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爆发
叶听风醒来时,窗外还是暗蓝的天色,看了看手表想起身,才发现一只纤细的手臂横放在他胸口的被外,摸上去肌肤冻得冰凉,而睡在他身侧的人却全然未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的臂放入被内,她却被惊醒,睁着迷蒙的双眸望向他。
“对不起。”他抱歉地一笑。
冷欢她摇摇头,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下床:“现在几点,你要走了吗?”
“六点半,还早,”他微笑,替她拉好被子,“我今天要赶去曼城,你再睡会吧。”
“喔,”她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他依然带着倦色的俊颜,咬唇坐起身,“有时间吃早餐吗?我去做。”
“不用,”他嘴边的笑意渐深,轻轻按下她的肩,“我回伦敦吃就好,现在距你的起床时间还有整整四小时,你就别折腾自己了。”
她脸一烫,有些窘迫地要抗议,一抬头才发现他的脸靠得这样近,深沉的棕眸里正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清晨微凉的空气似乎瞬间热了起来,一点一点,缭绕进彼此的呼吸中,他俯身,缓缓地低了下去,她浑身都僵住,只有双手在被下紧紧揪住了床单,只剩一秒,他的唇就能触上她的,而他却忽然站起身,闭上眼又睁开,眸底是藏得深刻的痛楚。
“抱歉。”他开口,声音暗哑。
对她的渴望,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愈发地强烈,只是,她眼里的慌张与犹豫,却让他这样的不忍心,还有心寒。
他努力忍抑的模样,看得她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坐起来向他靠过去。
“别过来。”他苦笑了一下,声音清冷,“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她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轻轻关上门,然后,是汽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
每一次,他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她看得见他来时眼里深沉的思念,也感觉得到他离开时拼命压抑的煎熬。
说有时间来看她,其实她知道他那么忙,分分秒秒都是挤出来的,却奔波了这么多路,只为了看她一眼。
蜷住身子,她拉起被子深深地埋住自己——要怎样,才能将彼此淡忘?
放下水壶,冷欢坐在躺椅上仰头闭上眼,感觉难得的温暖阳光轻轻铺了一身,让人舒服得不想动弹。
桌上的电话响起,过了半天她才拿起来接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喂?”
“你在哪?”简短的句子,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气,生生地冻结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困惑于他语气里隐藏的怒火,她讷讷地问。
“告诉我你在哪!”电话那头,已经变成了抑制不住的低吼。
她被吓得一愣:“花房。”
电话迅速地被切断,一分钟后,她看见高大的身影自路那头走了过来,步伐急促。
瞧见他手里那本东西,她顿时一惊,心里的慌乱瞬间涌了出来,不及细想,她下意识“砰”的一声关了上花房的玻璃门,将他隔在外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里的恐惧不安。
“你再退一步试试看!”叶听风怒喝,向来沉静的脸上是乌云密布,“是你开门,还是我自己进去?”
冷欢惊恐地摇头,一步步地退后。
看见她的反应,叶听风的耐性尽失,下一秒他一脚踹碎玻璃,拧开门锁闯了进去。
“啪!”一本相册被狠狠地甩在冷欢的面前,翻开的那页上,俨然是一张熟悉的照片。
叶听风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翻到背面,目光冷厉地望着她:“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Mydearest,dearestFeng.
冷欢看着那小小的一行字,她亲手写下的那行字,奇怪自己居然还能微笑:“我没什么要说——”
“说实话!”叶听风一拳捶在桌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李修然告诉你之前你就知道了真相,为何到那时候才说恨我?”
事到如今,他是傻子才会相信她那句恨他!
如果她真的恨他,真的对他的欺瞒耿耿于怀,那么早在去年来伦敦的时候她就该和他作个了断,而不是选择继续爱他,执意纠缠下去。
他阴沉的目光,狠狠地将冷欢钉在原地,让她心痛不已,每看一下,都是一道割伤。
她笑不出来了,她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若无其事的伪装。
只是,她要如何开口去说出那些不堪的、残忍的事实?
当日情绪激动,便留下只言片语,却不曾想过,被他发现的后果。
“你爱我吗?”她望着他,轻轻地问。
“你还要跟我废话吗?”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到如今她仍要怀疑他对她的心意?
然而下一刻她骤然滑落的眼泪却让他瞬间愣住。
“如果你知道你爱的人,只剩几年的生命,你无法和她白头偕老,也没有机会和她一起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此时彼此经历的所有喜怒哀乐,来日都会成为悲伤的回忆,你要怎么办?”
他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人像是在冰冷的湖底,既无法呼吸,也看不到光亮。
“你……什么意思?”他盯着她问,喉咙是火燎一般的疼痛。
“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也骗了你,”她双手绞得死紧,几乎可以感觉自己微抖的嘴角,“我得了AMA,一种罕见的心脏萎缩症,曾经因为自己无法接受自己短命的事实,害死了爸爸和他心爱的女人,我逃到英国,告诉自己就这么孤单地走下去,忘记所有罪孽,忘记自己的病,就当人的一生从来都是那么短。”
“可是,我却遇见了一个人,”她微笑,却止不住眼里的泪水,“我逃避过,挣扎过,却还是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当知道他真正目的那刻,我却释然了,我想,即使有一天我离开,他应该也不会难过。所以,我一直想对他说,如果可以,请不要爱我——”
“闭嘴!”叶听风再也听不下去,狠狠地踹翻一旁的椅子,目眦欲裂。
他瞪着她,死死地瞪着她,心乱如麻。
震惊、恐惧、痛恨、苦涩、茫然……所有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Mydearst……”他声音冷冽,笑容却是让人心酸的悲哀,“我是么?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如果我今天没有回老宅,没有看见这张照片的背面,你打算瞒我多久?”
“因为枪伤入院时,医生告诉我还剩六年。”她咬唇,不忍看他的表情。
“为什么我不知道?”他狠狠地箍起她低垂的脸。
“我让李乔帮着隐瞒。”她低语,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好,好得很……”他冷笑出声,“我真是小看了你,冷欢。你知道吗,你残忍得我想杀了你。”
她满眼是泪,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瞒我!”他的情绪彻底爆发,震天的怒吼几乎要击碎她溃败的心魂,“一年!我给了你一年的时间,耐心地等你,小心翼翼地爱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希望你不要再恨我,原来都不过是我闹的笑话!”
“我们还剩多少个一年?”他越吼越恨,愤恨的目光射向她,“你知不知道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做多少事情?你居然就这么Lang费掉,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你以为我不想说吗!”再也承受不了他的指控,她哭泣着反驳,“你知道一个人没有未来的感觉吗?想爱一个人却不敢爱他,知道他爱自己后更不敢说出真相,怕他会就此离去,更怕他一意孤行,坚持没有结果的感情,从此一个人难过伤心……”
“无论我会选择离开还是留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打断她,气得胸膛急速起伏,“轮不到你来替我作决定!”
四十六、选择
“听风……”她无助地唤他,声音破碎。
“你的自私让我寒心,”他冷冷地凝视她,“告诉我,你这样瞒着我,到底希望我怎样?”
“我希望你能忘了我,不要再纠缠于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她咬唇,用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把话说下去,“你这样优秀,一定会有很多喜欢你的女人,也能找到真正可以陪你终老的伴侣。”
“是吗,这就是你的想法?”他望着她冷笑,语气森寒,“你在鼓励我去找别的女人?”
她艰难地点头,心痛得快出血。
“好,”他怒瞪她,咬牙切齿,“你这么大方,我又怎能辜负你的心意!我这就去找别的女人,至于你,就一个人在这里死守下去吧!”
冷欢惊慌地看着他绝然远去的身影,想追上他暴怒的步伐,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似生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他真的走了。
如她所愿,不带一丝爱恋,转身将她遗忘在这里。
这明明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结果,就在此时此刻发生,可为何她的心,竟像被人从胸口硬生生地掏离那般疼痛?
泪水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涌出眼眶,她放声大哭,肆无忌惮地哭,在他离开之后。
从此,她的世界只剩自己了。
再也没有人温柔地唤她宝贝。
再也没有人用那么宠溺的目光望着她。
再也没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如果你不快乐,可不可以再回到我身边?
“听风……”崩溃的哭泣声中,她似受伤的小动物,挣扎地发出最后的悲鸣。
“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宝贝,”焦灼的叹息满蕴着心疼,“别哭,我在这里,我不是真的要离开你。”
温暖的怀抱牢牢地箍住了她,可她却仍然困在噩梦里,找不到自己,恐惧的,歇斯底里的哭声,在他胸口一遍遍地响起,不肯止息。
叶听风的双眸微热,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这个敏感脆弱的小人儿,叫他怎么忍心放手,怎么忍心?
“回来,宝贝,回到我身边,”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闯进她的灵魂深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胸口的疼痛随着这样的誓言一发不可收拾,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想看清眼前的人,却在意识模糊的那刻,看见一张骤然变色的俊颜。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只有他,是黑色的。
冷欢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疲倦的眉眼。
春暖秋凉,夏炎冬寒,多少个日子就这么在彼此之间流逝,看着他愈发冷峻的容颜,才知走得有多久,离得有多远,思念就有多深。
他的眉心微微一蹙,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看着她:“醒了?”
她无声地点头。
“觉得怎么样了?还疼么?”他的脸上,是浓浓的担忧。
“没事了,”她微笑,伸手覆上他的手背。
他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力道大得几乎弄痛了她。
“疼……”她水一般的眸子凝视他,微微蹙眉。
“你有我疼么?”他淡淡一笑,眼里满是苦涩。
第一次,他的脸上露出那样无奈和脆弱的表情,她看得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颗心捧到你面前,你却不肯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受尽煎熬,”他深深地望着她,“你几时见过我对别人如此?冷欢,你的血真是冷的么?竟然忍心将我们之间的一切尽数抹杀,还要我去找别人?”
他狠,她比他更狠。
他真的是很生气——撇开她隐瞒病情的事不说,他想知道他在她心中究竟有多重要?她不想占有他,她不需要他吗?为何她这样轻易地放手,将他推向别人的怀里?
暴怒之下,他愤然离去,却在转身后发现她那样无助的,歇斯底里的哭泣,让他在那一刻痛彻心肺,也恍然明白,她的恐惧与胆怯。
她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也怯于坦白。
“宝贝,”他轻轻地唤她,嗓音迷人,“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真的要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他冷然凝视她瞬间苍白的表情,等着她的回答。
“听风……”她有些惊惶地望着他——他在逼她。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他微笑,声音却不带一丝温度,“不是,给我你的五年,是,你就当从来没遇见过我。”
她面无血色地看着他,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只打算给她这一个机会让她选择。
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
即使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他还是让她去选,这样的决绝残忍,他一贯的方式,不留余地。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如此懂她,如此爱她,因为太爱,所以愿意放手任她去,所以斩断她的退路,逼出她的心意。
是——这一个简短的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渐渐沉入喉间,深深地埋进肺腑。
他已站起身,松开她的手冷冷地望着她,仿佛随时作好了离开的准备。
乍离他手掌的温暖,她整个人都陷入冰冷的包围。
你就当从来没遇见过我。
她怎么能,又怎样才能当作从来没有遇见他?
那冷峻的眼神,那淡然的笑语,那温柔的怀抱,那宠溺的亲吻……只消一个字,便再也不属于她。
“不要走……”泪眼模糊中她溃败地碎语,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彻底释放自己的脆弱,“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
从来都不曾忘记彼此间的点点滴滴,从来都不愿看见他离开的背影,从来都不想他喜欢上别的女人。
而他,偏偏要逼出这样任性自私的她。
滚烫的眼泪不断地滑下,她哭得不能自已,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俯下身,狠狠地吻住她,坚实的双臂紧紧地环住她,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她只剩一双残缺的翅膀挣扎着不能飞翔,那么他宁可亲手折断它们,带着她走。即使疼痛在所难免,他只想让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幸福只有他能给,连她自己也休想争夺。
“宝贝,”他在她耳边叹息,眼里起了微微的雾气,“嫁给我吧——”
四十七、婚后
“宝宝好可爱,”冷欢看着眼前洋娃娃一样的一小婴儿,忍不住伸出手去逗弄。
“很像他的父亲。”她打量那张粉嫩的小脸,然后抬头冲身旁的女子微笑。
“像他有什么好,整天皮笑肉不笑的。”柳若依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姣好的身材完全看不出是做了母亲的人。
“你还在气他?”冷欢好笑地睇着她耿耿于怀的样子,“他不是终于被你逼得开窍了?我看你可是够让他头疼的。”
“那是他活该,”柳若依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果汁,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倒是你和叶美男,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都没有知会一声。”
冷欢淡淡一笑。
他求婚,她也就答应了,只是不肯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只是想,如果他执意要将她留在他的生命里,那么她至少可以让自己留下的痕迹都轻浅一些。
“听风最恼你叫他叶美男。”她扯开话题,想起某人皱眉的样子,不禁莞尔。
“说起来,我这前夫可真算得上人间绝色,”柳若依作回味状,“想当初和他走在一起,实在太受人瞩目,我劝你有空还是多去他那边走走,免得那些女**还以为他单身成天觊觎着。”
冷欢微笑,下意识摩挲手上的戒指。
“还真是这枚,”柳若依的目光露在她的指间,了然地一笑,“他有告诉你这戒指什么时候买的么?”
冷欢不懂她的意思,茫然地摇头。
“我们订婚前去看戒指,当时有两枚可选,我买了其中一个银钻,却不知他回头又把粉钻的买了下来,就是这个,”她指了指冷欢手上的那枚,“难怪他那天拿在手里愣了好久,心不在焉的样子。”
冷欢顿时呆住,手下冰冷的钻石,却似要烫着她——原来,他那时候就买下了打算送给她的戒指?
原来,从始至终,他的挣扎,所受的煎熬,一点也不比她少。
“最近身体如何?”柳若依的询问拉回了她的思绪。
“还好,”冷欢笑笑,“除了容易觉得累,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没有办法么,”柳若依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有担忧之色,“比如,换心脏之类的?”
“关于这个我早已问过医生,”冷欢眼里掠过一丝黯然,“手术到目前为止没有成功的先例。”
“其实也无所谓了,”她轻轻一笑,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我现在真的觉得很满足,每一天都很快乐,很充实。”
幸福么——其实很简单,就是每个清晨醒来,睁开眼便是他宠溺的目光。
那一种天经地义般的归属感,仿佛自几世以前就曾邂逅,几番流离失所,终于又找到了彼此。
如果眼下的每分每秒都没有虚度,那么今夕何夕,又何必去在意?
Diesel的白T恤,Miss60的牛仔裤,脚上是白色的匡威——冷欢看着光洁的大理石砖上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这身学生打扮,与周围的衣香鬓影实在不搭。
和柳若依告别之后,她漫不经心地闲逛,再抬头时眼前却是这幢白色大楼。结婚半年,她多半时间在家里画画设计图,煲汤做饭,偶尔逛逛街,却从来没有去过叶听风工作的地方。
再想到柳若依方才“女**”一说,她不禁有些失笑。
“您好,我找叶听风。”冷欢微笑,忽然觉得念出他的全名有些拗口。
一身紫色套装的前台小姐打量了一下她,职业的笑容仍挂着脸上,声音却透着冷淡:“请问您预约了吗?”
“没有。”冷欢爽快地回答。
“请您去那边等一下好吗?我需要请示一下。”前台小姐指了下大厅右方的沙发。
“好。”冷欢乖乖地应了一声,态度合作。
二十分钟。
冷欢懒洋洋地往一旁的落地钟瞥了一眼,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
电话忽然在此刻响起来,她拿起来接听:“喂?”
“在做什么?”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等,我猜猜看——看碟?”
“不是。”
“玩游戏?”
“不是。”
“画图?”
“不是。”
“逛街?”
“错。”
“做饭?”
“No!”她的声音开始沮丧。
“好吧,我放弃,”电话那头轻叹一声。
“被你这么一说,我的生活好像真的很无聊。”
“恭喜你,你终于发现了。”他似乎揶揄地轻笑了一下。
“叶、听、风!”她气恼地咬牙,“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怨妇!”
他的笑声不可抑制地响起来:“好吧,我亲爱的小怨妇,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为夫很好奇,也甚为想念。”
“原来你还会说古文喔,”冷欢故作吃惊地嘲讽,“我在你饭店。”
“哪里?”叶听风以为自己听错。
“在大厅,”冷欢哀怨出声,“前台说见你需要预约,我正准备离开。”
“你敢,”他威胁,然后语气又忽然温柔起来,“等我。”
远远望见电梯那边的挺拔身影,冷欢故意转过头去,视而不见。
几秒钟后,叶听风站到她面前,俯身捧起她的脸颊轻声道:“生气啦?”
“哼。”她鼻子冲天,极为不爽的样子。
“一般没有预约我都是不见的,”他耐心地解释,“我又不知道是你,再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成习惯了,你以后接不到难受怎么办?”她口气幽幽地。
“那你怎么不问我,现在总是给你打电话,以后没人接听了怎么办?”他蹙眉,不爽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冷欢的眼神顿时黯了一下,他叹气,将她拥在怀里:“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会生气。”
“好。”她讷讷地应声。
“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他挑眉,把玩她纤细的手指。
“查岗兼消灭你的市场,”她诚实地回答,“若依说,有好多女**觊觎我老公。”
“好吧,”他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惹笑,“看来我得鼎力配合才是。”
牵着她的手,他带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刚才的前台见状迎了出来,尴尬地冲他笑道:“叶先生,这位小姐说……”
“请称她叶太太。”他淡淡一笑,轻声嘱咐,“我不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怎样?”站在电梯里,叶听风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叶太太可满意了?”
冷欢抬头望着他,一副很困扰的样子。
“怎么了?”他迷惑地看着她。
“我觉得,你最后那句话有语病,”她嘴角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类似的事情——到底是指我呢,还是又出现一个叶太太?”
他一怔,随即恶狠狠地瞪她——这个女人,实在是被他宠坏了。
叶听风的办公室,照样是大片的落地窗,俯瞰人间万象。
冷欢站在窗前望着伦敦的大街小巷,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喜欢苏格兰的景致,看着心里就有种很安静的感觉。”
“等我空下来,就陪你回去。”他从背后环住她,在她颊上印上一吻,却又贪恋唇边细嫩的触感,忍不住一点点地凑过去,覆住她的唇。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迎接了他的探索,唇舌纠缠之际,她转过身,伸手抱住他,在他身上游移。
一颗,两颗……挑逗的手指轻巧地解开他衬衫的钮扣,他呼吸急促地看着她红润的唇妩媚地贴在他的胸口,忽而如蝶扑般地轻吻,忽而浅浅地啃咬,一路点燃他身体里的火焰,渐渐向下。
“宝贝……”他按捺不住地沉吟,汗水自额头滑落下来。
“我要你……”她望着他,发出迷人的邀请,眼波流转,似诱惑至极的妖精。
“不行——”他用尽最后一丝狼抓住她放肆的小手,“现在不可以。”
纵然他已被她主动的挑逗逼得快爆炸,他不能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要她。
冷欢缓缓收回手靠在他的胸前,眼里有一丝光芒暗了下去。
“抱歉。”叶听风整理好衣服,轻轻揽住她。
“今天我看见柳若依和李修然的儿子了,叫李依然,长得好可爱。”
他沉默,听着她继续喃喃低语。
“听风。”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紧窒。
“嗯?”
“我想要一个孩子。”她握紧拳,说出自己的心意。
“不行。”他果断地拒绝。
“你想象一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和你相似的眉眼,也许笑起来会像我——”
“你休想!”他冷然打断她的话,抬起她的脸逼着她注视他强硬的表情,“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怀孕生子,所以,你再也不要跟我提这个愚蠢的想法。”
“可是——”
“没有可是,”他目光阴沉,手劲几乎弄痛了她,“我只要你,任何会危及你生命的人或事,我都会毫不留情地毁掉,就算我自己的骨肉也不例外。”
四十八、不忍
微凉的大掌抚过她的脸,冷欢睁开眼,对上一双温柔的棕眸。
“回来了?”她拥着被子,懒懒地轻喃。
“嗯,最近怎么这么爱睡,”叶听风宠溺地捏捏她的脸颊,“秋天还没过去,你怎么就冬眠上了。”
冷欢不好意思地吐舌一笑,作了个鬼脸。
“没吃晚饭?”他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嗯。”她老实地承认,确实从午饭过后睡到晚上。
“回来时路过一家新开的餐厅,买了份海鲜饭,你要不要试试?”
冷欢刚要开口,他已将桌上的纸盒拿了过来。
“我自己来就好。”她看着他亲手拿起勺要喂她,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毫不理会她的抗议,他已经霸道地将一勺饭送进她嘴里。
胃里一阵翻腾,冷欢怎么也忍不住那股作呕的感觉,掀开被子下床,匆匆跑进浴室。
蹲在马桶前,她吐得天昏地暗,几乎把整个胃都倒空了。
接过一旁递来的纸巾,她冲他尴尬地微笑:“胃里不舒服。”
“我从没听说你有胃病。”叶听风盯着她,神情莫测。
冷欢一怔,缓缓站起身却不敢看他:“我——”
“你有事瞒着我,宝贝。”他的声音异常低柔,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没有……”她嗫嚅,头低得不能再低。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叶听风抬起她的下颚,脸色渐渐阴沉起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去找大夫?”
心里的绝望一点点漫了上来,冷欢唇色咬得发白——这个男人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一旦他让起疑的事情,就绝没有糊弄过去的可能。
“我在等着你的回答。”他冷冷地睇着她。
“听风……”她脸色惨白,“我怀孕了。”
“你再说一遍?”怒火顿时跃上他湛深的眸,灼亮而激烈。
“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你在套子上动了手脚?”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从她的表情上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你居然敢这么做!”
“几个月了?”他克制不住地低声咆哮。
“两个多月。”冷欢战战兢兢地开口。
“做掉他。”他毫不留情地下命令。
“不!”冷欢蓦地抬头望着他,眼里是全然的哀求和控诉,“你不可以这么残忍!”
“我残忍?”叶听风气急败坏地瞪着她,恨得想亲手掐死这个女人,“你是在对自己残忍,更是对我残忍!”
“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还是你一定要考验我的决心?”他握拳,狠狠地捶在墙上,“收起你那泛滥的母爱!”
他早就警告过她,她居然还敢这么做!
冷欢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颤,她很想鼓起勇气反驳,可不争气的泪却又漫上了眼眶。
她其实只想为彼此之间的感情留个纪念品,否则她真的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可是他能明白她这份心思吗?
望着她泪如雨下的样子,他的脸上掠过不容错辨的痛楚,让本来寒冷如冰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宝贝,”他声音沙哑,“你想什么,我都明白。可是你知道么——对我而言,你才是唯一重要的。如果因为这个孩子让我失去你,那么,我会恨他一辈子。”
泪眼朦胧中,她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地摇头。
“我们不要他,乖……”他绝情地开口,却轻柔地吻住她。
第一次觉得粉红色也是这样地令人心惊。
墙壁、座椅、护士服,同样的温馨颜色却像噩梦一样环着冷欢,让她无法呼吸。
她的心里每分每秒就叫嚣着逃跑的冲动,而一双大手却紧紧制住她的,让她无路可逃。
叶听风蹙眉望着她,她的手冰冷得吓人,让他的心微微纠结。
“听风,”她抬头望着他,泫然若泣,“不要好不好?我问过George,只要小心点不是没可能生的——”
“不行。”薄唇里吐出冰冷的字句,纵然她眼里的黯然让他不忍,他依旧断然否决。
“Huan!”护士的呼喊让冷欢全身一震,叶听风却已站起身,揽住她走向手术室。
“先生请留步。”他缓缓松开手,不去看她惊惧的表情。
门轻轻地合上,将彼此分隔在两个世界里。
依稀听见她的饮泣声,他的心脏陡然一拧,强迫自己静立原地。
渴望得越多,就变得越脆弱。
他想知道,是不是人世间所有的爱情都这么痛?茫茫人海,找到一个人,爱上她,娶她,安稳的,无怨无悔的生活,其实他想要的,也就这些而已。
“请您躺好。”护士职业化地微笑,“我们先进行静脉注射麻醉,这样手术过程中你就不会有痛感。”
冷欢望着她手中明晃晃的针头,浑身冰凉,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一旁金属器具与托盘的轻微碰撞声更让她心里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
“请你冷静一点!”有东西打翻在地,发出响亮的声音,她看不清眼前的人脸,只听见耳边一阵阵的惊呼和劝慰。
是谁在哭?那样害怕的,无助的哭声,就像被遗弃的孩子,等待着救赎。
意识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他的脸,一贯淡然的,寂寥的微笑,他就这样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却让她如此心痛。
那一夜,他就坐在她身旁静静地抽烟,那样清冷的姿势,点尘不惊。她好奇地偷瞧他,他只一眼回眸,便成了她心湖里一道波Lang。
听风。听见的听,风雨的风。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念出来的时候,却让整颗心都迷醉。
为什么会爱上呢?
也许,只因彼此眼里相似的寂寞,望着他,就仿佛望着另一个自己。
如果她曾经让他温暖,那么在她离去之后,她希望他依然能不那么孤单。
只是,还可以这样吗?
“听风!”惊惶的呼唤带着哭音,冷欢蓦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容颜。
“我在这里。”叶听风握住她的手轻吻。
冷欢咬唇,看清周围的环境,眼泪一点点的冒了出来:“结束了对不对?孩子没了……”
叶听风苦涩地一笑,眼里满是挫败:“他还在。”
冷欢先是一怔,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他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你感觉得到吗?他根本没有离开。”
她感觉不到——胎儿还那么小,根本摸不出任何反应,可是她心里却有一种神奇的满足感,渐渐地扩散开来。
“为什么?”她含泪望着他,激动得身子轻颤。
他为什么又改变主意?
“宝贝,”他捧起她的容颜,深深地望着她,“知道吗——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最怕痛的地方。”
她抬眼,他的目光那样无奈,几乎灼伤了她。
“而你,就是我的痛。”
手术室里她哭成那样,隔得那么远他依然可以听见,于是,叫他如何忍心?
更怕从此以后她会怨他。
“我以为你……”她狠狠地抽泣,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什么?”他落寞地一笑,“我并非铁石心肠,不是真如别人所想的那样冷酷无情,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会寂寞,会脆弱,难过的时候也会觉得痛,也会为自己爱的人伤心。”
她怔愣地望着他,心惊于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无助的那一面展示在她面前——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样悲伤地看着她?就像一个人在看着自己逐渐远去的梦想,那样无奈与怅然?
她伸手,试图抹去他眉间淡淡的忧伤,他却捉住她的手,敛下之前所有失措的表情,快得仿佛让她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宝贝,”他叹息,在她额上烙下一吻,“我要你明白,我放下脾气,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是因为放不下你,所以,你不可以让我失望,答应给我五年,就不可以爽约。”
四十九、听风
六月的苏格兰,白昼很长,有时望着同样的天光,恍然不觉是另外一天。而天气却像个顽皮的孩子,时而阳光灿烂,时而乌云密布,淅沥的小雨飘过之后,又是云开见蓝。
“我还想要个香蕉玛芬。”冷欢解决完盘中的布丁,向对面的男人吩咐。
叶听风微笑,叫住服务员,又加点了一杯椰奶。
“怎么办?”冷欢看着他皱眉,“胃口太好了,人都胖了一圈。”
“没有,只是肚子大了而已,”叶听风好笑地看着她圆鼓鼓的腹部,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不过我有个问题。”
“嗯?”冷欢迷惑地望着他。
“你站起来的时候能看见自己的脚吗?”
“你敢笑我——”冷欢气结,狠狠地瞪他,“讨厌死了。”
叶听风被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逗乐,忍不住仰头笑出声。
阳光下,他整个人都因为那个笑容笼上浅浅的光晕,那样的灿烂,生生地惑住了她的视线,乱了她的呼吸。
那双深眸里惯常的清冷,不知何时,渐渐被笑意取代,这些日子以来,他开朗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些冷漠乖戾的叶听风。
是她改变了他吗——希望是如此。
午夜梦回时,看着眼前沉睡的俊颜,仍然会怀疑这场幸福是不是错觉,他是否真的在她身边。泰戈尔在诗里说——从前我们曾梦见我们都是陌生人,当我们醒来时却发现我们互相亲爱着。
其实,每一份爱情,最初都可能是忽然之间的吧,也许是一次目光交错,也许是一次街头偶遇,不经意间,像一束阳光撞进心里,然后酿成阳光明媚,灿烂得一塌糊涂,只是当时惘然,没在意而已。于是又有那么多的胆怯,自卑,自尊,偏见,骄傲……变成那么多的误会,伤害,分离。
而幸好,他们终究是没有错过。
“怎么了?”叶听风望着有些盯着自己发呆的女人,有些纳闷。
冷欢回神一笑,清亮的眸子漾着波光:“Nicetomeetyou.”
他一愣,随即微笑,握住她的手,指间的婚戒交相辉映。
“听风……”她忽然皱眉,抓紧了他的手。
“怎么了?”
“痛——”她低唤,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叶听风脸色一变,上前抱起她,才发现白色的座椅上染了斑驳的血红。
阵痛持续了一天,恍惚中冷欢不觉晨昏,只知道他宽阔的怀抱一直不曾离开,一双温柔的大掌更是不停抚去她脸上的冷汗,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掐住他的手臂。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吼——如果你敢离开我,我不会管这个孩子!
她很想和他反驳,控诉他的残忍,居然拿孩子来威胁她,挣扎着想睁开眼,却只有滚烫的眼泪垂落颊边。
他们的孩子。
她希望长得像他。
柔软的棕发,在手里可爱地蜷曲,漂亮的棕眸,笑的时候会微微眯起来,阳光照进去的时候,可以看见琥珀色纯净的瞳仁。
也许脾气会和他们一样,都有些倔强,但一定要很淘气,这样才能让他头疼。
五岁,好奇地去摸她父亲的酒瓶,然后不小心打破那些珍藏,却一脸无辜地笑。
七岁,电脑游戏已经比她母亲玩得好。
九岁,会讨厌学校的制服,开始爱自己打扮。
十五岁,开始有小男朋友,手拉手逛街时被她父亲发现,然后那个小男生会被那个冷酷的老男人吓到声音颤抖,却还是硬着头皮不肯松开她的手。
十八岁,开始读大学,一定会选离家很远的地方。
二十五岁,差不多该结婚了,希望叶某人在女儿婚礼那天不要依旧板着脸。
如果可以,她多想和他一起看着他们宝贝的成长。
她就这样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不知手术室里忙成一团,也不知在她心跳忽然停止的那段时间,他几乎要拆了整间医院。
回来,宝贝,回到我身边。
她不知自己身陷何方,始终有熟悉的声音自迷雾的彼岸传来,不断在耳边缠绻。
你真的忍心放手吗?
她不愿意,她怎会愿意放开他?
——能借个火吗?
那一夜,他拥着她轻轻起舞,沉默地望着她的眼睛,后来她才发觉,他点燃的不是他手中那支烟,而是她的心。
——在想什么?
那一晚,他撑着伞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晴空,彼时她并不知道,那场雨在她心里会一直下到如今。
记忆飞驰,如天地间风起云涌,浮光掠影,急速闪过重叠变幻的画面。
WindyCasino冰蓝色的长廊,醉舞的午夜街头,公寓楼的路灯下,灯火辉煌的摄政街,一起倒数的BigBen,白雪皑皑的Interlaken……多少日,多少夜,而那个身影,一直在那里。
可是她在哪里?
周围是一片迷雾,她看不清天南地北,不知今夕何夕,仓皇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人,没有那只温暖的大掌牵着她。
这是哪里?
她要去哪里?
他说,宝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的心里。
欢。
他低唤她的醇吟,他微笑时凝望的眸光,他从容地挫杀她的傲气,他拥抱她时霸道的力量,他生气时疏离的冷漠,他在**中带着怜惜的恣意……
他享受她低头无措的样子,他喜欢轻轻吻她的头发,他常常站在远处沉默地望着她……
——别乱跑,走散了怎么办?
——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一直等。
——我不来找你,你等有什么用。
这一次,她又把自己弄丢了,换他等她。
那么,他可不可以一直等下去?
阳光灿烂。
他拉开窗帘,让那些温暖的金色代替他轻吻她的脸。
天气这么好,她怎么可以这么贪睡?明明答应他放晴了要一起去高地的。
“我讨厌等你。”低醇的呓语,吟诗般地迷离,“你知道我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
“你不要太过分。”他恨恨地叹气。
“听风……太阳这么大,我会晒黑的。”她一直不喜欢这么强烈的阳光,那样看不清他的样子。
向来锐利的眼神瞬间呆滞,他瞪着那张粉嫩的小嘴,怀疑刚才目睹的翕动是种错觉。
卷翘的眼睫如蝶扑般轻颤,终于轻轻张开。
“你总是威胁我。”她有些委屈地扁嘴,眼底有水光流动。
终于,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千里迢迢,银河暗渡,原来,他在这里。
她想笑,弯了弯嘴角,却有眼泪自颊边斜斜地滑落,无声无息地沾湿被角。
然后她看见,他幽深的眼眸蓦地泛红,为那张总是清冷的俊颜,添上让人难以置信的湿润。
“宝贝,你晚了一步,”他淡淡微笑,“女儿的名字我已经起好了。”
“叫什么?”她问,有些懊恼的样子,“如果不好听,我就改掉。”
“改不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叶喜欢。”
她怔愣。
“叶,喜,欢,”他在她耳边柔情地呢喃,“这辈子都改不了。”
夕阳将临,天际泛红,烈焰般的晚霞燃烧着高地起伏的远山,吞噬着一望无尽的海平面。满天橙云流涌,霞光万丈,自苍茫的天空泻入蔚蓝的深海,变幻成绚烂金涛。
“我喜欢这里。”冷欢坐在露台上眺望远处美得慑人的日落,忍不住慨叹。
怀里的宝宝咿呀几声,似乎是同意她的观点。
“好吵啊。”冷欢皱眉,瞪着这个肉鼓鼓的家伙——真是的,也太活泼了点吧,相比之下,还是她老爸的闷脾气比较可爱。
叶听风合上笔记本电脑,好笑地看着眼前较劲的一大一小。
“先生,晚饭准备好了。”管家太太走了过来。
“等等,”冷欢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他,“我突然想吃你做的三明治。”
他一愣,随即无奈地望着她:“你还惦记着?”
都几年前的事了——到如今他还想不通他当时中了什么邪,居然会自毁形象地跑到厨房去给她做三明治。
“记得,”她微笑,眼里有迷蒙的怀念,“怎么会不记得?Tesco的西红柿,Kingsmill的土司,不小心混了两丝青椒条,土司大概烤了20秒,稍微有些焦。”
关于他的一切,她从来都不会忘记。
他盯着她,喉咙梗住,心里有淡淡的酸楚弥漫:“还有什么要求?”
她莞尔一笑,歪着脑袋故作苦恼状:“还是要忘了加cheese.”
气恼她促狭的表情,他伸手在她额上轻弹了一记,认命地往厨房走去。
“味道还不错。”冷欢扬扬手中的三明治,不吝表扬,“要不要试试?”
叶听风摇头,将她怀里的小家伙抱了过来。
肉嘟嘟的白嫩小手在桌上寻到了有趣的目标,把一盘蔬菜沙拉搅得乱七八糟。
正要制止她继续放肆,一把胡萝卜丝猛地凑近他的唇边,顽强地往里塞。
叶听风整个人都僵住,郁闷地别开脸。
冷欢看着脸色不佳的他,笑得幸灾乐祸——他最讨厌胡萝卜。
小手的主人依旧不依不饶,以数倍于她父母的倔强向他的嘴进攻。
叶听风黑面,脸色难看到极点。
“冷欢!”他侧脸低吼,看不惯对面女人的坏笑。
“爸……爸。”奶声奶气的模糊呓语从粉嫩的小嘴里溢出,他一愣,听着这全然陌生的呼唤,瞬间心潮澎湃,完全不觉自己嘴里嚼着向来最反感的食物。
冷欢微笑,托腮望着他难得的失措:“听风——”
“嗯?”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你记不记得我那次唱了一首中文歌。”
“你说没有中文名。”
“其实是有的。”
他静静地凝望那张百看不厌的娇柔笑颜。
“就叫《听风》。”
他不语,笑得风轻云淡。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远处,云卷云舒。
耳边,是苏格兰高地的风声,自冰河世纪以来不变的旋律,苍凉,绵远。
番外(一)、只是像而已
月朦胧,人影婆娑。大厅里是耀眼的灯火,彻夜的笙歌,而此处只有喷泉静静地喷涌,水声潺潺。
被人轻轻踩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破碎的声音。
“谁?”清冷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裴允珍抬起头——月光下的男子,一身黑色,衬衫的领子松开了一扣,袖口随意地卷起来,他右手掂着一只酒杯,左手慵懒地插在西裤口袋里。
四目相对,他似乎是一怔,微微失神:“欢?”
嗓音有些沙哑,只是轻轻的一个字,却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望。
杯中淡金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声音轻轻晃动了一下,她呼吸一窒,却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他。
然而只是一瞬,棕色的深眸立刻回复清冽,不带一丝温度。
不是她。
虽然真的很像——如果头发再长一些,发梢再卷一些,眼睛再迷离一点,嘴角的弧度再俏皮一点——收回目光,他毫不留恋地转过头去。
“我叫裴允珍。”她试图阻止他的忽视。
叶听风将酒杯凑到唇边,轻轻饮了一口,淡然地视线再度落到她身上:“原来是裴先生的掌上明珠,幸会。”
“你刚才以为我是谁?”裴允珍盯着他,诡谲一笑。
她知道他为何失神,她像“她”——那个他终究失去的女人,像得连她自己看到“她”照片时都吃了一惊。
他淡淡一笑,似漫不经心地望着她:“裴小姐以为自己是谁?”
妩媚的眸里掠过一丝薄怒,裴允珍盯住眼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男人敢这样轻视她。
他的疏离,他嘴边勾起的嘲讽,彻底挑起她的骄傲与决心。
“我喜欢你。”她扬起下巴轻轻一笑,势在必得的样子。
“哦?”他静静地站在那,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裴小姐错爱了,我该算是你的长辈。”
锐利的目光扫向她,他的声音却轻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难道你不知道,你父亲恨不得要我的命么?”
“那是他的事情,”她挑眉一笑,“和我无关。”
视线落在他身旁的桌上,她伸手:“OrbLighter?”
“别动。”他格住她的手腕迅速甩开,仿佛甩掉什么讨厌的东西。
“你——”裴允珍僵站在原地瞪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彻底惹火了她。
深刻的五官,冷硬的线条,夜色中这个男人俊美如神邸,而他的目光,却比月色更冷。
“晚上好——”娇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以她熟悉的韩语问候。
诧异地转过头,一把银色的手枪抵上她的额,在她眉心轻轻游移。
“嘣!”嘴上模仿出枪响,精灵般的美少女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对她骤然吓一跳的反应十分满意。
“不要害怕啊,”少女坐上桌子,把枪搁在一旁,修长的腿一晃一晃,“根本没有子弹,我就是拿着玩的。”
“神经病!”裴允珍顿失冷静,失态地低咒,再看看一旁的男人,原本冷如冰霜的表情渐渐消融,正宠溺地把玩少女背后的发辫。
她一愣,随即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怒瞪了他们一眼,忿恨离去。
“真的很像妈咪呀。”叶喜欢望着裴允珍的背影,悠然轻叹。
“只是像而已。”叶听风淡淡地开口。
叶喜欢转身夺过他手里的酒杯,轻轻啜饮一下:“到底是我爸,就连浇愁解闷儿的酒,都是这么贵的。”
“不是说今天放假么?”叶听风促狭地看着和自己相同的棕眸,“司机去接你,学校的人说你昨天就离开了。”
“那个啊……”她悻悻地笑。
“李乔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你对他未婚妻无礼,”叶听风决定不再和这个鬼灵精绕下去,“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个无礼法?”
“我昨晚是去柳姨家的宴会啦,”叶喜欢望着父亲调皮地一笑,“然后我不小心撞到李乔那个未婚妻。”
“嗯,不小心。”叶听风靠上椅背,听着她的说辞。
“酒杯洒了么,我就顺便拿李乔胸前的丝帕帮她擦啊。”她心虚地躲避那道锐利的视线。
“你确定你拿的是丝帕?”低沉的声音轻扬,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敲着桌面。
“嗯。”
“确定?”叶听风抬眼,望着微微泛红的笑脸。
“难得,叶喜欢,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脸红。”他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为什么李乔说,你早就把他的丝帕换成了女式内裤?”
番外(二)懒得看你一眼
蓝蓟,BlueSowThistle.
公元十三世纪,苏格兰城堡遭到丹麦军队的突袭包围,这支丹麦军队在行进的途中,不小心误闯蓟花丛,由于遭到蓝蓟花的刺扎疼痛不已而发出哀叫声,结果被苏格兰军察觉,随即起来反击,最后大获全胜。苏格兰人为了纪念这场胜利战争,而把蓝蓟花视为国花,所以蓝蓟花的花语是——老天保佑。
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受到老天特别眷顾,不管在学业、事业或感情方面都是一帆风顺。
狗屁。
关于她的学业——从小到大,时刻有人关心她上课会不会睡觉,作业完成的如何,有没有结交狐朋狗友,甚至问候她吃饭上厕所,害得她连逃课的机会都很少,而这完全怪她出色的父亲,每一位女老师见到他之后都会变得格外热心敬业。
她的爱情,呵呵,更是糟糕,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前景惨淡。
事业?她毕业的事业就是玩,自娱、娱人。
胸前的蓝蓟项链,绚烂夺目,虽然自小当同学问起的时候她都说那是水晶。
当然那怎么可能只是水晶——如果送的人是华夏建设的李总裁的话。
据说她满月那天,李总裁亲手将项链送到她母亲手里,那时她的小脖子几乎承受不住那些钻石的重量。
有些讽刺——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蓝蓟向来是为花境作贡献的,放在花坛里,只不过是布景而已。
她是蓝蓟,而她的母亲才是被簇拥的玫瑰。
就连她的名字,也在说明这一点——叶喜欢,叶听风喜爱冷欢。
她的母亲,是一个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的女人。
医生曾预言她的生命活不过三十岁,而她却在四十岁那年离开人世。
十几年间,她亲眼目睹向来不可一世的父亲怎样宠爱自己的妻子,宠到连生离死别的时候她都是含笑的。
她听见父亲在母亲耳边说,输了你,赢了全世界又如何?
而另一人独自站在门外的夜色里,当他仰头的时候,她看见月光下的俊颜,早已被泪水浸湿。
那一刻,她第一次嫉妒自己的母亲。
低头,俯身,挥杆。
完美老练的姿势一气呵成,然而飞扬起来的草屑却比那小白球还高。
“叶喜欢,”叶听风看着面前没精打采的女儿,“你是在锄草吗?”
“我很烦,”俏丽的小人儿干脆扔掉球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今天没心情陪你,老爸。”
“说来听听,”叶听风挑眉,颇有兴趣的样子。
“我被人拒绝了。”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什么被人拒绝?”
“求爱。”
“哦。”轻轻一叹。
“你的反应未免太冷淡。”
“预料之中,就无需大惊小怪。”更何况他早提醒过她。
“怎么办?”可爱的红唇不满地嘟起。
“如果你决定要直接绑架他去教堂,我即刻就可以吩咐下去。”
“这当然不行,”她不满地反驳,“我要他自愿。”
“那么祝你成功。”
“老爸,我一直很好奇你会同意我去追一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老男人。”她仰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也好奇如果昔日情敌叫我爸爸的感觉是怎样的。”棕眸里掠过一丝促狭的光芒。
“也许他老了我还得照顾他。”
“华夏名下有英国数一数二的医院。”这个根本勿需操心。
“我明白了。”小美人了然地吐息,轻声慨叹。
原来,别人叫她小恶魔不是没有道理的。
邪恶本身就是种遗传。
“李、乔。”嗲嗲的嗓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李乔皱眉,说过多少次,让她不要这么直呼名字。
“为什么不说话,不开心?”叶喜欢咯咯笑,完全忽视他的冷淡。
“你知不知道每次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感觉好像踩到一团狗屎。”他坦白地开口。
“那你见到我又感觉如何呢?”
娇柔的声音忽然重合,李乔郁闷地看着一个俏丽的身影闪到对面。
“hello——”叶喜欢向他招手,熟练地将他的咖啡杯拿过来喝了一口。
阴、魂、不、散。
他冷然瞪住她。
“又来做什么?”他的视线转回眼前的电脑屏幕,淡淡问道。
“革命尚未成功。”她的脑袋凑了过来,好奇地于他忙碌的内容,硬是把屏幕遮住了大半。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干脆合上电脑,推到一边。
“谁不知道你口味丰富,环肥燕瘦,来者不拒。”她不屑于他的说辞——全人类都清楚华夏李总自成年起就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
叶听风是除了冷欢之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
而他李乔,则是对任何女人都有兴趣却只把冷欢放在心上。
“我想要你。”她再一次强调。
他望着她,沉默不语。
对于一个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娇女来说,恐怕真的不知拒绝为何物。
——我想要你。
呵呵,说的就像她想要一件漂亮衣服,或者一辆名贵跑车一样。
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来宠,她父亲能给的,他也给,他父亲没给的,他也给。
她还想怎样?
偏偏还不知足,硬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小孩子的游戏。
他不想,也没功夫陪她玩。
“叶喜欢,我受够你了。”他微微一笑,漂亮的凤眸却不带一丝温度。
作为长辈,他应该让她受点教训,然后知道成长。
“你知不知道,你轻而易举的‘想要’,其实是别人的负担?”
甜美的笑容顿时在精致的小脸上凝结,她有些怔愣,诧异于他异乎寻常的严厉。
“若不是因为你母亲,我都懒得看你一眼。”
阳光灿烂的午后,依旧低醇宠溺的嗓音,慵懒轻声的一句,瞬间冻结周围的空气。
六十四、听风番外一
天气很好。
我望着露珠闪耀的草坪,在暖暖的阳光中眯着眼吐出一个烟圈,心里有种暗暗的欢喜,就像幼时父母一出门,我就扔下作业奔到客厅开电视的感觉一样。
在医院的兼职还算轻松,虽然要穿一身恶心的粉红色护士服在接待处做登记,去病房换鲜花送报纸,工作千遍一律,但时薪却不低,唯一难以忍受的事情就是烟瘾。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心里一慌,我只来得及扔掉手中的烟头,烟盒和火机却因为匆忙转身的动作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在我的惊呼声中,金色圆珠落进一只手掌中。
还好,没有摔到——我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望向救了我宝贝一命的人。
是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静静地站在那里。
有些面熟。
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我想我一定是被太阳晒晕了,脑子里才会冒出这么诡异的一句。
他有一双漂亮的棕眸,却深沉不见底,即使在阳光下,也冷然无波。
浅灰色的毛衣,黑色长裤,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握着我的Orblighter,细细把玩着沉默不语。
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我在心里作了评论,虽然那张容颜上已有风霜的痕迹,可却更添了成熟深沉的味道。
“那是我的。”我出声,望着他手中的东西。
VivienneWestwood限量的OrbLighter,好几次我都想把它珍藏起来,却又总是忍不住拿出来用。
他抬眼,目光平淡如水,我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地乱了一拍。
“很漂亮,”他伸手递给我,“对你很重要?”
“别人的礼物。”我点头,他应该是没有错过我刚才那一声惊呼。
“男朋友的?”我有些意外,他居然会继续交谈下去。
“前男友。”我诚实地回答,在晴朗的早晨和一个很有型的男人交谈的感觉不错,尽管他并不年轻。
“怀念?”他的话语,实在是简短得可以。
“我要那么多怀念做什么?回忆能吃得饱还是穿得暖?”我摇头失笑,“我只是喜欢东西本身,和人没有关系。”
他似是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打量着他。
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沉默不是金,是剑。
我捡起地上的烟盒。
“你抽七星?”他又问。
“问别人借来的,”我抛着烟盒,一下又一下,“我抽骆驼。”
“骆驼很烈。”他说,低沉的声音带着动听的磁性。
“我喜欢骆驼,很有耐性,就像我自己。”
他淡淡一笑,让我惊艳——好吧,我承认这个词汇并不合适,可一瞬间,我心里就有一种类似于这样的感觉。
“不过大凡有耐性的人都不聪明,这是一种补拙的方式。”我补充道,期待可以再次看到他的微笑。
可他又回复了平静的表情,让我隐隐觉得失望。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突然称赞,语气平和,却让我窃喜。
“我不是孩子。”我不服气地辩解。
“在我看来是。”他回答。
“你并不老。”
“谢谢。”他浅笑。
“你是这里的病人?”我问,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
他点头。
我没问他什么病,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觉得他让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种谨慎的感觉。
这有点奇怪。
“你是这里的护士?”
我摇头:“只是兼职,我还在读大学。”
“读什么?”他问。
“M大建筑系。”我回答。
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抹朦胧不清的情绪。
我心中微微困惑。
“那个专业的华人应该不多。”他徐徐开口。
“嗯,可我是个好学生,”我几乎是得意地自夸,“更何况,我有目标。”
“什么目标?”
“你知道伦敦Soho区的玻璃剧院和Inverness的古典公寓吗?很难想象那是出自一个人手下吧?”我兴奋地介绍自己的偶像,“那都是一个中国女设计师的作品喔,而且,她当初就是M大我这个专业毕业的!”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激动,他顿时怔愣,许久才缓缓应了一声:“哦,是么?”
“她叫冷欢。”不满意于他平淡的反应,我闷闷地说。
“我知道。”这一次,他急促地回答,声音有些压抑。
“其实,我的名字和她很像呢,”我自嘲地一笑,“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像她那样成功。”
“你叫什么名字?”他望着我,阳光下的棕眸闪着琥珀色的光芒。
“寒悦。”
寒对冷,悦对欢,真的是巧合对不对?
他又是一怔。
“你符合名多一点。”他下结论。
“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得以安逸无忧地长大。”我笑,确实我属于比较开朗的人,性格悦多于寒。
“你很幸运。”他的目光有些苍凉,表情深沉得叫我看不透。
小径尽头响起脚步声,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旁站定,瞅了我一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他点了下头,随即看向我:“寒小姐,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再见。”
“什么时候再见?”我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他回过头,有些疑惑:“什么?”
“你说再见,我问你什么时候再见。”我静静地看着他,再一次重复。
他怔住,他身旁的男人也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有点生气——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漠视我,他这算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掉,太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