一个孩子。
“发什么呆,我们走啦,再不快点草莓都会被吃光哦!”
青木跟在罗娜和强子的身后,只到他胸口高的孩子牵着手,有时停下戳破墙角刚刚编好的蜘蛛网,好像他们每天都会这么做一样,熟练的穿梭于曲折复杂的密道。
大堂后是一个被回廊围绕的小巧精致的花园,和之前见到的颓败没落的景象不同,花园虽小但显然有人精心的维护,雪白的蔷薇依附在低矮的藤编支架上开得正好。
柳媚儿站在廊下,注视着远处的雕像。这是唯一通向正厅大堂的路,再往深处走,就是地藏庵,她本以为青木应该赶在她前面先到了这里,但花园安静得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显然除了她之外这里没有别人。
翻过分割回廊和花园的矮栏杆,柳媚儿踩着碎石路走到喷泉边,从喷泉涌出的水干净透彻,她几乎可以看见在沉在喷泉池底的鱼儿身上淡蓝色的鳞片泛着的细微的光。柳媚儿像是被人鱼的歌声引诱了,忍不住将手臂探到池底去触碰那弱小却美丽的身体,但鱼儿似乎感觉到了水流的波动,瞬间就向四周散开了。
“你吓到他们了。”
柳媚儿回身将半妖魔剑士搭在那人颈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来。
青年有一头柔软的头发,舒舒服服的贴在两颊边,还有一双温润的深褐色眼睛。
“你也吓到我了,”青年举起双手,笑道:“我叫嘉义,是地藏庵的花匠,你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
“这里的人呢?”
“都在后面的地藏庵里,这里本来是民居,自从没人再礼拜后,就由居士们改成地藏庵了,不过我也都是听说的,你……能不能把剑先收回去?这样很危险……”
撤回半妖魔剑士,柳媚儿回过神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雕像。这里安详得不像是有妖怪出没的样子,但那委托是怎么回事?
“是你向我们求助么?”
“谁?”
“……半妖魔剑士,”虽然柳媚儿不认为这是她们的名字,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显然比‘组织’好理解的多,“是你委托半妖魔剑士的么?”
“我们为什么要委托半妖魔剑士?这里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繁荣了,但很和平……至少是和我们的镇子比起来……”
“你们的镇子?”
“我和妹妹一年多前到这里,我们的家乡在西边的山口,两年前突然被妖魔袭击,我家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人,是度难居士收留了我们。”
“那……这里没妖魔?”
“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在镇上听说了什么才来这里的?”
“不是,”柳媚儿想起联络人说的话,委托函中明白的说明妖魔就隐藏在这个地藏庵中,难道有什么误会?或者,或者是这里的人隐瞒了什么,“委托人说妖魔就在这里。”
“嗯……或许,或许你应该去问问居士们,这里的事都是由度难居士和其他人负责的。孩子们都只负责一些琐碎的事情而已,像我,我就负责把这里的蔷薇搭理好,好让他们每天都开出美丽的花,”嘉义俯身从花丛中折下一朵蔷薇递到柳媚儿面前,“像你这样比花还美丽的女孩,应该配蔷薇,而不是长剑。”
见柳媚儿不懂,嘉义将蔷薇别在柳媚儿银色的盔甲上,雪白娇嫩的花朵附在银色的甲胄上,将柳媚儿衬得仿佛是骁勇善战的女战士。
“噗,我不该叫你女孩,你更像个天使,简直太美了。”
柳媚儿皱着眉,低头看见胸前的蔷薇在微风中轻轻的晃着。
“嘉义!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是……?”
“度难居士。”
听到嘉义的声音,柳媚儿抬头看见居士们从回廊上走来。
“嘉义,这位是你的朋友?”
居士低沉严肃的声音打破了花园安详宁静的气氛,停在树上的云雀似乎也感觉到了瞬间骤降的气温,纷纷飞离了枝头。
嘉义的手在胸前急速的摆动,像是急于要撤清和柳媚儿的关系似的,慌忙的摇着头。
“我也是刚刚才碰到她的,她在这里迷了路,说是……什么半妖魔剑士。要找妖魔。”
“妖魔?”
居士们的声音倏然高了许多,转而又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这里哪有妖魔?!”度难居士攥紧了胸前的十字架,“这里是圣地!有菩萨的庇佑,妖魔是无法靠近的!”
柳媚儿看到嘉义用“你看,我早就说了吧”的眼神瞧了她一眼。
“我们收到委托函,说山口镇的地藏庵中藏着妖魔。”
“胡说!不要侮辱神明!不管你是什么半妖魔剑士,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只要不是来祈祷的,就请出去!”
“有一个和我一起来的男孩,他走失了。”
“男孩?”度难居士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嘉义,你送这位半妖魔剑士小姐出去,再去找找那个男孩,如果找到了,一定要送他回去,时间快到了,我和居士们要去礼拜堂为亡灵的重生而祈祷。”
“知道了,度难居士。”
嘉义拉拉柳媚儿的披风,示意让她跟着自己走,柳媚儿却一动不动,反而将剑深深插入脚下的青石中。
“没找到青木我是不会走的。”
青木跟随着罗娜和强子爬上一段向上的斜坡后钻出密道,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光亮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哥哥。”
罗娜拽着青木的衣角将他拖到一处隐蔽的蔷薇花藤间,这时青木才看清罗娜的样子。她有一头让人羡慕的天然卷发,披散在腰间,棕色的眼睛迎着光看仿佛是蜂蜜一样甜腻的颜色。
“嘘,我们偷偷溜进去。”
被罗娜和强子拉着走进花园,青木回过头去寻找刚刚他们出来的地方,才发现那是一个隐藏在草丛花叶间的下水道口,本来用铜网扣住的地方有一角向外泛起,狭小的入口,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发觉那里错综复杂的水道宽敞得可以轻易的藏下许多人。
钻入聚集在花园的孩子中间,青木的年纪虽然比这里的孩子们要大很多,但似乎是因为他们的营养很好的关系,青木并不比他们高出很多,只要稍微弯下身就可以轻易的隐藏其中。
他站在罗娜身后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被四周的建筑紧密围绕起来的花园中种植着很多藤本植物,错综复杂的搭建成类似迷宫的通道。
花园中种植的以玫瑰居多,偶尔也参杂着一些青木根本叫不上来的,但无论是冶艳的玫瑰,还是其他那些没有名字的花,无一例外的都是血一样的哀艳的鲜红色。
被鲜花填满的庭院只有最中间靠近喷泉的地方有一块空地,像野餐一样并排摆放着两张长餐桌。
蜂蜜全麦面包,熏肉,糖浆,奶酪,鲜奶,甚至还准备了草莓之类的应季的水果,和青木曾经见过的地藏庵的条件比起来,这里简直和天堂不相上下了。
“看,草莓,我最喜欢了,哥哥也喜欢,来这里之前我只吃过一次哦,可是那次哥哥一颗都没吃,全都留给我了。来到这里,哥哥才第一次吃到新鲜的草莓,所以我最喜欢这里了!”
罗娜一溜烟跑到桌边,用手往裙子兜城的口袋里扔食物。
“你们来这里很久了?”
“我来三年了,娜娜……好像快两年了,”强子看着娜娜的背影,“如果她还活着,该和娜娜一样大了……”
青木想问强子说的是谁,但罗娜已经一手抓着裙边,一手抓着草莓跑回青木面前。
“吃草莓!”
“你就知道吃。”
强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发干的黑麦面包,咬了一口。
青木接过草莓,扔了一颗在口中。
“那是什么?”
“哪个?”看到青木指指前方的喷泉,强子冷哼了一声,“那就是许愿池,以前传说很灵验。”
“那是地藏王菩萨哦,我哥哥很喜欢他,因为他象征着重生和希望。”
“那远处的那个雕像是谁的?”
“六道,暗夜之主……”
罗娜突然低下头,咬住草莓一句话都不说。
“他象征毁灭和混乱,”强子看着六道的雕像,“他们共同拥有着同一个灵魂,长老说过,假如没有死亡就没有重生,我们都一样,这个死魂山里的人都是在等待着可以重生的那一天,可惜……很多人都等不到那一天。”
重生与死亡,青木仔细端详着地藏的雕像,他跪在水池中身体前倾,双臂撑着地面,头颅深埋在双臂间。大理石雕凿得肌理分明的肩背肌肉弩张,仿佛神明此时正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青木低下头,从雕像的下方看去,才真正窥见了那藏着的扭曲面孔,清澈的泉水从他的双目中流下,倾泻在池中。
“他在哭。”
“那是他在为亡灵哭泣,他每掉一滴泪,都会有一个人重生……混蛋,”强子突然起身,将手中干硬的面包砸向圣托蒂维尔的雕像,“根本就是骗人的,死都死了,还哭什么!”
“强子!你怎么可以砸菩萨!那是许愿池,神会惩罚你的哦。”
“那种东西,根本都骗人的,什么许愿池,根本不灵!”
“强子都不信这种东西,你没许过怎么知道不灵?”
“我,我……”强子回过头,看着那为世间亡灵哭泣的地藏菩萨,“我就是知道……”
“地藏大人是佛国极乐世界的使者,我跟他许愿他都实现了。”
“你许了什么愿?”
青木问。
“让哥哥和娜娜永远在一起。”
青木看到站在罗娜的身后强子瘦弱的肩微微的颤抖,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定知道什么关于这个地藏庵的秘密。
“你为什么不吃那些新鲜的东西,反而啃发霉的黑麦面包?”
“那些是饲料,不是食物。”
“饲料?”
青木刚想问他,钟声却再次响彻在山口镇的上空。
妖魔的早餐时间!青木站起身,想拉过娜娜,却没想到她比自己还早了一步,欢快的一跃而起。
“游戏时间,游戏时间到了,快,强子。”
罗娜拖着青木跟在强子身后,从他们刚才出来的花径回到下水道入口,迅速的爬了进去。
“什么游戏时间?”
“嘘!”
强子对着青木作了个“收声”的手势,回到头继续向水道深处走。
“你小声点,不然被找到就糟糕了。捉迷藏时被找到的人要受惩罚的,我和强子从来都没有被找到过哦,你跟着我们就对了。”
拐过一个弯,强子终于停下。
“娜娜,倒数一百下。”
听到强子的话,娜娜将双手捂在耳朵上,阖上眼开始倒数。
“娜娜?”
“嘘,”娜娜故作神秘的凑到青木耳边,小声说,“这是强子交给我的秘诀,只要这样倒数一百下,就一定不会找到哦,你也来吧。”
青木看罗娜煞有介事的捂着耳朵,也学着她想要捂住耳朵,却听到从出口的方向隐约传来惨叫声。
“那是什么?!”
“别去!”强子抓住青木的手腕,“这里最安全,别处去。”
“放开。”
推开强子,青木向水道出口跑去。惨叫声在耳边变得逐渐清晰,青木几乎可以在下水道不流通的空气中嗅见血的味道。
爬上小斜坡时,青木几乎被铜网外的景象吓到。透过那些细小的缝隙,他看到妖魔伸展开的翅膀在地藏雕像的上方扇动着,卷起的风中还带着细小的血滴向四周撒开。
“救救我,居士,萨拉——”
被妖魔抓住的孩子好像在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但也只是这样,下一秒钟,他的身体就被从中间撕裂开。
妖魔俯身冲向地面,散落一地的内脏正是它最喜爱的食物。
“混蛋!”
青木起身想从水道口爬出去,却被强子拉回来。
“你疯了么?现在出去,不但是你去送死,我和娜娜也会被发现的!”
“我……”
耳边又一阵骚乱,比之前在水道深处时更加清晰。
“还差最后一个,当钟声停下时,它就会走了。”
“什么意思?”
“它每天还会带走一个,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但是被带走的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这里……”
“捉迷藏不过是骗人的,这里是它狩猎的地方,我们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每天按时送到这里来四处逃窜,被抓到的就说送去受惩罚了……”
“他每天带走一个……这么说……还有一个妖魔?!”
强子撇撇嘴。
“不知道……我只见过这一个……但是……”
“但是什么?”青木扯过强子的衣领,“快说啊!”
“被领养走的贝贝他们……我偷偷从这里溜出去的时候,从来没见到他们……”
似乎明白了强子话中的意思,青木的脊背窜上一阵凉气。
“三个……”
“这么漂亮的玫瑰……”强子回过头看着庭院中悲泣着的圣托蒂维尔,他被哀艳的红玫瑰的荆棘与花朵包围着,仿佛眼泪滴落在地上都变成了浓稠的血液,“你来的时候,看到礼拜堂后花园里的白蔷薇么?这里一年前也种满了那种漂亮的花,可是后来全都被染成了粉红色,所以才不得已改种了红玫瑰……”
“居士们……还有镇上的人们不管么?有人给半妖魔剑士写了委托函,一定是有人……”
“因为把我们送到这里来才,才……反正他们才不会关心!”
“你说什么?”
青木看着强子的眼睛,那双坚韧的,哀伤的眼。耳边又一声惨叫响起,回过头,青木看到铜网外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被妖魔抓在手上,他哀号着呼救,可是没人去帮他,这里的孩子们都和强子一样,躲在某个角落里,双手捂着耳朵。
一个人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一天的解脱,只有这个孩子被抓走了,他们才可以活到明天。
不知为什么,青木的胸口突然涌上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对这些吃人的妖魔,但更是对那些将这些孩子圈养起来大人们,无法压抑的愤怒。
“妖魔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青木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未完待续。)
067死亡和重生
“柳媚儿!”
“那是谁?”
“半妖魔剑士!她是半妖魔剑士,你们可以不用躲在这里了!”青木爬上斜坡,回过头对强子说,“你去找娜娜,先不要出去,等我的信号!”
“等等!”
强子有些踌躇,他看来山口镇之前也曾听说过半妖魔剑士,那都是些很厉害的人。但是……
“没关系。柳媚儿很厉害,她一定会把妖魔杀死的。相信我!”
“……嗯!”
见强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青木转身爬出水道出口。
“柳媚儿!”
酣战中的柳媚儿听到青木的声音也感到一阵诧异,她刚刚在礼拜堂花园时恰好钟声敲响,比起镇上听到的悠远绵长的声音,这里听到的简直可以称得上震耳欲聋,但就在那钟声的间隙,她隐约听到呼救声。
幸好自己赶来了。柳媚儿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半妖魔剑士横挥过去,差一点就扫到了妖魔的脚踝。但这个妖魔稍稍一振翅,就躲了过去。
“柳媚儿?不过一个半妖魔剑士,还需要名字?”
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样的怪异的声音刮过青木的鼓膜,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把孩子放下。”
“孩子?”妖魔仰头思考了一阵,突然笑着摇了摇握在手中的孩子的脚踝,“你说这个早餐?让我想想……就不。”
又一阵卡在嗓子里的小声,青木看着妖魔将孩子提到胸口,像盾牌一样护在胸前。
“你卑鄙!”
“被逼?嘿嘿……你们呢?是你们人类主动提供食物的,这些神佛的信徒……还有仆人们……嘿嘿嘿……”
青木突然想起刚刚在水道中强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不会的……不会的……
“它没说谎,”不知何事,强子已经站到了青木的身后,“居士们,还有镇上的人,他们为了山口镇将孤儿送到地藏庵来,当作妖魔的食料,后来……镇上的孤儿不够了,居士们就去其它的镇子收养,反正现在孤儿到处都是……”
“那你们……都知道?”
“……不……就算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否则就会被‘收养’的……”
“可恶……”
强子看着在庭中央激战的柳媚儿和妖魔,突然开始相信圣托蒂维尔和许愿池的神话,相信他一次次许下的愿望有一天可以实现。
“本来我想和娜娜躲在那里直到一切结束,但是,但是我很想看看你说的半妖魔剑士,看看你说的可以结束一切的半妖魔剑士,她真的好厉害,我有好几次可以离开这里,但是娜娜想留下,和她哥哥在一起……我如果没有丢下妹妹的话,如果那天我带着她一起躲进水道的话,她现在还活着……所以我不能丢下娜娜……马上、马上就结束了……”
“嗯!柳媚儿一定会打败……”
青木回过头,却看见强子的身体被利爪贯穿,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一切都要结束了。
“强子——!”
“度难居士……”柳媚儿认得出逐渐显露的妖魔真实摸样的居士,她的颈间还挂着那串常年握在手中的佛珠,“青木,躲开!”
柳媚儿将手中的半妖魔剑士掷向度难居士,却被它一跃躲开了。
“早就警告过你了,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回去,你和这小子说不定还能听到明天早上的钟声。”
“这是怎么回事……强子……我妹妹呢?!度难居士!”
跟在柳媚儿身后赶来的嘉义刚刚一直躲在玫瑰丛中,如果不是度难居士突然间加入到战斗中来,他甚至不会看见强子,一直以来有强子的地方就有罗娜……
“嘘!”青木将嘉义拉进花丛,“娜娜在那边的水道里,很安全……”
嘉义吁了一口长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度难居士……”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娜娜……娜娜他们都是那个什么度难居士养的食物。”
“不可能!怎么可能……居士们……我,我刚来的时候因为年纪已经比娜娜他们大很多,居士们就让我去打理花园了,这里的事我……混蛋!我竟然把娜娜留在这里,她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我真是混蛋。”
“……你去找她吧。她一直都很爱你。”
“谢谢,谢谢你,”嘉义趁着妖魔们和柳媚儿缠斗的功夫跑向水道口,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对了,也替我谢谢天女大人!”
“天女?!喂,等等,谁是天女啊?”
青木看着嘉义爬进下水道,又回过头瞧见柳媚儿的魔剑穿过妖魔的胸口,将它劈成两半。
天的女儿——骁勇善战的天女。
“嘿嘿,我明白了……加油!天女!”
柳媚儿听到青木叫她天女的时候,度难居士的利爪刚好划过她胸前别着的白蔷薇,那朵娇嫩的,楚楚可怜的百花倏然粉身碎骨,散落成奚落的花瓣跌落在地上。柳媚儿侧过身,轻巧的越过度难居士的肩头。
度难居士逐渐露出的妖魔的本来面目撑破了居士漆黑的衣物,挂在脖颈上的佛珠也被扯散了,珠子像眼泪一样落在地上,随后又高高的弹起,像回荡在山口镇上空的钟声产生的回音一样,发出清脆却越来越微弱的声响。
妖魔昂首长啸,仿佛是要向这个镇子中发出委托函的人宣告它的愤怒。
“你现在离开,这个镇上的人说不定还会感谢你,否则我杀了你之后,他们都要成为我的食物!”
“你不可能活着出去。”
柳媚儿携剑向妖魔冲过去。
这个妖魔虽然不像之前那个一样拥有翅膀,但却更加有力量,但这个荆棘密布的庭院对于柳媚儿来说就是个绝佳的天然陷阱,她逐渐将妖魔逼到角落,果不其然,妖魔一跃而起,却因为四周空间有限,只能落在玫瑰藤编织的迷宫中。
对于人类来说,想通过玫瑰藤花道并不困难,然而对于妖魔来说,那个空间却太过狭小了。
“你……”妖魔的四肢被玫瑰藤缠住,玫瑰的尖刺如同捕兽器的利齿狠狠地咬进妖魔的皮肤,它越是挣扎就绞得越紧,“你以为这种东西,就能困住我?!”
“只要一秒,不,”柳媚儿的半妖魔剑士挥过,“只要能困住你0.5秒就可以了。”
妖魔的头颅跌落在哀艳的玫瑰花丛中,青木看到那染了无数鲜血的玫瑰花丛此时正如同一张来自地狱的血盆大口,吞噬了妖魔的残骸。
“强子说,这里原来也种着白色的花,后来被血染成了粉红色,才改种了……”
玫瑰!
嘉义是这里的园丁,他们来这里快两年,花园换种玫瑰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三个……——
强子的话在耳边盘旋,青木捂住胸口,他感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柳媚儿!还有一个!”
指向下水道入口,他几乎可以预见罗娜那娇小的身体躺在血泊中。头发被鲜血染成混沌的棕色,还有那双蜜糖一样的眼睛,可能已经阖上,再也不会张开了。
“跟着我。”
下水道中还是一样的被黑暗笼罩的,但青木记得直走拐一个弯就是罗娜躲藏的地方,他带着柳媚儿一路摸索到这里,但那角落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颗草莓水果糖静静地躺在那里。
“应该在这里的……应该的,”青木捡起草莓水果糖,紧紧攥在手中,“混蛋,如果我早点想到,混蛋——!”
“我们去追她。”
“没用的!这里和迷宫一样。我们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追……可恶……”眼泪顺着脸颊淌到嘴边,咸涩的味道,和罗娜给他的草莓不一样,“强子,强子他把娜娜当成自己的妹妹来保护,我却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
“青木,我们可以追上。”
“什么?”
柳媚儿闭上眼,她可以感觉到残留在水道里的稀薄的妖气如同一条细线,将他们引向罗娜。
“这边。”
紧握半妖魔剑士,柳媚儿向着水道深处狂奔,直到妖气消失在一个出口,她在停下来。
“是这里。”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在这个出口的另一端,贲张的妖气正逐渐吞没这座已过百年的神的居所。柳媚儿俯身爬出水道出口,眼前熟悉的地藏雕像让他们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这是……?”
“地藏。”
“地藏。”
柳媚儿的声音和嘉义的同时响起,如同这对象征着死亡和重生的六道和地藏又重逢在花园中。
“真是讽刺,我们都从死亡的六道那里经过狭长漆黑的甬道来到代表重生的地藏身边。”
“快放了罗娜!”
“罗娜?你说……我那亲爱的妹妹?”
“别装傻!快放了她!”
“我最烦不听话的小孩……我和那群喜欢小孩内脏的家伙不同,从我吃掉嘉义,并伪装成他的那一天开始,就期盼着小娜娜长大,在她雪白的肚子上划开一道口子,让内脏慢慢流出来,然后她的头发会被染成棕色,在火光下一闪一闪……和她哥哥一样……”
“……混蛋……你这混蛋!”
“别过去,”柳媚儿拉过青木,“她还没死。”
“嘿嘿……真不愧是天女,如果你不是半妖魔剑士的话,我一定也希望切开你漂亮的肌肤,不过……你那种半妖的丑陋身体实在太没有吸引力了……小家伙,你见识过天女的身体没?那种半妖的丑态……”
“住口!”
柳媚儿举起魔剑冲向嘉义,却被他一俯身窜到怀中。
“你应该感谢我这么温柔,就算你死了,那小鬼都不会见到你那丑陋的身体。”
感知到嘉义的意图,柳媚儿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躲过那一击,只得扭动着避开了重要的器官,刹那间,嘉义的手穿过柳媚儿的腹部。
“柳媚儿!”
借着嘉义的力量,柳媚儿向后跃起,退到青木的身边。
“这就是半妖魔剑士么?天女,这多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更厉害一些。”
“不要过来!”青木张开双臂挡在柳媚儿身前,他没能保护强子,也没能保护罗娜,但只有柳媚儿,只有她……绝对不可以,“你不要过来!”
“别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慢慢品尝你的内脏的……先从哪里开……”
“哥哥?”
“……罗娜……?”嘉义回过头,发现躺在蔷薇花丛中的罗娜已经不知在何时醒来,“罗娜,娜娜,来,来哥哥这里。”
“嘉义?嘉义……你不是哥哥……哥哥最喜欢吃草莓味的浆果,最喜欢抱着娜娜……你不是……”
嘉义的手停在半空中。
“……罗娜……”
“哥哥……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张开双臂,嘉义用他特有的低沉的语调说道,“来哥哥这里……”
“哥哥……”
“不要!”
青木想冲过去,但他的胸仿佛被无形的双手捉住了,只能看着一切像一张张连续闪过的油画一样,一秒以一分钟的速度在眼前滑过。
“可爱的娜娜,如果你不是这么早醒来的话,我还可以做几年你的嘉义哥哥,等你慢慢长大,再享用这顿每餐。”
嘉义的食指穿过罗娜的颈侧的动脉,抽出来的刹那间,血像喷涌出来,随着脉搏一高一低。
罗娜娇小的身体跌落在花园的青石路上,烛火此时正落在她的身上,那头长发仿佛变成了浑浊的颜色。
“马上,马上就会变成美丽的深棕色,当她的鲜血流净的时候,嘿嘿嘿嘿——”
堵在喉咙中的笑声让青木忍不住干呕,几乎是从每个细胞中挤出仅剩的勇气,他才能勉强冲过嘉义的身边,抱起罗娜,他用手紧紧按住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娜娜,娜娜,看着我,你会没事的,看着我。”
“哥哥?哥哥……我早知道的,早就知……哥哥喜欢叫我‘小娜娜’……可如果装作不知道,就还可以在一起……在来这里之前哥哥……可是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不想离开……”
想起口袋里的草莓糖,青木明白了娜娜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执着,就像强子将娜娜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或许她也将自己当成了嘉义。
青木摸出口袋里的糖果,塞到罗娜的手中。
“看,你的草莓糖。”
罗娜将手中的糖果举起来,在阳光下那颗小小的粉红色的糖果中像是藏进了万花筒中不断变换着的彩色珠子。
“哥哥,给你……”
糖果落在地上,万花筒碎了一地。
“罗娜——”
“小娜娜……”涌动在嘉义胸口的悲伤属于那个亡灵,是他刻在**中的记忆在喂罗娜恸哭。
“真可笑……这小子在哭么……没关系,我对这身体已经厌倦了,他早晚会消失的,在杀掉你这半妖魔剑士和这小家伙之后……我会在镇上挑一个新的身体……”
妖魔渐渐变换成它本来的样子,然而当它像走向柳媚儿的时候,它的身体却像被束缚在地藏脚下一般,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混蛋,这小子……”
柳媚儿的魔剑缓缓穿过嘉义的胸膛,她几乎可以听到肌肉和骨骼撕裂的声音,比山口镇的钟声更接近死亡的,通向地狱的声音。柳媚儿将半妖魔剑士旋转了90度,横向割断了妖魔的身体。
看着地藏菩萨雕像安静祥和的面庞,柳媚儿从来都不相信神迹,但是嘉义残留在身体中的记忆控制了妖魔的行动,这算不算是重生?
她不知道,可如果神存在,又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柳媚儿……我们是不是都有罪,你说的,像那门上一样总有一天要用自己的血洗干净?”
青木用力的擦过眼角,可视线依然模糊,他看不清罗娜的脸,只有蔓延开的棕色渗进青石的缝隙。
“我不相信神。”
柳媚儿随手折下一支蔷薇别在银色的盔甲上。
站起身,青木将罗娜抱着嘉义的身边,尽管那只是一具妖魔的尸体,可对于罗娜来说,它依然是嘉义哥哥。
用袖口擦干净罗娜的脸,他到底还是看不到那双蜜糖一样的眼睛了。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向他许愿?柳媚儿,大家为什么总是在向那些冷漠的神佛许愿?”
“……因为……他们更惧怕死亡吧。”
观赏礼拜堂石门时,青木感觉像把一个世界锁在了这扇地狱通向天堂的大门中。他回过身,看到柳媚儿站在山口镇空寂的小广场上。
正午的钟声响起,青木似乎看到有人躲过建筑的间隙窥视着礼拜堂的情形,那是镇上的人们。青木忽然觉得没来由的愤怒。
罗娜,强子,还有那些他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孩子们,被这些人送到屠场来。
小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像都是因为听说了半妖魔剑士的胜利而来的。
“这个半妖魔剑士杀了妖魔,我们怎么办?!”
“对啊!还会有妖魔来的,到时候可能就没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滚出去!”
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青木堵塞在胸口的愤怒涌上喉间。
“混蛋!这群混蛋!”
柳媚儿拉住青木的手臂。
“钱有人会来收的,像委托函中说的那样,放在指定的地方。”
拖着青木穿过人群,柳媚儿银色的眼睛——扫过那些将他们包围的镇民,被那双妖魔的眼睛所注视的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让出了一条狭长的甬道。
“柳媚儿!难道就这么……”
“这里,有人写了委托函。”
“……?”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那些孤儿送到地藏庵。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做了自己的决定,这不是我能插手的……我们,只有杀掉那些家伙而已……”
青木咬紧牙齿,这里以后会不会回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不知道。
但这是一座有着神明关注的村镇。
像是六道和地藏的对立,这里同样也着有死亡同时也有着新生。
“柳媚儿……”
“嗯?”
“如果娜娜的哥哥可以控制那妖魔,有没有可能是他发的委托函?”
“…………”
“算了,你别回答,我只要相信自己的答案就好。”
山口镇正午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悠长沉厚的哭泣般的钟声回荡在城镇的上空中,如同一曲镇魂之歌。(未完待续。)
068妖魔之心(1)
在山口镇的大教堂中,柳媚儿一人斩杀三只妖魔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半妖魔剑士们的耳中,严格的说这并不能算作一种好名声。
“隐藏在地藏庵中的妖魔几乎是将柳媚儿引入圈套的”,半妖魔剑士们多听到的是这样的谣言,至于“以一敌三”只是附加产品。
“真实的……你依然是那么鲁莽,姑且不是说三只妖魔,他们隐藏了这么久,如果是‘恶灵’怎么办?不……你,宁愿遇到‘恶灵’吧,哼哼……‘恶灵’……这种代替‘蚀心者’给外人用的名字,不过这样也很方便,总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的疏忽造成的,还是让他们认为是活了很久的妖魔比较好。柳媚儿……如果你遇到恶灵,八成几秒钟就会被撕烂……”
“说完了的话,我就走了。”
“哼……柳媚儿,你想取那个人的首级吗?放弃吧,就算你怎么努力也胜不了那家伙,在蚀心者中她可是一级的,更何况……身为半妖魔剑士时,她的潜力就在你之上,你想为自己的遭遇报仇么?现在组织对蚀心者也只是不闻不问而已,除非有人委托……”
“那如果有村庄委托消灭她呢?”
“现在组织的战力和她不相上下,到时候首领会决定的。不用担心,现在的的1号和2号也具有相当的实力,每一代都会有像青竹那样被称为宠儿的半妖魔剑士,真可惜,那不是继承了青竹血液的你呢……不过,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
“不想去吗?哼……在这里以西的地方受到委托,已经证实了是蚀心者,虽然和她还差了很大的等级,不过一般战士去还是送死。柳媚儿,在那里体验一下自己的实力有多不足也不错。”
青竹……
与负责传达委托和收钱的鬼卒陈阿九在树林旁的废墟见面后,柳媚儿想起了很久都没有想起过的事……关于自己和青竹。
上一代中的1号如果不是遇见了自己,就不会败在那个人的手上。
柳媚儿抚摸着胸口,那里是青竹的血肉,与她融合,成为半妖魔剑士都是自己的要求,从那个人割下青竹头颅的那一刻开始,柳媚儿分分秒秒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报仇。
“柳媚儿?不要发呆啦,集合的地方是不是在前面?”青木拉下背在身上的行李,从昨天开始,柳媚儿就变得比平常还沉默,“这次的妖魔是不是很厉害呀?”
“没什么。”
集合的地点在镇上一处偏僻的木屋,那里早有组织的人等着,看到柳媚儿走来,转身推开了木门。
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好,隐约能看见三名半妖魔剑士各坐在房间的一角。
“你是最后一个,人都到齐了。”
门关上的时候,所有照进这间小屋的光线都被屏蔽了,黑暗中青木只能紧张的抓紧行李袋。
“怎么搞的?!竟然带着男人?不会是你的情人吧……在哪里捡的?他也参加战斗吗?”
“他留在镇上,一会就去找旅店。”
“嘿嘿嘿……原来如此,是填补时间的……心爱玩具啊。”
话音刚落,柳媚儿的魔剑就挥了过去。在狭小的木屋内要挥动一柄巨大的剑比柳媚儿想象中的还困难,但那出言不逊的半妖魔剑士身手更加敏捷,只用很小的角度就封住了柳媚儿的进攻。
“哈哈哈哈哈,怎么了?被我说中就生气了?不要脸的女人!”
“只有你一个来迟了,真会摆架子,我们被迫在这里困了一个星期,实在很生气呀!”
又一个加入进来,将半妖魔剑士顶在柳媚儿的脖子上。
“芙儿、露儿,把剑收起来。”
那两人虽然嚣张,但听到隐坐在房间一角的人这么说,也都老老实实的收起武器。
“无论如何,现在人已经到齐了,狩猎对象在这里西南的深山地区,明天一早就出发,我想先听听你们的名字和排名,还有……是否有狩猎蚀心者的经验。”
“我是芙儿,12号,并没有狩猎蚀心者的经验。”
刚刚挑衅柳媚儿的芙儿白色过耳短发,一双充满了自信心的眼睛,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而一旁的短发的半妖魔剑士就镇静许多,双手环抱,倚着魔剑坐在房间的一角。
“露儿,15号,有两次狩猎蚀心者的经验。”
青木听得一头雾水,他虽然跟在柳媚儿身边有两个多月,但对于集合了“半妖魔剑士”的这个组织并不是很了解,这时听她们说来,好像是关于什么排名的问题。
“我是柳媚儿,没有狩猎蚀心者的经验,47号。”
聚集在小屋内的三人听到柳媚儿的话明显感到震惊。
“你听到吗?露儿,她是47号呢!”
像是附和芙儿的话,一旁的露儿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哈哈哈哈,竟然遇到这种人,真实吓了一跳。”
青木的脸上烧得火辣辣的,再迟钝的人此时都明白了柳媚儿被嘲笑了。
“怎、怎么了?!有什么好古怪的呀!你们……别把柳媚儿当成傻瓜!“
“嘿嘿……”芙儿揽过青木的肩,附在他耳旁说道,“小兄弟,我好好告诉你吧。我们各自被分配到死魂山的各个地区,虽然会有人被干掉,增加名额之类变多变少的情况,但原则上是一个人负责一个地区,而号码……就是代表那个人强弱的排名,为了应付蚀心者这类严重事件,必须以半妖魔剑士的实力强弱平均分配到各处。”
“呃……?”
“嘿嘿,你察觉到了?”芙儿眨了一下眼睛:“这个大陆的地区编号是47,换言之……她是现有被称为‘半妖魔剑士’的战士中,最弱的。”
“好了,芙儿。我是这次狩猎的领队,6号的吕筱,有7次狩猎蚀心者的经验。”吕筱盯着柳媚儿,她不明白这次并不是轻松的行动,组织为什么会找来Number47的柳媚儿,但是一旦决定了,她们就必须通力合作。
“柳媚儿,你去找个旅店,把这男人安顿好。”
从木屋走出来到旅店的路上,青木一直沉默地跟在柳媚儿身后,他刚刚知道柳媚儿是半妖魔剑士中排名最末的。这没有什么,但那些半妖魔剑士口中的“蚀心者”却让他有些担心,柳媚儿一个人就很厉害了,而这次聚集了四名半妖魔剑士……
“柳媚儿……”
“嗯?”柳媚儿将行李扔在旅店的木桌上,那是一包她做半妖魔剑士以来挣到的钱。“这些给你……”
“我只要这些,”青木从摊在桌面的钱中随手抓起一把,“把这些留给我就可以了,怎样糟糕也好,这些也该足够一个星期了!”
“不用客气呀,反正我带着也不会花。”
“柳媚儿!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就会回来吧!?”
“……”
一拳打在青木的脑门上。
“很、很痛啊!!”
“当然,”柳媚儿伸手揉了下青木的头,他的眼角有些泛红,“不用担心,这跟平常的工作没有区别……我们约定吧。要相信我说的话。”
“嗯!”
柳媚儿的背影消失在旅店门口,青木又变成一个人。
他和柳媚儿约定了,她从来都不说谎。
瘫倒在旅店的小床上,陈旧的木床被压得咯吱咯吱响,和青木在小村房东家时睡的一样。
“如果那时候,柳媚儿没有出现的话……”
青木想起第一次遇到柳媚儿的那天,他回到家却看到那个人被撕裂的尸体躺在门前。
“唔……这样的内脏……真是美味哩。”
脸上沾着鲜血的人是房东的儿子。
“你?”
“实在太辛苦了……要在那么美味的你面前演戏,怎样……你察觉不到吧?就算是这样……嘿嘿嘿……吃掉他时,我将这男孩的灵体和记忆照原型吃掉了,全靠这样,才能令这男孩完美地再现,这就是你们这些傻乎乎的死灵们分辨不出我们的原因……嘿嘿嘿……我本来还要多赖一阵子的,但你们偏偏要叫那家伙来,我吃掉你之后就走,让那家伙在这里转悠吧……哈哈哈哈……咦?”
青木看到变成妖魔模样的男孩眼中泪水汹涌而下。
“你在哭?”
“在流泪呢……大概是那个孩子的记忆令我流泪吧,真是感情丰富啊……嘻嘻嘻……”
“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原谅他用这身体说那些话,青木握紧拳头向妖魔冲了过去。
“蠢才,你以为凭这孱弱的身体能和妖魔对抗吗?”妖魔挥动手臂将青木扔出去,“不过是口粮……竟然反抗我……”
向青木逼近的妖魔,就在马上要取走他生命的时候,柳媚儿突然出现在门口,不等妖魔反应,她已挥出一剑。
“是,是你?”
妖魔一跃而起,柳媚儿的半妖魔剑士重重的砍进石砖地面。
“这家伙身上有妖魔的臭味,我猜妖魔就在他身边便跟踪了他。”
“半妖!”
青木抬起头,却看见柳媚儿黑色的眼睛闪着和平时不同的红光,那一双有着蛇瞳的妖魔之眼。
“嘿嘿……你们不过是穿着华丽衣服装装样子的灵体,能干出什么……什么?不!你不是灵体……啊!”
不知何时,柳媚儿已经翻身跃到妖魔的身后,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青木根本没有看清楚,只觉得一道银色的身影闪过,下一秒钟,妖魔的双臂已经被斩断。
“哇呀呀呀呀呀……”
原来以撕开他人灵体为乐的妖魔在被砍杀的时候也会发出这种撕心裂肺的悲鸣,那一瞬间,青木被妖魔凄厉的叫声吓得瑟瑟发抖。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打倒妖魔吗?”柳媚儿不紧不慢的靠近妖魔,“这副身体流着妖魔的血液,拥有你们望尘莫及的速度,亦给予了我……能以单手挥动半妖魔剑士,将妖魔撕裂的力量。”
柳媚儿高高举起半妖魔剑士。青木清楚地看到,柳媚儿的脸渐渐显露出妖魔的样子。
“呀呀呀呀呀……………………”
碎成残片的妖魔的叫声并没有持续很久,青木抱着双臂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他不敢去看柳媚儿。
“呜、呜……呜……”
青木听到自己哽在喉咙里的哭声,从指尖传来的颤抖的感觉让他越发的清醒,刚刚那一幕,柳媚儿狰狞的脸上全是杀气,她和妖魔并没什么不同。
不,不对……
站起身,青木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口,拉住柳媚儿的披风。
“站住!你……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青木揉揉眼睛,那个时候柳媚儿温柔的侧脸青木现在还记得,她没有笑但却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柳媚儿……
很熟悉,让他心里在颤抖的名字。
她不是妖魔,青木翻身看着天花板上的斑痕,因为她是专门斩杀妖魔的半妖魔剑士。
“一定要回来啊。”
青木喃喃道。
……
“喂喂,怎么了?柳媚儿妹妹?”
“一个星期之后就会回来吧?”
“不能像平常一样以那男人的身体取暖就没精打采吗?”
柳媚儿的手伸向背后的魔剑。
“住手,别浪费体力,你本来就比其他人逊色,成熟点吧。”
“玩够了!芙儿、露儿,我们是一队的,别为一点点琐事起争执。”
“吕筱姐姐!这家伙可是排名最后的,别开玩笑了!”芙儿似乎还对柳媚儿加入队伍的事情耿耿于怀,“狩猎蚀心者的队伍中,通常会有一位排名个位的人,然后以1字头和2字头为主,3字头已经很少见了!这家伙……这家伙是战士中排名最低的呀!竟然让这种人加入!组织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上级的决定……”
“吕筱……”露儿紧握手中的半妖魔剑士,“从刚刚开始,那边就有人呢。”
“嗯。”吕筱也感觉到了,“…………那边的人,出来吧。”
“各位半妖魔剑士大人!等你们很久了。”
男人背着大他一圈的行李,从岩石后翻过来,他看起来和镇上的魂体居民没什么不同。
“那个大叔是谁啊?这里不是很危险么……?”
“……”
住在这里的人不是都离开了吗?
突如其来的状况和那男人僵硬的笑容让吕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是前面磨山镇的人,这次发出委托的人就是我们。哎呀,真是太好了,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我为你们带路,这边……”
男人的手伸向吕筱。
魔剑随即横劈过去,但只划过了男人的侧腹。
“吕筱!”
芙儿喊道。刚想冲过去,她就惊愕的看到男人以极快的速度退到岩壁上,瞬间,男人显露出真实的样貌……像蜘蛛一样伸展开的肢体攀附在岩壁上。
“情报、情报出错!”
吕筱抱着左臂,跌坐在地上,鲜血从狭长的伤口中汩汩流出。
男人在推开的短暂时间里,不但躲过了原本致命的一击,还反过来伤了吕筱。
“我听说只是普通的蚀心者,”吕筱按住伤口,“以、以我们这队人,要和这种级数的敌人作战吗?!”
男人似乎还在变化,腹部的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别,别开玩笑了,怎么是灵体?他怎么可以是……蚀心者?!”
“怎么会这样……芙儿!吕筱姐姐!蚀心者不是半妖超越了妖魔的界限变成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灵体的?!半妖魔剑士不应该都是妖身的吗?怎么会、怎么会……”
“避开啊!露儿………………”
蚀心者的舌头穿过露儿的肩窝,一卷就撕掉了她的左臂。
“真难吃……”蚀心者吐出露儿的手臂,“这样的身体可真难吃。”
“混账!”
芙儿双手持剑冲上去,可蚀心者更加灵活地在岩壁上攀爬着,很快就绕到了她的身后。
“芙儿!”
如果柳媚儿没有挡在芙儿的身后,那现在芙儿就会和露儿一样受到致命的伤害。
“柳媚儿……蠢材!明明没有实力还要出风头!啊………………”
芙儿逐渐逼近妖魔的界限,如果控制在不至于觉醒的范围内,半妖魔剑士的能力就会成百倍的提升。
“芙儿?”
吕筱看到芙儿的上臂颜色骤变,竟以极快的速度伸长,卷住蚀心者困住柳媚儿的手臂。
“你真大胆!就让你死得更加痛快吧!”
蚀心者放开柳媚儿,跃到芙儿身后,他的身体再度发生变化……手臂从中间断开,却以筋肉连接着,比之前更长也更加柔韧。
芙儿想回身,但已经来不及,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蚀心者的手臂以极快的速递向自己刺来。
“可恶……”
在芙儿以为就要结束的时候,却有人斩断了蚀心者的手臂。
“露儿?!”
“你竟然突然袭击我……我要双倍地还给你!”
露儿被撕掉的左臂和腹部的一部分已经奇迹般的再生。
再生能力?!吕筱简直不敢相信,露儿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生到这种程度。虽然他们身为半妖魔剑士,灵体本身都融合了妖魔的血肉,但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再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还有芙儿,双臂自由伸缩也不是简单的能力,从她的装备来看,难道脚也能自由的伸缩吗?按照常理说,这两种能力是要将妖力解放到极限才能使出的,但他们竟然能理所当然地在普通的战斗中使用出来……难道她们和自己一样已经……
这种可能性在吕筱的心中产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组织把她们送到这里来……吕筱看向一旁的柳媚儿,难道她也……?
“喂,爱惜生命的话就退下吧,这里已经没有你出场的机会了,”芙儿注视着被露儿斩断手臂的蚀心者,那从他的断臂中渐渐生长出新的肢体,“哼,始终要砍下首级!不然的话就算砍掉多少支手臂也没意思!不过……吕筱,我没听错吧,这蚀心者是怎么回事?传说里的蚀心者不都是我们这些半妖进化成的吗?应该不是灵体才对……”(未完待续。)
069妖魔之心(2)
“………他们是失败的作品,是最初的战士,不,称为失败作品实在不太恰当,这些战士其实是成功的,在组织初期制作的大部分都是魔化的妖灵战士,但他们都在短时间内超越人与妖魔的界限……进化了。这种进化类似于某种冲动,作为男性灵体在某种程度上是根本无法遏制的,换句话说,作为灵体,他们只要解放妖力,就无法再抑制觉醒的冲动。所以,从此以后组织才停止制造妖灵战士,觉醒了的就以蚀心者的身份放任不管……这也是现在被改造后的我们才被称为半妖魔剑士……以及男性蚀心者存在的理由……”
“嘿嘿……不愧是组织的6号,吕筱小姐真是博学呢!”蚀心者的身体已经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完全看不出被露儿斩断过手臂,“但你有一个严重的错误,而你应该知道的。”
难道是真的?!
吕筱最担心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组织也已经察觉到了……
“我会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嘿嘿嘿嘿—……”
蚀心者的速度比之前更快,话音还没有消失吕筱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
“各位!避开!”
吕筱还是晚了一步,片刻间,柳媚儿、露儿、芙儿都受到了几乎致命的伤害。
“吕筱,这感觉如何呀?真可惜呀,还以为你是个直觉敏锐的优秀战士,不过作为战士,不但要强,还要够聪明才能活下去……然而……太聪明的话,也不能活下去……”
“你是……什么人……?”
“如你所说,是昔日的妖灵战士所变成……嘿嘿,说的不多也不少哩……为了保存自己的生命,我把来杀我的战士……收拾了,只此而已。”
蚀心者伸长的手臂向吕筱的方向扫过去,就在马上要被他攻击到的时候,吕筱却消失了。
“噢……”当吕筱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蚀心者的视线中时,她已经将其他三人都安置在了距离战场百米远的大石旁。
“原来如此,虽然是一瞬间,但速度的提升却是惊人的,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在战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同伴当中也没人能捕捉到你的速度吧,难怪排名是个位数,‘宛如幻影’……因为这样才会被成为‘幻影吕筱’……果然名不虚传呢。但是……我看得出你的弱点就是持久力,所以才不会随便便使出吧,嘿嘿……你就尽管尝试一下这招对付蚀心者有没有用吧!”
吕筱和蚀心者的激战在一旁三人的眼中,几乎和妖怪之间的战斗没有什么区别,芙儿只能勉强地捕捉到吕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身影。
“咳咳,可恶,那家伙很厉害,她、她……咳……她应该一开始就用出来,那我们也不会……”
“恐怕,她是想在需要致命一击的时候才用吧,在那之前一定要保存实力。”
“啊?”
芙儿不明白柳媚儿的意思,在她眼中吕筱的这招对付蚀心者明明绰绰有余。
“瞬间提升妖气并不能中途停止,这招对精神和**都会造成很大的疲惫……吕筱本身应该知道使出次数的极限,10……不最多20次,但是现在已经超过了30次……相当乱来啊。”
“啊?你说的好像什么都知道,明明是最下级的!别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解啊!”
在芙儿和柳媚儿说话的时候,吕筱好像突然失去速度一样地被蚀心者按在地上。
“吕筱!”
“捉到你了,”蚀心者吐出缠满了筋脉的舌头,顺着吕筱的脸下缓缓舔着,“凭那种身体……你应经很努力了,不过反正也捱不过,我一直在等你到达极限,实在太好了……我该怎么……把你折磨致死呢?”
仿佛没有开刃的武器一样的舌头缓缓穿透吕筱的盔甲,然后是腹腔,速度极为缓慢的,一寸寸的撕开皮肉。
“啊啊啊啊啊………………”
“可恶!”芙儿站起身,但只迈出一步就跪倒在地上,喷在地上的鲜血和泥土混成赤棕色的颗粒,“呜,可恶……身体已经动不了了,不行……结束了……已经无能为力了,跟那混账说的一样……”
眼泪滴落在混着鲜血的泥土中,芙儿的余光看到已经失去意识的露儿,她受的伤最重,虽然已经开始再生,但绝对不可能再战斗了,而自己、自己也……
绝望像黑暗一样迅速地占领芙儿,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告诉她这场战斗,她们已经输了。
“绝望?”站起身,柳媚儿拾起地上的半妖魔剑士,“这种程度的情况嘛……我认为要更强的对手才行。”
“柳媚儿?!”柳媚儿的背影,逆光看来仿佛凭空消失在阳光中,“你……你的伤势……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嘿嘿……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妖力最弱的小鬼吗?哈哈哈哈哈……”
蚀心者背上的数支手臂齐齐的向着柳媚儿而去,然而无一例外地都打偏到柳媚儿周围的地方。
“奇怪……”蚀心者再度向柳媚儿发起进攻,但就像是他并不想伤害柳媚儿一般,所有的攻击都以极小的差距偏离了他所设想的轨道,“什么?!为什么打不中?!”
被蚀心者穿透了身体的吕筱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之前就盘旋在心中的疑问更加清晰了。
柳媚儿……她并不是看着对手,而是看着妖气的流动在战斗,如果对方是像蚀心者这种将妖气全开的对手,就更容易洞悉对方的动作,难道她……
只是为了对付蚀心者一心一意的钻研这招吗?!
古你轻易地避开了蚀心者的攻击,但当她跃起落在蚀心者身上时,仿佛是妖力一下被抽光了,没办法专心的回避开蚀心者的动作,轻易地被扫落在地。
“怎么了?臭丫头……你到底是强是弱……”
“哼,”吕筱捂着伤口勉强起身,“就算能够洞悉妖气做出相应的行动,但当开始攻击时,就不能适当地控制妖力,从而导致力量下降……各自的瞬间变化,或者连妖力解放的状态下,也不能洞察到妖气,实在太不像话了……一言蔽之,你修行还不够。”
“哦……你说的我都知道呀。”
站起身,柳媚儿和吕筱将蚀心者困在两人之间。
“且、且慢,”察觉到战况微妙的变化,蚀心者也不似刚刚那样对战局有十足的把握,“我……我有话要……”
“哼,虽然还有很多事想问,但总受不了你的喋喋不休。柳媚儿……别落后啊。”
“你也是。”
“可恶……本大爷……本大爷怎么可能被你们这群……”
被切裂的四肢还勉强挂在身体上,然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怎么,怎么可能……本大爷……被你们这种家伙……可恶……”
从身体上脱落的头颅顺着山坡的走势滚落到山崖下,激战的地方只留下一团无法辨认的,蚀心者的肉块。
“好了,终于,终于收拾掉它了。”
“嗯……真是的……遍体鳞伤呢……”芙儿俯下身检查露儿的伤势,她虽然还没有苏醒,但是腹部的伤口正在愈合,“……嗤,为什么你没事?你不是挨了很多攻击吗?怎么还能站起来?”
“……柳媚儿她受的伤……都避开了要害,只要有时间很快就可以复原。”吕筱几乎不用去查看就知道柳媚儿怎么会在短时间里就回复的,看她和蚀心者战斗的情形就可以明白,“……有一件事,我想问大家。由于对我们非常重要,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老实回答……”
“啊?”
“你们当中,有人觉醒过吗?”
“………我是,”柳媚儿想起那次被青木从觉醒的边缘拯救回来,“我曾经在圣城拉波勒大教堂一战中,以疲惫的身体勉强释放妖力,但却误以为到了极限,在强烈的痛苦涌上来,出神之际,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复了。”
“……哼,”芙儿抓抓头发,她本来还想装傻,但柳媚儿毫不保留地说出口,她也不能隐瞒了,“我也是,得意忘形地超过极限,和男的一样反抗不了觉醒的冲动,但……后来知道怎么的,又回复了自我,并压制住了冲动。听说…………露儿也是。她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极限时觉醒的。”
“哦?你和她……是好朋友吗?”
“嗯,我们是同期。”
“……那我问你,你们俩个试过与委托人,或者普通人发生过争执吗?”
“我的话……偶尔会呢,”芙儿不明白吕筱为什么这么问,“露儿嘛……比起和普通人争执,倒是跟同伴有着强烈的抗拒意识,从而引起各种各样的问题。”
“果然如此,还有一个不遵从命令,任意妄为,排名最低的女人呢,大家都是觉醒过的问题儿童呢。”
“吓?!怎么回事?难道这次行动还有什么内情吗?!”
“…………只是假设,假如我们这帮全是问题儿童的成员,以组织错误情报来跟正常无法打败的蚀心者战斗……”
“那你呢?”如果说她们都是问题儿童,那吕筱呢?柳媚儿不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先不论觉醒的问题,至少看不出你是个问题儿童。”
“……我也觉醒过,就在第三次狩猎蚀心者的行动中得知对方……是我的故友时,在揪下蚀心者的手脚,剑刃嵌入她脖子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是她。在那之前,她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叫过我的名字,更没有展现她原本的面貌,”吕筱的眼前是被她拥在怀中的,故友被斩的头颅,滂湃在胸口的愤怒与悲恸,她甚至没有机会告别,就在那时候,觉醒的畅快感蔓延到每个溢满悲伤的细胞,“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了,要以这个身体向组织复仇。我无法原谅把我的身体弄成这样,最终却又将我们用完即弃的组织。我装作服从组织,暗中调查他们,我一直认为应该有什么漏洞。而且……似乎我知道了……组织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吓?什么事?组织最不想被人知道什么?”
“芙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妙,一旦知道……就不能回头了。”
“……哼,装模作样。”
“这么说,你知道了组织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所以才会为被处分的对象吗?”
“刚才我说过,那只是假设,而我们四个就有这个共通点。”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跨越了界限又回到普通的状态,这和柳媚儿所知道的常识不同,“我们……会因为觉醒了而有所改变吗?”
“………………你们,应该已经感觉到什么吧?跟觉醒前妖气的质量明显不同,跟以前不同的,含糊的界点,偶尔突入其来的强烈饥饿感……我们……已经正在觉醒啊!”
“别,别说笑了!要跟那些怪物混为一谈吗?”芙儿眼前蚀心者模糊的肉块似乎提醒着她,这就是她的未来,“我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我可从来没想过吃人的内脏!”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虽说是觉醒,但并非是完全觉醒,而是处于半觉醒的状态,一般情况下,觉醒的时候会应为某些原因而令觉醒中断,或是处于缓慢的持续觉醒的状态。”
“可是……”
“手臂的伸缩也好,强大的再生能力也好,都是强行将妖力解放至极限的能力,能在一般战斗中毫不吃力地施展出来,肯定是从觉醒后开始的吧?曾经超越过极限一次,其实已经不能回复原状了。”
“什么?!”
吕筱的话令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对于半妖魔剑士来说,觉醒等于结束,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担心有一天,会成为妖魔。
“我们……我们……今后会变成怎样?只是这样……坐以待毙,等着变成完全的蚀心者吗!”
“露儿!”
清醒过来的露儿一直默默地听着吕筱的话,然而成为蚀心者,这是她绝对不想让其发生的事。
“抱歉,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我不知道我们这种情况,只是在开始觉醒后便停了下来,还是一步步迈向觉醒。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以及什么状态下觉醒,的确是个危险的状态。”
“…………好吧,由我来做牺牲者,”露儿勉强起身,“好好看清楚吧……”
“你想怎样?”
“实验呀。”
向极限逼近的妖气,露儿曾经经历过一次这种危险又充满快感的时期。
“露儿,快停下!以你的身体勉强释放妖气……”
“静静的看着吧,反正我这样守着极限再生,也只是死路一条,倒不如一次把妖气释放的极限……正如你所说,钥匙半觉醒等同于没有极限的状态,可以用来瞬间治好这伤势,而且不会完全觉醒,更有可能回复到原本的状态……但假如我不能回复,就这样变成蚀心者的话,不要犹豫,把我杀死吧!”
“露儿……”
柳媚儿和芙儿拿起半妖魔剑士,这一剑如果必须砍下去,她们知道自己也希望有人结束一切,绝对不要变成完全的蚀心者。
“以同期的交情,我会让你去的毫无痛苦的。”
“交给我吧,我不会失手的。”
露儿的妖气攀升到极限,被鼓动的妖气压迫的空气吹起了一阵强风,柳媚儿和芙儿的半妖魔剑士同时向露儿砍去。
“……放过我吧,我总算回来了。”
只差几毫米而已,露儿的头就会被砍断。
“露儿!”
“真实的……”吕筱总算送了一口气,“也太乱来了。”
“腹部,不要紧了吗?”
“嗯……好不容易,总算愈合了。”
“不要再乱来了,这次可以平安无事不等于下次也可以。总之,不清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要是想一直维持人类的意识,就不要再做蠢事。”
“知道了,我不会再那样冒险了,对不起。”
“既然露儿也没问题了,我们就此解散……怎么了?柳媚儿?”
发现柳媚儿突然看向原处的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吕筱问到。
“没什么,”只有一瞬间,柳媚儿似乎感觉到在那里有人窥视他们,“没什么,只是错觉。”
“……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就各自回到不同地区的工作岗位上去,虽说派给我们的工作会有不少错误情报,但是只要能好好地彻底执行,别无他法了。如果我们就此团结起来,对组织来说是莫大的威胁……我们装作毫不知情,不会抱怨任何疑问,完成工作便回去,这是组织所期望的。尽管如此,平常不要疏忽大意,现在这种如履薄冰的情况,行事必须更加谨慎。还有,为了避免被怀疑,你们要尽量服从,以消除问题儿童的引向,由于本来就不是能够尽快解决的事,所以暂时不要太过分,除了我之外呢……”
吕筱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样,在觉醒的边缘挣扎的同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们。
“你……吕筱你打算怎么办?”
似乎察觉了吕筱的想法,柳媚儿有些担心她是不是会做什么过激的决定。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今后也会继续调查组织的事吧……尤其是觉醒一事,对我们来说可是刻不容缓,所以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们,因此,在那之前,不要勉强行事!不过也别太担心,你们觉醒过之后,实力提升不少,我敢说你们的实力已可以和排名个位的战士匹敌,而且……和同伴交手恐怕也是早晚的事,看过我的实力的话,你们也大概能想象到6号以下吧,其实6到9号也没什么了不起,若你们分别要跟他们一对一交手也不一定会输。”
“别说笑了……”
想起吕筱瞬间提升的速度,芙儿一定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战胜排名个位的战士。
“嗯……问题是5号起往上的排名,坦白说,我觉得5号和6号之间存在着极大的鸿沟……5号的梅磬,4号的菲菲,3号的佳南,2号的无心,1号的无梦……”吕筱用半妖魔剑士在岩石上一一刻下代表半妖魔剑士的印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怪物。如果碰上这班人,马上放弃交手这种选择吧。”
和这些怪物交手……对于排名在前十外的芙儿、露儿和柳媚儿来说,几乎等于是送死。
“情报暂且说到这里,现在还没有真凭实据证实,组织的确要收拾我们的意思,别忘记这点,也没必要过分敌视同伴,但要记住,对任何人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各位,后会有期。”(未完待续。)
070妖魔之心(3)
与蚀心者一战后,柳媚儿独自回到镇上。
本来应该是和平常一样的事,却因为和其他半觉醒的半妖魔剑士的相遇以及吕筱的情报而变得不同了。
从今以后,她要面对的敌人,不只是妖魔……还有半妖魔剑士。
“喔!柳媚儿,我看到了,是那个镇吧?”
青木站在山坡上,远远看到了依山势而建的兰亭镇,那是一座美丽的古城,然而因为妖魔横行,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没人烟的废墟。
三天前,战斗结束后,柳媚儿在树林与鬼卒陈阿九见了面。
他就像是不知道这次情报错误一样地夸赞柳媚儿的进步,然后,又丢给了她一个狩猎蚀心者的委托。
……兰亭镇……
“这次好远啊,就像去到山区边境似的!快点,柳媚儿!”
与青木的兴奋比起来,原处的兰亭镇越发显得荒凉。
柳媚儿有些发愁,她奔向把青木先安顿在附近的小镇,但站在山岭上看下去,兰亭镇就像霸占了整块山区一样的,方圆几百公里都是一片死寂。
更令柳媚儿担心的是,她隐约地感觉到了同伴,却丝毫感觉不到蚀心者的妖气。
进入城市中,兰亭镇的残破更令人震惊。从沿街的窗口向屋里看去,还残留着有人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痕迹。
“呜……这是什么啊,城市怎么变成这样……”
“青木,走吧。”
柳媚儿有一种身体被粘住的不协调感,就好像每个细胞都在发出警告似的。
“哎呀,你好……”有人坐在一座房屋的废墟上,过腰的长发整齐的梳在一起,然而她的眼神却是青木见过的半妖魔剑士中最为冰冷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呃,他是我带来的,因为附近没有可以留宿的城镇,只好带他来了。来这里花了不少时间,我还以为已经到齐了,看来其他人还没到呢……”
“你说什么呀?!不是已经到齐了么?这次只有我和你两个呀。”
“两个?!”
“凭我们两个队伍觉……蚀心者吗?!”
“嗯,”抱膝而坐的半妖魔剑士显得轻松无比,晃着身子回头和柳媚儿说,“对呀,因为有我在嘛,所以不需要其他人。你跟着我就行了……”
难道是排名头五位的……印记呢?如果看到纹章的话……
柳媚儿的眼睛急速搜寻者标记着半妖魔剑士排位的纹章,然而那半妖魔剑士却勾起嘴角,倏然间窜到柳媚儿身后。
“你的气味……很像蚀心者哩!”从背后锁住柳媚儿的动作,“乖乖的,别乱动呀,我不过想稍微闻清楚这阵味道……我很喜欢这种气味哩。”
“混蛋,放开柳媚儿!”
青木冲过去,却被半妖魔剑士踢开了。
“小子,别碍事,我会杀了你的!”
“咳、咳咳……”
“可恶……!”
看到鲜血从青木的额边流下,柳媚儿用尽力气想挣脱开那半妖魔剑士的束缚,但只是被缚得越来越紧。
她想起吕筱所说的话,这就是前五的实力吗?
“哎呀,哎呀,真有力气哩,那小子被打,令你这么生气吗?不过你还是动不了哩,真可惜,力量不足真叫人伤心呀,”手伸进柳媚儿的衣内,那里是她和青竹的血肉结合的地方,那半妖魔剑士将手指刺入她的胸口,沾了柳媚儿的鲜血的手指送到嘴边,轻轻舔过,“味道真怪,你真的是我们的人吗?如果……你是蚀心者的话,我会马上杀了你哦!”
“放开柳媚儿!”青木抽出一直藏在背囊中的剑砍过去,逼得那半妖魔剑士放手,“你、你再对柳媚儿做出任何古怪的举动,我绝对不会客气!”
“喂……你不觉得很漂亮吗?但是身体被劈开时,四周就像涂上玫瑰般的鲜红色,哼哼……不如,”抹过刚被青木划伤的左臂,“就让这小子美丽地……绽放吧……”
菲菲!
柳媚儿想起吕筱分别时对他们所说的最后的话。
……这人从不顾及他人和同伴的性命,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战斗,见到流血比什么都喜欢的女人,就算有多不自然也好,你们都要尽量避开与她接触,这女人对狩猎蚀心者异常执着,千万别让她知道一切关于我们的事,她的名字叫菲菲……
她是组织的4号……菲菲!
“咦?一看到我的印记,你的脸色变得很差呢……难道你知道我的事?到底从哪里听来的?我倒有点兴趣哩,但首先……”
如果不是柳媚儿提防着,青木此时已经被菲菲斩成了两半。
“嗯……”
挡住菲菲的剑已经非常吃力,柳媚儿明白即便这样周旋下去,青木受伤也是早晚的事。
“咦……意外地敏捷呢。”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有规矩,如果杀了人的话,自己也要赔上性命!刚才你全心想要一刀干掉他……你也想死吗?!”
“你们真笨哩……那不是要自我申报的吗?明明自己会被斩首,大家又怎么会如实报告呢?就算被人发觉……一并解决掉不就可以了……?”
菲菲好像并不在意一样的,用轻快的语调说着,这令柳媚儿的心中渐渐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啊,对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菲菲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的半妖魔剑士以肉眼分辨不出来的极快的速度挥出去,割断了柳媚儿的双腿。
“啊啊啊啊啊啊………………”
“柳媚儿!”
轻轻松松挡下青木的剑,菲菲像对待孩子一样悉心解释。
“好了,我来解释一下游戏规则。从现在起,我会跟这小子交手。当然我不会认真出手啦,会将就他的实力哩。但每过一分钟,我便会把力量和速度提升一级……嘿嘿,就算这小子多努力,我认为不到十分钟,他的脑袋就会搬家啦……所以在那之前,你最好顺利接回双腿噢,这样才能救他嘛,嘿嘿,如果花费太长时间,那小子就没命了,但是太急的话,又会令接回不顺利,也是徒然。怎么样,有趣吧……?”
像对待地上爬行的动物或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将青木的生命当作游戏的赌注,菲菲冰冷的眼睛令柳媚儿非常地愤怒,但是她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她。
青木正在很艰难地抵抗菲菲的攻击,柳媚儿不处理好双腿,那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她的身体在充满了废石的路上艰难的爬行,直到摸到自己被斩断的腿。
柳媚儿在伤口处释放出恰到好处的妖力,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如果不冷静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艰难。
“哎呀,哎呀,比想象中还能干哩,我真有点佩服,”菲菲没有料想到这个废物竟然可以如此冷静,“虽然早了一点……提升一级。”
比起刚刚能勉强应付的力量和速度,此时菲菲的动作在青木眼中变得模糊,残像留下的锯齿一样的半妖魔剑士边缘使青木无法预测菲菲的走向,只得凭着感觉躲避着。
“哎呀!”
菲菲的半妖魔剑士压着青木的剑,无法抵抗她的力量,青木手中的剑压到了自己肩胛骨上,伤口虽然不深,却震的青木左臂一阵麻痹。
“青木!”
“要好好握着剑,刀刃是双面的,所以也会向着自己哩。哎呀,哎呀,你可不能分心哦,”见到柳媚儿因为担心青木而无法顺利地接回双腿,菲菲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提醒你一下,四肢被斩断后,时间拖得越久,便越难接回哦,别以为会有很多机会,时间流逝,伤口愈合的话,就再也不能接回去哩。”
“嗯………………”
青木已经无法躲开菲菲,但是他却可以一声不吭,只要不打扰到柳媚儿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为了不打扰你,这小子不管如何被砍也不叫一声哩,他的样子,即使浑身是血也默默忍受着呢!哈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你的攻击都没中,还是别多话了!你的什么狗屁攻击,根本连擦伤我都不行!”
明明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青木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与菲菲正面对峙,然而他必须站在柳媚儿的面前,一直以来保护他的柳媚儿的前面。
“哼哼,你们真是出色哩……”菲菲的身体微微的颤抖,那是许久未曾经历过的刺激感,“没有办法了呢……我实在很期待看到呀……杀了你们中的一个后,另一个哀号的样子……”
就是这里了,青木握着剑的双手有些颤抖,这座废弃的城市即将成为他的终点。
“咦?你们在这种地方干吗?”
从废墟中走出的少女身穿破旧的黑色罩衫,惨白的没有表情的脸色和这座城市一样,仿佛停留在静止的死亡线上。
“别过来!快逃!快逃呀!”
那个女人会连你一起杀掉的!几乎挪不动脚步,青木只能不断高喊。
“逃走?为什么?”
“…………哎呀…………终于来了吗?本来还想再多玩一会呢。”
“呃?”
似乎只有青木还没有意识到,他与菲菲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两把魔剑,两名战士,还有一个人类的男孩……组织什么时候有这种组合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是,那个男孩,从刚才起,就散发着阵阵令人垂涎的味道,我已经忍不住了……”
这是青木第一次看到蚀心者的样子,和普通的妖魔不同,甚至称得上优美的形态却比妖魔更加令人恐惧,修长的脖颈连接着头与躯干,长发变得像一根根柔韧的鞭子,而她的双臂也同样,像挂满长鞭的翅膀。
“怪、怪物!”
“哎呀,哎呀,看来真的很厉害哩,我们……会赢吗?”
虽然这么说,但菲菲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恐惧,表情平静得令人胆寒。
已经没时间了,柳媚儿拿起另一条没有接好的腿,现在只有尽量把腿接回去,才能带着青木从这里逃走。
“总之……除了那里的男孩外,都不需要……也就是说……妨碍!”
蚀心者原地半跪,从头部和肩膀延伸出的皮鞭一样的触角在空中划过,以她为中心的百米内的一切物体,都被切碎。
“哎呀,本来打算把男孩以外的东西切碎,但两个都平安无事……”逃开蚀心者的攻击,柳媚儿勉强救出了青木,但菲菲则游刃有余地躲开了,“你们两个……很强的吗?”
“嗯!”
刚刚接好的左腿还没有像右腿一样回复完全,顺着伤口深处的血远远看去像一条绑在柳媚儿腿上的鲜红的丝带。
“这小子交给我吧!”菲菲拉过青木,“你要尽快接回那只脚呀!别看过来!现在可是分秒必争的啊!你也看到那个蚀心者的力量了吧?!我们不是内讧的时候了!”
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只有相信菲菲,然而就在柳媚儿放弃的瞬间,菲菲却将青木扔向了蚀心者。
“中计了!”
“青木!”
将柳媚儿的头按在地上,菲菲用身体的重量封住了她的行动。
“真抱歉,不小心脱手了呀。”
蚀心者的触手像茧一样缠绕在青木身上。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混蛋!青木……!”
“我刚才也说过的吧,像你这么力量不足,没可能推开我的手呀,更何况要对付那么强的蚀心者……你绝不能抱着那小子来战斗的……”
本来保留着较好面容的蚀心者正准备享用一顿美餐,唇角直裂向颚后,露出里外两层参差排列着的尖利牙齿。
“啊………………”
“你就像见死不救哩,某种层面上说,可是个聪明的选择……”
已经没有选择了。
柳媚儿的耳边响起吕筱曾经说过的话,“千万不要让菲菲知道我们的情况”,然而……
如果这样下去,青木就会被蚀心者撕裂,连内脏都不剩下。
释放出的妖气渐渐聚集。
“没用的,就算将妖气释放接近极限,也不及我现在的力量呀……呃?!”
挣脱开菲菲,柳媚儿割断蚀心者的触手救出青木。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那蠢材气昏了头,超越了极限呢!为了救那个小子,你已经变成蚀心者了,该怎么办才好哩?傻瓜,你已经救不了他啦,哈哈哈哈哈,干脆连你一起杀掉,哈哈哈哈……呃?奇怪……”
眼前是同往常无异的柳媚儿。
明明已经超越界限了,菲菲认为她应该已经变成了蚀心者才对。
“你搞什么……刚才明明已经超越极限,你不是在骗我吧!?看来双脚也完全接好,不是一旦超过极限,便再也没办法复原了吗?啊!莫非你……”菲菲露出了然的笑容,“很早以前就觉醒了?有趣……非常有趣呀……今天可以把你们一起斩成八块呢!”
“……青木……抱着我……”
“呃?!”
“我们要离开这里,”柳媚儿低声说,“以我现在的实力,跟哪一个交手都毫无胜算,现在只好全力逃走。你要好好抱紧我,不要掉下来……快点!”
“……嗯……”
搂住柳媚儿的腰,这是第一次与她相距如此接近,几乎可以闻到那种淡淡的冷香,青木的脸上一阵燥热。
“再抱紧一点!尽全力抱紧!拜托你……”感到青木瘦弱的双臂缠绕在自己的腰间,柳媚儿恍惚又似回到了自己遇到青竹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多么危险她都没有抛下自己,“拜托……千万不要被摔下来……”(未完待续。)
071妖魔之心(4)
柳媚儿一跃而起,向着森林的方向奔去。她不知道自己和青木有多少机会从蚀心者或是菲菲的手上逃走,但是即便是一线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哎呦,看来打算逃走呢!”
撕裂柳媚儿的**已经超过了对付蚀心者,菲菲曾经斩杀过不少蚀心者,不过像柳媚儿这么有趣的还是第一次。
菲菲想追上柳媚儿,但是蚀心者挡住了她,如果不是身形灵巧,只这一击,菲菲就会被无数触手贯穿。
“……全都避开了吗……不过,你说要把我斩成八份,真有趣呢……那小子我很快就会捉回来,就让我先收拾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吧……”
“哼……”菲菲看向柳媚儿的方向,她的视线中已经没有那两人的身影,但是不要紧,就像蚀心者说的,很快,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们,“怪物……你别太得意忘形了!”
已经远离了半山腰上的城市,在柳媚儿怀中的青木看到破败的城市中残留的几处完整建筑突然塌陷。
“古,柳媚儿……那里好像……”
“嗯……”
战斗看来不会僵持下去,柳媚儿加快脚步,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跑得越远越好。
菲菲与蚀心者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
蚀心者长鞭一样坚韧的触手像荆棘一样缠绕在菲菲的四肢上将他高高吊起,仿佛是数百年前的殉道者。
“真可惜,看来我的力量在你之上……”
“可、可恶!”
“你已经是俎上肉,怎样?要向我求饶吗?说不定我会听从的。”
“…………嗯…………你、少说话吧!你的嘴很臭呀!”
扭断菲菲脆弱的脖颈时,骨头断裂的声响在古城复杂的街道中回荡。
“真可惜……我最讨厌没教养……的人,好……那些孩子,啊……仍只是走得这点距离呀?没有实力,头脑迟钝,简直是不堪入目。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咦?”蚀心者的眼中映着天空近乎透明的水色,她被斩断的头颅缓缓滑向地面,“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
菲菲踩在蚀心者的头颅上,她的半妖魔剑士上还染着蚀心者的血。
“你的首级……”
“真愚蠢……以为只是扭断脖颈就可以了结我吗?”令人不快的骨头相互摩擦的吱呀声从菲菲的体内传出,她被扭断的脊椎正以缓慢的速度回复到正常状态,“若真要干掉我,便该砍掉我的头哩。”
“你才是……真正的怪物……”
蚀心者强大的妖气瞬间消失在兰亭镇。
柳媚儿停下疾驰的脚步,她本以为菲菲和蚀心者的战斗至少会再给她和青木一点点时间,可是这场战斗的速度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她能感知到菲菲几乎没有损伤。
面对上位的4号,无论柳媚儿怎样压抑妖气都没用,被菲菲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柳媚儿?”
“青木。我们……在这里兵分两路吧。”
“吓?!”
“我们刚才离开村庄时,正好向着北方前进,我现在会向东北走,而你则向西北方向前进。”
“可、可是……”
“不用担心,她一定会追我的方向,即使弄错,也不会走到你的方向,放心吧。”
“不要啊!柳媚儿!我要和柳媚儿在一起。”
“你要听我说!没有时间跟你详细解释,她是感觉着我的妖气而追来的,所以……”
“不!不是的!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我只想帮助柳媚儿!我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但我想一直守护在柳媚儿身旁啊!”
想要流泪的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只在这一瞬间,柳媚儿才明白为什么她愿意将青木带在身边,就像青木愿意跟着自己是因为留恋那种感觉,而现在她也同青木一样。
“即使你不拯救被那家伙袭击的我也没关系,甚至用我作盾牌、诱饵也不要紧!但要是柳媚儿你被杀掉、不能再相见,是我最无法忍受的!即使死也不要紧,让我跟你一起吧!柳媚儿!”
那是一个瞬间在脑海里闪过的场面,仿佛自己正在青木怀里,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大叫着,紧紧抱着自己……
柳媚儿曾经那么希望能有人一直陪着,一直在她身边,那段一瞬,她自己也想同青木一样,只要能保护他,即使彻底消失也不要紧……
捧着青木的脸,柳媚儿轻轻吻着青木,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她想感谢他让她回忆起来那个温暖的片段。
“柳媚儿……”
“跟你约定,我是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活着,然后再次跟你相见……”这不是永别,只是我们暂时分别而已,“所以,别死啊,我一定会来找你,我们要努力生存到那个时候。”
青木的哽咽声渐渐消失在林间,这是一片广袤的森林,离开自己,他会很安全。
柳媚儿在心中默默祈祷,拉波勒之神啊,要是你真的存在,请你聆听我的请求。即使只是一点也好,请赐予力量给这个男人,请大发慈悲予这个只带着一柄剑,独自一人正穿越这远离人烟的森林的男人,直至……直至再次和我相遇为止。
……
“唔……”双臂伸向空中,菲菲轻松地晃着脑袋,“好,脖子总算不疼了哩……那么……开始去狩猎另一头蚀心者吧……”
追上柳媚儿比菲菲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对于菲菲来说,它蚀心者般的恶臭在森林中就像一条拴在动物身上的铁链。
“哎呀,哎呀,你实在太慢了哩……”
“呜……”
被逼到崖边,柳媚儿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你有太多徒劳的行为,战斗方法也是,既然隐藏着推开我的力量,便该更有效地运用呀,不过……不好意思,因为刚刚和顽强的对手战斗完,仍然很兴奋哩,嘿嘿嘿,我要将所有蚀心者都杀得片甲不留!”
只能这样了。柳媚儿压抑住自己的妖气,虽然这是对付蚀心者的不二法门,但是如果菲菲的妖力如此之强,也应该可以应付一时半刻,然后……
“这是什么?竟然压抑自身的妖气……已经放弃了吗?你实在……太没意思了!!!”
虽然很勉强,但是柳媚儿依然能够洞悉菲菲的动作。
“呀哈……这是什么?难道……你是以妖气的流动来捕捉我的行动?什么呀……有两下子嘛……不过真抱歉……刚才我说了太没意思了……!”
突然产生的不协调,就同柳媚儿刚刚踏入兰亭镇时身体向她发出警报的情形一样,她的身体先于意识闪开了菲菲的攻击范围。
“哎呀,哎呀……直觉蛮不错呢……差不多是时候使用那招了哩。拜托啊……千万,别一招就死掉呀……”
菲菲妖气的流动告诉柳媚儿,她将使用自脚下至右肩的斜斩,然而当菲菲靠近时,却瞬间变成了由上至下斩向左肩。
明明已经捕捉到了攻击的趋向,却依然抵挡不了,不过片刻,柳媚儿已经伤痕累累。
刚刚的不协调感。
在剑砍向柳媚儿身体的瞬间,她似乎看到菲菲的半妖魔剑士弯曲成锯齿状,像蛇一样撕裂开她的身体。
“嘿嘿,加入你的对手并不是我……你该可以去到一个不错的境地。其实我呢,本来是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的外号……如黑之无梦,幻影之吕筱什么的……因此我拼命在苦练必杀技,并将之命名,然后让大家知道可以这样称呼我……”菲菲手中的半妖魔剑士倏然变得像流水一般,“这个是流云卷,是否觉得流云菲菲是个了不起的名字呢?但很不幸地一直传扬不出去哩……因为见过这招的人,大多已经死掉……”
仔细观察,柳媚儿才发现菲菲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摆动,将剑高速的挥动,并配以非比寻常的手腕变化令剑产生如蛇般的扭动,柳媚儿意识到菲菲的招数她不可能捕捉到。
没有胜算,根本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柳媚儿举起半妖魔剑士,她没有选择,只能……
“哎呦,看来还想战斗呢?难道还有什么胜算?咦?什么?从正面展开突袭?是自暴自弃,还是另有什么方法啊?”直冲向菲菲的柳媚儿在她面前突然消失,“什么呀……真令人失望……”
在柳媚儿消失在面前的时候,菲菲已经判断出她的意图,水波一样的半妖魔剑士向身后挥去,柳媚儿的手臂应声而断。
“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没意思……够了,受死吧!”
半妖魔剑士自左肩向下撕裂柳媚儿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踏在崖边的脚探空,柳媚儿翻身跌入深厚狭长的峡谷中。
只能这样了,如果想从菲菲的视线中逃开。
以坠崖跌落的几秒钟里,柳媚儿在心中祈祷,希望悬崖下湍流的河水能使菲菲相信自己已经葬身于此。
“真难为你了……险些被你骗到呢……”刚刚爬上岸,菲菲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特别是被斩下右手的一幕,相当精彩,加上那致命一击,让人以为已经分出胜负,很不错的构想哩,回想起来……之所以被我逼到悬崖那种鬼地方,也是你计算过的吧?一开始我就被你玩弄与股掌之上了吗?不过……你不知道吗?身为攻击性战士的我们……是不可能再生身体的哦……”
柳媚儿曾经见过露儿被蚀心者撕烂的左臂迅速再生,如果她释放妖气的话,或许不会像露儿一样迅速回复……但是……
“怎么?”菲菲看着柳媚儿惊讶的神情,“你不知道吗?虽然浪费时间,但是我们是可以将被切断的肢体接回的类型。再生却不可能哩,即便是最上位的攻击性战士花上大量的时间,最多也只能回复到普通人类的手臂,我想说的是……你觉得这次我会给你机会吗?”
菲菲手中攥着的正式柳媚儿的断臂,手腕轻轻摆动,流云卷强大的撕裂力就将残肢粉碎成无法拼接的碎片。
“真可惜,你不应该让我斩下惯用的那支手臂哩。”
已经无法再接驳回去,柳媚儿飞奔着逃离菲菲的身边。只是,如果还有一点点机会,柳媚儿将妖气集中放在断臂处……
“咦……你有自己仔细听我说嘛?”
“你!”
像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简单,菲菲跟着柳媚儿身后。
“我说过的吧,我们是没有再生能力的呀,似乎……你在模仿曾经见过的人的再生呢,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是没可能,因为结构不同嘛。在刚成为半人半妖时,就会为了幸存而保护自己,还是斩杀敌人这最基本的想法上做出分解,之后的训练,修行也会有所影响……喂!别跑哩!要仔细听呀!”
要跑,不能停下。柳媚儿的视线中只剩下永无止境般的苍郁的林木,每走一步,胸口灼热的疼痛就提醒她身后紧紧跟随的如同死神般的菲菲。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要杀了那个人,她要复仇,然后,她还有一个约定要遵守,去找到青木,无论什么地点,什么时间,找到他。
“还不放弃吗?似乎是有什么原因令你这么坚持呢……是和那同行的小子约定了吗?还是要向夺取自己一切的人复仇?其实基本上都是这些原因啦……因为必须守护的东西,为了要复仇而活下去什么的……真实弱者愚蠢的幻想。”
还有一线希望,柳媚儿的左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半妖魔剑士。
然而只一瞬间,希望就在眼前破灭,菲菲斩掉了柳媚儿的左手。
“这样就再也不能提剑了哩,一天之内,你的四肢全被斩掉过呢。嘿嘿。不过也差不多是完结的时候了,因为你的关系,今天很开心呢……”
要结束了,要结束了,要结束了。
柳媚儿阖上眼睛,即使有一百个不甘心,她已经没有抵抗的力量了。菲菲的剑在头顶上高高举起,当这把蛇一样的半妖魔剑士落下时,柳媚儿的生命就走到尽头。(未完待续。)
072妖魔之心(5)
“谁在那里!?”
菲菲的身后站着一名像隐者般身着浅灰色长斗篷的人,她的脸埋在阴影中,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常年生活于此的守林人。
“住手好吗……”
“吓?!你是什么人呢?感觉不到你有妖气,不会是同伴呢?普通人?”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在沉默着。
“嗤,来得真不是时候,我讨厌在我享乐时被人妨碍!”
“走啊!”
柳媚儿喊道:“她会连你一起杀掉!这家伙不正常!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妖魔,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斩杀!快点离开啊!”
“是吗……”
“说什么呐……”菲菲斩过去,却不知被什么力量弹开,“咦?你……刚才干了什么?呀……什么?!为什么?”
菲菲的流云卷一次次斩过,但却没有伤到那人分毫,她就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包围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挡开了我的剑?!”
“你的剑法很独特……不过……在高速移动无数次的剑前,这全是没有意义的……”
菲菲的身体被割开了无数的伤口,甚至看不见那个人的动作,只是平白的,被空气撕开一般,菲菲倒在血泊中。
“为,为什么……连白刃都看不到的剑……”
“不!”
血光崩现,像是红色的烟雾,菲菲消失在面前……
……
阳光打在脸上,柳媚儿睁开眼睛,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微粒以极为缓慢却又灵巧的速度在眼前滑过。
“这里是……”
菲菲!
回想起那日在林中的激战,遍布全身的伤口才开始疼痛。
“疼!”
被压迫的左手腕被砍断一样传来剧烈的痛楚,连接到指尖的神经突突跳动着。
柳媚儿难以置信的盯着看自己已经被砍断的左手,完好无缺的连接在身体上。
“手……”
“你是以自己的力量接回手后失去意识的。在不习惯接驳四肢下将妖力释放至极限,而且还被折磨至重伤,你的体力早就透支了,但值得一提的是,你竟然可以保持意志到接驳回双手……”
“你是谁?”
“……”
“这里是什么地方?!已经过了多少天了?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青木将手中的食物丢给柳媚儿。
“先吃了这些东西,即使是半妖,在激战后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也撑不住的。”
“……一个星期?我竟然睡了一个星期……?”
见柳媚儿跳下床,青木单手把她按回去。
“你想怎样?”
“我必须要回去,如果不赶快回去的话组织会采取行动的……青木!放开!”
“那么不想要命的话,我可以直接帮你。”
“呜……”
“给我听好!那个追杀你的女人还活着,虽然我把她打得伤势比你还重,短期内不能活动,但是她还没死!而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没有复原……现在的你,即便是一只普通妖魔也无法击倒!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
“…………可恶……可恶……可恶!”
单手挥动着魔剑,面前比普通人躯干还粗一倍的树木断成数不清的碎块。躲藏在这片森林里的时间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渐渐地,她所居住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空地。
“……吃完了吗?”
不用回头,青木就察觉到柳媚儿站在她的身后。
“是,将食物放进嘴时,才发现自己多么饥渴,谢谢你出手相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样……”
“变强了……对吗?我们分开以后发生过很多事,你所见到的那个懦弱的青木,也是因为我刚刚来到这里,才会是那样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了,她说过,也许你已经忘了,我叫沐清扬……”
沐清扬,很熟悉的名字!
那个梦里的人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每次想起这个梦,他几乎是柳媚儿胸口永远摸不去的伤口,虽然在梦里,也有些是幸福的片段……
如果那都是真的?
“怎么,想到什么了吗?”
柳媚儿的胸口仿佛被束缚了,疼痛,压抑,那里是一颗残缺的心。
“想不到……当时的你幸存了下来,并成了半人半妖的战士……既然活下来了,就该忘掉一切,接受轮回重生之后以新的身份活下去。为什么还要再战斗?放弃吧……妖魔之王的力量太强大了,所谓那些半妖战士中,根本没人能够杀死她。更何况你现在连半人半妖都谈不上……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力量、速度上都低于你以前的水准,看……”
沐清扬脱掉外面的长袍,在浅灰色的披风下,他的身体上密密麻麻都是鳞甲和累累伤痕。
“我曾和那些邪恶比拼过,从此再也无法回头,这个在提醒我,我无论怎样拼命挣扎也战胜不了命运的安排。”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只装着半瓶蓝色药剂的小瓶子,不住颤抖。
“回头吧……能在那些邪恶力量手里幸存可以说是奇迹……活下来的我现在只当自己已经死掉,在这个陌生混乱的地方,拼命压抑着妖魔气息,像个白痴一样浑浑噩噩的生活。可惜我始终还是没有忘记你,那时候的影响对我实在太大了……虽然我强行抹掉记忆,可身体却至今仍记着当时的恐惧感。”
“不!你刚才说,我应该忘掉一切以新身份活下去……但我根本做不到,对于我,战斗就是一切。曾经一度失去了生命、说话、活着的喜悦这些事,是战斗让我感到了我还存在……所以我只能前进,我不能忘掉所有,就那样以新身份活下去。”
“……是吗……是这样呀……也许我是多此一举了吧……”将扔在木屋柴垛中的魔剑扔给柳媚儿,沐清扬说,“我教你一些东西……其实这个很简单。”
……
柳媚儿将妖力全部释放后凝聚在一只手臂上,这是比想象中还要困难的技巧。维持在极限状态所消耗的精神力使柳媚儿倍感疲惫。
“似乎蛮合身呢,”洗掉一身污泥,柳媚儿穿着的是沐清扬从村子里找到的衣服,这是一身武士服,看上去让她显得英姿飒爽。“坐下,即使没胃口也要把这些吃下去。”
咬着不知道沐清扬从哪里弄来的奇怪果实,柳媚儿自己端详起沐清扬被篝火映红的脸。
“你并没有改变呢……和我刚见你一样……”
“你也知道吧,虽然我现在几乎就是一个妖魔,恐怕到死都是这样子了……如果你仍然记得很久以前的事,就可以知道我一直都在保持着这幅模样吧。你……还记得那时候吧……”
深深藏在心头的伤痛,大部分时间柳媚儿都不愿意去正视。
“我看的出来,你并没有完全忘记……和我一样,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
多年以来,柳媚儿都尽力不去回忆那些片段,当她决定以后,喝下孟婆送给她那碗东西,她就已经决定,无论多么痛苦,她不能在重蹈覆辙。
不过这是这么久以来,柳媚儿第一次流泪。是因为和沐清扬相遇才恢复了的记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幸福,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份感情,但她也没有怨恨过因此失去生命。
“活下去。”
沐清扬昂起头,看着晦涩的天空,他已经失去过太多的人,“只有你继续活下去,才是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右臂突如其来的抽搐。
柳媚儿抚住手腕,这是她从沐清扬那里得到的饯别礼物。
“你终于能完全掌握自己的极限,不要忘记这种感觉。”
用尽全力,柳媚儿也无法将沐清扬逼到气息紊乱的境地,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剑法和你有多接近?”
“用剑最需要的是强韧的精神力,所以时时刻刻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我以为你能保持着心境平静所以才教你这剑法……可是我错了,虽然表面看起来的确如此,但是你却是个内心时常有一团火的人。你太情绪化,也就是说……你在这剑法上根本没有前途。”
“呜……”
这剑是柳媚儿唯一的支撑。她不甘心,现在的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沐清扬的程度。
“……在你而言,已经很不错了。起来。”
在柳媚儿起身的一瞬间,沐清扬将她还残留的右臂从肩膀处斩断。
“啊………………你,你干什么?!沐清扬!”
一只右手被按了上来,很快她身体那强大的修复力就接纳了这个新的肢体。
“因为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好意思,我只能再创造一个新的伤口。这是那个半妖的手臂,鉴别礼物,拿去吧。”
“你,你在说什么?!太乱来了!这不行……不可以!”
“柳媚儿,虽然即使用了它持续力也没有任何改变,但你使用它,至少可以让你的攻击威力和速度都能达到我的一半,对于现在的你……这是必需品。”
“可是,沐清扬……”
“够了!听我说。那时我在村庄中看到你时,我的心已经无法再平静了,这次之后我会离开,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我说过,只为了你能生存下去……所以,不要再拒绝了!”
“我……等一切完结后,我就去找你,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接下来,我会在上面等你,不用担心,我们还会见面的。”
沐清扬笑着,一步步走进了密林深处……
那之后,柳媚儿将手臂接驳在自己身体上并离开了森林深处的小屋,但刚刚传来的阵痛令她感到不安。
“刚才……右手……”
柳媚儿顺着原路折回,但几乎同一时间,比从右手传来的不安感还要强烈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向她逼近的感觉,更令她感到惶恐。
“什么东西……?有什么庞大的东西……”
“哎呀,哎呀,你好,奇遇呢,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相遇哩,咦,你的右手……”
“菲菲……?!”
“你真讨厌哩,只一阵子不见就把人家忘掉了?真讨厌……我很伤心啊……你真是个无情的人……”
“你……你……蚀心者!”
“咦?什么?蚀心者在哪里?”菲菲四处寻找却没看到蚀心者的踪影,“什么呀……根本就没有哩……不要胡言乱语。别说这个,你身上有粮食吗?我很饿啊…………可以的话,我想要肉……最好是……柔软的、新鲜的。对呢,算是内脏之类的吧?不,不,你别误会,不是要人类的内脏啊……我又不是蚀心者,但是总觉得……越是接近人类便越美味呢……说起来……你并不算人类吧………………”
菲菲突如其来的攻击被柳媚儿的魔剑挡住,如果不是这些日子跟随在沐清扬身边修炼,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
“哎呀,哎呀……力量和速度好像进步了?什么呀……不要躲开嘛…………只是让我吃内脏也不要紧吧。”
“嗯!”
虽然勉强挡住了菲菲连续的攻击,但柳媚儿还是被逼得连连后退。
“你果然……在力量,速度上都脱胎换骨了呢……发生了什么事吗?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菲菲一口咬向柳媚儿的左臂。
“真奇怪……不太好吃呢…………”
魔剑挡开菲菲咬在左臂上的头,但柳媚儿却被她的力量震飞,跌落在百米外的湖中,还没等柳媚儿反应,菲菲就将她压在水中,冰凉的湖水倒灌进柳媚儿的胸腔。
“真奇怪……发生了什么问题……对不起呢,其实不一定是你,但不知道怎的,就是非常饿呀……完全没有办法。”
被压制在湖底,柳媚儿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菲菲,这么下去……这么下去的话……
“其实我很想吃仍然活动的内脏,但面对你这种野丫头似乎不太可能哩……只好先杀掉你了。人称半妖的战士竟然溺毙,是多么悲哀……不、某种程度上可笑也说不……这是什么……?!”
映在湖水中的身影,并不是菲菲熟悉的自己。
从四肢延伸出来的利刃一样的肢体,化成蛇一样柔韧的躯干,暴露在**外的神经仿佛是角化了,盘根错节地覆盖在皮肤上坚硬得好像铠甲一样。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家伙是谁??!!”
一头埋入湖水中,柳媚儿痛苦的表情就在眼前,分隔了两个世界的水的镜面。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别说笑了!难道……难道……”
被打散的蚀心者的肖像随着湖面回复平静渐渐回到菲菲的视线中。
“我觉醒了…………?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只想干掉敌人!向妖魔复仇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非要变成怪物不可?!这全部都是怪物的错!都是它们的错……!!!”
只需要一个机会,在菲菲陷入狂躁的瞬间,柳媚儿的剑斩碎了她的倒影。
“怎么回事……我的手不见了……你干了什么?你都干了什么?都……是你不好!若不是你,我便不会变成这样!全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我的手就不会丢掉!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子!”
剑在柳媚儿的四周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白刃之墙,将菲菲伸向她的左臂一并切裂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嗯?为什么……?为什么?!”
“半妖,柳媚儿,不好意思,我会带同你的灵魂同行的。”
“啊呀呀…………”
身为蚀心者的菲菲,她尖利的声音穿过柳媚儿的鼓膜,刀刃般刮着柳媚儿的听觉神经,但她不能有一瞬间动摇,刚刚接驳好的右臂还不完全属于她,稍不留神就会失去控制。
柳媚儿的剑遏止住菲菲并不在话下,但是一旦越过了界限,从接驳处传来的失控感觉瞬间开始吞噬她的身体。
“…………原来如此,原来是我的呀……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的右臂……所以你才会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
不行,想握住魔剑已经很困难,柳媚儿只能艰难的喘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回复到可以使剑高速运动的状态。
“要完全解放单手的妖力,你不应该做的事是既要一边控制右臂又要紧握着剑,对吧……你太勉强了,我都能听到你的呼吸声哩…………多亏了我的手臂,身体负担不小呢……这样如何……”
菲菲将头部缩回身体中,像被蝮蛇吞噬了的猎物一样,穿过柔韧狭长的躯体集中到尾部,“我把我属于人类的部分全部集中在尾尖,换句话说……这里是我的要害。来吧,我们来玩个游戏,若你能斩掉我蚀心者部分的全部躯体来到这里,就当你赢。相反,若你在途中已经耗尽全力或者出现觉醒,那就是没赢!这也表示你根本没资格一战……怎么样?很有趣吧?”
残留在原本属于头部位置的躯干中生出的骨质利刃宛如响尾蛇正在震动着发出危险的讯号,互相摩擦出尖利的声响。剑一寸寸斩碎菲菲的躯体,然而无论柳媚儿如何凝聚妖力,与菲菲已经觉醒的怪物的身体相比,还是微不足道。
“你真笨哩……原本你只要无视我的话,直接攻击我这里就可以了……干什么那样拼命……居然在赌气,自取灭亡。从不考虑其他幸存者的心情…………咦?这是谁的作风哩?”
……趁现在!快点跑呀!我会引开这家伙!你快点趁现在逃走呀!……
已经记不起他的样子。
菲菲在脑中努力的搜寻,不知道是因为变成蚀心者连感情都迟钝了,还是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已经在自己的记忆中变得模糊,只留下愤怒和悲伤的感情。
“呀……真是个蠢材……明知没可能打赢,却独自逞英雄。”
每靠近菲菲一米,柳媚儿的右臂就剧烈疼痛,她只能依靠意志压抑觉醒的**。
“明知道胜不了,却还独自对抗。然后死得不明不白,真是……受不了…………”
菲菲断裂的躯体中分裂出的长刃刺穿了柳媚儿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看,完结了,不过如此罢了。”
“可恶!!动啊,给我动啊…………!快点,手,手给我…………”
不能放弃。
柳媚儿在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赢!
“…………你究竟在干什么呀!你不明不白死了的话,那幸存的人以后怎么办呀!”
仿佛是被菲菲的话所激励,柳媚儿再度用沐清扬的右臂握紧魔剑,只要还有一点力气,都不能放弃。
“什么嘛,努力干不是可以办到吗……”
为什么要鼓动她?明明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类的感情,为什么要帮助她?
菲菲的身体彻底被斩断,只剩下残留着人类样貌的尾部。
“恭喜你……你赢了,”菲菲拦住柳媚儿的脖子,“我会遵守诺言任由你处置,反正我什么事也干不了……真的受不了,我实在很讨厌像你们这种随便豁出生命的人,快置我于死地吧。不快些的话,我又会再度复活啊!”
魔剑穿透菲菲的身体,斩断了她蚀心者的身体,至少,她可以以人类的样子死去。
“你要代我战斗下去,输了我可不会饶恕你……”
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菲菲跌落在染红的湖水中。在沉入水面的前一秒钟,她看到蓝得近乎透明的蓝色。
是溅起的湖水滴落在菲菲的脸颊上还是她的确哭了,柳媚儿不敢肯定。然而菲菲那披散开的银白色长发宛若粼粼波光荡漾在兰亭镇森林的湖中,直到她沉入水底,安静睡去……
也许是宿命吧?
柳媚儿呆呆看着,一时竟痴了起来……
看着那个在湖边的女人下意识摇了摇头,沐清扬突然想起了一个让他更加铭心刻骨的记忆。
身边的孟婆现在完全是一副苍老的面容,昏黄的眼睛盯着他,冷冷问道:“你已经和她了断了因果,可以离开了吧?”
“你打算就这么让她在死魂山里游荡下去?”
“这是她的宿命,不管你的事。”
“但是那里有妖魔……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对妖魔视若无睹。”沐清扬皱了皱眉。
“不过是幻像而已……妖魔现在没那么容易侵入到冥界,这里的死灵不过是在自寻烦恼,放心,那些完全放开的人,我会让他们乖乖去转生,至于那些执迷不悟的,尽管就让他们在那个乌七八糟的地方去胡混好了……”
“你是说……那不过是个幻境?”
“当然!你以为冥界是什么地方?哪有那么多的空子给妖魔去钻……所有的不过是这些死灵的心结,心结没了,才好上路转生。”
“柳媚儿她……”
“你就不要再掺和了,她的心结就是你……能够借着这此机会了结了你们之间的纠葛,她自然会慢慢解脱出来……好了,你也该走了!”
孟婆一拉沐清扬,他的整个人立刻不自然地踉跄了一下。他是被一根黑色的绳索捆着双手,仿佛是囚犯似的,但是他根本却没有反抗,只是默默跟着孟婆一路走到了奈何桥头,看着脚下黑色河水无声无息地流过,沐清扬抬头看着孟婆,笑了笑,不过嘴角带着苦涩难言的意味。
“只有这条路可以走的通,可以让一切步入正轨,你出现搅乱了太多,不可以让这个世界崩塌点,而这关键就是你,不过是一次重生……时间可以修正一切的。”
“需要喝那个么?”沐清扬指了指桥头的汤锅。
“不用了,我说过……时间修正一切的,这趟旅行很漫长,长到足以让你忘掉很多东西……”(未完待续。)
073新世界
炙热的火焰烧灼着身体,满是血污的一条腥臭的河水婉延流过,无数的魂灵在水中伸手求救,血水时时淹没了他们的头,水中还有一种咬啮他们的小虫附骨而生。有人撑着木筏摆渡河上,来往的魂灵战战兢兢,有缘的便渡过去了,无缘的便落入这河里。落入的受不了这痛苦在嘶叫,可还在伸着枯枝一样的手爪试图把木筏上的魂灵拉下来一同受苦。他们,看不得别人好过。
沐清扬坐在木筏上,不厌其烦的击断那无数双鬼爪,听到身旁发出声声惨叫。仔细看时,那些枉死的魂灵有背心插着刀剑的,有面目青白口吐黑血的,有肢体尽碎体无完肤的,有脖子系着白绫舌头拖到胸前的,忽然一双手死死抓住了沐清扬的腿,把他吓了一跳。
低头去看,惨白着一张脸的女子,身上缠绕游走着许多毒蛇,两条腿血淋淋地拖在身后。
她叫:“是你害死了我!还我命来!”
沐清扬大骇:“不是我,放手!”却怎么也挣不脱她,她拼力向他身上攀来,口中仍是大叫:“还我命来!”
又有数不清的冤魂围过来,一个个口中都只是大叫:“还我命来!”
沐清扬奋力挣扎,极力抵抗:“不是我!不是我!”
此刻却是一连串激烈的铃声响了起来,满脸是汗呼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沐清扬猛地坐了起来……
狠狠地把闹钟摔倒了地上,耳朵里总算是清净了许多。沐清扬像是虚脱一样重新躺了下来,静静地想着心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徘徊在一个悠长的梦境当中,梦里他的生活一直是伴随着杂乱无章和古怪离奇,以至于让他现实中一直处在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反倒是在梦里的生活更显得完整和真实了起来。
嘀铃铃……
烦人的声音再次吵闹着安静的早晨,电话也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喂?”
“还在睡吗?快点起来,有工作要做了……”
打电话的是他的搭档李默柳,作为侦探,这个人无疑是要比沐清扬更加合格,确切的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工作狂。
“已经几点了……你不需要睡觉的吗?”沐清扬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电话开着免提,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穿衣服。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总是在做梦吗?快点,李晴已经去接你了,假如你不想让你的女朋友看着你那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就赶快爬起来吧!”
“嘿!你个李默柳,这么晚不让她多睡一会儿,你把她招来干什么?哎呦……我的脚……该死,这地上什么东西啊!”
听到沐清扬在咿呀鬼叫,电话里嘿嘿嘿坏笑了起来,仿佛是很满意他现在的狼狈状态。沐清扬则狠狠一甩听筒,电话整个翻了一个身,外放的喇叭里传出了单调的嘟嘟声,然后又是一声尖利的吱音以后,就彻底没有了动静。
外面当然是黑乎乎的,夜空晴朗无云,散布在地面的大片耀眼灯海也无法抹消满月的光辉,饱满的月亮既红又大得不可思议,如同一枚廉价的铜币俯瞰着。
从窗外的满月移开视线,沐清扬内心有股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然而这只是毫无来由的感觉,而且从来没有猜中过。
大概是刚才梦境的缘故吧?
沐清扬望向门口的方位,接着站起身走向出入客厅,将手机塞进了西装口袋,此时传来高跟鞋鞋跟敲着地板的声响。
“啊啊……简直是懒到了极点,为什么我身边连一个好男人也没有?”
声音的主人来自一名年轻女性,她修长的身材,约比一般男性再高出三分分左右,短发略泛茶褐,身穿黑色套装,裙子是紧身加迷你。从裙摆下延伸出的完美腿线牢牢地吸引住周遭男人们的目光,那挺直的背脊与膝盖,还有豪迈的步伐在在令人联想到模特儿。
形容美女有很多种说法,以“罕见”或“惊人”来做比喻,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她的五官深刻,充满活力与锐气的双眸使得纤细的外表感受不到一丝柔弱。
“那是女神的美貌。”有人曾经如此赞叹道。而她正是我的搭档之一,姓李,名晴,一个全能型的侦探,年龄二十七岁,亦即社会通称的那种所谓女王类型的角色。
“现在就要去了吗?大小姐。”沐清扬才不要饿着肚子去到那间一个客人也没有的侦探社。
”“楼下现在一个小吃摊也没有,不过,在下面一楼好像有几家餐厅是吧?”说着便快步走向电梯,沐清扬则慢一步紧跟在后,这幅场景在别人眼中看来,一定就像女王陛下跟随从一样。
凡是与李晴擦身而过的,没有一个人不回眸。男性通常报以讚赏的目光,女性则是混合着羡慕与敌意。若不知李晴的真面目,光看外表的话,一般人都是这种反应。一旦得知她的真面目,往往会惊惶得措手不及,终于明白世上有些事情不必了解才是幸福的这个道理。
朋友们均以‘怪物女王’这个外号称呼她这个美人,名称的由来是取自“怪物里的王者”的含意。
凡是由她经手的案子都很奇怪,或者说对于沐清扬所在的侦探社的评价也是如此。所谓奇怪,指的并非未获解决的悬案,而是事件中的犯人们不是被捕便是自杀。尽管每个案子都在法律程序上获得终结,然而行业内部却有不少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三个在办案过程似乎总牵扯上许多超自然的因素,虽然众人如此认为,但就算张大了嘴也不可能公开承认,否则高高在上的执法机构就不会保持缄默,而是很客气地把所有从事侦探行业的都赶到国外去了。
“李晴,听清楚了,最重要的是不惹麻烦,不惹麻烦!知道吗?”
“放一百个心吧。”
曾有一次在单独外出前夕,李默柳再三叮咛,李晴则拍胸脯保证:“绝对会控制情绪和不再和那些麻烦的事情沾上关系。”
“好了,总之你要努力点。”
“尽管抱最大的期待,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果然一星期后,李默柳和沐清扬就接到了‘好消息’。
一位执法部门的高级长官因为摸了李晴浑圆诱人的臀部而吃了一脚,整个人弹到三公尺外,一颗头撞上玻璃窗。所幸,那个长官的颈动脉并没有被玻璃割断,只是受了轻伤,但当地执法分局已经将李晴视为麻烦制造者,并用尽一切办法把她赶回侦探社所在的t市。
即使带着数件显赫的功绩凯旋而归,李默柳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她的行为,于是便巧立名目打着为沐清扬创造机会的说法,将沐清扬和其他数人指派给她搭档单独成了一个小组,而这就是所谓女朋友这一说法的来龙去脉。
一般说来,作为警力补充存在的私人侦探和赏金猎人们,是不会干涉到执法局的行动,以免麻烦近身。
而李晴却毫不在意地大加干涉,自然免不了跟执法局结下梁子,而负责收拾残局的自然是李默柳和沐清扬这两个搭档。
“该怎么说才好呢?”
终于在昨天,李默柳边啜着温热的米粥边说道。
“被迫把你派给那个不知所谓的妹妹,就代表我实在已经毫无办法了。当然啦,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能试着来推近,只是这样实在太委曲你了。”
“啊……哪里,谢谢你的关心。”一时之问沐清扬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默柳似乎已经在安排着他们美好的将来了,可是沐清扬本人却不到三十岁,虽然李晴的坏脾气并非是不可以忍受,但是听到往后要一直这样“出双入对”下去,再想到未来漫长的执业生涯,沐清扬眼前不禁一片黑暗。
商场出入大厅里摆了一部九十多寸大小的大画面投影机,在大厅当中播放着这个旅游城市的外观,让人们可以在大厦内部跷着二郎腿观赏大厦的外貌,沐清扬和李晴他们两人正好从前方穿越而过。
有些人总喜欢“多说一句”,李晴却更喜欢“多说二句”,而且炮火经常瞄准上面的执法局,所以执法局对于李晴永远投以十分不满的视线。
“像她那样子,居然有办法在这个社会中生存。”
一般人一定会感到不解,不过答案很简单也是明了,因为李晴并非普通人,这是李默柳“一言以蔽之”的**。
不过也曾经有人说过,让李晴握有一部分执法权力,等于是让一个杀人狂持有武器一样,大体上让沐清扬也心有戚戚。
沐清扬想不到面前这座建筑物大得令人不知所措,经过走廊,来到摆放大型青铜狮像的内厅,才发觉走错路了,于是他们只好再度折回出入大厅的方向。
若是沐清扬走错路!李晴会劈头就是一句“真没用!”
但如果是她走错路,她还是会反过来质问沐清扬:“既然知道我走错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像这样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冷不防地,李晴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向壁面。
“这是谁画的呢?”
“这个嘛……我对美术一窍不通。”沐清扬也跟着仰望走廊的壁面,大理石墙上画着看似蜘蛛的巨型红褐色翦影,外形介于园和椭圆之间,头部有些尖,巨型的身体体运着六只脚,有着像蝎子一样的尾巴,这大概是属于艺术夸张的技法吧!
一名看似服务人员的男子刚好经过,于是他们便趁样询问他。
“听说这面墙壁的图形并不是画上去的,这块巨大的大理石挖掘出来时就是这样,因为觉得磨掉很可借,所以就保持原来的面貌。”男子答完,又告诉他们走回出入大厅的路,于是我们便前往出入大厅,只见一群人挤在手扶梯附近,李晴叫住身穿制服的警卫。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在不了解她真面目的人眼中,她的微笑看起来有如倾国美女一般嫣然妩媚,钢铁溶成绕指柔、干冰也会气化。
警卫立刻笑开了脸,开始详细说明。
其实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大厅的手扶梯突然发生故障,原本往下的手扶梯转而往上跑,住上的手扶梯则往下跑,彼此以反方向运转。
还好没有人因此跌倒或受伤,目前正关闭电源调查原因当中,整个事件听起来并不需要警察介入。
于是他们避开手扶梯,走上宽广的楼梯,进入二楼的俄国式料理店。
隔着晦暗的海面,外面的灯火排成一列,路口的指示灯看起来虽然微弱却相当清晰,后方远处的市区宛如明亮的光之岛,如梦似幻的飘浮在夜色之中。
才刚入座,店里的经理便走过来招呼他们。
那是一名福态的中年男子。
这家俄式料理店的总店位于沐清扬那座公寓对面的国贸大厦,据说今年春天发生了诡异的事件,多亏李晴私下解决,事情才不至於闹大,因此老板特来表示感谢之意。
“那时真的是非常感谢您鼎力相助。”
经理说着客气话捧上菜单,沐清扬从来没吃过俄式料理,只有等着看李晴怎么点菜。
李晴只点了沙拉跟浓汤,不过沙拉是“大杂烩沙拉”,各种青菜加上蟹肉、鲑鱼子、火腿、白煮蛋、鸡胸肉,内容相当丰盛,浓汤则是“土豆浓汤”,汤内放进了大量的肉丸跟马铃薯,除了营养均衡之外,分量也相当足够。
“你要点什么?”
“跟你一样,另外可不可以叫一些包子?”
至少沐清扬还知道包子这道主食应该是会有的。
“尽管多点一些,别客气。”
“怎么好意思叫你请客。”
“为什么要我请客?当然是报公帐啦!”李晴大惊小怪地叫道。
“报公帐吗?”沐清扬皱了皱眉,他认为这么做并不妥当。
“看我们今晚做了多少苦工啊,不然就随便掰一个今晚发生的事件也行。”这可是一个正直的人不应该有的行为,也许是感觉到沐清扬苛责的眼神,李晴突然转移话题。
“自从在警务改革,普通侦探和警务人员被改成了私人侦探和赏金猎人来补充之后,社会发生了不少冤案与悬案,可是执法局的官僚从来没有一个人辞职以示负责,他们个个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不是调职就是从政,像刚刚在电视上那个戴假发的傲慢老头,他在担任本市刑事部长时,就犯下了相当严重的搜查失误……”
“小心被听见。”
“我就是故意要说出来。”
刚才提到的“傲慢老头”就是举行今晚这场派对的主人,他的名字叫刘胜,听起来好像是一个汉朝古代诸侯的名字,不过他原本就是警界的高官。
李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这次派对的,所以她根本等不到结束就途中离席了。
刘胜曾经担任执法局处长与顾问,于去年底退休后,接着又出马竞选下任区代表选举,不晓得哪个逢迎谄媚的说了一句“要发动全体执法界人员去投他的票”,这些官僚的派系常与政界派别连成一气,也彼此互扯后腿。虽然不可能真的发动“全体警务人员”,不过刘胜另外还写了一本《伟大的领袖语录》这种光看书名就觉得丢脸的书,并以出版纪念派对为名目举行了这场晚宴。所有参与的警务相关人员,每个人要缴三千块的参加费,除了用餐饮酒之外,还能得到一本作者亲笔签名的书。这种派对的餐点跟酒类都相当粗糙,受邀的团体大多只缴参加费而不出席。
总而言之,光是今天这一晚,刘胜的口袋里就滚进了五十几万的选举经费。
不用说,刘先生自然喜上眉梢,不但在台上用了一个多小时致词,甚至抓起麦克风唱着他年轻时期——在很多人来说是石器时代的流行歌曲。这个过程对听众而言,这大概跟拷问差不多,原本就不是很想参加的李晴终于受不了这种煎熬,中途飞奔出来。
身为“我行我素”这个名词的具体形象,如同动画一般活蹦乱跳的李晴虽然百般不情愿,却仍乖乖出席这种派对,可说是十分难得。
事实上,受邀的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全国最大的保全公司蓝盾的董事长,他也算是警界的一员。
由于本人到国外出差,于是由女儿代理出席是顺理成章,不过她的原则是以父亲的代理人而非现职的侦探身分参加。
但是最让她感兴趣的,一名广受女性观众欢迎的知名男影星原本预定前来祝贺,却因为父亲病危而不克出席,以至于让她滞留在这个大部分全是老头子的派对,让李晴简直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074妖魔异变(1)
074妖魔异变(1)
单凭“蓝盾”社长千金的头衔,李晴这名女性就具备了相当高档的社会价值。“蓝盾”的公司名称为“华夏警备保障”,主要分为警卫保全与征信调查两大部门运作,而这两大部门的业绩也是号称全国首屈一指。
除此之外,“蓝盾”还将企业的触手扩及各项居家保全、损害保险、企业情报、急救医疗、大楼管理体系、海外国人安全保障等方面,成立五十年来,已成为年度营业额五千亿的庞大企业。
另一方面,“蓝盾”也出资成立若干财团,例如“海外危机管理协会”、“电脑安全协会”,这些财团的成员几乎都是执法界的退休官员么。
创立“蓝盾”的李昌隆,也就是李晴的祖父,从公司成立最初,就有计划地与执法界建立深厚关系。
对于多数警官而言,“蓝盾”是相当重要的二度就职管道!因此他们在面对董事长的孙女……将来可能成为第三代继承人的李晴时,根本不敢摆出强硬的姿态。不过原因还不仅止如此。
“蓝盾”的第二代社长为李龙熙,此人正是李晴的父亲,他从北**学系毕业之后便成为高级警务官员,最后晋升为警政署长,然后光荣退休。
接着以一年的时间,自费到国外名牌大学的犯罪学研究所留学,回国后便继承“蓝盾”的社长职位。由于他的人脉广阔,对后辈又照顾有加,现任的警务署长也在李龙熙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换句话说,等于在李晴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那个小丫头,仗着“蓝盾”的势力为所欲为,实在教人看不顺眼!”
说归说,基于敬鬼神而远之的道理,众人仍尽量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甚至还听说李晴利用“蓝盾”的组织,掌握了执法界高层所有人的弱点与秘密;例如某人在sm俱乐部接受银行的招待,结果整个人陷了进去,开始沉迷起sm游戏,有一次被李晴鞭打,还跪下来叫她女王……诸如这一类跟名誉沾不上一点关系的谣言如同深海鱼一般,在执法界内部深处回游着。
至于李晴本人则对谣言采取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乐得欣赏长官们的脸色跟交通信号灯一样变来变去。实际的情况是只见一群高官成天提心吊胆,又不敢当面向李晴质问谣言的真伪。就沐清扬的猜测,放出这些不当流言的也许就是李晴本人。这么做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然而她很有可能只为了好玩而做出这种事清,因为她是他所认识全华夏最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
此时,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说话了。
“这咖啡比‘时光之约’的还难喝。”
“时光之约”是执法局大楼第十七楼的一家自助餐厅的店名。
“俄国最有名的是红茶才对吧,我没听过这个国家的咖啡好喝。”
“既然敢写在菜单里,就应该端出好东西,这是开店的义务!”
因为她说的有理,所以沐清扬未加反驳,迳自啜着俄式热红菜,李晴在批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时,论点总是相当准确。
一垂下视线,动作大胆的李晴跷高的双腿冷不防跳进他的视野,于是沐清扬连忙把目光移向窗外。
“遮住这双腿是全人类的损失。”
李晴曾如此大发豪语过。伤脑筋的是正如同她所自夸的,她的确有一双美腿。
到目前为止,沐清扬已经知道有五名罪犯被这双腿引开了注意力,又被这双腿踢中胯裆,痛得昏死过去。唉,怪就怪在男人实在太蠢了——包括他自己在内。
李晴把视线转向窗外的夜景,嘲讽地挑起唇瓣一端。
“想必市长一定喜极而泣。”
“那是当然了,如果不盖这座大厦,他自豪的旅游大都市之梦就要成了一望无际的荒野。”
六百公顷的广大荒地没有任何企业进驻,只有前来郊游的观光客,还传出无聊的谣言,说一到夜晚就会冒出老鼠跟狐狸。
这栋巨大的综合超高层“国贸大厦”就建筑在这里。
建筑本身占地面积十余亩,前来的游客一天平均约五万人,大厦内部有饭店、高级公寓、百贸公司、商业区以及美术馆、运动俱乐部,甚至连音乐厅都有。公寓的日租金从三千元到二万元不等,某国大使就是其中的住户,饭店套房住一晚五万元,听了让人不禁很想打听究竟住在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无论经济再怎么不景气,再贵的房间还是有人住得起。这座从地面耸立五十层的摩天大楼,看起来仿佛像是一群由钢铁、水泥、玻璃与大理石做成的恐龙……
……
“您觉得还满意吗?”
这时经理又过来桌边,应该不是为了打发时间,看他对李晴一副戒慎恐惧的态度,沐清扬完全可以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最后的咖啡扣三十分。”
“实在是非常抱歉,咖啡就算免费好了。”
“这还用说,总不能让特地前来这个偏远地区的客人败兴而归吧。”
“您说的是。提到这个偏远地区,记得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军方在地下研究所秘密进行人体实验。战败后便把尸体丢进t市海湾,后来填海做了海埔新生地,因此有人认为湾岸从一开始就被诅咒了。”
“你信吗?”
李晴的反应平淡,仿佛被泼了冷水的经理面带苦笑,右手在半空比画着。
“反正只是市民的一种谣传,就算军队真的做过这种事,顶多也只属于小规模的吧,我比较在意的是……”
说到这里,经理的舌头突然紧急煞车,只见一位高大的中年绅士走过他的眼前,经过三秒钟的沉默之后,经理才细声说道:“那位正是经营这座摩天楼的湾岸开发事业团理事长高先生。听说他不仅精明能干,对于代表智慧象征的风水学也有深厚的造诣,这使大楼便是依据风水学的理论盖的……”
“真无聊。”
李晴对于所谓的“智慧象征”嗤之以鼻。
“如果说风水的说法都是对的,那么自古以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改朝换代的情形发生了。虽说比血型或占星术较具理论上的依据,但说穿了,也仅止于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罢了。”
“是、您说的完全正确。”
经理的手抚着稀薄的顶上,而沐清扬则思索着高沛这个人。他曾经担任t市副市长相当长一段时间,但听说他当时在幕后操控单凭人气当选、却对政务一窍不通的知事,将t市都厅拖进深不见底的**泥沼当中……不,这并非谣传而是事实。后来他挪用了五百万元的活动经费,将全部责任推卸给知事,紧接着提出辞呈,经过一段时日竟然成了这座摩天大楼的主人。沐清扬想起当时被迫下台而变得精神耗弱的可怜市长,这时候就实在说不出“我不干侦探了”这种话。
有天壤之别的李晴,就算辞掉(或者被迫辞掉)侦探的工作,还有“蓝盾”的高层干部一路直升社长的前途等着她。即使是现在,她也是“蓝盾”的大股东,每年有六十万元的股息进帐,微薄的薪水对李晴来说,感觉就跟一杯咖啡的价格差不多。
李晴的住所位于港湾区一带的高级公寓,而且是最顶层。客厅的大小以和室来计算,约有四百平米的大小,饭厅有一百平米,其它有寝室、书房、会客室、做为更衣间的西式房间,两套卫浴加上三个收藏枪弹的房间,另外还有厨房以及宽广又实用的空中庭院。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沐清扬曾经到她的住处拜访过一次,因为她说要亲自下厨。
当时他对于那宽广的公寓与豪华的家俱装璜惊讶不已,李晴则满脸不在乎地说道:“反正我注定要被人羡慕,过个被人羡慕的生活,也算是克尽对社会的义务。”
李晴解释成“被人羡慕”,话中是否隐含着“被人讨厌”或“被人嫉妒”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这样的美女却有不少人表示“绝对不想再看到她”,这也算是世间少有的吧!虽然憎恨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不管怎么说,在人前高笑着“被无能的废物羡慕的感觉真好,噢呵呵呵!”的她,会被人讨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刚过七点半,李晴与沐清扬走出门,李晴以信用卡忖帐,收据交给沐清扬来保管。
由于这次饭钱不能报公帐,之后沐清扬就不得不回讲李晴吃全套法国料理,这对于薪水微薄的他而言,犹如被剥了一层皮。
走出餐厅,“接下来……”李晴刚开启红唇的瞬间,空气与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巨响同时摇撼着耳膜、肠胃与鞋底,李晴与我面面相觑,接着俯视楼梯天井的出入大厅,随即冲向二楼走廊的扶手。
“吊灯掉下来了!”
某位好心人描述了整个情况,说明相当正确。重达将近一公吨的华丽吊灯由楼梯的天井掉落至地板上,玻璃碎片与扭曲的金属散落一地,灰尘四处飞舞。若是仅止如此就是单纯的意外,问题是吊灯与地板之间夹杂着人影,而且还是复数,穿着衬衫的手臂由吊灯下方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脚延伸到地板,连一动也不动。
在犯罪史上,一九九五年是变化剧烈的一年。t市地下铁散布了沙林毒气,造成五千人以上的伤亡,由这个惨案,才逐步揭露出一桩狂热宗教恐怖组织所犯下的大屠杀事件,震惊了华夏以及全世界,从此以后全世界似乎开始脱序。
在此之前,任谁也不相信有人会做出“在地下铁散布毒气”、“在水塔施放细菌”这种行为,还会嘲笑道“别笑死人了,又不是漫画”。然而自从一九九五年之后,已经没有人笑得出来,任何荒谬怪诞或者极端不合理的犯罪行为都有可能发生。
基于这种心理层面因素的考量,李晴和沐清扬都认为这次吊灯落下并非偶发的意外。
他们立刻冲下宽广的阶梯,冷不防瞧见李晴从不知是爱马仕还是香奈儿品牌的手提包里抓起一把手枪,沐清扬讶异地看着她。
“你来出席宴会还带手枪?”
“我是随身携带,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逮到机会以正常防卫的姿态枪毙看不顺眼的家伙,这正是当警察的乐趣!”
“我想一定会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
“随他们去说吧,言论自由。”
李晴携带的手枪为colt三二口径,侦探通常将手枪集中在寄物柜统一保管,除非必要,否则平常是不能随身携带的。不过以李晴的情况来说,她这个人连同自身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可理喻。
穿着高跟鞋,却以惊人的速度奔到吊灯坠落现场的李晴,命令伫在周遭不动的人群“叫救护车!”接着向沐清扬喊道“喂!你过来这边一下!”
你叫谁喂啊?不过想归想,沐清扬并没有顶撞回去。
如果不想被现场围观的人群知道自己的本名,还是用记号或号码代替比较方便。
“是的,什么事?。”
“能不能把压在吊灯下的受伤者拖出来?”
“我想我大概需要十名协力者,才能进行这项任务……”
于是,李晴环顾四周提高嗓门:“那边那个男的!还有那边、那边跟那边来帮忙抬起吊灯,谁敢拒绝,小心我叫你后悔莫及!”
这种说话方式其实是很容易树立敌人,但李晴完全不在乎。只见一群蠢男人被美女点到名,喜孜孜地走上前!此时又发生震动与声响,由于是从远处传来,因此感觉比较轻微,瞬间李晴便已洞悉正确方位,立刻以古代剑客的架势冲过去,沐清扬也连忙紧跟在后。
之所以形容李晴像剑客,是因为她是日本剑道二段,而且一直停在二段,因为她觉得参加升级测验很麻烦,同时也从未胜过三段的男选手。
她的剑术天分可说与生俱来,从来没人见过她努力练习,说她是天才亦当之无愧。
擒拿术与手枪射击也是一级,总之她不论做什么都相当出色。“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万能的人。”在李晴的研修时代,有人曾经对她赞叹不已。所幸不久沐清扬便发现她恶劣的本性,因此没做出仰慕李晴这种致命的举动。当时他心想不管怎么说,李晴是高层的人,不久就会平步青云,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她了。岂知天有不测风云,居然跟她成了上司与部属的关系。
半个月前,李默柳将“组织安排”一纸可憎的任职命令递给沐清扬,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听说你和研修时代的李晴相处得很融洽是吧?”
“你误会了。”
“听说她还为你亲自下厨?”
“我只是人体实验品!”
沐清扬忿忿不平地大吼。
“那个女人明明只会做白煮蛋,居然妄想挑战土耳其的宫廷料理,真是不自量力,而且竟然还加了四十种调昧料……”
“你叫她‘那女人’不太恰当吧,以后她就是你的顶头上司哦。”
“也是您的部属吧。”
李默柳的双眼如针般眯了起来。
“哟,想不到你顶撞起上司,口气也是满大的嘛!”
“请别太在意,我只是开始觉得被免职也是不错的下场。”
“不成不成,你还这么年轻,是相当具有潜力的人材,千万别自暴自弃啊。”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惨无人道的手法折磨人材?”
“冷静点嘛!想辞职随时都能辞,你就当做一种修行,忍耐个一、二年好不好?”
听完一段毫无诚意的劝服之后,沐清扬只有点头答应。并不是他了解,而是已经死心,反正他根本无力抵制人事的安排。虽然只是尝试性地做了小小的反抗,但已经足以让他荣登黑名单,而其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高得吓人。
在这段一百多米距离的跑步当中,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这件事情。
是觉得自己跟着“怪物女王”在这种地方东奔西走的模样很可笑吗?不过现实的光景立刻驱走了无济于事的回想。
大厅中央有个大理石台座。宽二公尺、长四公尺、高二公尺的台座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铜制的大型狮像从台座摔落,四、五名男女被压在铜像与地板之间,一滩红黑色的小池在地板上扩散开来,巨大的狮身下方露出人的手脚,这幅光景就跟五分钟前在出入大厅看到的情形相当类似,高跟鞋鞋跟踩着清脆的脚步声,李晴走近狮子的嘴部。
“究竟谁有办法搬动那么重的铜像?”
李晴的喃喃自语被一阵怪声抹消,那是充满神经质、毫无韵律性的尖叫声。一名削瘦的男子身穿颜色鲜艳的西装,大概是意大利制的吧,他双膝跪在地上,不断抓搔着头发,李晴喊住他。
“你是目击者吗?可不可以说明一下详细倩形?”
然而,那名年轻人只是狂乱地尖叫,也许因为他的朋友被压在青铜狮像下面,导致他整个人陷入恐慌状态。一般人多少会表示点同情,但李晴却露出厌恶的目光盯着年轻人,接着冷不防地挥出右手,与其说她想施以震撼治疗法,还不如说她根本就是讨厌这类型的男人。
她挥出的并非一巴掌,而是有如职棒的强打选手旋转上半身猛力使出一拳,将重心全部投注拳头之上,攻击的同时转动手腕,破坏力之强,连一名大汉也会被打飞。
果然不出所料,年轻人整个飞了出去,在三公尺左右的后方翻了个筋斗,瘫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李晴则快步走上前,用力揪起对方的衣领,只见年轻人鼻血直流哀嚎着:“你、你、你做什么?”
“用嘴巴讲不听,就只有让身体吃点苦头了。”
“你打人之前什么都没说呀!”
“闭嘴,只不过顺序颠倒而已,啰嗦个什么劲,你还算是男人吗?”
“过分、太过分了,我要告你侵犯人权!”
“胆敢反抗我的家伙是没有人权的!”
沐清扬忍不住想拍手叫好。有人巴不得一辈子能有一次试着说出这种台词,然而李晴每周都会说上一次。
只见年轻人的嘴巴连续开合了三次,接着用力吞咽口水,还发出声响,然后吐出我预料之中的台词:“你们是警察吧,赶快想想办法啊!”
“我刚刚已经通知人手过来了。”
“这样不是太慢了吗?”
“还抱怨?那你来把那个狮子铜像搬开,不然就乖乖等着别人来帮忙,否则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奇迹出现的!”
此时警卫与服务人员铁青着脸飞奔而来,克制着想要大喊“真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冲动,表示他们已经派人试着与外界取得联系,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于是李晴便询问刚刚吃了她一记铁拳而瘫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身分。
“这位客人是来参加财政界大官的公子与偶像女明星联谊活动,所有出席者,无论男女都经过严格筛选。”
“干事是谁?”
“是左先生。”
听说他是全华夏首屈一指的广告代理公司常务董事,并经手政党选举海报与宣传会刊。由于政治家的公子也是社内一员,因此人脉相当广阔,举办这一类的联谊活动可说是轻而易举,沐清扬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记得,那家广告代理公司因为涉及大麻案件,有好几个人遭到逮捕。”
“没错没错,那个败家子也在那里工作,因大麻事件被捕的时候,还说他们公司每个人都有吸大麻的习惯。”
李晴冷嘲热讽地笑着。
“总之,这个事件必须详加调查,对外的联络电话是打不通吗?”
“没办法。”
“手机呢?”
“完全打不通。”
“是吗?太糟糕了,不使用“蓝盾”的管理系统就会出这种纰漏。”
做下极端不通情理的结论之后,李晴便将视线移到玻璃窗外。
“看来只有利用外面的公用电话了。”
“最近的公用电话在八百公尺远的地方。”
“辛苦你了。”(未完待续。)
075妖魔异变(2)
李晴看着沐清扬的睑泛起微笑,他耸耸肩,往出入大厅的方向走去,准备来个中距离短跑,才走了五、六步,窗外的夜景突然消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沐清扬一时之间无法猜透,只有呆站在原地不动,此时身旁有个人影呼啸而过,看见冲向大门的李晴背影,他才明白整个状况。所有铁卷门全部拉下,因而遮断了夜景,正当李晴与他冲到大门前之际,厚实的硬玻璃墙面——这特殊硬铝合金制成的隔间墙已经降下,出入大厅的人们交换着惊惶失措的目光。
“我们被关住了!”
一个人惨叫似地高喊着。
这时出版纪念派对正好结束,一群参加者蜂拥而出,其中半数以上是执法界的相关人士,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刚参加过一个愉快的宴会,反而一副完成任务之后精疲力尽的模样。
从派对会场川流到走廊的人群,最后全部汇集在出入大厅。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能出去?”
“我九点必须回公司一趟才行。”
“喂、负责人是谁?叫负责人过来”
埋怨与焦虑的声音迅速在四周响起,目击吊灯与青铜狮像意外的人也发出惊恐与不满。我在群众当中发现了华夏执法界两大巨头:警务署长与总监两位大老。
这个官僚组织的最高首长乃是警务署长,而接下来就是警视总监。不过,总监的知名度则远远高出许多,因为在一九九五年,当时的警务署长遭到狙击而身负重伤,从那时起,街头巷尾就流传着一句话“警务署长?是总监的别名吧?”
两巨头身旁一个戴着眼镜、不知是秘书还是招待人员的男子朝着我走过来,反正一定是执法高层的,对方不由分说地劈头大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给我说明清楚!”
沐清扬必恭必敬地表示拒绝。
“没有长官的指示,我不能随便透露案情。”
“你的上司是谁?”
“侦探组长李晴。”
“啊!怪物女王!”
虽然音量并不大,但戴眼镜的男子喊出这句话时,面部肌肉整个动员了起来。
沐清扬继续郑重地提出建议:“需要李晴直接向您说明吗?”
“啊、不用了,你等一下。”
戴眼镜的男子连忙摆手,以小跑步接近两大巨头,此时我仔细一瞧,觉得警务署长长得很像长毛牧羊犬,而总监则长得很像叭喇狗,体型上也很像,长官是瘦长,总监是圆胖。两人站在一起会让人联想到阿拉伯数字的10,我听见喇叭狗质问戴眼镜男子:“海岸是哪个署管辖的?”
“应该是湾岸署。”
“哦,是吗?我记得这个单位才刚成立不久,联络他们来处理就行了!”
“可是……”
“目前无法跟外界取得联系!”
如同歌剧女伶般高亢的嗓音想也知道是来自我所尊敬的上司,高跟鞋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人海顿时往左右分开,这个场景仿佛在诉说着“大明星登场!”
“推测倒下的重物己造成七、八人伤亡,铁卷门也已拉下,无法离开。”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就是接下来要调查的重点。”
李晴才刚答完,现场便出现一阵骚动,众人对着大画面的投影机惊叫。画面上映出的是这座摩天大楼的外观,一座耸立在夜空中的光之塔,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长官、总监、李晴与沐清扬也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移向投影布幕。
“看大楼的墙壁有一排灯光文字!”
正确说来应该是饭店大楼的壁面,其中有灯火通明的窗户,也有一片漆黑的窗户,组合起来就在大楼壁面形成灯光文字,这种嗜好并不足以为奇,然而能够排列出这些文字就绝非普通人所能做得到。
“为了明天还能活下去!”
读完排列在壁面上的灯光文字,我不禁背脊发冷,长官与总监也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巨大的画面。充满挑衅与杀气的灯光文字从某个角度来看,也许应该表示欢迎才对。
“海滨都市广场一定出事了!”
想必外界已经察觉情况不对劲,电话既打不通,加上派对的参加者并没有在宴会结束后离开,外界应该会采取因应对策才是。冷不防地,李晴送出一句话“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话并没有继续接下去,意思是要人提出疑问,沐清扬只有无可奈何地问道:“什么事?”
“不管策划这次事件的家伙是谁,可以确定的是……”
李晴自信满满地断言道:“这家伙逻辑能力差太多了!”
瞄了一旁两大巨头的表情,长官脸色惨白地拉下了嘴角,总监噤口不语,整张脸涨红得好似刚洗完三温暖一样。
海滨都市广场的管理中心陷入一片慌乱,短短十五分钟内,吊灯坠落、狮子铜像倒塌、铁卷门运作失灵,相继发生原本不该发生的状况。
好不容易移开吊灯之后,拖出二具当场死亡的尸体与二名重伤患者。重伤者由饭店的专属医生负责治疗,然而由于设备不足,情况相当危急,而狮子铜像暂时无法处理,可怜的是被压在底下的人们。
“对了,目前被关在这座大楼里的正确人数是多少?我记得光是那个无聊得要命的派对就有一千名参加者了。”
“其中有二百名是执法界相关人士。”
“没错,执法高层相关人士。这些人都称不上是第一线的搜查官,全是一群在桌前跷着二郎腿发号施令的家伙。”
李晴边说还故意努嘴。
“光靠一群指挥官是打不赢战争的,最重要的是找来能力优秀的士兵。”沐清扬尝试提出重点。
“那么现在要听从哪位长官的命令?”
“不知道,反正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一个能派得上用场,根本帮不了我什么忙。”
管理中心接到大批馆内客人的抱怨与抗议,这是可想而知的,因为铁卷门突然降下,使所有人无法外出,饭店的客人当中有人表示室内灯光毫无预警地停电。不过,客人的怨声载道表示馆内的电话已经接通——就目前而言。
话又说回来,这次李晴所说的不见得是错的,沐清扬想起自己刚成为侦探的时候所接手的连续杀人案件。
当时执法局这群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搜查本部。
“喂,究竟谁比较大?”
“只有根据阶级来决定了。”
“如果阶级一样呢?”
“到时就依照资历长短,前辈优先。”
“如果资历一样呢?”
“那就不知道了。”
也因此,在说明搜查状况之前,众人先召开了“决定会议”。一九九二年著名的“恐怖袭击事件”也是一样的情形,这就是所谓的官僚机构,如果不先决定所有人的座位顺序就无法做事。
我看今晚大概也会出现相同的场景,想着想着,我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我在不知不觉间把今晚的事情视为一个“案件”,可是到目前为止,怎么看都是单纯的事故,又没有任何线索证明接下来还会再发生状况。
“糟糕。”难得李晴的语气显得严肃,一时引发了我的好奇,于是我等着她的下一句台词。
“我忘了做预约录影,本来还以为九点就能回家的……”
“是机器人卡通吗?”
“为什么我会去看机器人卡通,是连续剧啦!‘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最后一集,这下看不到了。”
“以后一定会再重播的。”
“会重播才怪。那么无聊的节目,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在看而已。”
我想我们的对话比连续剧更无聊。此时馆内响起了广播,一个人从低头行礼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麦克风,此人就是海滨都市广场的负责人高沛,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送出来:
“本广场管理中心有事宣布,请各位静下来仔细聆听。”
我观察着高沛。这名银发绅士完全不见一丝动摇,甚至带着十足的傲气,态度中透露着:“有意见吗?”只不过他们发表的谈话内容相当诚恳就是了。
“此次造成来访的客人诸多不便,我们深表遗憾。目前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做出相关对策以化解客人们的不愉快,因此敬请各位再忍耐一下,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客人的安全视为最优先,我们诚心希望各位冷静沉着,并配合工作人员的指示。”发言流畅无碍。
“……真厉害。”李晴耸耸肩。
“连一句道歉也没有,也不明言愿意负起责任,还说希望大家了解,准备把一切因果推卸给客人。”
“如果没有这点本领,怎么当得上政府高官。”
“看来我是很难出人头地了。”
“你太谦虚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别做梦了!”
这话当然是压在喉头没有讲出来。海滨都市广场的平面图与立体图摊开在一张不算大的桌子上,以便对照电脑萤幕所显示的画面。我与李晴一同看着平面图,此时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吵闹的人声与推挤的杂音。某个人不顾工作人员的制止,硬是闯了进来,只见高沛蹙起眉心,站起身望着不速之客。
那是在电视上常见的熟面孔——议员李焕平幸利,很少看到有人的名字取得这么瑞气千条的。
身材矮小,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唯独耳朵很大,十足的招风耳。只见他匆匆忙忙地走上前,一看见李晴,眼睛跟嘴巴立刻撑成o字形,过了五秒才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于是一边望着李晴,一边朝高沛大吼:“你快想想办法啊!立刻去把门打开,我可不要被关在这里出不去!”
“我明白您的心情……”
高沛的眉毛连动也没动一下。
“不过一切就如同刚才我所说的,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做出相关对策,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镇定、稍安勿躁。”
“至少可以打开铁卷门吧!”
“刚才已经尝试过电动、手动的方式,全部徒劳无功。”
“不然就把门破坏怎样!”
“由于顾虑到恐怖份子,我们做了万全的防备。”
“什么意思!?”
“除非出动坦克车,否则是无法破坏铁卷门的。”
高沛的一番话令李焕平议员大声哀嚎起来,看来除非出动坦克车,否则是无法令高沛失去冷静了。
“李焕平议员有三名情妇,分别住在这一区、上埠、元曲区,地点全在豪华别墅区。”李晴笑着说道。议员的官邸在市中心,不过他本人在青山买了高级公寓做为平时起居用,地点也是在豪华别墅区。
李晴自己同样住在海湾别墅区,就这一点来说,其实她也没有资格嘲笑李焕平议员。顺便插播一下,我是住在下城区,搭地下铁就能直达警务大厅。
“听清楚了,如果我有什么万一,投票给我的十一万公民是不会默不作声的,包括我的单位还有上司也是。你知不知道我还当选杂志票选的‘开创二十一世纪华夏未来的精英’?!”
我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是哪本杂志做的票选,不过由此可以确定不必对官僚抱有太高的期望。
“如果十分钟之内事情还没得到解决,我会再来的。”
李焕平撇下这句话之后离去,紧接着轮到数名参加纪念派对的执法界相关人士一涌而上,警务厅的部长率先开口:
“一定是激进的恐怖份子,除了他们以外还会有谁!?赶快根据这条线索去追查!”
“请问您指的是哪里的激进派呢?”
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晴的语气里带着嘲讽的口吻。
“摔落的吊灯将近一公吨重,青铜狮像也有十公吨重,在众多目击者面前,恐怖份子是如何移动这些重物的呢?这阵子并未接获激进派有明显活动的消息,难道说他们已经私下研发出操纵重力的技术了吗?”
警务部长闭上嘴,向来与他水火不容的处长则是刻意提高音量:
“如果真的是激进派的恐怖份子干的好事,那么部长可要负起相当大的责任啊!竟然放任犯人策划出如此无法无天的犯罪计划而毫无警觉,无能也该有个限度吧?”
“拜托你不要随便猜测,又还没看到犯人的犯罪声明,也许只是单纯的意外罢了。”
部长的话跟三十秒之前所说的完全相反。
而李晴把自己摆在遥远的天边,开始批评起来:
“激进派恐怖份子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状况,而你们却那么认真地推卸责任,官僚真是无药可救。”
“你自己也泉是财阀加官僚吧。”
沐清扬说道,然而李晴对我的挖苦恍若未闻,迳自将视线转向一整面的萤幕墙。
“哎呀,两位超级大人物一起大驾光临了。”
看着同一个画面,我同意李晴的表达方式是正确的。
门一开,走进来的是警务署长与总监。先从高沛处听取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两巨头看似十分不情愿地叫来李晴要她说明详情,同时在正式派遣搜查官来到之前,命令李晴暂时主导事件的搜查。
“我没有异议,不过到时我该向哪一位报告呢?”
长官与总监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两人都不愿意为“怪物女王”的行动负起责任,这是可想而知的。
“如果不明确区分责任所在,将会对搜查行动造成阻碍。”
“说的也是,既然你是隶属侦探……”长官说道。
总监正想提出异议之际,一名女性的声音传来:
“与其在这里讨论这种事情,还不如尽快展开调查行动。李晴组长,你这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啊。”
李晴向来老神在在的表情和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就像猫一样竖起全身的毛,只见李晴视线的前端站着身穿笔挺套装的柳媚儿。
拥有剧毒的眼镜蛇,其天敌就是猫鼬,对李晴而言,她的天敌就是柳媚儿。看来她也出席了这次刘胜举办的派对。
柳媚儿与李晴是同一期的侦缉组员,两人同样毕业于国外一家名牌大学的法学系。当李晴实习,在外国工作的那段期间,柳媚儿则是一直留在国内,服务于情报调查局,同时在t市郊外的小镇担任副镇长。也因此惹得李晴嘲笑她是“巡回演员”,不过在电视节目的介绍里则形容她是“风格独特的美女副镇长”,甚至还上了女性杂志的封面。“美女副镇长”这个形容绝非仅止于外交辞令,她那绑在头后方的成束黑发直垂到腰际,戴着眼镜的白皙脸蛋称为知性美的代表亦当之无愧。
柳这个姓氏与李晴的罕见度不分上下,而且在执法界内部也具有无以伦比的意义。因为她的父亲多年前曾经担任警务总监,其实力足以压倒警务署长与国家公安厅。当时的执法局没有人胆敢批评总监的做法,势力之强,甚至连传媒界都将执法局称为“第二政府”。
柳先生在退休后,出马角逐t市市长选举,结果落选,后来担任过区议员,现在则是某大学校长。他原本寄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执法界官僚,继承自己的衣钵,只可惜八个小孩全是女儿,因此让么女柳媚儿走上与父亲相同的道路。柳媚儿也不负父亲的期望,目前任职警备部处长,阶级不用说就是很高级的那一种。
于是,执法界内部的反李晴派有如天降甘霖,立刻将柳小姐,也就是柳媚儿视为希望之星。因为柳媚儿正是唯一能够与李晴相抗衡的超级女英雄,而柳媚儿本身同时也对李晴抱持明显的反感。因为柳媚儿与李晴不同,她由衷深信执法部门的公权力,也十分尊敬执法界高层,更以成为一名优秀高层执法处长为努力的目标。因此柳媚儿瞪视李晴的目光,有如明星高中女校里的风纪监督员厌恶顽劣又叛逆的同班同学一般。
理所当然,李晴对柳媚儿也是尽量能避就避,一旦让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现场的空气就会开始带电,迸出无色的火花。虽然两人同年纪,但李晴除了喊柳媚儿“巡回演员”之外,也叫她“老太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疏失被人当面拿来纠正,心情自然会不快到了极点。
李晴曾经对沐清扬说过:“我死了以后一定要去地狱,如果到天国,就会看到柳媚儿装出一副圣女模样坐在众神旁边!”
大多数人的想法里,李晴绝对是会下地狱的。(未完待续。)
076恶魔异变(3)
有一次李默柳这么告诉沐清扬:“如果把怪物女王与柳小姐加起来除以三,就是一个优秀的侦探,也是个女人味十足的理想女性。”
“为什么不是除以二?”
“纯酒要是不加水稀释根本没办法喝。”李默柳大声啜着米粥。
后来沐清扬不断观察着李晴跟柳媚儿,开始同意这样的说法。事实上,她们两人十分相像。
无论是将违反服务规章当成名牌商品挂在身上的李晴,或是深受高层信赖的柳媚儿,在“目中无人”这一项完全一模一样。曾经有人预测李晴跟柳媚儿两人当中,迟早有一个会成为华夏史上第一位女性警务总监,不过,不管谁成为总监,都势必在执法局掀起一股整顿肃清的狂风。
交换过充满敌意的寒喧之后,柳媚儿的舌尖率先冒出攻击火炮。
“这次又是你一个人?长得太漂亮反而找不到适当的对象,其是太吃亏了,像我根本忙得没时间交男朋友。”
“这你倒不必替我担心,我现在虽然没有男朋友,不过奴隶跟家畜倒有几个。”
李晴说完便瞟向沐清扬,看样子他除了充当助手a以外,还兼任奴隶跟家畜,还真是能者多劳啊。
另一方面,柳媚儿正面看向沐清扬。
“小沐,好歹你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公务员,只要是不合理的命令,即使是上司,也没有服从的必要。”
感谢您的金玉良言!沐清扬很想这么说,可是打从一开始把沐清扬分配在李晴手下的,就是一道不合理的人事命令,所以他只有默不作声,李晴则回过头来望着柳媚儿。
“这句话应该说给你那群可怜的部属听才对。”
“我的部属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为我效劳。”
“哦——是吗?”
“至少我不会把形同自己左右手的部属当做奴隶使唤,你怎么会老是以为世界绕着你在转动呢?!”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是这样吗?”
“我只认为警察公权力是为了沐清扬而存在的,噢呵呵呵——”
语尾的笑声刻意拉高分贝,摆明了挑衅的意味。柳媚儿藏在眼镜框下的柳眉勾起一个尖角。
沐清扬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并窥探长官的反应。
然而那两人却一边假装咳嗽,一边退到门外,展现出只有高层官僚才学得来的及时闪避危险绝招。
高沛在不知不觉间站到沐清扬身旁,低声问道:“那位短发美女是你的上司吗?”
“嗯,是啊。”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家自从祖父以来,历经三代都有征服华夏执法界的野心。”
“你这笑话开得太过火了吧。”
“你这么觉得吗?”
“玩笑应该是要让人听了会心一笑才对。”
伤脑筋的是,沐清扬所讲的并不是笑话也没有夸大其词。
明明是事实,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先别谈这个了,这栋大楼里目前有多少人,您应该己经掌握大致的数字了吧。”
“我是董事长。”
“好吧,董事长,究竟有多少人?”
“饭店、公寓、派对会场与百货公司,全部总计有一万人左右。”
“这个时间,商店还在营业吗?”
“营业时间到晚上九点为止,平日反而是从傍晚开始人潮才比较多。”
沐清扬尽可能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观察高沛的表情。
“您真的是相当冷静。”
“不行吗?先生。”
“不,当然不是不行,我只是觉得您表现得相当沉着镇定……想必您一定针对类似这次意外事故,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
高沛看看手表,那是瑞士制外形厚重的指针式手表。
“从最初的不幸意外发生至今已经过了二十五分,只要与外界断绝通讯三十分钟,警报系统就会开始运作。”
“哦。”
“因为附近一带连一个警察局也没有,所以我们一开始便特别留意安全方面的措施。未来还不确定,不过就目前来看,这新生地并没有其它建筑物。”
沐清扬点点头,开始思考这座孤立的巨大建筑的交通状况。除非有人一时兴起,花个几个钟头用两脚走过来,不然,目前想要前来此地只有搭乘两种交通工具:汽车与能够直达大楼地下的无人捷运。地下设置了“海滨都市广场站”,并以此站为起点,一路行到这里,距离约有十公里。
“地下车站口口前状况如何?”询问的声音是来自柳媚儿,她伶俐的视线透过眼镜直盯着高沛,看样子应该还不至于即刻便要使出逼供的手段。高沛看看她,又把视线转向沐清扬询问:“可以回答她吗?”
沐清扬根本没有权限也没有理由说no。
“车站剪票口的铁卷门也降下了,在这之前刚好有二百名乘客下车。”
“还没有引发骚动吧?”
问题来自李晴,于是高沛又看向沐清扬,突如其来地开了一个让人很难笑的玩笑:“真是羡慕你双手捧花啊。”
沐清扬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而李晴与柳媚儿则毫不为意地盯着地图,看来是没兴趣理会低水平的笑话,至少此时她们还算有默契。
“这栋大楼全部通过电脑,也就是通过这个房间管理的对吧?”
李晴并未针对特定对象质问,不过当工作人员当中,年纪最长的男子露出紧张的神情正准备回答之际,却被其他工作人员的叫声打断。
“电脑、电脑自己动起来了……!”
萤幕画面开始打出文字,是注音符号,沐清扬顿时想起先前李晴那句无厘头的惊人之语:“这家伙不会写汉字:”不过这次“怪物女王”并没有多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萤幕。站在一旁的柳媚儿也严肃地瞪着画面。
沐清扬不经意退了半步,目光不断扫视守候在画面前的人们脸上的表情。
画面的文章完成了。
“时间到了!”
符号之间充满了极端的嘲讽,一名工作人员忍不住发出低吟,另一名则是面色苍白、不停打颤,此时有个人高声大叫:“到底是谁在开玩笑!?发生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单纯的恶作剧!快报出姓名!我可不要被拖下水!”
抖动抽搐的说话声听来十分可笑,然而现场没有人笑得出来。胃与心脏仿佛被冰冷且看不见的手紧紧获住,无论是**或心理都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此刻众人的心情是:只要一发现出口就要立刻冲上去!
这时如果有人高喊:“犯人就是这家伙!”难保不会惨遭私刑对待。
“各位!请冷静下来。”柳媚儿口中所说的是相当笼统的句子,然而在这种场合之下,实在不能奢求大家的反应会有什么独特的创意。
“这次的意外应该可以视为电脑故障吧。”柳媚儿的意见马上换来李晴的嗤之以鼻。
“狮子铜像不可能是电脑控制的吧,而且我也不认为那是机器做的。”
“嗯,说的也对。”
与李晴不同,柳媚儿偶尔也是会赞同对方的意见。僵滞的空气宛如一件加了太多衣浆的新衬衫令人不快,此时却被工作人员的声音所打破:
“巡逻警车来了!”
通讯中断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十分,因此湾岸署派出巡逻警车前来查看,这也许是甫成立的湾岸署首次经手的案件吧。
“不只一辆,总共有三辆。”工作人员的语气听来兴奋不已。
“太好了,这下我们就能得救了对不对?”善良市民的期待刺痛着耳膜,沐清扬也很想如此相信,但事实上沐清扬并无法十分肯定。
只见监视器萤幕画面中的三辆巡逻车车头灯划破黑夜移动着,然后消失不见。
工作人员正想切换萤幕画面,然而李晴却感觉事有蹊跷。
“我到楼上去。”
简短说完后,不等回应就迳自走出门,沐清扬也紧跟着追上去,一旁的柳媚儿警务向沐清扬说道:“我可以体谅你真的很辛苦。”
“是啊,你的关心还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这是沐清扬的真心话,不过没有必要说出口。沐清扬以目光向得不到回应的柳媚儿行礼,然后追随上司的身影而去。
一追上李晴,与她并肩齐步之际,她则正眼看着沐清扬当面质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温暖的激励。”
“哼,接下来该不会煽动你倒戈吧。”
“我没兴趣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跟强敌作战。”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
“不敢当。”
搭上手扶梯的时候,不安的碎片迅速落到内心深处。
沐清扬想起来了!今晚发生的第一件怪事不就是手扶梯以反方向运转的那个意外吗?
只因尚未查明原因,机器便恢复正常运作,紧接着又发生一连串意外,才使得所有人忘了这一点。
说到沐清扬的上司,她大概早忘了有这么一件事情,穿着高跟鞋就从手扶梯跑上去,让他根本没时间思考任何万一的状况,也紧追着冲上手扶梯。
她们穿过环绕在出入大厅天井的长廊,来到可以窥见宽广前庭的场所,正面是一整面硬质玻璃,数十名男女正盯着外面,由于一楼的铁卷门已全拉下,因此许多想知道外界状况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
“我们是侦探,快让开!”说时迟那时快,李晴亮出警察手册。
烫金文字的黑色手册可能还不及持有者吸引人,人群如退潮般左右分开,这幅情景如同宣布着:
“女王陛下驾到!”
而沐清扬也蒙受恩泽,得以站在视野最好的位置,只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并非沐清扬所能预料得到的。
三辆巡逻警车刚好停在正门玄关的前方。车门打开,六名身穿制服的侦探走出车外,其中一名将上半身探进车内,以对讲机向总署联系,然后才一起走上前,想当然他们是一边带着谨慎的步伐,视线同时环顾着四周。
在庭园灯苍白的照耀下,只见宽广的前庭整个铺上磁砖,各个角落都摆设着让人看得扑朔迷离、号称“前卫艺术”的水泥饰品。其中一块水泥饰品突然浮了起来,沐清扬的双眼确实是看到一个无机重物在飞。
巨大的水泥饰品砸毁了巡逻警车,就跟丢出一个廉价玩具没两样。只见车身整个被压扁,玻璃碎了一地,六名侦探不约而同跌坐在地上。
等好不容易站起身,便立刻拔出手枪紧握在双手中摆出射击姿势,并仓惶地环顾四面。从二楼的玻璃看过去,似乎也可以看到他们脸上僵硬的肌肉。如果换成沐清扬处在他们的状况,想必一样是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六名侦探带着不安与惊愕的视线面面相觑,接着望向已经扭曲变形的巡逻警车,然后视线才转到上方,与聚集在二楼落地墙面前的人们目光交会。
“快撤退!凭你们的人数根本应付不了这个状况,回去找救兵来!”
沐清扬不禁吼道,然而人的声音是不可能透过厚实的玻璃墙的。侦探们也向沐清扬们张大嘴巴,大概是在问:“不要紧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他们身旁冒出橘红色的火球,玻璃也跟着震动,因为压扁的巡逻警车的引擎不知为何燃烧爆炸。受到爆炸的风压袭击,侦探们横滚在地,顿时黑烟弥漫,将前庭的光景从他们的视线中遮蔽。
“整个执法局的巡逻警车也不过六、七十辆,今天一口气就炸了三辆。”
“这下子铁定会发展成警务总监的进退问题,他原本还想打破任职纪录的说,真是太不幸了。”
看着李晴的表情和语气,很明显是在幸灾乐祸,似乎完全不把会飞的水泥饰品放在心上。
执法局不仅是“t市警务分局”,同时可称得上是“国家警察实战司令部”如此强而有力的象征。警务系统说穿了只不过在执行行政事务,全是由官僚组成,既没有刑事也没有机动队员。
能够在质与量上保有刑事与机动队员一定水准的只有执法局,也因此执法局的大老板警务总监的势力理所当然超乎警务署长之上。
沐清扬们的周围人声鼎沸。
“警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能不能让沐清扬们平安离开?”
“到底要在这个鬼地方关多久?”
“快想想办法啊!”
“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一直承受着内心的不安与不顺心的人们在目睹赶来救援的巡逻警车扭曲变形之后,积压的情绪终于整个爆发出来。虽然值得同情,但现在实在没有余裕一一为他们解惑,因此李晴与沐清扬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如果按照李晴的做法,只怕她脱口喊出:“你们这群愚民给我闭嘴!”万一把事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糟了,于是沐清扬建议直接走人。当他们费了一番工夫回到管理中心之际,又有事情发生了。
“地下停车场的汽车全部翻过来……”
其中一个萤幕映出偌大的地下停车场画面,其中有几个地方起火,同时也看得见翻倒在地的大批车辆,就连沐清扬这种对汽车不甚精通的人至少也认得出积架、宾士、lambhini、富豪等车种。以金额来计算的话,一个起火点就等于烧了一栋房子。很快地,如同白雾般的浓烟笼罩了整个画面,自动洒水灭火系统也开始启动。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工作人员搔着头,每个事件的过程当然历历在目,只不过一旦串连起来,实在很难掌握整个状况。管理中心里除了李晴跟沐清扬以外,还有柳媚儿,然而她同样也是悻悻然地双手抱胸,无法给予答案。
话又说回来,在警务署长与警务总监连袂出现的场所,竟然连续发生这种意外事件,着实让业者信誉完全扫地。同席的干部也一样,届时追究责任的声浪与逃避责任的主张势必在执法界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
“算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九五年警务署长遭到枪击的时候,在现场搜查并非难事,反倒是工作量增加了不少。”李晴的态度十分冷淡。
无论是侦探、军队或是消防队员,站在第一线的人员士气总是十分高昂。地下铁施放沙林毒气事件当中,舍身守护乘客性命的地下铁职员英勇的行动一直是讨论的话题。而另一方面,人民对政府官员的信赖不仅是一败涂地,更跌到了谷底。挽回名誉是相当重要,同时也是极为困难的工作。
“干脆逮捕那些持续监视的激进派份子好垫个档,等事件平息之后再慢慢找出真正的犯人就行了。”
李晴的一番话激得柳媚儿立刻严词以对:“李晴!你身为公务员居然无视于宪法的存在!”
“哼,我要是害怕宪法,哪做得了侦探?”
“喂,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讲这种会被误解的话……”
“少管我,如果侦探能够遵循宪法,也就不会发生冤狱事件了!捏造罪状,陷害无辜的人坐牢,只有掌权者才享受得到这种乐趣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虽然外貌不似李晴艳丽,但柳媚儿也是一名充满知性的美女,此时只见她的眉梢与嘴角充满着怒气。
“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你是个没常识、无厘头又不负责任的人,到今天才知道情况是这么严重,我现在下定决心了。”
“哦,说来听听。”
“为了维护警察的声誉、市民的安全与国家的前途、以及自身的正义,李晴,窝绝对要把你从执法界驱逐!”
她的手指笔直伸向前方,高声宣布着。
“哎呀!真是的,我从大学时代出于非自愿认识你以来,到今天才知道你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怪癖。”
李晴浮现邪气的微笑。
“一定是因为欲求不满导致体内荷尔蒙失调,建议你找个不管多难吃的料理都能一声不吭地吃个精光的好男人,赶快把自己嫁掉,早早辞职比较好。”
“我的厨艺至少还端得上台面,拜托不要把我跟像你这种只会做白煮蛋的料理白痴混为一谈行不行!”
“会做白煮蛋就已经足够了!武则天和爱卡提莉娜二世还不是一样。”
“你没事把历史人物搬出来做什么?”
“我跟你不同,我的理想是很高的。三餐找厨师来做就行了,可不像某人老了以后独自生活,连个做菜给自己吃的人都找不到,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落到这种孤苦无依的下场,当然就必须趁现在学好做菜的本颔。”
“你说谁老了以后孤苦无依!?”
“哎哟,我话都说得这么白了还听不懂啊?麻烦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噢——呵呵呵呵!”
管理中心现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观赏两位美女们的唇枪舌剑。如果这时有哪个男人敢不识相地介入两者之间,他不是勇气十足的勇者,就是不自量力的蠢蛋。
不过这两种类型的男人都不存在于现场,因此这场舌战预料会持续下去。一名工作人员因为紧张过度,手中的纸杯不小心滑落,咖啡洒了一地,李晴与柳媚儿也各自退一步闪避,总算中断这场无意义的争斗。(未完待续。)
077妖魔异变(4)
踩着清脆的脚步声走出管理中心,李晴刻意伸了伸懒腰。
“唉唉……跟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人玩游戏真不好玩。”
“耶?那是游戏吗?”
“当然啦!面对一个只有高中班长程度的人,我怎么可能认真动气?我跟柳媚儿不同,我是成熟的大人哟。”
等沐清扬做出回应约需要二秒的空白。
“可是我看柳媚儿的态度很认真。”
“你认为,她是真的想打败我?”
“嗯。”
“噢呵呵呵呵!真有趣,我怎么可以不接受这个挑战呢?凭那个巡回演员的智商也想扯我的后腿,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会让她瞧瞧本姑娘的真本事!”
李晴高声哄笑,有意展现“怪物女王”的神气威风,可见她也是执法界优秀的官僚之一。沐清扬倒觉得她比较像出现在以前武侠小说里,老爱虚张声势的女贼。
“真的没问题吗?再这样蹉跎时间下去,今晚的事件会被柳小姐先下手为强哦。”
“柳小姐?叫那女人巡回演员柳就够了!”
“噢?”
“第一,柳是警务部的人,顶多只能替我们准备工作餐,这种差事还满适合她做的。”
“你提到重点了,如果事态继续严重下去,军队一定会出动的。”
“啊啊——你说的没错。”
军队隶属警务系统的管辖,如此一来,现场的主导权将转移到柳媚儿手上,对李晴而言,她是绝对不会议柳媚儿获得任何立功的机会的。
“好!我一定要看到她的哭丧脸,助手,跟我来!”
“是、是。”
他们们来到倒塌的狮子铜像所在的位置。
“我到台座上看看,帮个忙。”
台座高达二公尺,李晴脱掉高跟鞋,沐清扬则双手撑着台座侧面弯下腰,李晴随即轻巧地踏过他的背部跳上台座,周围的人们惊讶地将视线集中到她这边,嗯——也难怪他们吃惊。
站在台座上,左手叉着腰环顾四周的李晴,姿态看起来有如女神一般优美,又充满了女将军的正气凛然。如果她不开口说话,百分之九十九。九的男性与百分之七十五的女性都会被她的外表所蛊惑。事实上,那些聚集在大厅无法外出的人们此时正不住地对李晴的外貌投以赞叹的眼光,甚至还听得到有人在猜测:“她是不是模特儿啊?”
趁着随意拍照的轻佻人士还没出现之前,沐清扬向她问道:“站在上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要是光站着就能知道答案的话,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你这女人讲话不会轻声细语一点啊?——沐清扬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因为再怎么想都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李晴说完就开始做事,她在台座上弯下身子,调查表面状况。约经过一分钟视觉与触觉的活动之后,才带着一脸愤恨站起身,看来是毫无收获了。她循着上来时的相反手续回到地板,穿起高跟鞋,接着一声不响地快步离开,沐清扬就跟随从没两样地追着她跑,走到大厅的长廊时冷不防从后方撞上她,她立刻停下脚步。
“干嘛突然停下来啊!”沐清扬吼道。
这叫先发制人,以前发生过一名刑事在相同状况下撞上她的臀部,结果惨遭高跟鞋踢飞的真实案例。曾经有位马戏团的驯兽师说过:在猛兽面前你能对不能示弱。
李晴转过身,沐清扬则反射性地采取防卫姿态,好在她一脚踢过来时赶快跳开,不过李晴所想的似乎是另外一回事。
“小沐,你不觉得这道墙很奇怪吗?”
也许这是她引开沐清扬注意力的手段,沐清扬继续保持着防卫姿势,一方面则循着李晴的视线,停在一道大理石壁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奇怪吗?
“啊啊——沐清扬想起来了,原本这里有一块红褐色的花纹,现在不见了……”
察觉到自己话中的蹊跷,沐清扬断了自己的语尾。石头上的纹路会自动消失吗?也不知道期间经过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如此长时间附着在石头上的花纹怎么可能在经过了一个小时就消失不见呢?
“我记得是在这道走廊的这个位置没错吧?”
“有些悬疑小说的基本手法就是让人以为是在同一个场所,事实上却是不同的地方。”
“阿加莎克里斯蒂?”
“还有不少。”
李晴深深呼出一口气,左手抬爬梳着发丝,朝着白晃晃的墙壁投以充满敌意的目光。
“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疑。”
“要不要找个人来问问看?”
“你能提出合理的说明吗?”
“不能。”
“那么就没有必要问这里的工作人员了。”
这不是对沐清扬的称许,她的意思是说不管间谁都无济于事。
“总之,不管怎么解释,绝对与令人不快的邪恶意味脱不了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
“也只有你才知道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认为你是位可靠的上司,不管武则天还是爱卡提莉娜二世都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
“难不成你见过她们?”
李晴以高挺的鼻尖露出哼笑,并没有继续挖苦人,她只是再度瞥了墙壁一眼,便快步离开,沐清扬也迈开步伐随她而去,因为如果站着不动,就会被她念:“你怎么不跟来!”不过有时反而是被她念:“你跟来做什么?”
这次是前者,真是个难伺候的上司。
将旁若无人这个四字成语拟人化的就是李晴,赐与她美貌与才能的大概是恶魔吧,而给予她权力的则是人类,究竟哪边犯的过错比较大呃?
鲜红得刺眼的月亮俯瞰着一群虏囚。沐清扬看看手表,时间刚过晚上九点,许多家庭应该都在电视机前面收看国营电视台播放的新闻节目吧。
也许在收看新闻节目时,会临时插播一则消息:“海滨都市广场有大批客人遭到禁闭,连前去支援的巡逻警车也受到不明原因的破坏!”
很有可能机动队已经在此时出动了也说不定。
李晴与沐清扬走向刘胜举行派对的会场,由于无法外出,许多参加者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原处,瘫坐在收拾了一半的地板上。
才刚踏进一步,沐清扬便差点失声窃笑,一般人一定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只有执法界相关人士才能体会沐清扬目睹到的光景所代表的意味。
坐在圆心的是警务署长与警务总监,第一圈是高级阶级的干部,第二圈是中高阶级的,第三圈是中级阶级的,最外圈则是普通阶级人员,完全看不到一位低于这些阶级的侦探。
“哎哟,好壮观的同心圆喔。”
就连李晴见状也忍不住露出苦笑,沐清扬轻轻甩头。
“就阶级社会的制度而言,华夏警察与过去的封建国家简直如出一辙,同是执法界的人看了就能明白整个警察生态。”
“没错,就跟动物园猴子山的猴子一样。”李晴吐露的说词几乎把人贬到最低点。
“不过待在圆心的感觉应该很不错才对。”
“你也喜欢这种感觉吗?”
沐清扬这一问使得李晴微蹙起柳眉。
“如果服侍在身边的是一群美青年和美少年、美少女的话当然不错,像那些老头子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美少女也在你的欣赏范围内?”
“想想那副景像不是很赏心悦目吗?啊!我先去做些事,你在这里等一下。”
所谓做些事指的就是录音。听着高跟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沐清扬再次轻轻摆头。
虽然李晴表示一点兴趣也没有,其实说穿了她只是不想待在柳媚儿手下做事罢了。
“你应该是沐清扬吧。”转过头,站在眼前的是执法局的警务部长,对沐清扬来说又是一个站在云端的人。
“在怪物女王旗下一定很辛苦吧。”
“嗯……”
“我们高层也曾试着在远离执法局的地方设置一个分部,把怪物女王硬塞过去……”
警务部长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不过只怕会产生反效果吧!万一整个分部成了怪物女王的殖民地,在国内掀起战乱该如何是好?”
“我国没有胜算吧。”
“是啊……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以为华夏警察会被一个小女孩左右摆布吗?”
“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沐清扬很想这么说,不过还是选择保持缄默。这就是沐清扬这种善良的劳碌命和李晴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不同之处。
长相酷似哈巴狗的警务部长向沐清扬低声问道:“我是相信你才会问你,你知不知道怪物女王的弱点?可不可以告诉我?”
“怪物女王的弱点啊……”
事实上,沐清扬不只一次思索过这个问题,可惜完全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外貌是众所公认的美女、身材比例是模特儿级,头脑是东**学部级、具有射击与剑道天分、精通英语及法语,虽然厨艺一窍不通,不过从她与柳媚儿的舌战可知,她丝毫不在意。
“好像没有弱点耶……”
“这就伤脑筋了。”
“听您这么一说,最伤脑筋的应该是我才对,即使她的脾气坏到足以抵消所有的长处与优点,不过她自己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个弱点。”
听完沐清扬的回答,警务部长脸上的表情浮现露骨的失望,接着开始喃喃自语起来:“都是警政署不好,谁叫他们要录取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本来是有机会丢给行政部的,那些人却以为来了一个才貌兼备的美女,心里兴奋得不得了,结果全是执法局在收烂摊子。”
“看到美女就雀跃不已”的恐怕是警务部长自己吧!
调整心情之后,他又问道:“你说说看,就算怪物女王再怎么厉害,应该也敌不过美男子的魅力吧。”
“可能性应该不小,不过到目前为止,从来没听说怪物女王跟哪个男人交往过。”
“可是看她那种个性,又不是尼姑或修女,怎么可能没交男朋友。”
沐清扬望着夸张地叉起双手的警务部长,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警务部长是人事课长的顶头上司,归根究底就是把沐清扬逼到“怪物女王”手下的元凶之一,事到如今还装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并煞有介事地跟沐清扬商量因应对策,简直是笑死人了。
“像这种只为自己着想,凡事只求明哲保身的老头子,等哪一天怪物女王晋升成为他的上司或是总监,一定会来个大清算。”
沐清扬倒想看看到时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正当极端危险的想法攫住沐清扬之际,背后传来一个更胜一层的危险声音:“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嘛,警务部长,方便我打个岔吗?”(未完待续。)
078妖魔异变(5)
沐清扬亲眼目睹警务部长的脚底从地板跳起有五公分高,着实“吓了一跳”的警务部长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李晴还不怀好意地向他说道:“部长。”
“什、什么事?”
“你的左肩上飘着一个杀人悬案的被害者幽灵喔。”
“不要吓人!”警务部长大吼,声音几近歇斯底里。
同时,他的吼声又重叠了另一个声响,不、不止声响还发生摇晃,沐清扬想起先前狮子铜像倒塌的状况,一道恶寒不禁窜过背脊。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震动更为剧烈,而且地点更为接近,许多人站起身不断面面相觑。
“现在是怎么了?现在是怎么了!?”
警务部长重复着毫无意义的问题,不过得不到任何回答,控制台其中一个讯号灯闪烁不止,工作人员见状,额头开始浮现汗珠。
“电梯掉下去了,是百货公司b号电梯,好像是缆绳断了。”
“电梯里有多少人!?”
李晴与柳媚儿异口同声问道,原来柳媚儿也来到这里。
“目前尚未查明,不过b号电梯最多可搭乘四十人。”
“电梯掉到哪层楼?”
“地下三楼,缆绳是不可能自己断掉的,沐清扬们通过了严格的安全标准,营业前也做了完善的检查……”
不理会这段微弱的辩解,数人立刻快跑离开。李晴与柳媚儿打前锋,沐清扬紧跟在后,一同奔向紧急逃生梯,沐清扬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觉得踩在地板的脚步声听起来如此不祥。
电梯里究竟是什么情景,也许很多人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只不过当电梯门应声开启之际,顿时传来强烈的血腥味,沐清扬不由自主地捂起口鼻,李晴没有做出这种软弱的动作,但她也微微叹了一口气,嘶哑的声音滑出端丽的朱唇。
“……实在是太惨了。”
这种形容可说是相当保守的说法,电梯的天花板、地板与三块壁面全沾满了红黑色的液体,地板上沾着相同颜色的物体堆叠在一起。
“……没沐清扬们的事了,走吧。”李晴低声说道。
“你不调查看看?”
“少啰嗦!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连续杀人悬案的罪名全扣在你头上,让你到监狱去!”
如果是李晴,很有可能这么做。于是沐清扬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柳媚儿只是瞄了她们一眼,同样不发一语。
今晚想必会是漫长的一夜——沐清扬不得不这么认为。湾岸署应该已经重新整装待发,也已经联系上执法局了,然而十分不巧的是,干部们全部不在,即使在这种状况下,至少还是会有人命令机动队采取行动才是。
回到一楼,李晴似乎完全恢复了。她走进出入大厅,看看手表,接着发出懊恼的怨叹:“唉呀!‘午夜剧场’已经播完了,不知道四个人当中谁才是地底人?”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看的话,只要到饭店随便一个房间借部电视来看不就行了?”
李晴顿时缄默不语,随即说道:“少胡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克尽侦探的任务才对!”这番话说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不过沐清扬并不想引发她的反弹,只回答一句:“你说的对。”
接着李晴背靠着大厅的装饰梁柱。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没看那出连续剧……如果是今晚的事件……”
“先别管那些,你觉得犯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随便你怎么掰都没关系。”
沐清扬仰望玻璃窗外的红色月亮,直接答道:“应该是以犯罪为乐事的人。”
“哦……”
“再不然就是跟海滨都市广场的经营者有过节的人。”
“以勒索金钱为目的的恐怖份子可能性如何?”
李晴提出问题,沐清扬摇摇头,觉得肩上有种负担,肌肉十分僵硬。
“觉得不可能。”
“理由呢?”
“如果出现了这类的恐吓信,长官与总监就不会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
“三十五分。”
“太严了。”
“满分五十分。”
“扣分的理由是什么?”
沐清扬问道,于是李晴以高跟鞋鞋跟踢了大理石地板一下。
“如果海滨都市广场真的收到了恐吓信,公司方面很有可能不会通报侦探。”
“嗯,说的也是。”
虽然不知道外国是怎么样的做法,但是华夏这里的企业并不会事事寻求警方的协助,负责调查企业犯罪的刑事搜查二课与监视黑道集团的搜查四课,就时常抱怨工商企业不合作的态度。即使董事、监事这类重要成员遭到杀害,大企业甚至会托词:“已经解决了。”以拒绝警方介入。由此可见,他们暗地所做的事情有多么不欲为人所知。
“现在该怎么办?电梯的意外就交由柳处长处理,那我们……”
“当然是去侦询。”
“侦询高沛董事长吗!”
“不然你以为找小喽啰问得出什么东西来!”
“您说的是。”
沐清扬们找到工作人员,秀出侦探的权威,表示想找高沛董事长谈谈,而高沛也同意了,只不过附带条件是:由于事务繁忙,仅能抽出五分钟的时间;他所指定的地点是在紧邻出入大厅的业务专用会客室。做完形式上的寒喧之后,高沛开口说道:“在任职副市长期间,我对于湾岸副都心的建设投注了无比的心血。”
高沛的语气十分庄严,完全不像政府官僚或财经界人士的态度,反而令人联想到宗教团体。
企图使旁人浸淫在近似庄严肃穆的气氛是李晴最不屑的。
“不过有人质疑那是你一头蛮干的结果。”
“我知道外界有这类的毁谤。”
高沛以不变应万变答道。
“遭到毁谤的感觉一定很差吧。”
“是啊,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成大事者难免会遭到凡夫俗子的嫉妒。”
“关于这一点,沐清扬是心有戚戚焉。”
李晴表现得相当亲匿,藉以试探高沛的态度。高沛笑了,这让沐清扬觉得他是在掩饰自己的表情。
“据说当时的市长反对高沛先生所立案的湾岸中心计划。”
“那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不过请他做了功课之后,他就改采赞成的态度。”听着听着沐清扬开始感到厌恶起来。
“做了功课”是官方用语,在部门领导阶级与市长面前摆出只对自己有利的资料,再加上心理上的压迫,促使众人同意自己的说法。
“市长后来因操劳过度而住院,最后只有辞职下台。”
“对于此事沐清扬只能表示同情,不过市长在湾岸副都心开发上的成就,后世绝对会记上一笔的。”
“听说市长在病床上曾经提及:‘高沛这个骗子,我绝对饶不了他!’”
“小姐。”刻划在高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看起来是一位理性的人,想不到会听信愚劣传媒的不实报导。”
“您这番话的前半段说的一点都没错。”
“谦虚”这两个字眼李晴向来是无缘的。
“市长原本就是在环境保护派系的支持下当选的,他会赞成一个无限制填海,促使t市人口愈趋密集的计划,想来很有可能是被骗了没错。”
“小姐。”
高沛的笑意愈来愈深,连一旁的沐清扬看了都不禁觉得浑身不舒服。
“小姐,你可不能被那群自称是环境保护人士的不负责任庸俗论调给耍了。沐清扬既没有盗采山坡地,也没有滥垦森林,我可是无中生有,赋与新诞生的土地利用价值,这才是沐清扬真正的所作所为。如果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就等于缺乏体会他人用心良苦的能力,实在可悲至极。”
只见高沛的笑容逐渐消失,接着是一种与其说是宗教家,倒不如说是异类检察官般冷酷苛刻的表情支配着他的脸,而他就带着这副表情,礼貌性地以目光答礼,然后转身走出会客室。
李晴与沐清扬也来到出入大厅,默不作声走了六步,到了第七步,李晴很不痛快地做了一个结论:“总而言之,那个老头根本就是把这块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海埔新生地当做他的私人领土。”
“这么说,这栋大得很夸张的摩天楼就是他的城堡啰?”
“我真希望有机会去参观一下董事长室,他很有可能把栽在他手上的敌人砍下头来做成标本,挂起来当装饰用。”
“拜托,你不要做这种奇怪的想像行不行?”
“哼!我肯定那个男人至少会在梦里做出这种事。你应该也看到了,他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凡事都要将自己正当化的类型,也只有那种人才会露出那种眼神。”
李晴的观察与判断相当正碓。为什么人们只有在与他人相关的事情上,才会做出正确的观点与评判呢?
侦询高沛的结果,是让她们的疑惑更加深了一层。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足以招来怨恨的过节多少是有的,但是嫌犯的面貌尚未具体浮现。
根据今晚所发生的每一场意外,就算假设是出自同一个犯人的手笔,此人究竟是以何种手段进行犯罪计划的呢?她们仍找不到任何头绪。
就拿狮子铜像倒塌的意外来说,在场有上百名目击者,却采集不到一个可靠的证词。
“突然间就开始摇晃,然后倒了下来,当时根本没人去动狮子铜像。”
以上是大多数人的证词,位于二公尺高台座上的狮子铜像就算有人偷偷摸了一下,也不可能让沉重的铜像倒塌。
沐清扬又想起关于“怪物女王”的一个八卦——“连吸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为什么要把吸血鬼拿出来大做文章呢?
“因为一跟她牵扯上就会发生怪事。”
所谓的怪事,就是现代科学常识所无法解释的现象,让一般正常人忌讳走避,而神秘主义者、占卜业者与自称拥有超能力者为之鼓掌叫好。一旦与李晴有所牵扯,不知为何,一定会发生这类现象。因此没有人形容李晴是“连开膛手杰克也会吓得退避三舍”或者“连怪盗罗宾也会怕得俯首称臣”,既不叫她“驱凶娘娘”也不是“驱盗娘娘”,而是“怪物女王”。
不晓得是不是看穿了沐清扬内心的想法,李晴以强硬的目光看着沐清扬。
“你应该感谢我,跟我一起办案常会遇到很好玩的事情。”
好不好玩是另外一回事,不会无聊倒是真的,但是沐清扬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他只诅咒让他碰到这种上司的坏运气。
话又说回来,这样的情形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到了明天,不知道她们能不能以过去式谈论:“昨天晚上就像一场恶梦”。
看着由电脑列印出来的高级公寓住户名单,身旁一个声音叫住了沐清扬。他当时坐在与李晴相隔一段距离,位于从管理中心通往出入大厅的长廊一隅的沙发上。声音的主人名叫杜明,是警备部处长贴身保镖,也就是柳媚儿的部属。
说到警备部,可是有全华夏实力最坚强的机动队与保安侦探在背后撑腰、几乎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单位。能够当上处长贴身保镖,想必一定是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然而杜却比一般男性来得矮一些,肤色白皙,脸颊丰腴、头发是自然卷,嘴唇跟婴儿一样红润。他虽然不是东**学系的毕业生,但也是出身于一流大学的优等毕业生,才刚任职科室的公务员,就像甫孵化的小鸡,屁股上还黏着蛋壳。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住户的名单?”
“你想做什么?”
欺负警务菜鸟是身为前辈的义务,见沐清扬冷漠回应,杜明反而用他那恶心的小嘴巴笑了起来。
“我说,沐探员……”
“请不要直呼我探员,你也跟我同阶级吧。”
“说的也是,前辈。”
“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前辈。”
“别这么冷淡嘛,就算顶头上司的交情恶劣,我们之间也没有必要针锋相对吧。”
杜明完全误会了,沐清扬讨厌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柳媚儿的部下,而是他本来就不欣赏杜明这个人。如果有人告诉沐清扬:“是你对职业公关人员有偏见吧!”他也不会有异议,因为实际上就是这样没错。
于是沐清扬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将名单递给杜明。他以夸张的手势接过之后,立即快速浏览,眼球上下左右转个不停,最后才开口发出感叹:“原来叶韵也住在这里的公寓,真想不到。”(未完待续。)
079妖魔异变(6)
“她是谁?”
“沐先生,你居然不知道!?她可是目前红透半边天的人气偶像耶!”
他一副吹毛求疵的语气,沐清扬只好以手掌抚着脸颊。
“抱歉了,我对这方面的资讯不熟。”
“她是少女战士的配音。”
“……?”
“每周五晚上七点,电视台的当红卡通‘少女战士’主角的声音就是这个配音员配的,你知道卡通的故事内容吗?”
“没兴趣。”
沐清扬冷冷说道,杜明却毫不引以为意地自顾说下去。
“她是个就读初二的女孩子,又是体操运动员,有一天得到女神的启示……”
“哦,是这样吗?”
“然后呢,主角在接受女神的启示之后,化身为守护地球和平的爱的战士,她以紧身衣的姿态迎战邪恶的敌人,武器有蝴蝶结、手环、棍棒也就是新体操的道具。”
“……”
“原著漫画目前在连载当中。我平常就满爱看卡通,对了对了!主角的紧身衣颜色是粉红色,另外四名同伴的紧身衣颜色有:红色、蓝色、黄色、绿色,以后会陆续出现紫色、金色、银色,共同组成美少女八人组……”
沐清扬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绝对不能把杜明调到少年课,要是把未成年的少女交到他手上,铁定会出事。
“知道了,帮我向你的偶像问好。”
沐清扬撂下这句话,硬拿回名单站起身,因为他注意到上司大人正摆出刁蛮的架势向他招手,如果不及时赶过去,一记必杀飞踢是免不了的。
“你叫沐清扬吗?”
“嗯,饭店的工作人员有事跟你联络。”
李晴边说边往前走。
“对了,杜明跟你说了些什么?”
直呼姓氏连头衔也省了。
“只是闲聊而已……”
“我知道,是紧身衣战士吧。”
沐清扬不禁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他的嗜好?”
“杜明已经发誓效忠于我了。”
“你是如何拉拢到他的?”
“我在出版社有渠道,替杜明要到了‘紧身衣战士’的真人尺寸娃娃,杜明为了报答我,就把他上司的相关情报透露给我,以后也会持续下去。”
紧身衣战士的真人尺寸娃娃……杜明那小子究竟拿这来做什么用途呢?沐清扬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希望杜明在尽量离他远一点的地方过着他幸福的日子。
李晴与沐清扬移动到饭店所在的楼层,在柜台听取中年侍者的说明。就在十分钟前,一名年仅十几岁、全身带血的半裸少女跑来求救。她原本是受邀来参加在湾岸中心的高级饭店举办的上流社会秘密派对,因为对方暗示会提供多项兼差机会。
想不到来了之后,不但被打得遍体鳞伤,又强迫她跟多人**以及注射毒品,在千钧一发之际拼命挣脱才逃了出来——这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饭店居然有这种房客,实在是可耻到了极点。”
李晴与沐清扬向垂头丧气的侍者保证绝对不会公开饭店的名称,然后就走向问题所在的房间——二十楼、半套房二○○八号室。李晴要他别插手,事实上也轮不到沐清扬出场。
李晴敲了门,又向窥视孔送了一个秋波,注射毒品之后已经失去正常判断力的二○○八号室房客,二话不说便开了门——就像一群愚笨的小猪引大野狼入室。
“如同折断婴儿手臂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眼前的情景完全符合这个形容词,虽然不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但也只花了三瞬间,三名年轻男人全瘫在地上。一个掩着满是鼻血的脸不停呻吟;一个双手遮着两腿之间,翻起白眼,口中冒着白沫昏死过去;一个不断呕出胃液、蜷缩着全身。几个大男人联手欺负一个少女,这种人渣是自作自受,不过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如果还有意识就必须随时看守,所以最好是把他们打昏。”
李晴毫不留情地说着,顺便踢了掩住脸呻吟的男子右侧腹一脚。第四名男子身穿浴衣,见状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我要以违反麻药取缔法以及**妇女未遂现行犯的罪名逮捕你们!”
李晴手中拎着装有白色粉末的塑胶袋正式宣布,身穿浴衣的年轻人嘶吼道:“为、为什么这里会有侦探!”
“噢呵呵呵呵——你听清楚了,侦探是无所不在的,甚至是你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只要看到一名制服侦探,就表示附近至少有十名侦探。“
“简直就跟蟑螂一样嘛。”
“给我闭嘴!”
李晴线条诱人的长腿咻一声,高跟鞋尖扎随即刺进年轻人的右小腿,年轻人的双眼喷出三十公分的火花,口中迸出哀嚎。
正当李晴大肆使用“意外失手结果导致……”之际,沐清扬翻着年轻人的衣服,检查对方身上的驾照与信用卡,他名叫楚英,住址是南城半山区。
“这里不是高级住宅区吗?你做什么职业的?”
回答是“艺术工作者”,艺术工作者也有许多分类,对方表示:自己组了剧团,想实现“前卫诗、戏剧与音乐的完全融合”。
李晴拿过驾照面露冷笑。
“身上带了好几张金卡的艺术工作者啊——说穿了就是不务正业的有钱大少爷,向老爸伸手要钱,在家白吃白喝。”
“我爸爸认识很多政治家跟政府官僚,你们、你们做出这种事,小心以后后悔莫及!”
原来他是跟他的爸爸来的,沐清扬耸耸肩,交给李晴去处置。
“什么爸爸,连话也说不好,以后后悔莫及?没听过一开始就后悔的吧。”
“啊啊……华夏现在真是太混乱了,从事任何创造性的行为都会遭到妨害。”
“注射毒品又殴打女孩子,也叫做创造性的行为?”
李晴冷笑道:“华夏一流的艺术家中有人会吸毒吗?‘不用毒品就无法创作’的心态,等于证明了这种人只有二、三流的水准罢了。”
“唔……”
“你是三流!三流!”
“……”
“喂!你好歹也吭点声,连首即兴诗也不会做,还敢在人前说自己是艺术工作者!”
沐清扬继续搜查房间,没收了注射器、洗涤器还有数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中是一群二○○八号室的房客殴打少女的画面,照片中每个男人都笑得很得意,看到其中一张之后,李晴立即以女王般的口吻宣告:“这种人不仅个性,连两腿中间都是腐烂的,让这种人的遗传因子流传后世就是危害人类。”
说罢便用力甩动右脚,沐清扬则是向后转,只听见一声闷响与惨叫。
直到惨叫最后的尾音消失在空气当中,沐清扬才转过头去,只见年轻男子的手按在两腿之间在地板缩成一团。
“嗯,这下至少今年内他是没有办法再对女人乱来了,其实我觉得直接阉了来得更方便。”
“真是个骇人听闻的案外案。”
这些人滥用药物以致于思绪混淆不清,完全不知道海滨都市广场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只怕还有其他房客也是一样的情况,既不能外出,电话又不通,在这巨大的摩天楼里,或许有人宁愿耽溺在安乐的梦乡……不,就算在美梦当中被杀,也可能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冀望。
躺在床上的四人中有一个似乎已逐渐恢复了意识,只听他发出模糊的呻吟。
“吵死了,马上给我回到地下去!”
李晴不屑地呻道,看来她对于午夜剧场的结果还存有相当程度的怨念。
“不逮捕他们吗?”
“现在哪有多余的间工夫理会那种小卒,反正他们又逃不了,扣下驾照就够了。”
李晴掸了掸双手,看来像是在拍掉灰尘。
“等送到辖区警局后,再来好好修理他们,到时顺便加一条妨碍公务执行的罪名。”
沐清扬跟在李晴身后走出二○○八号室,总觉得他们不像犯罪侦探,倒像是擅闯的强盗。
晚上十点刚过,一切维持小康状态。也许机动队已经埋伏在海滨都市广场周围,只是以目前的状况仍然很难直接闯入。电视继续播映着综艺节目与连续剧,而在执法局一方的立场,在明了事态的严重性之后想必是大惊失色,除了拼命商量因应对策外,还得想办法不让传媒获知任何消息。
沐清扬的上司坐在椅子上,以近乎挑衅的姿态跷着双腿。
“如果把这两小时之内所发生的事情写成小说,史蒂芬?金至少可以写上一千页吧,你不这么觉得吗?”
“也许吧,我很少接触史蒂芬?金的作品。”
这里是饭店里的茶坊,沐清扬把昆兹的小说摆在桌上,李晴的视线扫过小说封面,然后移到沐清扬的脸上。
“小沐,原来你喜欢‘爱与正义必胜’的完美结局啊!”
“也不尽然是这样,至少昆兹的小说不会故意制造令人不快的感觉,还自以为具有高度文学价值。”
“小心史蒂芬的书迷听到哦。”
“沐清扬又没有在批评史蒂芬,这只是感觉罢了。”
李晴充满好奇地看着沐清扬,绕着的双腿又换了个姿势。
“记得你在大学里念的是文科,对吧。”
“嗯。”
“为什么会想当侦探?”
“你会不知道吗?”
“看了太多犯罪小说?”
“答对了。”
沐清扬的回答相当简短,反而令李晴不太满意,幸好服务生及时出现,煞有其事地递出菜单。
“客人,要不要点一份松饼加香草红酒茶呢?”
“香草……什么?”
“加入香草、红酒、橘子汽水的高级红茶。”
服务生的说明顿时被李晴大喝一声覆盖过去。
“你以为吃这种东西就能填饱肚子吗!?我要猪肉三明治或美式潜艇堡,再端杯咖啡来!”
李晴从来不减肥的,而且也没这个必要,因为她一直保持着完美的曲线。大概是由于活动量大,因此新陈代谢正常。要维持她的旺盛精力恐怕需要大量的营养素,原因在于她的目标是:“成为爱卡提莉娜女皇!”
服务生飞也似地奔离现场。
“你食欲真好。”
“食欲是我唯一的需求。”
“啊!唯一的……”
“我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从来不奢望世界和平啦、全人类幸福啦这类的事情,只要自己过得好就别无所求,很谦虚吧?”
“这样就叫做淡泊名利跟谦虚吗?”
以武则天和爱卡提莉娜二世为目标的女人会淡泊名利?这实在是令人无法想像。
李晴转移话题:“希特勒的名言就是:‘创造世界恒久的和平与秩序’。像这种需要几千年的努力才可能实现的想法,他却企图在自己有生之年内完成,实在是太贪得无厌了。”
沐清扬并未多做评论。
出了西餐馆往管理中心的方向走去之际,他们差点与在走廊上高声尖叫、跟随奔出的人影撞个正着。那是一名年约三十五岁左右的女性,她跑着跑着脚底绊了一下,眼看便要跌在地上,幸而及时拉回重心。她身着的套装胸前别着名牌,写着“湾岸美术馆管理员林……”,应该是海滨都市广场内开设的美术馆工作人员。
李晴语气锐利地问道:“我是执法刑侦部的李晴,发生了什么事!?”
“请、请看那边。”
管理员颤抖的手指向美术馆室内,视线跟着所指方向看过去,沐清扬感到有些意外。
因为从今晚体验过的种种事件来推测,想必又是血流满地,一群惨遭不幸的尸体横陈四处。然而只见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打扫得光亮洁净,别说是鲜血或尸体了,几乎连一点灰尘都看不到。
随即听见高跟鞋鞋跟发出清彻的响声,李晴走进室内,右手自然是握着colt三二口径手枪。
沐清扬连忙紧追在后,此时听见李晴在转过挡在正前方的隔墙之后说道:“哎呀哎呀,全部被割破了,真是一点也不留情。”
随即跃入沐清扬眼帘的是并排在墙上的画,不,应该说曾经是画,现在全部被撕裂、划破,成为仅剩被边框包围的画布残骸。从左到右,尽是惨不忍睹的情景,李晴回过头来看着瘫在地上的管理员,文诌诌地提出质问:“这个房间里展示的绘画价格总计起来是多少呢?”
“每一张都超过一亿圆,大略计算下来一百亿回绝对跑不掉。”
管理员的声音打着哆嗦,即使是沐清扬这种不懂艺术行情的人,在听到金额时,体内的心脏亦当场漏跳一拍。李晴似乎没有跟沐清扬一样发出小市民的大惊小怪,她随手将一张画连同画框从墙上取下,翻过来检查底层。
“画框的底层破了,这个凶手还真是手法巧妙又不嫌麻烦。”
沐清扬明白李晴话中的含意。
所有的画全是从里侧遭到破坏,从紧贴在墙面的里侧。(未完待续。)
080妖魔异变(7)
走出美术馆已经过了十点半,由于馆长正在京都出差,因此他们指示女管理员召集所有目前上班的工作人员,确实调查受损状况并提出报告,这也是他们目前所能做的。
走在长廊,李晴向沐清扬问道:
“你现在还会认为今晚的事件全是那个快乐犯的杰作吗?”
“是的,在看到美术馆的那副惨状之后,我的感觉更为确定。”
虽然管理员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帮忙抓出犯人?不过李晴却以一句“等明天再说”将其斥退,连听取工作人员证词的手续也简单带过,看样子她似乎抓到了某些灵感。
“那么你试着说明看看。”
“这个罪犯与其说头脑聪明,不如说诡计多端,而且对于是非善恶没有分辨能力,让人产生恐惧能为他带来快感;当大楼的机能陷入严重混乱之际,电视仍然正常播出,大楼内的人们可以透过电视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然而由于电话故障,无法使外界得知自己的处境,因而导致焦虑与不安逐渐升高,让人感觉到犯人正以雀跃的心情等着观赏众人惊惶失措的模样。”
听完长篇大论,隔了二秒半后李晴说道:
“推理得不错。”
没听错吧?“怪物女王”居然会夸奖人!?不过沐清扬还是习惯性地回答:“谢谢!”
只见李晴以指尖轻抓着耳垂继续说道:
“既然是我的部属,怎么可以连这点推理能力也没有。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美术馆的画全部遭人从里侧破坏这件事吗?”
“没错,名侦探你的见解如何?”
“我只是助手而已。”
回答的同时,沐清扬的上半身整个往前倾,因为李晴猛然揪住他的领带把沐清扬往下拉。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这时沐清扬应该生气才对,然而他却不知所措,只是怔怔地盯着李晴的脸。李晴大概是很不满意沐清扬以一脸呆相回应,冷冷地甩开手,抛下一句:“算了,我自己去查!”
便踩着响亮的脚步声离去,沐清扬想追又不敢追,只好伫在原地,突然间被一个粗鲁的声音喊住:
“喂!你是侦探吧,我有件事要问你。”
回过头,眼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那是在电视上看过好几百遍的熟面孔,叫什么名字呢?——一时想不起来。
这名男子的头衔是政治评论家,也担任电视讨论节目的主持人,本人经常自称“海外通”、“国际派”,说穿了全是他自吹自擂。而且说话时总喜欢以手指着对方,这种手势如果在欧洲或美国可是非常严重的冒犯,等于挑衅的行为,很可能会意来一顿拳打脚踢。看他满不在乎地做出习惯动作,可见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提出忠告的朋友。此时他态度激烈、喋喋不休地说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侦探一定有隐瞒着什么了,我们有知道的权利,你们应该也要负起告知的义务吧!?”
平心而论,这番话说得一点也没错,然而透过这个男人如金属般尖锐、咄咄逼人的语气,使得沐清扬生理上的反感率先被撩起。
“非常抱歉,未经上司的许可,我不能随便答覆您。”
“动不动就看上司脸色,成得了什么事,你没看到这么多人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吗?”
“非常抱歉。”
“你这种小角色跟我说抱歉根本无济于事,每浪费一小时,我就损失三百万圆,我天天都要上电视台、开演讲会,上百万市民都等着听我开讲,看你们怎么给大家交代!?”
沐清扬无法制止这个男人,心里想着:麻烦你赶快滚吧!
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他不是李晴。如果沐清扬是李晴的话……
“大叔,你很吵耶,如果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就不要欺负小角色,直接去向顶头上司抗议。像这样只证明了你是个小里小气的男人,我看不仅脑袋小,连那地方也很小吧!”
刹那间沐清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不过这个声音除了沐清扬以外,别人似乎也听得见。
因为评论家先生的脸色变了,那是一种奇妙、无声的变化。沐清扬回过头,看见了声音的主人:李晴叉着双手目不转睛地瞪着评论家,接下来与沐清扬四目交会,立刻叱道:
“礼貌这种东西只有在面对同样守礼的人才派得上用场,像这种无礼的家伙根本不必对他客气!懂了吗?助手!”
“你——你是什么人?”
评论家又摆出他的招牌手势——伸出右手指往李晴所在的位置戳过去,李晴则冷不防抓住他的手腕,轻轻转了自己的手腕一下。
“漂亮!”
沐清扬低语。只见评论家先生的身体飞了起来,在重力无形的手拉扯下摔落地面,不过想也知道李晴已经做了相当程度的手下留情。
“像你这种说话时老爱用手指着别人的人,就是这种下场!以后给我小心点!”
李晴提出严正警告,只不过躺在地上的评论家先生已经昏厥过去,恐怕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拥护者稍后回过神来,正打算逼近李晴的瞬间,距离十公尺外的天花板玻璃突然被砸个粉碎。
碎玻璃像豪雨一股脑地洒在人们头上,那落在地板的响声与人们受伤时的哀嚎重叠在一起,整个大厅充斥着异样的音律。
“事情还真是层出不穷。”
李晴抿着嘴,但也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
“趁现在快走!”
李晴与沐清扬趁着混乱,像卑鄙小人一样逃离现场,跑了一分钟左右,沐清扬们来到出入大厅,穿越坐在地上、看来疲惫不安的人群,走向一排大型观叶植物盆栽的一隅。
“怎么谢我?”
李晴突然说道,沐清扬不禁睁大眼睛。
“耶?”
“我及时替你解了我,怎么谢我?”
“啊!谢谢你的帮忙,是要这么说吗?”
“难不成你不想道么说?你不感谢我?”
“我没说不感谢你,只是我比较希望你能用别的方法来帮我。”
“这么挑剔!那你希望我用什么方法!”
“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服对方,可以解释我们尚未掌握整个事态的全貌,可能的话,最好冷静等待……”
李晴双手叉着腰,脸颊通红地大吼:
“哟!自己做不到还拿来要求别人,原来你是这种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沐清扬是觉得不要平白增加敌人,应付那种人,只要我一直低声下气就可以打发过去了。”
“胡说什么!你只要对我低声下气就够了!”
沐清扬听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放是决定忽略过去。
“在这里的每个人想出去却出不去,自然会感到焦躁不安,只要程度不算严重,我还可以忍受。”
“既然这么想出去的话,打破二楼的窗户跳下去不就得了?我是不会阻止的。”
“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华夏是自由民主的国家,就算有个人打算草率了给自己的生命,也是那个人的自由啊。”
李晴的音量逐渐提高。
“最重要的是,有人嘴上假装嚷着要自杀,其实是等着别人来劝,我们当侦探的哪有多余的闲工夫去理会那种爱撒娇的家伙!光是洗刷无辜被害人的冤屈就已经够我们忙的了!”
那些坐在地板或靠在墙壁的人惊讶地将视线投向他们,沐清扬只有噤口不语。此时前方约有三十名男女气冲冲地一边相互推挤走过来,他们的嗓门大得使沐清扬可以听见对话内容,他们在抱怨原本预定举办的游泳池畔派对,因为水温、水位只要一个按钮就能自由调节的室内温水游泳池关闭而取消,于是沐清扬灵机一动随即转移话题:
“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有心情去游泳啊。”
“当然有,馆内广播又没说请不要去游泳,只要没有明令禁止,要做什么都可以,这种社会风气实在叫人失望透顶。”
连李晴也觉得失望透顶,可见社会风气具的是败坏到了极点。
开不成游泳池畔派对的一行人挤在走廊上,整团挡在沐清扬们前方。本来以为李晴会当场大喝一声驱散这群人,没想到怪物女王表现出难得一见的意兴阑珊,迳自绕到一旁的走道,沐清扬正想紧跟过去,却被一群人阻挡去路,等他们通过之后,已经不见李晴踪影。
不晓得李晴跟沐清扬究竟哪一个是迷路的超龄大孩子,他带着苦笑,刚准备先返回出入大厅,正巧遇见杜明探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做什么?我可不记得我有找你啊。”
“不要那么冷淡嘛,李晴长官现有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我的事情?”
“你每晚抱着真人大小的紧身衣战士娃娃入睡的事情我倒是听过。”
“有什么不对吗?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这是我个人的**!”
刹时变了脸的杜明立刻恢复泰然自若的表情。
“总而言之,我很希望能够与沐前辈和平相处。”
“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前辈吗?最重要的一点,你是柳处长的部属却效忠别人的上司,难道你不怕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吗?”
杜明不见丝毫动摇。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我效忠的对象是全体侦探,进而是全国,绝不仅限于柳处长个人,况且单单效忠一位上司往往是造成派阀斗争的主因。”
“原来你是这种心态啊。”
“沐先生你还不是不把李晴警务当上司尊敬。”
杜明露出轻浮的笑容,亦或是假装出来的。不管怎么说,沐清扬绝对不可能轻易信任这名高材生。
“我不会在柳处长手下做事的同时又打探李晴的事情,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沐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啊,不要瞪我嘛,我知道沐先生实力高强,让我们和平相处吧。”
说着,杜明立刻退了一步。
“也许再过个几年,我就成了你的上司也说不定哦。”
这句话说得沐清扬毫无反驳的气力,他只有垂下肩头,转身离去。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夜晚,接连遇到比李晴更令人不愉快的人。
沐清扬一边走着一边寻找李晴,可惜一无所获。反正她是不可能跑到外面去的,很快就会看到她吼着:“助手!你是跑到哪里去混了!”
所以沐清扬决定把找人的工作交给他的上司,自己则走向饭店的柜台。
中年侍者立刻认出沐清扬,并且走过来。他收容了从楚英那个吸毒的年轻人手中逃离的少女,脸上此刻正泛着温和的微笑行礼致意。
“您辛苦了,侦探先生。”
态度自然的寒喧舒缓了沐清扬的情绪。
“那名少女情况如何?”
“我让她先冲个澡、再喝杯热牛奶,现在安置在客房休息。”
“真是麻烦你了。”
沐清扬感到过意不去的是,即使加害者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然而对于受害者的接济却需要左邻右舍守望相助的精神,能够得到如此好心的帮助,在那名少女来说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哪里,我们才是给刑事先生们平添困扰。”
“这是我们身为公仆的义务,其实过来是想请问你一件事。”
于是沐清扬询问侍者,在这栋大楼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谣传,不管任何芝麻小事都没关系。
“我的确听过奇怪的谣传。”
侍者的语气采取相当的保留,但可靠程度至少比杜明强上一万倍。
“是不是墙壁里有怪声之类的?”
沐清扬探出身子,侍者则轻轻摇头。
“有一点点不同。”
“怎么说呢?”
“不只墙壁,地板与天花板都传出过怪声。”
“可以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吗?”
插进这句话的人,不用回头听声音也知道是谁,待者的神色并未受到影响。
“好像有人在偷窥——刚开始是听到这样的说法,后来在明明已经上锁的客房里,家俱被翻倒甚至遭到破坏,房客也抱怨连连,沐清扬们只好表示住宿费全免,希望客人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服务业嘛,最怕传出不好的名声,这栋大楼所使用的大理石材是采掘自什么地方呢?”
“记得是土耳其进口的最高级石材。”
听到土耳其,沐清扬就想起让他的味蕾与胃袋蒙受巨大损害的那顿宫廷料理。当然,料理本身是无辜的,正如同大规模科学活动与宗教一样,犯错的永远是人类。
“是土耳其北方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高沛先生知道吗?”
“董事长吗?应该吧,听说在这栋大褛兴建期间,他亲自参与了许多工程的进行,并没有事事交给专家去做。”
“噢……”李晴突然不知道从身后冒了出来。
看着她的侧脸,沐清扬内心略显焦虑不安,因为想起刚才杜明的表情跟语气,沐清扬很想告诉她不要相信杜明那种人,但却怕被她当做多管闲事。沐清扬倒不是担心李晴,如果李晴被杜明那种货色搞垮,就太对不起德古拉伯爵了,毕竟她是“连吸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的女人。
“非常谢谢你提供的宝贵意见。”
李晴说完,侍者再度露出温和的笑容,行完一鞠躬礼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李晴以责备的目光看着沐清扬。
“真是的,你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啊!对不起。”
“这里随时可能会发生状况,你必须跟我一起行动!”
此时传来响亮的脚步声,一个语气严厉的女性声音劈头落下:
“李晴探长,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这次轮到柳媚儿上场,只见眼镜底下那比起侦探更像是训导老师的目光腾视着他们。正确说来,她瞪视的对象是李晴,沐清扬只是多出来的小角色罢了。
“在饭店的贵宾室……”
柳媚儿如此宣告。
“一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与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非法使用暴力之后扬长而去,这指的应该就是你们两个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