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春暖——徐明芜(终章)
屋内的两个人听到动静,也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两双视线与徐明芜的目光牢牢交织。
“娘!”余儿像是看到救星般冲了过去,直接扑到徐明芜的大腿上,强撑的那些坚强也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顷刻瓦解,只放声大哭道:“娘!娘!那个坏人他欺负我,他说要把我带走!”
余儿眼泪鼻涕蹭了徐明芜一身,徐明芜却无暇去管,只因为被余儿说的那一句话吓白了脸色。
刚刚的感动倾数消失,而是狠狠瞪大了眼睛,望着对面那个似乎没有什么情绪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别想带走他,你别想!”
玄奕望着抱着徐明芜哭得可怜的余儿,又望了望充满排斥和恨意的徐明芜,之前心里的那些期待全数落空。
果然是他想的太多了,他们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就是她的心狠造成的吗?那样心狠的一个女人,还能指望她见到他时有多柔情感动吗?
心里是气的,是怨的,是恨的,所以他用最刻薄冰冷的语言,对她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是吗?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介村妇,用什么资本来阻止我带走我的孩子!擅自拐走皇子,我甚至可以让你人头落地!”
徐明芜的脸色更加惨白,身子摇摇欲坠,便像是秋风中的萧瑟的落叶,随时随地都要飘零坠落。
“不可以,你不可以带走他,我只有他了……”徐明芜知道自己抗争不过,这几年来带着余儿辛苦的生活,早已经磨掉了她高傲倔强的性子,她自己不怕死,可为了余儿,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所以她搂紧了余儿,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朝他下跪,便是当年他冤枉她故意害死他们的孩子,她都没有过解释,没有过求饶,没有过下跪。
她一向都是那样的高傲,今日却像是低到了尘埃里。
玄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她,是他来之前根本没有料想过的。
她这么做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可却是他们的孩子,而且是求他放过他们母子,玄奕心里便有钻心的痛楚。
他又听她哀泣道:“我求求你,不要把余儿带走,你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有那么多女人为你生孩子,你何必要在乎他一个?他只是多余的,是不应该存在在皇宫里的!可是我却只有他一个了,如果没有余儿,我会死,我会死的……”
“谁说他是多余的!我玄奕的儿子,怎么会是多余的!”想要说太多话,可是话到嘴边,便只有这无关紧要的一句。
余儿怎么会是多余的呢?不光是因为他是他玄奕的儿子,还因为,他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啊!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比得过余儿!
可徐明芜没有听出他心底的意思,还以为他铁了心要带走余儿,心底的高傲和决然又蹦了出来。
她紧紧地搂住余儿,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如果你真要带走余儿,那好,你就先杀了我!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带走他的!他只是我的儿子,只是我的!”
又变成这样了,好像他们每一次的相处,到最后都会变得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其实他今日出宫,原本只是想要看一看她,看一看他们的儿子,只是想要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并不想出面打扰。
可想象终究只是想象,在现实面前,他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或许,只要他们都各自退一步,未必会走到今日。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可怕,便是被徐明芜搂在胸口的余儿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并看不到自己娘亲和那个所谓可怕男人的脸色,也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能够肯定一点,娘跟他,定是认识的!
而娘跟他,肯定也是有仇的!
所以这男人,是来寻仇了吗?
余儿想到这儿,吓坏了,更紧地搂住徐明芜,稚嫩的声音却带着撼动人心的坚决,一字一句道:“娘,余儿不怕,余儿永远陪着娘!”
徐明芜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玄奕看着相拥而泣的一对母子,握紧了双拳,指关节一片泛白。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却不再冷厉,而是带着一种无奈的温柔。
“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
徐明芜“刷”地一下抬起头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不会带走余儿的对吗?!”
玄奕苦笑了两声,淡淡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们母子分离。”
他抱着最大的希望,不过是希望她能够同他一块儿回去,只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可能。
徐明芜咬紧下唇,她紧紧盯着玄奕的眼睛,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在哄骗她,可是她只看到了无奈,还有……一片情深。
她的心紧紧地攥在一起,好像一根针轻轻刺入,不是很痛,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垂眸,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道:“那你从此以后,能不能答应我,再也不来打扰我跟余儿的生活?”
她过怕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既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么她就要他给她一个承诺,有了这份承诺,她相信她跟余儿的生活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困苦。
玄奕一向都知道她做事决绝,能不留余地就绝不会心软,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
“难道我连看我儿子的权力你都不给吗?芜儿,你当真要如此决绝?”
徐明芜颤了下,随后低下头,苦涩道:“余儿只是个意外,从我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和你再没有牵扯。如今,就算有了余儿,我们也不可能回得去了。你以为,你宫里的那些贵人嫔妃,若是知晓还有余儿的存在,会放过我们母子吗?这些年来,我是靠着将军府的庇佑才能安然活下去的。可我已经不想这样了,如今既然你找到了我们,就该给我们一个安稳和平的未来。”
“可余儿是龙子龙孙,他天生便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的!你有问过他怎么想么?他想不想和你颠沛流离,想不想和你过苦日子,想不想过甚至是没有未来的日子?!”玄奕有些生气,更多的则是心酸,心酸他的儿子流落到如今的田地。
徐明芜咬着唇,没有办法反驳玄奕的话。
其实他说得极对,余儿是龙子龙孙,跟着她过苦日子,她的确对不起他。
“我不要过什么好日子,我只要跟着我娘!”余儿转头,倔强地瞪着玄奕说道。
他再小,也已经听出了大概。
原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坏蛋,而是他的爹!
他从小就没有爹,也不知道爹是什么东西,只是见欢哥儿和月姐姐都有爹,他们的爹还那么好,所以心生羡慕。
可是,现在看到他爹,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爹不好,对他不好,对娘也不好!一点都不如欢哥儿的爹温柔体贴,他宁愿没有这个爹!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你不准欺负我娘!我只要跟我娘在一起,我不喜欢你!”
徐明芜连忙捂住余儿的嘴,生怕玄奕好容易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被余儿这么一说又要发飙。
这个男人,是容不得别人对他有一丝不敬的!
谁知道玄奕只是面色阴沉了半响,随后又缓和了脸色,对她道:“余儿现在还小,离不开你是一定的,你不肯跟我回宫我也不会强求。但是我绝不会容许知道了我孩子的存在还能放任你们而去。即刻起,我会将你安排在一处庄子上,会有专人来照顾你们,直到余儿长大了,能够离开你独立生存的时候,我们再看看他到底如何选!他若愿意就此平凡度日,我便遵守承诺放你们走。他若选择飞黄腾达,相反的,你就要放手。”
徐明芜身子直打颤,可是她知道这是玄奕最后的让步,她若不答应,后果只怕她承受不起。
“好。”她抬眸,望着他的眼,义无反顾地答道。
等余儿长大,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会一力承受。
玄奕离开了,就如同他来时那样无声无息。
而他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都不用隔天,晚上的时候孙婆婆就过来,说是要带他们母子去一处地方,一处觉得安全又隐蔽的地方,从此以后生活无忧。
徐明芜看着孙婆婆那张没有一丝虚伪的脸庞,心里也实在对她生不起气来。因为她知道,那只是一个老者表达爱的方式。
新住的地方果然很好,有丫鬟婆子照顾他们母子的起居生活,有先生来教余儿念书,她没事也可以跟那些丫鬟们学学女红,帮余儿缝补些衣衫鞋袜,甚至他担心余儿孤寂寂寞,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帮同龄的小孩陪余儿玩耍,读书,习字,骑马,射箭。
余儿就真像是贵族少爷一样,过上了真正该属于他过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使然,除了一开始余儿不习惯由丫鬟们来假手他的穿衣吃饭,到了后来,他竟然对这所有的一切都习以为常,跟那些小孩子也玩得风生水起,连先生都夸他是百年难遇的慧根,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玄奕偶尔也会来庄子上住几天。
徐明芜没有对他冷言冷语,也没有对他假以辞色,她只是以一个燕国百姓的身份去招待他,招待这个大燕国能执掌人生死,决定人未来的男人。
余儿起初还很排斥他,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血缘作祟,又或者他用了什么别的招数,余儿竟然渐渐对他有了崇拜,甚至还会时常在她耳边念叨“娘,他真的是我爹吗?爹好厉害!他会拉大弓,他还会打猎!”
是啊!余儿渐渐长大了,他不再是只会缠着她的稚嫩孩童,他有男孩子的天性,他喜欢玩,喜欢一切有刺激性和成就感的东西。
有时候徐明芜看他小小的身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却一点都不畏惧,拉开弓箭,一下就射中了天上翱翔的苍鹰,然后笑着对她喊:“娘,你看!”
徐明芜感受不到他的开心,只是觉得恐惧。
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将来前途无量,她只希望她的余儿能一辈子平安快乐。
但是老天爷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心声,随着时间流逝,余儿越长越大,初露锋芒,意气风发,他不再会像小时候一样缠着她的手臂要她说睡前故事,也不再会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护在她的面前,对那些嘲笑她的人大喊“不准欺负我娘!”
他开始会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他开始喜欢握住她的手,低声承诺,“娘,你放心,余儿会一辈子保护你的,将来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绝不会再让你受到欺辱!”
可是我的孩子啊!娘并不想过最好的生活,娘也不在乎会受到屈辱,娘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那娘这一辈子也就再没有遗憾了。
玄奕来得次数越来越多,多到连她都习以为常,多到她都放松了警惕,若是有一阵他没来,她甚至会隐隐盼望。
这就是习惯啊,将生活打败将她打败的习惯。
有时候他会趁着无人,一把将她搂住,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我真想以后就这么和你过下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她只是笑笑,因为她知道根本不可能。
他有他的江山社稷,而她也有她的原则坚持。
只是不再如年轻时那样倔强恣意,这漫长的岁月,教会了她妥协。
岁月匆匆,时光流逝,余儿长大了,成了能够真正独当一面的男人,而她,也被时光打磨得渐渐老去,再不复从前的红颜。
燕元二十三年六月,北方羌族进犯,余儿二话不说奔赴战场,留给她的只有一封薄薄的书信。
“娘,请等孩儿凯旋归来,定让娘享尽荣华!”
徐明芜便知道,她的余儿,再也回不来了。
燕元二十四年三月,燕军得胜,班师回朝。
余儿因在此次战役里立下大功,被封为抗北将军,授爵位永安王,赐豪宅美眷,也终于被玄奕昭告天下,认回皇室血统。
徐明芜是在一片热闹中被接入永安王府的,当初那个喜欢挡在她身前的小小身影,已经长成了那样器宇轩昂,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朝她伸出手,领着她进了所谓的春花阁,那里面有小桥流水,有灿烂春花,还有……
她多年未见的母亲和弟妹。
心儿他们早已经长大,甚至娶妻、嫁人、生子。
母亲也老了,两鬓都发了白。
徐明芜忍不住悲从中来,她经年岁月里最后悔的,便是没能好好陪伴孝顺父母。
谁曾想再见,物是人非。
她成了老夫人,不过才四十左右的年纪,皆因为她的儿子是鼎鼎有名的永安王。
燕元二十八年,余儿娶了妻子,是兴平侯府的嫡长女,比他小六岁,算得上是他的侄女儿,因为那是月娘的女儿。
他们夫妻关系很好,她便没有异议。
燕元三十年,余儿的第一个嫡长子信哥儿出生,她无所事事,在府里帮他带着孩子,含饴弄孙,生活很美好。
燕元三十五年,余儿挥兵北上,要吞并羌族。
燕元三十八年,余儿得胜回朝,朝中拥护他为储君的呼声甚高。
而她,越来越老,信哥儿都已经能够弯弓射雕。
玄奕也老了,自从余儿被封为永安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那是他们之间的承诺。
燕元四十年,听说他病了,病入膏肓,竟有皇子逼他立下立储遗诏。
好在有威远将军一干老臣护驾及时,当场斩立了企图谋反的皇子,重新维护了皇宫秩序。
他要见她,病的迷迷糊糊,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欢哥儿便领着禁卫军来找她,亲自护送她进了皇宫。
躺在病榻上的他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他老得厉害,明明才六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满头银发,眼尾唇角全是皱痕。
这皇帝,哪有那么好当。
“芜儿,芜儿……”他一声声地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
她便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在……”
怨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事到如今,他要驾鹤西去,她也该放下所有的仇怨,专心爱他。
他将她拉到唇边,贴着她的耳朵,便如同他们最情深意浓的时候,他对她小小的调戏轻薄。
他说:“芜儿,对不起,你别怨我,余儿是我最得意的儿子,也是你生的儿子,我对他有私心,所以纵然知道你不愿意,我也要将这个大燕江山传给他。我这一生,对得起母后,对得起父王,对得起余儿,对得起天下苍生,却唯独对不起你。你别怨我,我是太爱你了,一直都爱,从不停歇……”
其实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他是一国之君,他要对天下百姓负责,所以这爱,显得那样渺小。
一滴泪忍不住从眼眶滑落,她抬首,将已经不再红润娇艳的唇贴在他依旧凉薄的唇上,轻声呢喃,“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从没有不爱……”
燕元四十年,皇上驾崩。
隔年,新帝登基,称惠文帝,改国号为清。追封先帝谥号,封生母徐明芜为孝嘉太后,赐住芜华殿,改永华宫。
时光隔了四十年,徐明芜再一次踏进芜华殿的大门,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摆设,屋子里甚至一尘不染,好似她从没有离开。
她听宫人说:“先帝在时,令宫婢每日打扫芜华殿,且摆设物件一样都不准动,先帝甚至常常会夜宿于此,便好像这芜华殿还住着人一样。”
她进了寝居,望着那如从前般飘飘荡荡的碧青色幔帐,思绪便飘到了很久远的从前,她生命中最风光幸福的时刻。
四十年啊!
他守着对她的爱,竟然有四十年!
燕清二年春,永华宫里栽种的春花已经绚烂绽放,有嫩绿新芽从地底抽条而出,微风吹过玉兰花树席卷而来,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和美好。
徐明芜坐卧在紫檀木的香妃榻上,透过半开的窗牖看外面春花灿烂,唇边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比任何一次都撼人心魂。
燕清二年三月,永嘉太后,薨,与先帝合葬于皇陵,享年六十三岁。
隔年,那墓碑上竟长出了缠绕盛开的红色春花,格外的悲戚凄艳。
愿从此,花开春暖,莫不疑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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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三千字写完的,没想到一下子写了这么多,唉,大家都希望我给明芜表姐一个好结局,可是,她跟皇上的矛盾一直存在,皇上更重社稷,而她不可能再入宫,所以,什么美满不可能存在。
这个结局虽然伤感,但大约,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还要求别的番外的,可以在书评区提,因为开了新书《闺暖》的原因,不能保证及时更新,但尽量都会给出交代。
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安的新书《闺暖》,在此鞠躬拜谢各位了!
柳暗花明——慕容慧(一)
题记:
要问我一生最后悔的是什么,那就是爱上元止。
要问我一生最幸运是什么,那就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他的爱。
——慕容慧
西北荒漠,大浪淘沙,黄土高地苍黄变换,草地丘陵绵延起伏。
一袭火红色戎装的女子骑在高头骏马上,手握着马鞭,追逐从高坡上奔跑的野狼群。所践之处扬尘飞舞,红衣黄土,分外醒目。
穿同样一身宝蓝色骑马装的男子骑在马上在不远处看着。
长空湛蓝如海,天际云卷云舒,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一切都显得格外美好。
他唇边禁不住扬起一抹浅笑,眸中倘扬着温柔情意。
“大哥,你喜欢念儿姑娘!”男子旁边的一名黄衣少女忍不住笑着揶揄。
蓝衣男子并未否认,目光追随着那一袭火红而去,眸中的温柔情深止都止不住。
“是啊!我是喜欢她,只是她心里有了人,容纳不下我。”这话说得有几分黯然,但却没有气馁和挫败,显然也是有几分自信自己终有一天可以打动她的心。
黄衣少女“哈哈”大笑,“堂堂飞云堡少主阅女无数,居然也担心有搞不定的女人?”
她又道:“关于念儿心中的那个人你又不是没听她说过,不是早就战死沙场了嘛,难不成你云凡还争不过一个死人?”
“唉,死了,在这个人心里的位置就永远都替代不了,也永远忘不了。我宁肯他还活着,好来一场公平竞争!”云凡话音刚落,就策马扬鞭,朝红衣少女的方向赶去。
“止念,咱们来一场比赛怎么样?看谁先将狼群赶回草原!”
他殊不知,这番话将会是他最一生最错误的判断。
死了,他争不过。
活着,他更得不到。
日薄西山,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洒落到山坡上,红衣少女也终于将狼群赶回了草原,赢得了这一场比赛。
骑马在回去的路上,她止不住的神采飞扬,一张明媚的脸上满是笑意。
“又是我赢了,云凡哥哥,看来你这下任堡主要退位让贤了。”
云凡笑着,丝毫没有输了比赛的气馁,反倒比红衣少女更加开心。
“那是我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下一次,我定会赢你!”他嘴上却说着不肯服输的话。
红衣少女看不出,便哼了声,挑衅道:“好啊!那下次我们就再一较高下!”
一旁的黄衣少女见状,实在为两人的情商堪忧。
一个不肯说,一个全不懂,这样两个人,能在一起才有鬼呢!
她决定,好好帮助他们两个!
黄衣少女抱着这样的心态,愉快地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朝这座荒漠山头中唯一的一座山庄进发。
山谷深处,气势庄严的堡垒毕现在人们眼前。
穿清一色青衣的随从见到三人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少主,小姐,念姑娘。”
云凡翻身跳下马,将缰绳递给随从,“追风今天累了一天了,带他下去好好犒劳犒劳。”
说完,又转身,张开手,冲红衣少女挑了挑眉,“止念,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红衣少女翻了个白眼,随后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道:“别总是小瞧我。”
“你们两个就不要打情骂俏了!”黄衣少女也从马上一跃而下,笑着展开了她的第一项任务。
谁晓得红衣少女根本无动于衷,甚是不解风情地说:“打情骂俏?哈哈哈,我们这叫吵架斗嘴吧?”
云凡无奈地笑,眸中藏着宠溺。
“既然这么喜欢吵,不如打一架如何?”黄衣少女故意推了红衣少女一把,将她推到了云凡的怀里。
红衣少女一时间没有反应,下意识地便抓住了云凡的肩膀。
云凡也不辜负黄衣少女的好意,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黄衣少女捂着嘴“哧哧”直笑。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暗哑又带着震惊的声音。
“慧儿!”
那红衣少女在云凡的怀中狠狠一颤,本来要起来的身子也瞬间凝固,僵在那里没法动弹。
云凡感觉出不对,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夕阳余晖下,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眉目如画,纤尘不染,好看得连夕阳都黯淡了几分。
身旁的随从便回话道:“这位公子自称元止,说是从盛京而来寻找他的未婚妻子的,因为这一带没有住所,所以来暂住一晚上。”
元止……盛京……未婚妻子……
云凡察觉出怀中颤抖得越发厉害的身子,心里升腾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黄衣少女也是怔在了原地。
元止,元止?
她记得她曾经一时好奇问过止念,为何她爹娘会帮她取这个名字。当时止念是这样回答她的:“我真名不叫这个,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为了纪念曾经求而不得的一段感情。我需要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思念也该放下了,我不能让自己再执迷不悟。”
可终究,终究是执迷不悟啊!
止念,念止……
终究,还是记挂着那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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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慧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元止,从三年前听说他战死沙场,从她等了他三年之久,她就以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其实不伤心,只是太愤怒,愤怒他又一次骗了自己,愤怒他从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要知道在她选择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放弃了从前的全部,只选择相信他,跟他在一起。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死,诚如她之前对亦萱所说,她想去江南看亭台轩榭,看小桥流水,看灿烂春花,想去江南感受祖父和祖母感天动地的爱情,终有一天,她能够从元止给她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找个人,将自己嫁出去,从今以后,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她是这样想的,可是当他站在她面前,面对她歇斯底里的质问,竟然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我爱你,我爱你,一直一直都最爱你,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你愿意等我吗?等我两年,我会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
天知道当时她听到这些话有多感动,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他爱她,哪怕他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甚至只要不讨厌她,她就可以兴奋得三天不睡觉。
所以当面对他提出的那些建议,让她假死,还不准她告诉任何人,她挣扎片刻后,选择了抛弃全世界也要跟他在一起。
她以为,她会有个好未来的。
可结果,她等到的却是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犹记得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怎么都不肯相信,不顾他安排给她的那些侍女的阻拦,要赶回京城去看他。
他说过要她等他的,他说过会给她一个好未来的!她那么相信他,结果他却死了?!
不会的,不可能的!她怎么都不相信,她还没有等到他,他怎么可以死了?!
她赶回了京城,以不顾一切的姿态赶回京城去看他。
结果,她没有见到他的尸首,却等到了一个更加令她无法接受的消息。
那些人说他其实没有死,而是带着王妃归隐山林了。
呵呵,王妃……
带着王妃归隐山林。
那么她呢?她算什么?她该怎么办?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他替她安置的小屋里,她根本不信他会骗她,她抱着这样的期冀,一天天地等,她以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等到他。
一天……
两天……
三天……
一百天……
两百天……
三百天……
六百天……
她等的太久了,久到京城内再也听不到他的传闻,久到让人们都遗忘了他,久到……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整整三年啊!她等了他整整三年,如果他没有死,如果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承诺,为什么整整一千零九十六个日夜,他都没有半点的消息?!
甚至连红枫都嫁了人,还劝她,“慕容小姐,您就不要再等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倘若公子没有死,他不会不来看你的,算了吧,您忘了公子吧,没有奇迹了。”
还有什么比时间更能消耗一个人的感情?
她不是不爱他了,只是累了,三年的等待,没有前路的等待,让她越来越绝望。
她想,她这一生可能再也不会爱人了,也不会再爱他了,时间早已经将她的爱掏空,她单恋了三年,相爱了一年,等待了三年。
七年时间,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她离开了那个地方,因为再也回不去,所以只能重新开始。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慕容慧。
听说他是在西北战死的,不知道是不是还心存执念,抑或是她听说了慕容轩被圣上调来了京城想要看一看他,她竟然一路向西来到了西北。
西北很大,她一路跌跌撞撞,根本找不到慕容轩军营驻扎的地方。却意外的,闯进了这所隐匿在西北荒漠山丘深处的飞云堡。
开始的时候云凡将她当做了奸细,将她抓起来很是严刑拷问了一番,而后发生她果真是清白无辜的,才又放了她。
她却因为伤重过度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云凡已经对她彻底改变了态度。
她听云影说,她晕迷的这十几天里,都是云凡亲自照顾她的,甚至为了替她煎药,足足守在火炉旁两个时辰。
云影说:“我哥哥从来没有对谁这么上心过,纵然是他先前对不起你也不会对你如此特殊照顾,他定是喜欢上你了。”
她只是笑,并不回答。
她能回答什么呢?她已经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说出来不过是徒增伤感。
又休养了几日,她的身子终于康复。
云凡问她住在何处,要送她回去。
她说她没有家。
至此,她便在飞云堡住了下来。
云凡待她很好,好到她如此迟钝之人都能发现他对她的心思,但她无法回应,便只能假装不知道,假装跟他只是很要好的哥们儿。
她陪他骑马,陪他射箭,陪他喝酒,甚至跟他讨论如何攻破女人的心房,也会在他面前偶尔提到她心底的那个人。
总之,她做一切不是一个女子应该做的事情,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他对她的心思好像有增无减,渐渐的,甚至还上升到了暧昧暗示,今天云影又做出那样的行为,让她不得不在心里暗暗打算,她是不是该走了。
其实她很不想走,她没有地方可以去,飞云堡就像她第二个家。
可是她更不想耽误云凡。
她思绪挣扎间,绝对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一幕。
她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整整爱了七年的男人,看着这个踏着一地明月清辉而来的男人,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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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慕容慧(二)
元止终究是在飞云堡留了下来。
只因为云凡说要一场公平竞争。
慕容慧不愿陪他们折腾,她的心累了,只想要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辈子。
一个人。
慕容慧要走,可她知道云凡不会放她离她,所以她决定不辞而别。
夜,深了。
一轮皓月高悬,从天际洒下银白月光。
一个黑影从屋内悄然而出,而后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
一路顺遂,她正准备推开院子的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质问。
“你在干什么?”这声音比夜色还要冰凉,甚至还带着滔天的愤怒。
慕容慧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谁。
她身子一僵,而后淡淡道:“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要去哪儿?回京么!”那声音有些急促地问道。
慕容慧冷笑了声,“我要去哪儿似乎与元少爷你无关吧!”
元止就几步上前,一把扳正慕容慧的身子,盯着她质问道:“怎么会与我无关?慕容慧,你说说怎么会与我无关?!我整整找了你一年,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么?!”
慕容慧简直想笑,“一年?可真长啊!”
她毫不示弱地回视元止,一字一句道:“元止,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没有脾气?你是不是以为我爱你爱到什么都无所谓,哪怕你把我伤到遍体鳞伤,只要你勾勾手指头我依旧会跟在你身后摇尾乞怜?!”
元止怔住了,一时无法言语。
慕容慧突然又示软,“元止,我求你放了我吧。我累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热情冲动的小丫头了,我陪你耗不起了,你就当做善事,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元止突然心生恐惧。
慕容慧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他宁愿她歇斯底里地骂他,宁愿她毫不留情地打他,也不希望看到她这样哀求着让他放了她。
他怎么能放了她呢?他怎么可能放了她呢?
他等了她整整三年,为她在敌军手里坚持了整整三年。
每当被折磨得想去死的时候,只要想到她的音容笑貌,想到她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喃喃低语:“好,我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他就咬牙逼自己坚持下去。
他不能死,他坚决不能死。她还在等他,还在等着他回来,等着他娶她。
于是他一日日地熬,纵然遍体鳞伤,也强逼自己清醒。
三年,整整一千零九十六个日夜,他都在熬日子。
终于,敌国发生内乱,他布置在敌国的人助他逃了出来。
当时他连伤都没来得及养好,就日夜兼程地赶往大燕京城,只为了能够尽快见到她,兑现当初他对她的承诺。
可是,他等到的是什么?
他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期间伤口一次次地复发,在鬼门关徘徊了无数次的结果是什么?
是一室冷清。
空荡荡的屋内,只有寒风不断呼啸,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他找到红枫。
红枫看到他很吃惊,说:“公子,我们都以为您已经死了,慕容姑娘也早已经离开了,也不知去往了何处。”
当时心中的滋味难以形容。
他为她拼死坚持了三年,结果是她早已经离开。
她明明说过的,“我会一直等你”!
可结果呢?!她根本没有!
但他并不恨她,曾经是他一次次让她失望,让她恐惧、害怕、不安,所以她等不到他而选择离开,无可厚非。
他明白漫无目的等待的心情。
他决定去找她,找到她,跟她解释,跟她诉说他这三年里如何在想念她的情绪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毫无头绪地找她,从草长莺飞的江南一路找到白雪皑皑的北国,从细雨绵绵的东海又一路找到大漠黄沙的西北。
他终于有了一点她的消息,
说是有人看到过相似的女子在飞云堡出入。
一年间漫无目的的寻找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他是真的很高兴,不顾地一切飞奔而去找她。
飞云堡的下人说止念姑娘不在。
止念……
念止……
他就笑了,真的是她!
她终究没有忘了他!
可等到的,却是她跟别的男子相依相偎。
本该是很愤怒的,可看到四年未见的那张脸,他一时间空白一片,灵魂好似都被抽走。
然后那个与她相依偎的男人突然走上前,很傲慢地看着他,“你就是念儿心里的那个人?好,我们公平竞争!”
他觉得可笑。
慕容慧爱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跟他公平竞争?他来,是为了带慕容慧回去的!
可他的这些自负骄傲,在看到她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的眼眸时,一时间没了底气。
所以他答应了。
可现在,她却说她要离开。
她要他放过她……
怎么可以?!
“慧儿!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让你毫无希望地等下去是我的不对,可我是有苦衷的,我是有苦衷的!”他紧紧抱着慕容慧,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这样她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慕容慧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慌乱无措的样子,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
如果真这么在乎她,又为什么要她等那么久,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她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苦衷?”慕容慧轻轻地推开他,笑了笑,“什么苦衷?元公子不妨说来听一听。”
她这幅样子轻佻不屑,是根本不信他有什么苦衷,只怕就算他将实情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以为他是胡编乱造。
她打心眼里不肯原谅他。
慕容慧见元止不说话,嗤笑一声,“果然是没有什么苦衷的吧?元少爷,我慕容慧不会是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象,你若是还有一丝丝顾念我们旧日的情谊,就请你自动离开。否则,我不会再留下来。”
元止看着她冷漠如冰的脸,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悲哀。
“赵亦萱生了一个儿子,叫顾言欢。”他突然道。
听他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慕容慧蹙了蹙眉,不过事关亦萱,她终究还是道:“这样啊,那很好,离开了我哥哥,她也终于可以收获自己的幸福了。”
她的话有些苦涩,其实不是不遗憾的,她多希望亦萱能跟慕容轩在一起,他们年少时曾经那样爱过,却被现实击得溃不成军。
但,只要她幸福就好。
“赵亦萱以为你死了,时常还会去你的长生牌位替你祈福,她说你们曾经有个约定,要替你们的孩子定娃娃亲,如今你还活着,你忍心让她失望吗?”元止又道。
慕容慧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要利用她对亦萱的感情来打动她。
她冷笑,“我没说我不会生孩子,可那个人未必是你。”
元止脸色青了,“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慕容慧毫不示弱,“我与你清清白白,就算从前有那些过往也是发乎情止乎礼,难道还怕嫁不出去吗?!”
元止知道她在赌气,他突然松了口气。
能赌气就好,能赌气,证明她还是爱着他的,不爱,哪来的怨恨?
于是他放低了姿态,“慧儿,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慕容慧本来想说“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你”,可看着他隐含恳切的眼眸,心不知为何一软,在她尚未反应的时候,就脱口道:“那就要看你能怎么做了!”
话说完,她就懊悔了。
慕容慧,你活该一辈子要栽在他手上!
可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是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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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止开始追她。
用了以前她对他用过的那些招数,围追堵截、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慕容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顾形象的元止。
她看着他一次次被她的冷脸的拒绝,却依旧不气不馁,坚持不懈,就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追元止有什么不对,也没想过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
如今看来,原来她以前那么烦。
也原来,元止能那样包容她。
她甚至以为他对她的冷漠是因为他对她厌恶至极。
原来,他其实在一点一点接受她。
否则怎么会给她机会缠着他?
就譬如现在她对元止,虽然她不理不睬,但却从来没有真正拒绝他的示好,甚至在期待他下一次会用什么样的招数。
而不像云凡,她找了个机会跟他长谈了一次,终究叫他彻底打消了对她的心思,甚至扬言会帮她和元止复合。
她笑着拒绝了,心里却对这个如太阳般温暖的少年充满了愧疚。
如果没有元止,云凡的确是一个好归宿。
日子就这样在元止毫不气馁的追求中一天天而过。
慕容慧想看看,元止能不能有她当年的毅力,也想要让元止明白,当年她为了他,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终于有一次,元止为了替她找走丢的马,被埋伏的狼群袭击,身受重伤。
当慕容慧看着血淋淋被人抬进来的元止,心都吓得停止了跳动。
她不知所措,蹲在床边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脸色惨白,迷迷糊糊中,紧紧抓住她的手,艰难道:“慧儿,慧儿,你别怨我,我一直都很爱你,你等了我三年,我又何尝不是念了你三年?那时候,我被敌军抓住,严刑拷打,我硬着拼着要娶你的念头熬了过去,三年啊,整整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慧儿,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再怨我了……”他渐渐喘不过气来。
慕容慧震惊不已。
这,这就是他迟迟未归的实情么?
“那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放声大哭,心中的悔意一波又一波。
原来她一直都错怪了他,她甚至自以为是自己才是受伤最重,付出最多的那个!
原来,他这样爱她!
“元止,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是我错了!”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哀求,“我原谅你了,我求求你好起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快点好起来,我还在等着你娶我,我还要我们的孩子跟欢哥儿定娃娃亲,你快点好起来,我求你了!”
云影忍不住落下泪来。
云凡都为之动容,他轻轻扶住慕容慧的肩膀,“大夫会治好他的,你别激动,先出去吧,不要打扰大夫的救治。”
“我要陪着他!”慕容慧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见不到元止的后果。
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元止轻轻地笑,呢喃道:“慧儿,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
三个月后。
慕容慧断了个药碗,风风火火地一路闯进了一间屋子,大喊道:“喝药了!这可是我亲手熬得药!”
躺在床榻上的元止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
药已经够苦了,慕容慧亲手熬得……那简直,比砒霜还毒!
“我已经好了,不需要了,谢谢慧儿。”可这些话是不能当着慕容慧的面说的,否则,会比喝“毒药”还惨。
慕容慧笑眯眯地蹭到床前,“元止乖,我问过大夫了,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全,还需要再喝一个礼拜的药哦!”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
元止打了个寒颤,讪笑道:“怎,怎么会?一定是大夫弄错了。”说着,动了几下身子,无辜地看着慕容慧,“你看,我好全了,一点事都没有!”
慕容慧的笑容就变了,“让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元止弱弱地应了一声。
自从他追到了慕容慧,两人的地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总是慕容慧追着他,看他的脸色行事。现在她笃定了他有多爱她,就有恃无恐,想干嘛干嘛了。
不过,他竟是一点都不排斥,甚至是甜蜜的。
只有幸福的女人,才会有小性子。
元止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慕容慧赶忙掏出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笑眯眯道:“这才乖嘛,一定要认真吃药,才能好的更快一些,我们才能早日去京城找萱儿啊!”
说着,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颗话梅递到他嘴边,“啊,张嘴,吃了这个就不苦了,我小时候娘总这么喂我。”
元止嫌弃地偏转了头,“不爱吃这个。”他又不是女子。
“不吃拉倒,我好不容易帮你从云影那儿弄到的!”慕容慧也不介意,往自己嘴里一丢,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真好吃!”
看她这样,元止突然道:“真那么好吃?那我也要吃。”
“没了,就一颗!”慕容慧瞪了他一眼,“让你吃你不吃,现在没了又要!”
“谁说没有的?”元止突然笑了笑,目光“阴险”。
“什么?”慕容慧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臂就被元止一拉,身子瞬间朝他倒过去。
随后,唇上就覆了一层柔软的东西,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唔,好苦。”慕容慧忍不住推开他。
“你才知道你熬得药是什么味道?”元止微微松开了她,抵住她的额头,暧昧道:“不过你好甜。”说完,又低头覆盖了上去,缱绻纠缠。
慕容慧被吻得云里雾里,脑袋晕乎乎的,直到被他压在身下才猛地反应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她有些慌,不过底气不足。
元止罩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双颊嫣红,似透染的菡萏,嗓子口就有些干涩,声音沙哑道:“干什么?你不是要同赵亦萱结娃娃亲么?没有孩子怎么结?”
“啊?”慕容慧依旧晕乎乎的。
孩子,怎么才有孩子啊?
于是,慕容慧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元止吃干抹净了。
所以说,元止你的地位其实是可以在特殊时期上升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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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个番外拖了那么久,实在是最近有点忙,工作新书神马的,不过终究是完成了,也要谢谢亲们的理解和支持。
慕容慧虽然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但终究是收获了幸福,以后,她也会一直幸福下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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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闺暖》
简介:穿越成了不受宠的侯府小姐。
处境艰难,前路坎坷。
林昭言却表示乐观淡定。
生活嘛,无非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一世,她只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闺阁暖暖无冷意!
可惜,天偏不遂人愿。
有个坑爹的金手指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男主的设定都那么悲催?!
她说:执子之手
他说:将子拖走
第四十六章 做戏(飙泪求首订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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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秋的脸色登时尴尬起来,默了许久,才又是愧疚又是无奈道:“对不起元娘,是爹爹错怪你了。丽姨她,她已经和我说了,的确是她做错了。她要我跟你道歉,说她并不是故意要你喊她母亲的,她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没有一点要取代你母亲的意思,希望你能原谅她。”
亦萱微微错愕。
王丽盈竟承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她以为她会矢口否认,再狠狠编排她一番才对。
赵世秋窥探亦萱的神色,接着道:“再者,冤枉了你的事儿,真是与丽姨无关的。她根本没有说你一句不是,都是乳娘和亦柔不了解情况,才会传错了话,造成了这么多的误会。”
亦萱忍不住要冷笑出声。
她倒是忘了,王丽盈何其聪明?又怎么会跟父亲拧着干?为了体现她的善解人意,她又怎么会叫父亲两面为难呢?
这次的事儿,她若是不认,免不了又要让父亲夹在情人和女儿中间难做人。但她总是父亲嫡亲的女儿,而王丽盈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王丽盈深知其中的厉害,绝不会轻易得罪了谁。
她这人,总会以你想要的方式和你周旋,在获得自己的利益后,就会趁你不备,狠狠地捅你一刀,叫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偏偏父亲对这种春风化雨的温柔体贴特别受用,他在公堂上已然够烦恼,回家后绝不会愿意看到内宅一片混乱,或者妻子小妾争风吃醋的场面。
能做个识大体懂进退的小妾,父亲才会安心把她接回府来。
既然王丽盈能如此善良大度,那为何她要斤斤计较,叫父亲觉得她这个女儿得理不饶人呢?
纵然她学不了王丽盈的虚伪狡诈,但做戏这种事儿,她还是很擅长的。
于是露出一抹笑颜,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吓死我了,我以为丽姨真是那般蛇蝎心肠的妇人。原来是开玩笑的,这下我可放心了。”
赵世秋见状,也不由真心笑道:“你原谅你丽姨了?”
亦萱笑嘻嘻地说:“瞧爹爹说的,我若知道是误会,也不会怪罪丽姨不是?上次我和丽姨柔妹妹相处真的挺好的。呐,上次我忘了将那块玉锁带给柔妹妹,柔妹妹还冲我撒娇发脾气了呢!爹爹,一会儿我就让芮旭把那玉锁拿出来,改天有空你带给柔妹妹吧!”
赵世秋欣喜不已,连连点头。
“对了爹爹,既是那乳娘传错了话,造成了这天大的误会,差点叫我恨上了丽姨,那么她也该受到惩罚吧?”
赵世秋忙道:“这下作东西已经叫你丽姨提前发落了,早将她打了出去!”
“哦。”亦萱点头,暗骂王丽盈果然手段干净利落。
赵世秋犹豫片刻,问道:“那元娘……咱们什么时候和你母亲商量这件事?你知道,丽姨她怀了身孕,可不能再呆在外头了。”
亦萱微微一笑,天真道:“这个不急,丽姨那里山明水秀,可比赵府适合养胎。香姨娘前阵子还说她想去庄子上住呢!爹爹若不放心,便差遣个婆子去照看好了。”
赵世秋无可辩驳。
憋了许久,才道:“那总要先叫你母亲晓得,我怕,我怕你母亲一时无法接受,也需要时间适应。”
亦萱沉吟片刻,便皱起了眉头,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模样。
“爹爹这话说得有理,虽说母亲不似那般小肚鸡肠的人,但总免不了要难受一番。毕竟,毕竟爹爹之前一直瞒着母亲。”
赵世秋的脸色微微窘迫,却见亦萱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不过爹爹放心,母亲那边便交给我了,我一定会好好说服母亲,开解母亲,叫母亲能同意丽姨进门且不要那么难受罢。”
赵世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似一道光劈开了浑浊的天空,清明干净。
亦萱忍住自己内心的忿然,抱住赵世秋的胳膊,撒娇道:“爹爹,不过这件事可不能着急哦!元娘要寻个好时机再说。还有,您可千万答应元娘不能亲自告诉母亲,否则气哭了母亲,元娘便不理你了。”
赵世秋岂会反对,连连点头应声。
谁料亦萱却又道:“还有,爹爹最近可不能再去丽姨那儿,最多去安排一下婆子的事儿,其余的时间您可都要陪着母亲。”
赵世秋有些为难,但见亦萱眸中闪着不容反驳的光,也不想图一时之快而毁了全局。只要丽盈能欢欢喜喜地进府,一切都好说。
于是犹豫片刻,终究点头应了下来。
亦萱看着赵世秋掩饰不住的欢喜模样,心头一阵阵发冷。
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若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她在见了王丽盈两面后便接受了她们母女,在她生日那天,父亲便将她们带回府给她庆生,她甚至还欢天喜地地给母亲介绍,忽略了母亲眼底的黯然和伤心。
如今想来,真的是傻的可以。
这一世,离她的生日还只有二十天,只要拖过了这二十天,相信命运的轨迹就会有所改变,她将再不会重蹈覆辙。
出了一夜的虚汗,第二日一早亦萱便觉得脑袋清明了不少。
瑞珠端了铜盆进来,绞干了帕子替她擦拭身子。
研碧捧着一件湖碧色领口绣折枝玉兰花卉圆领淡黄色滚边小袄和一条鹅黄色细折儿撒花百褶裙立在旁边候着。
擦拭完身子,再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她想要出去走走,瑞珠却按住她,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斩钉截铁道:“不行,这还有些发着热,起码要再将养三日才好。”
见亦萱有辩解的趋势,又道:“这已经深秋了,风冷得紧,莫要严重了,到时候谁都麻烦。”
亦萱还未出招便被压制得死死的,不由鼓鼓脸,丧气地坐回了床榻上。
研碧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很心疼,却也不敢反驳瑞珠,只能蹲下身与亦萱对视,“姑娘莫要伤心,奴婢还会扎花,教你好不好?”
亦萱还未作答,那厢门帘一挑,身着桃粉色圆领镶边妆花褙子的芮旭端着药碗进了屋,却是一脸焦急的模样,胸前还有一大块污渍。
“怎么了?”亦萱皱眉,下意识地问道。
芮旭将药碗重重放在梨花木柜子上,喘着气道:“那,那会安又来了!”
“那小兔崽子又来干什么?”瑞珠当即愤慨起来,手中的帕子被捏的直滴水。
研碧也撅起了嘴,显然很不待见会安。
芮旭喘平了气,立即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不仅是会安,那,那慕容少爷也来了!”
“啊?”三个人纷纷愕然失语。
“那大少爷现在在咱们院子里闹腾呢,夫人都管不了,索性回屋了!”
能将脾气温柔的徐婉清气得尥蹶子走人,不可谓是一个人才。
亦萱沉吟片刻,站起身道:“出去看看!”
慕容轩此刻站在葳廷轩院门外,双手环胸,神情倨傲。
左眼青了一块的会安站在一旁,大咧咧地吩咐随行的小厮将各种药材补品往院子里搬,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快点快点,都搬到里面去,对,就那边那个屋子,注意点,别磕坏了,否则我让少爷要你们好看!”
小厮们忙得不亦乐乎,不停地将院门外青釉软轿内的东西往里面搬。
慕容轩睨了会安一眼,冷冷道:“你再聒噪一句,我就把你另一只眼睛也变成乌眼青。”
会安立刻捂着嘴巴,噤声不言。
慕容轩“哼”了声,没好气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本少爷我亲自来,要你何用?”
会安哭丧着脸,叫苦不迭,“少爷啊,我的好少爷,您是不知道那小丫头有多难搞啊!哦,对了,还有她身边那几个丫鬟,一个个也不是善茬啊!再说您刚刚也瞧见了她母亲那样,您送东西过来都没什么好脸色,更何况是我呢?”
“没用的东西!”慕容轩横了他一眼,“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要你办起事来怎么就这么没用?”
会安都快哭了,扒着慕容轩的衣袖,差点就要说出“我对少爷的心可昭日月,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来。
慕容轩嫌恶地皱着眉,刚想拎起会安的衣领将他扔到一边时,突然听到一声怒吼。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循声望去,正看见穿的一身娇嫩,如雨后杏花的亦萱赶了过来。
而那声怒吼出自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小丫鬟。
会安身子往慕容轩身后缩了缩,指着瑞珠告状,“对,就是这臭丫头,可凶得厉害!昨天她还踹了我一脚,到现在我身上都疼!”
瑞珠闻言,立刻火冒三丈,“昨天要不是你擅闯我家姑娘闺房,我会踢你?!休要在那边给我恶人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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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安被她瞪得蔫了下去。
慕容轩清俊的眉头一蹙,将会安从身后拽了出来,面色不善道:“你昨天闯到人家闺房里去了?”
会安吞吞吐吐,“那个,那是因为她,她不肯叫赵姑娘出来,我才,我才……”
脑袋上立刻赏了个爆栗,会安“唉哟”一声,就听慕容轩恶狠狠道:“活该!本少爷让你来道歉,可曾让你去闯人家姑娘闺房?”
会安瞬时泪眼朦胧,又哀怨又委屈地看着慕容轩。
亦萱看着这对活宝主仆,一时间无言以对。
许久,才望着慕容轩道:“你这是来干什么?”
慕容轩也朝亦萱望过去,见她白玉般的小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便知道慕容慧说的话不假。
心里面愧疚的不得了,然面上仍旧作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死样子,高傲道:“你看不出来么?本少爷是来给你道歉的!”
亦萱满头黑线。
还从未见过谁道歉道的像是来讨债的!
怪不得母亲那么好脾气的人都被气着了,想必刚刚他也是这幅鬼德行。
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冷风,让亦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瑞珠忙道:“姑娘,奴婢就说不要出来不要出来吧,这若是严重了可怎么好?快进屋去!”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亦萱往屋子里拽。
“喂!”谁知慕容轩突然叫了一声。
亦萱下意识地回头,见他单薄的身子伫立在风中,墨绿色的织锦暗纹锦袍被吹得翻卷鼓动,脸上的神色让人分辨不清。
“你又要干什么?还嫌我家姑娘伤的不够重吗?别以为你是公府的少爷我们就会怕你!”瑞珠怒气冲冲地瞪着慕容轩,一脸无畏。
芮旭却忧心地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一点。
亦萱没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把你的东西留下,我接受你的道歉。”
只见慕容轩身子一僵,垂头默了半响,才抬眸看着亦萱,又是尴尬又是别扭道:“那个,对不起。”
顿了顿,又补充,“我那天并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跌倒荷花池中。”
亦萱怔住,连瑞珠都一脸讶异。
这个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大少爷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么?
慕容轩继续生硬道:“呐,你现在就安心养病,等你病好了,我随你处置。我慕容轩敢作敢当,绝不会做缩头乌龟,叫我母亲挡在前头!”
他此言一出,倒是将瑞珠闹了个大脸红。
亦萱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没怪过你,真的。我刚刚说原谅你,也是真的。”
说完,又道:“那盆绿水秋波,我一直叫丫鬟悉心照料着,你还是拿回去送给沈沁雪吧!”
慕容轩脸色涨红起来,愤愤道:“既给了你就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拿去扔了!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那四个字!”
亦萱只好噤声不语。
见风越发大了起来,便道:“外面风大,我伤寒未好,吹不得风,要不进来坐一坐吧?我让丫鬟沏杯茶给你们暖暖身子。”
会安刚要点头应声,却见慕容轩板着脸,强硬道:“不用!我们要回去了!”
“少爷……喝杯茶而已。”会安有些不情愿,他都被风吹得冻死了。
慕容轩一个眼神扫过去,“少废话,要么回府要么你就留在这儿。”
说完,也不理会安,直接转身离去。
会安吓了一跳,忙不迭跌地追了上去。
“这大少爷的性子还真是别扭。”瑞珠发出一声感慨,却是少了一份怨怼。
亦萱无奈失笑。
慕容轩的性子岂止是别扭啊,那是相当的别扭。
而后几天,慕容轩每一日都要亲自上门送补品药材,虽然还是一样傲慢的态度,但是却叫人生不起气来。
不光徐婉清待他客气有加,甚至连瑞珠都转变了态度,甚至对她说:“姑娘,其实我发现,这慕容轩也不是那么坏的。”
慕容轩的事情因为她的病愈告一段落,除了改变了赵府几人对慕容轩的看法,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之后也是各过各的日子罢了。
亦萱也没有将这几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自有更重要的事处理。
近来赵世秋因着父女之间的商议,果真每日按时回府,几乎夜夜歇在徐婉清的屋里。
徐婉清脸上又挂上了一副娇羞柔美的神情,每天甚至连发呆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笑出来。
亦萱看得心酸,不愿去看,便躲在屋子里刺绣描红。
可谁知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徐婉清却因为别的事儿苦恼了起来。
这件事缘于昨天晚上,赵世秋去探望身子不爽,差点小产的香姨娘,结果香姨娘哭泣撒娇了一番后,婉转地表示希望能将赵亦云过继给徐婉清当嫡女,说什么既然以后生下的儿子是嫡出,那么同胞姐姐万没有低贱的份。
赵世秋在女儿的嫡庶区别上并不十分在意,若是嫡出将来也能谋个好点的婚事。再加上徐婉清心善和软,也不会像有些主母一样狠狠压制庶女,所以便将这件事和徐婉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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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玉阁的东厢房内暖气氤氲,墙角的青花缠枝熏炉飘散出淡淡的玉兰花香,衬着夭夭灼灼夹竹桃,旖旎了一室柔光。
徐婉清身穿玉涡色领口绣落梅家常对襟小袄,坐在炕几上,斜靠着暗红色织锦团花海棠软垫,手里无意识地做着绣活,神色郁郁。
胡嬷嬷拿着柄银勺拨了拨熏炉内的银炭,复又站起身,走到徐婉清身边坐下,慈爱道:“夫人,三姑娘与咱们小小姐关系好,真将她过继到您的名下也没有什么,无非是嫁人的时候多出点嫁妆。倘若她以后寻个好婆家,对赵府对小小姐都有益处。”
徐婉清放下手中的针线,叹了口气道:“若是将三娘过继给我当嫡女,我是没有多大的意见,可……就怕桂心那儿会有怨怼。”
胡嬷嬷也神色一凛,微微皱眉,“这桂姨娘仗着自己和忠勤伯府有点亲戚关系,便总觉得自己了不得,样样都不肯吃了亏。若此事真被她知晓,府中定要掀起一阵风浪。”
“我就是担心这个,难不成还要把二娘也过继到我名下?”徐婉清明显的不乐意。
胡嬷嬷赶紧道:“这万万不可,将庶女变嫡女本就是不光彩不规矩的事儿,咱们赵府虽说不是百年世家,但也是书香门第,素有清名。若要叫旁人晓得夫人将两个庶女都记在自己名下,可不是要被人笑掉了大牙?这府中嫡庶不分,对小小姐也是不好的。”
徐婉清眉间郁结笼罩,“我也是不愿的,可三娘这件事势必要牵扯二娘,若我将三娘过继得来,桂心又岂会善罢甘休?但若不过继三娘,老爷那边,香云那边,我也是无法交代的。”
胡嬷嬷也甚为忧心,不由恨恨道:“香云那小蹄子最近越发嚣张,不过是仗着肚子里那个种,若不然,谁会搭理她?她最好祈求肚里那个是哥儿,否则……”
“乳娘,您说怎么办?”徐婉清握着胡嬷嬷的手,一脸为难。
胡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夫人莫要忧心,您就是太在乎老爷了,否则直接回绝了便可,这事儿总是咱们占理。光一句‘赵府从未有将庶转嫡的先例’,可不就把香云堵得死死的?”
“可世秋已经答应香云了,他来同我说根本不是问我的意见,而是知会我一声,我又如何拒绝?”
胡嬷嬷沉吟片刻,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俯身在徐婉清耳边低声道:“既然桂姨娘会闹,那便将计就计,借刀杀人即可……”
下午时分,徐婉清要过继赵亦云为嫡女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桂姨娘的耳中。
彼时桂姨娘正窝在楠木镂空海棠雕花座椅上,一边剥着金桔,一边悠哉哉地哼着曲子。
午后的斜阳透过薄薄的宣纸纱窗投射在屋内,倒将这个一向冷清的地方衬出了点暖意。
赵亦月进屋的时候,正看到桂姨娘一副大咧咧毫无形象的死德性。
秀眉立刻紧蹙,她猛地冲上前,抢过桂姨娘手中的金桔,狠狠摔在了地上,金桔顿时滚落了一地,甚至有些被摔成了稀巴烂。
这霸道野蛮的作风与平日里胆小怯弱的赵亦月截然相反。
“二,二娘……”桂姨娘显然被吓住了,怔怔地看着女儿,不敢言语。
赵亦月嫌恶地看着她,怒吼道:“你还有心思在这边吃橘子?!整个赵府就快没有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了你居然还这么逍遥自在?!”
桂姨娘素来是有些怕这个女儿的,此刻见她生这么大的气,不由吓得站起了身,呐呐道:“怎,怎么回事?不是说,不是说香姨娘那贱人差点小产么?”
天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多开心,不过更多的也是懊恼,暗恨那小贱人为何没有真的小产?
不过总归能吓唬吓唬她,看她以后可还敢不敢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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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过继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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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亦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赵亦云马上就要变成嫡女了!整个赵府,就只有我是最低贱最卑微的庶女!”
桂姨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同样在风荷园,为何她那样低贱出身的可以获得宠爱,你这样自诩高贵的就如此落魄?什么狗屁忠勤伯府的旁支亲戚!除了满足了你那点虚荣心,可有沾到她们半分光?就因为你仗着这该死的身份不肯低头,不肯伏小,才会害的我至此!”
赵亦月几乎是咬牙切齿,初闻赵亦云要被过继到徐婉清名下的愤怒如毒蛇般啃噬着她残存的理智,“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总要将我绑在你身边?你若是死了,我就可以被母亲抚养,我就可以住在葳廷轩,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变成母亲的女儿!”
桂姨娘心如刀绞,万分痛心。
“二娘,我,我是你生母啊!”
赵亦月却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当晚,桂姨娘便在风荷园大闹了一场。
哭天抢地地要去寻死,说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连累自己的女儿被人排挤,还不如死了算了。
香姨娘没想到自己昨晚才跟赵世秋提的要求还没实现就被桂姨娘给晓得了,不由气的心肝都疼,怒骂道:“这贱人消息倒是灵通!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孩子就不要见不得别人好!倘若我家三娘过嫡的事儿真因为这贱人落了空,且看我今后怎么对付她!”
香姨娘身边的婢女灵秀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姨娘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那贱人进门这些年闹得还少吗?可她哪回得偿所愿了?奴婢看这回她也是空闹一场,到最后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香姨娘这才喘平了气,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一丝自得,“如今有了这孩子,莫要说她,就是老爷也不敢不依我,要知道……徐婉清那不下蛋的可还指望着这孩子继承赵府家业呢!”
可香姨娘还是算漏了一点,那便是老夫人。
别看老夫人表面上云淡风轻,不管世事,但却是不允许将事情闹到台面上,丢了赵府的清誉。
彼时老夫人正在寿安堂用膳,听闻桂姨娘寻死觅活,只因为听到谣言说夫人要过继三娘当嫡女,当即气的脸色铁青,摔下筷箸,怒声道:“叫她给我消停会儿,再闹的话就去庄子上呆着,永远不要回府!”
这话传到桂姨娘耳中,不但没有害怕,还越发不依不饶了起来,更甚至冲到了寿安堂,哭着喊着叫老夫人评评理。
“老祖宗,您要为二娘做主啊!同样都是老爷的女儿,您的亲孙女,为什么她就活该被人踩在脚下?就因为我没有为老爷生下半个儿子么?想当年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出身,因为老夫人亲自求娶,才会委屈自己下嫁成了妾室。不曾想,不曾想竟害了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当个庶出!”
桂姨娘此刻发丝散乱,眼睛红肿,十足的泼妇样。
雪玉见着,眉心微蹙,一副嫌恶的样子,“桂姨娘真是说笑了,谁不知道当初是您看中老爷的才名和前途,腆着脸巴结上来的?您倒是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桂姨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索性豁出面皮,耍着无赖,哭道:“二娘啊,是姨娘对不起你,姨娘这就去死,也好过你在府里被人轻视被人踩扁啊!我若是死了,说不定老夫人会看在你没了生母的份上怜惜你一二,叫你将来嫁个好人家,莫要跟姨娘一样当妾了吧!”
她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众人皆变了脸色。
雪玉更是气得啐了一口,怒道:“桂姨娘,你莫要太过分了!你自己摸摸良心,这么多年来,府中谁欺负过你和二姑娘?哪次不都是你自己挑出来的事儿!”
老夫人坐在海棠四合如意锦绣垫上,冷眼看着桂姨娘撒泼耍浑,一双如鹰的眼眸锐利得叫人心生害怕。
“是谁告诉你三娘要过继给婉清做嫡女的?”她缓缓开口,手里捻着紫檀木刻画佛珠,神色冰冷。
桂姨娘的心“咯噔”一跳,竟不知如何回答,许久才颤声道:“是,是我的猜测……香云她怀了身孕,三娘又搬去和大姑娘住,这种种迹象可不是都表明了吗?”
“你休在这里放肆鬼叫!我今儿就把话给你挑明了!咱们赵府从来没有把庶女抬为嫡女的先例,有我在一日,也不会开了这先例!你给我收起那点歪心思!若是再不依不饶,就去庄子上反省反省!”
桂姨娘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头一次见到素心寡欲的老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她略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跪下身子,不断地朝老夫人磕头道:“我错了,老祖宗。请您体谅我是一片慈母之心原谅我吧,日后我再也不会提这件事了。”
老夫人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瞥开脸,冷冷道:“给我滚回去反省反省,这几日我不想见到你!”
桂姨娘得偿所愿,当即屁股一撅,一溜烟地滚了回去。
在这之后,赵亦云过嫡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期间香姨娘又陆陆续续“小产”了两三回,赵世秋也找老夫人说过情,但老夫人却不为所动,闭门谢客,再不想搭理他们。
亦萱知道这件事后,暗骂香姨娘蹬鼻子上脸贪得无厌,不过对赵亦云倒是万分同情,仔细开解宽慰了她一番。
好在赵亦云是个没心没肺的,并未觉得当不成嫡出有何不好,依旧快快乐乐的,丝毫感受不了香姨娘的郁卒和恼恨。
对此亦萱很是欣慰,觉得赵亦云这样的性子才会活的快乐,不过却也更加怀疑她上一世上吊自缢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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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堂内,身穿朱红色暗纹堆锦长袄的老夫人,正卧在福寿双海银纹锦垫上闭目养神。
亦萱穿一件蜜合色绣刻丝瑞草云雁云绫袄,下着细折散花如意长裙,坐在一旁的海棠锦绣墩上,口齿清晰地背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卷》,白玉般的脸庞上一旁恬静安然,双髻上的双蝴蝶流苏发簪俏皮灵动。
“复次地藏,若未来世,有诸国王,至婆罗门等,遇先佛塔庙,或至经像,毁坏破落,乃能发心修补。是……”
“元娘。”老夫人突然掀开眼皮,示意她停下。
亦萱顿住,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想要支起身子,亦萱连忙站起身扶老夫人坐好,问道:“祖母,我背错了么?”
“没有。”老夫人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坐直了身子,道:“你背的很好,我亦听安允说你近来上课也极为认真,祖母很高兴。”
亦萱有些羞窘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道:“这都是应该的。”
老夫人抿唇轻笑,眸光带着慈爱和宠溺。
却突然问道:“元娘,想必你也知道了你三妹妹的那件事。祖母问你,你觉得你三妹妹可会生气难过,香姨娘可会因此记恨上我?”
亦萱怔了怔,望着老夫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祖母做事情从来果断,但凡是她决定了的,就不会优柔寡断,但凡是她已经做了的,也万不会后悔。怎么如今,反倒问起她的意见了?
不过很快亦萱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近来她一直跟着祖母礼佛参禅,祖母必是想考一考她。
于是恬淡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生气难过的?过继给母亲做嫡女固然是好的,但那也不过是做给后人看的文章,现世的人谁又不知道谁是嫡女庶女呢?香姨娘利用有了身孕一事要求将三妹妹过继给母亲是错了,桂姨娘大吵大闹更是错的离谱。赵府是清贵人家,不似高门大户那般勾心斗角。元娘觉得,只要她们本本分分,站正位置,赵府绝不会亏待了她们,更不会将二妹妹三妹妹推入火坑。强扭的瓜不甜,万事讲究一个惜福随缘,贪得无厌并不是好事。”
老夫人不由仔细打量着她,逆光下她的脸并看不清楚,但脸上温和恬淡、安静柔婉的笑容却深深印在人的心里,叫人如沐春风,好感顿生。
她很欢喜元娘这样的转变,乖巧恬淡,惹人喜欢,再不是之前毛毛躁躁的性子。
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欣慰道:“你能明白这样的道理才最好,应观法界性,一切惟心造。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论如何,做人定要守住本心,莫要随意迷失了自己,明白吗?”
亦萱眼睛微微酸涩,上一世她先是被花言巧语蒙骗,轻信敌人,害的母亲惨死,之后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迷失了自己,才会活的那样痛苦。
重生而回,她所想做的就是好好守护母亲,为自己求一个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于是用力地点点头,道:“祖母,元娘谨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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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温情(一更求订阅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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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末,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外面落叶凋零,鲜少会有人再呆在屋外。
亦萱姐妹三个吃完了晚膳,都窝在炕几上描花样子,三人皆是一件鹅黄色领口绣明黄色折枝玉兰花卉琵琶襟上衣,下着一条杏色暗花细丝褶缎裙,明妍娇媚,暖人心扉。
屋角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燃着银炭,散发出阵阵暖流。
“三娘,你这里描的不好,我帮你改一改。”赵亦月伏在矶子上,伸手拿过赵亦云手上描的花样。
赵亦云鼓了鼓脸颊,无奈道:“我就是不如大姐姐和二姐姐手巧,怎么都描不好。”
亦萱闻言,忍不住捏住她肉嘟嘟的脸颊,道:“那就努力点学,俗话说笨鸟先飞,你既然晓得自己不好,那更不可掉以轻心了。”
“可是好累啊!”赵亦云垂头丧气。
赵亦月失笑,将改好的花样子重新递给赵亦云,道:“三娘,好了,你看是不是比你之前的好很多?没事的,以后你有什么不会的,都来找我,我会帮你。”
赵亦云立刻喜逐颜开,“真的吗?谢谢二姐姐,你真好!”
那样子,就差没有扑上去亲赵亦月一口。
赵亦月羞涩地红了脸颊,呐呐道:“没事的,我姨娘……姨娘她做了错事,害的三妹妹不能过嫡,我很抱歉。”
赵亦云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道:“没事的没事的,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母亲的女儿啊!母亲那么疼我们,嫡庶又有什么区别?再说这件事又不是二姐姐的错,我不会生二姐姐的气的。”
“谢谢你,三娘。”赵亦月受宠若惊,眼眶微微泛红。
亦萱看着她二人,不由拧眉。
这几天,赵亦月一直对赵亦云表现出一副愧疚的样子,对赵亦云十分之好,不是帮她刺绣就是帮她描红,而赵亦云又是个没心思的,因此乐得自在,开心的不得了。
两姐妹几乎整日黏在一起,感情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甚至赵亦云搬回葳廷轩,也时不时要把赵亦月叫来一起玩耍。
虽然这样的场面都叫赵府的众人看着欣慰,连胡嬷嬷都感叹这姐妹俩是个实心眼的,不像她们的娘一肚子坏水。
但亦萱,却总觉得哪里哪里别扭,说不出的违和感。
“叫二娘帮你做事算什么本事?二娘学好了,那是她的事情,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依赖着她?嫁人也要跟着她一起嫁过去?”
亦萱板着脸训斥的样子有些吓人,全然不似平日里温和恬淡的模样。
赵亦云瑟缩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亦萱,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大姐姐……你生气了?”
赵亦月便道:“大姐姐,三娘年纪小,手脚笨一些也是有的,等她长大了就好,现在我帮帮她,没什么的。”
亦萱朝她望了一眼,才八岁大的孩子,小脸上满是诚惶诚恐,根本看不出一点心机。
可亦萱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桂姨娘虽说得理不饶人,但自认高贵出身的她绝不会干出这种撒泼耍赖的泼妇行为,其中必当有什么隐情。
暂且她不想管桂姨娘如何如何,但她是要护着这个最小的妹妹,不会叫她落得前世那样悲惨的下场。
正待说几句话鞭策一二,瑞珠端了雕绘着荷叶莲藕的红漆小茶盘进了屋子。
“姑娘们,都描了一上午了,喝杯茶暖暖身子,歇息一会儿吧!”
赵亦云立刻欢呼地从杌子上掉了下来,“有没有点心?”
瑞珠失笑,“三姑娘放心,有。”
于是赵亦云笑得更欢畅了。
“姑娘。”瑞珠将茶盘搁置在浮雕梨花木机子上,冲亦萱使了个眼色。
亦萱站起身,奇怪道:“怎么了?”
瑞珠走过来,凑到亦萱耳边,轻声道:“奴婢刚刚看到老爷往夫人那儿去了。”
瑞珠近来跟着亦萱,发现只要是赵世秋来了,她必定要前去素玉阁探望一二,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时时留意,每次都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她。
亦萱心中一凛,严肃道:“好,我很快过去。”
本想立刻就走,但想了想,还是拿起矶子上描的几张花样子,细细交代了赵亦月和赵亦云好好呆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乱跑云云,方才出了屋子。
到了素玉阁的时候,徐婉清正忙活着为赵世秋布置晚膳,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看到她站在门口,忙朝她招招手道:“咱们元娘果真有耳报神,回回你爹爹过来你都晓得!”
亦萱看着徐婉清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心头很不是滋味。
然脸上却扬起一抹娇笑,快步走进屋子里,扬了扬手上的花样子道:“才不是呢,元娘根本不知道爹爹来了。只是母亲要元娘一双鞋子,元娘把花样子拿给母亲挑选啊!”
“这么好?”徐婉清失笑,将她搂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花样子,大致看了一下,“都挺不错的,元娘有心了。”
亦萱嘻嘻一笑,又朝赵世秋看过去,“爹爹,你可要元娘为你做一双鞋?”
赵世秋眉宇间笼罩了一抹郁色,看来心情不是很好。不过面对亦萱的好意,只能撑起一抹笑脸,略有些冷淡道:“恩,好,元娘做什么爹爹都喜欢。”
亦萱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却不想过问,装作无知,道:“好,待会儿爹爹给元娘一双鞋,元娘好知道该做多大的送给爹爹!”
赵世秋牵强地笑了两声。
徐婉清拍了拍亦萱的脑袋,道:“元娘,母亲已经看过了,都很好,你随便挑一张即可。”
亦萱明白徐婉清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可是明白归明白,她却不想走,倔强地站在原地,道:“母亲,我又饿了,可以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徐婉清下意识地去看赵世秋,目光带着询问。
赵世秋拧眉,望着亦萱的眸光有些复杂,许久才道:“好,元娘既想跟娘亲和爹爹一道吃饭,那便一起吧!”
于是徐婉清叫冬青又添了一副碗筷,而后对着亦萱道:“母亲去做桂花糖糕给你和爹爹吃好不好?”
“好。”亦萱自然点头应允,还道:“不过爹爹要新鲜桂花做的,元娘要桂花干做的。”
“知道了。”徐婉清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替他们父女两个做桂花糕去了。
等到徐婉清一走,亦萱索性就不装了,看着赵世秋,斩钉截铁道:“爹爹,你不能告诉母亲丽姨的事儿,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说呢!”
赵世秋没想到亦萱会跟他说这件事,愣了一下,便蹙眉道:“爹爹知道,爹爹尊重你母亲和你,在你没说之前,绝不会先告诉你母亲的。”
亦萱松了一口气,却疑惑道:“那爹爹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我以为爹爹是在责怪我还未将这件事告知母亲。”
赵世秋闻言,眉头蹙得更紧,略有些烦躁道:“小孩子不要管那许多,大人的事儿你不懂。”
你和王丽盈的事儿我还不是一清二楚,装什么深沉?
亦萱腹诽着,撇撇嘴没有再问。
管他苦恼什么事情,只要不影响自己和母亲,她就没兴趣知道。
于是径自走到梨花木镌刻镂空海棠花卉圆桌旁坐下,冲赵世秋道:“爹爹过来坐吧,待会儿吃了母亲做的桂花糖糕,什么烦恼的事儿都不值得一提。”
赵世秋暗叹一口气,摇摇头走到了圆桌旁坐下,暂且打算先享受这片刻的温馨,不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很快徐婉清便端了刚做好的桂花糖糕上来,父女两个果真是不一样的。
因为亦萱并不是真的肚子饿,再加上她已经晓得赵世秋前来并不是为了王丽盈的事儿,所以只随便吃了几口,便道:“我饱了,剩下的几块我带回去给二娘和三娘吃吧!”
徐婉清无奈摇头,“这孩子,刚刚还说饿了,等了这许久竟只吃了一块?”
亦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真觉得饿,后来等着等着便不饿了。”
赵世秋也跟着道:“其实我也不是很饿,只是想来陪你说说话而已。”
他面前的桂花糕竟也只吃了一小口。
徐婉清瞪圆了眼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骂道:“你们父女两个耍我好玩?既不想吃还累的我去做!都是一样的德行!”
亦萱和赵世秋同时被徐婉清这样的反应都逗笑了,互相对视一眼,眸中透着坏笑和狡黠。
这样的场面温馨和乐,亦萱看着赵世秋脸上不加掩饰的真诚笑容和徐婉清脸上孩子气的恼怒,竟然微微有些恍惚。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暖快乐。
正在这时,猩红色呢子垂帘突然一挑,身穿粉色半旧织锦绫袄的灵秀突然冲了进来,神色惊惶焦急,胸口起伏,发丝也有些微微散乱,显然是一路急行着过来。
“老爷,老爷,姨娘她,姨娘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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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着粗气的话音落了下来,叫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赵世秋当即从圆凳上站起身,阴沉着脸,冷冷道:“怎么又不好了?她一天要作几次?今日不论如何,我都歇在夫人这儿,叫她收起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徐婉清则从震惊从回神,心跳犹自剧烈,不过脸色也相当难看。
自从香姨娘怀了身孕,简直是一改往日乖巧听话的形象,变得霸道嚣张,不懂收敛。
亦萱明白过来,不由摇摇头,看来又是香姨娘想出的弱智招数,以为这样就可以叫父亲住到她哪里去吗?她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怀着身孕,就算把父亲叫过去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再怀上一个?这样除了招人嫉恨厌烦之外,根本得不到半点好处。
难怪上一世她会失了这腹中胎儿,想来除了王丽盈心胸狭隘之外,她自身的作风也很成问题。
可是灵秀却没有表现出难堪和尴尬,而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老爷,夫人,奴婢没有撒谎!姨娘,姨娘她真的出事了!刚刚桂姨娘去看姨娘,给她带了一盏燕窝,说是忠勤侯府的高档货,是专门送来给姨娘赔罪的。可是,可是姨娘吃了之后肚子便绞痛起来,甚至还落了红!”
她惊惶无措的样子不似作假。
“什么?!”赵世秋和徐婉清吃了一惊,脸上都带着慌张和害怕。
徐婉清赶紧道:“有没有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亦萱的心惊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竟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世秋显然不知所措,还好徐婉清很快镇定下来,忙吩咐冬青去找大夫,又叫丹青去找稳婆,再吩咐另一个丫鬟将胡嬷嬷叫过来,等一切安排好,便对赵世秋道:“世秋,你莫要心慌,咱们赶紧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灵秀夸张了!”
赵世秋点点头,眉宇间满是阴霾和担忧。
亦萱见她们一行人匆匆忙忙地离去,也连忙追了上去。
到了风荷园的时候,那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丫鬟们端着铜盆在屋子里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倒了出来,叫人瞧着心惊万分。
亦萱见状,脑子当即“嗡”了一声,有些茫然无措。
前世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事,虽然香姨娘也是同样喜欢用身子不爽来栓住父亲,但是从未有哪一次是这么严重的!至少她在王丽盈进门之前,身子都好得很,不要说落红了,连呕吐都很少有!怎么这一世会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孩子难道现在就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因为她的重生,这孩子的命运也发生改变,不过不是不死,而是提前夭折了吗?
桂姨娘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看到赵世秋他们过来,立刻跪了下来,哭的眼泪纵横道:“老爷,夫人,你们杀了我吧,我做了错事,我本是想来赔罪的,我不知道香云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赵世秋看都不看她一眼,瞧她挡着道,黑色的朝靴一脚踹了过去,怒吼道:“滚开!”
桂姨娘被踢中心窝,当即痛得面孔扭曲,倒在地上颤抖起来。
徐婉清痛心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你可闯了大祸了!”便匆匆跟着赵世秋进了屋子。
桂姨娘心底冰凉一片,眸中的恐惧一阵阵加大。
亦萱并不同情她,直接绕开她跑进了堂屋,还未走近卧房,就听到了香姨娘凄厉的哭喊。
“老爷!老爷!救命啊,救救奴婢!老爷!”
亦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指尖一片冰凉。
胡嬷嬷脸色阴沉,率先进了屋子。
赵世秋也连忙要跟进去,却被徐婉清一把拉住,冲他摇头道:“世秋,血房不干净,你不能进去。我先进去看看情况,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且先在外等着。”
赵世秋急得团团转,可是却没有法子,只能握住徐婉清的手,揪心道:“婉清,一切都交给你了!”
徐婉清点点头,脸上满是严肃,快步踏进了屋子。
随后大夫和稳婆也匆匆赶了过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香姨娘的凄厉哭喊不绝于耳,听得人头皮发麻,后背直冒冷汗。
亦萱很想进去看看情况,却知道自己不能进去,只好陪赵世秋一起,焦心地等在外面。
“元娘,怎么办?香姨娘会不会出事?爹爹该怎么办?”赵世秋紧紧握住亦萱的手,颤声问道。
虽然他知道才十岁的女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就是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来缓解心中的压力和恐惧。
亦萱也很害怕,虽然她并不待见香姨娘,但实在不想她失去腹中的那个胎儿。
此刻见赵世秋如此茫然的样子,微叹一口气,小大人样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爹爹莫要忧心,我相信香姨娘一定会化险为夷,平安无事的。”
“最近因为太子的事儿,尚书大人屡遭圣上批判,因此便将怨气发在了下属身上,爹爹在公中受了气,便忽略了府中之事,忽略了你母亲的心情,也忽略了尚且怀着身孕的香姨娘。爹爹没想到她会出这样的事儿,是爹爹对不起她,若是爹爹时刻陪着她,她就不会如此了!”赵世秋自言自语地说着,脸上全是懊恼和悔恨。
原来赵世秋是因为太子的事儿心情不佳。
太子一党并不能成气候,不要说尚书大人,就算是沐王最后也被太子拖累,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可是这件事赵世秋却并没有牵连进去,反倒还因为换了新上任的尚书得到了认可和赏识。
亦萱并不担心他朝堂上的事儿,见他对香姨娘充满悔恨,便道:“爹爹是因为公中之事才忽略了香姨娘,想必香姨娘能够体谅。”
赵世秋略有些痛苦地摇摇头,并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红木镂空四合如意隔间门打了开来,徐婉清从里面走了出来,雪白的脸上满是痛心和失望。
亦萱可以看到她月白色裙裾上的点点血渍。
心瞬间揪了起来,便听到徐婉清叹了口气道:“世秋,孩子……保不住了。”
脑中轰鸣作响,赵世秋怔在原地,无法言语。
亦萱也失声呆在那里,心情复杂难辨。
果真还是保不住了。可为什么会这样?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早就没了?这一切的一切跟上一世完全对不上号,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而好不容易站起身的桂姨娘闻言,双腿一软,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眸中露出一抹绝望。
香姨娘小产了,她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很快,香姨娘小产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赵府,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惋惜,老夫人更是心痛万分,连抄了三个晚上的经书为那孩子祈福,愿他能早入轮回,重新投胎与赵府再续前缘。
惋惜痛心过后,自然是要彻查香姨娘小产的真相。
由于悲痛过度,香姨娘一直抑郁不振,并不能从她口中获取什么信息,只能从香姨娘的贴身婢女灵秀着手,知道了香姨娘之所以小产全然是因为桂姨娘的一盏血燕窝所致。
而后大夫也从香姨娘吃剩下的那点血燕窝中发现了大量能致人滑胎的麝香,而香姨娘之所以滑胎亦是因为服用了麝香的缘故。
两者相结合,桂姨娘谋害香姨娘小产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桂姨娘却死活不肯认罪,坚定地声称自己的血燕窝绝对没有问题,她根本不知道里面掺了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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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又飘起了雨,虽是细雨,却因为寒风凛冽,阴湿地叫人觉得骨头里发寒。
寿安堂内虽燃了三个炭盆,却还是让人不自觉地打着冷颤。
身穿墨绿色寿纹织金褙子的老夫人阴沉地坐在黑檀木錾福寿纹圈椅上,脸色疲惫,似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她虽强自保持着平静,但那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雪玉灵秀等几个丫鬟立在身后,一脸的恼怒和激愤。
徐婉清在老夫人身边的红木镌刻海棠花卉椅子上坐着,一身柳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原本是娇嫩欲滴的颜色,此刻却因为她倦怠伤心的脸色显得黯淡。
亦萱姐妹三个坐在下首的锦杌上,神色各异,却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心和痛楚。
而此刻她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跪在地上的那个身穿鸦青色素面织花褙子的妇人身上,那便是桂姨娘。
桂姨娘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嚣张和风采,一副落魄无神的样子,头发散乱,脸颊微微红肿,嘴角亦有一丝血迹,显然是被人狠狠打过。
她颤抖着身子,绝望地哭着,辩解道:“老祖宗,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有在血燕窝里放麝香,我真的没有!”
谁都不会信她。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只有痛恨,没有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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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还魂在另一个世界,过气窑姐,病重不治,万般祈求之下,老鸨同意让她脱籍回家,让她一家团圆,让她能安葬故土,了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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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桂姨娘神色惊惶,尖声失叫,随后不断地磕头,额头上磕出了斑斑血迹。无力辩解,“真的不是我!我是真心诚意拿这血燕窝给她道歉的!”
灵秀立刻涨红了脸,怒骂道:“呸!你会这么好心?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你素来与我家姨娘不睦,之后又见她有了身孕得老爷宠爱,便一直想要害死她!”
赵亦云则涨红着小脸,哭得伤心至极道:“桂姨娘,我姨娘她从未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桂姨娘拼命摇着头,“不是我,三娘你信我,你与我家二娘那般要好,你还曾到我屋子里住过一阵子,你要信我,我不曾害你姨娘!”
说着又转向赵亦月道:“二娘,你帮我求求情啊,你知道姨娘的,姨娘绝不会干出那种事啊!”
赵亦月似哭非哭地看着她,脸上一片痛心,却不说话,只撇开脸,身子微微颤抖。
“桂心,你莫要再做无用的挣扎,这件事已成定局,你还是早日认了吧,不要让我们为难。”徐婉清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缓缓脱口道。
桂姨娘见无人肯帮她,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冷眼旁观,当即又气又愤,绝望和害怕一股脑地变成了恨意,猛地站起身,猖狂叫道:“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死,你们早就看不惯我,你们就等着我死!我说过的,这件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那什么血燕窝我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只是翠屏交给我,要我跟香云低个头,这样老爷便会觉得我大度,便会对我改观,便不会对我不理不睬!我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麝香!”
“翠屏呢?她在哪儿?她几天前刚被家人赎走去了江南,你便拿她说事儿。现在没有对证,你自然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桂姨娘,你在府中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回大家都忍着你,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再放过你!”雪玉得到老夫人眼神示意,站出来道。
桂姨娘当即身子发抖,惶惶然不知所措。
翠屏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因为从小被人贩子拐走,身世可怜,她对她一向很好。前几日翠屏说找到了亲生父母要将她赎回去,她还替她万分高兴。
后来翠屏临走前送了好些东西给她,其中就有这盏血燕窝,说是对她这么多年恩德的报答,她坚信不疑,甚至还从自己嫁妆里拿出一只金凤手镯送她,以全了主仆多年的情谊。
可是没想到,这盏血燕窝居然是害了她的罪魁祸首!翠屏这到底是想帮她还是想害她?!
她当初就该怀疑的,翠屏一个小小的婢女,哪里会有这么贵重的血燕窝,她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她说是她爹娘买来的她居然就信了!真是可笑极了!
老夫人见桂姨娘被反驳地说不出话来,亦怕她会发疯闹事,连忙对几个粗使丫鬟道:“将她押下去,杖责一百。”
桂姨娘这下子连叫都叫不出了,眼前一黑,当即吓得晕了过去。
几个丫鬟正准备将她拖走,一直沉默未发一言的赵亦月突然站起了身,尖声道:“祖母!”随后就“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未等她开口,便冷冷道:“莫要为她求情。”
赵亦月身子猛地一颤,随后脊背便软了下来,埋首在地上不敢多说一句话。
亦萱看着被拖走的桂姨娘和软弱无能不敢求情的赵亦月,眉心蹙得紧紧的,心中发冷。
杖责一百桂姨娘几乎是活不了了,赵亦月不可能不知道,她竟因为害怕而放任自己的生母去死?
纵使桂姨娘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但那毕竟是她的生母啊!
而且……她实在难以相信咋咋呼呼的桂姨娘会去害人?想必香姨娘也是因为不信才会无所顾忌地吃了那盏血燕窝吧!
只是如果不是桂姨娘,府中谁还有动机去做这件事?难道真是翠屏想在临走前给自己的主子铲除障碍吗?
似乎……不可能。
亦萱陷入了迷茫中,总觉得这一切蹊跷的很,不似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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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姨娘因为小产,开始一蹶不振,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自傲嚣张,且有大夫委婉的表示香姨娘此次滑胎太过严重,怕是今后要再生育很有困难,香姨娘更是整日以泪洗面,消瘦了许多。
赵世秋自觉得对不起香姨娘,又因为太子的事情,导致他与尚书大人不和,清休在家多日,所以几乎日日守着香姨娘,将徐婉清冷落了下来。
不过徐婉清并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之人,她虽然吃味,但也同情香姨娘的丧子之痛,且她隐隐存着歉疚,总觉得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是因为上次过嫡引起的。
而赵亦云也因此郁郁寡欢,从前阳光明媚的脸上愁云笼罩,常常亦萱要逗弄她好久,她才肯说一句话,叫亦萱十分的无奈。
至于赵亦月,则因为桂姨娘伤痛过重被接回老家后,整日躲在风荷园不出来,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胆小怕事。
亦萱一直暗中调查香姨娘小产的真相,但因为当事的桂姨娘和翠屏二人已不在府中,叫她根本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不过却通过门房晓得翠屏在离开赵府之前,常常会出府,具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亦萱肯定她是与那个幕后黑手碰头,她直觉告诉她,那人可能是王丽盈。
因为香姨娘小产,桂姨娘离府,母亲难再生育,所以父亲只能仰仗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甚至以后祖母也会为了那个孩子让她进门,高看她一眼。
这样一箭三雕的好事,王丽盈确实很有动机,也确实符合她做事的风格。
想到这儿,亦萱忍不住勾唇嗤笑。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王丽盈会这么早出手,但是她绝不会让她如愿的。既然她害了香姨娘的那个孩子,那便用赵宴以命抵命吧!
总之这一世,赵宴绝不能成为王丽盈登堂入室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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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坐在葳廷轩的花厅内喝茶,身边并没有随侍的丫鬟,只对面站着一身青灰色葛稠长衫的赵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带着些困惑。
“姑娘找我来干什么?”
亦萱轻呷一口茶,将水墨纹骨瓷杯放在茶几上,方才抬起头看赵忠,问道:“爹爹最近有没有去京郊?”
赵忠明白过来,不由失笑。
才十岁大的孩子就知道要管大人间的这许多事了。
不过当他想起上一次在京郊发生的事情,便收起了对亦萱的轻视,认真道:“不曾,最近老爷一直在陪着香姨娘。”
“爹爹是不是很久没有去过了?”亦萱又问道。若是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父亲不应该再去看王丽盈的。
果然赵忠点点头道:“是有半个月了。”
亦萱扬唇一笑,站起身对着赵忠道:“赵忠叔叔,你还是叫父亲去看一看丽姨吧,香姨娘这次的事情对爹爹打击不小,丽姨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她腹中的那个胎儿或许是爹爹唯一的儿子了。”
赵忠微讶,如果他没有记错,上次这大姑娘对王丽盈可还是一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态度。
亦萱装作看不到赵忠脸上的困惑,只道:“爹爹近来因为公中事务和香姨娘的事儿,怕是将丽姨忘在一边了。丽姨一个人怀着身孕在外头,对她无益,还是叫爹爹去看一看她,给她送点补品,也省的她念念不忘,打听到赵府来了。”
亦萱明显话中有话,但赵忠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又听见亦萱道:“母亲那儿还有许多为香姨娘准备的保胎补品,待会儿我会拿过来,你替我交给爹爹,就说是我送给丽姨补身子的。”
赵忠自然不信亦萱会对自己的敌人如此好心。
他刚想问,谁知道亦萱便自己坦白说:“那些补品里都有少剂量的麝香,一般人不会察觉,但若长期服用,不出三月,便会落胎。”
赵忠当即怔在原地,望着亦萱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亦萱看着赵忠愕然的神色,平静道:“你猜香姨娘为什么会滑胎?你真以为是桂姨娘那种没头脑的人干的?我查过了,翠屏是永庆十九年从涿州逃亡到京城,当年涿州天降横灾,难民多流离失所,不说她的生身父母或许早就死了,就说她当时才五岁的年纪,这么多年过去,要找到亲人也实属不易,更何况,翠屏之前从未有找生身父母的打算。”
她昨天想了一晚上,终于梳理清楚了这一切跟上一世为何不同的原因。
因为上一世她从未阻止过父亲见王丽盈,想必王丽盈一直和父亲在温柔乡里缱绻缠绵,也不会料到赵府中还有一位怀了身孕的姨娘,所以在她未进门前一直没有动手。
而这一世,因为她的缘故,父亲许久不曾去王丽盈处,她必是焦急万分,四处查探。查出了赵世秋是为了府中怀孕的姨娘才冷落她,因此痛下黑手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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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野种(一更)
应读者要求,修改一下,显得更合理一些,但不影响阅读,请亲们回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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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意思是一切都是王夫人干的?”赵忠拧眉,沉声问道。
亦萱却道:“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但……”说着,顿了顿,眸中闪过狠戾,“不管是不是她干的,现如今香姨娘滑胎,她腹中那胎若是个哥儿,以后必定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不想现在心存仁慈,叫以后追悔莫及。”
她之前本是存着叫香姨娘产下长子,放过赵宴一马的仁善之心。但现如今却不行了,不管是王丽盈自作自受,还是她运气不好,总之赵宴留不得了。
“姑娘何以恨王夫人至此?您能容忍香姨娘有身孕,王夫人又为何不可?”赵忠又试探道,现在他很难将面前的女孩当做才十岁的孩子。
“赵忠,你是最有正义感的人,想必你跟着爹爹,也对他私藏丽姨一事颇有微词。而丽姨,是有什么本事叫父亲藏了她这么多年,她却还毫无怨言。你该不会也天真地以为她真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吧?”
赵忠沉默了,凭他的历练,自然看出了王丽盈存着的野心,她决计是不会甘愿做一辈子的外室。可要他相信这件事儿是王丽盈干的,他多少也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突又想起了每次夫人看到老爷时脸上洋溢的甜蜜与幸福,心中微恸,便道:“可若王夫人也滑胎,老爷岂非……”
“不会的,就算母亲再不能生育,也会有别人,总之不能是王丽盈。”父亲身边的芽儿是个心善仁厚的,若有可能,她要跟母亲谈一谈,将芽儿抬为姨娘。
赵忠看着亦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将这件事告诉老爷?她缘何会找到他做这件事?
亦萱看出了赵忠的疑惑,冷冷道:“用人不疑,若你要出卖我,我也没有法子。”
其实这件事她原本可以自己找赵世秋去说,可比叫赵忠传达要好得多,但她是想要赵忠为她所用的,所以就必须先用这件事来试探一下。
而且她想知道,上一世赵忠在母亲死后离开父亲,是真的正义使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若是为了正义,他要将她的计划抖出来,她也不怕,因为那些补品中,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麝香,真正害人的东西可不是那些补品。
赵忠沉默片刻,眸中暗光流转,许久才道:“好,我必当为姑娘办好。”
亦萱仔细看了看赵忠,看他那张平凡到几乎让人忽视的脸,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既是这样,那为什么上一世他从来不曾帮过她?
赵忠走后,亦萱也收起了心中的百味杂陈,将瑞珠叫了进来。
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对她道:“这是大伯送我的平安玉佩,你待会儿替我交给爹爹,说这是保平安用的,叫他务必随身携带。”
那是一块成色晶莹剔透的湖水绿岫岩暖玉,上用飞白刻着“平安”二字,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可这玉佩却是被浸泡在麝香水里两天一夜的,麝香已然入内,若随身携带,不出三月,必定滑胎。
王丽盈,你上一世用这样的方法害死了香姨娘的孩子,这一世也该尝到报应,知道什么是自食恶果!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还不知道有这种阴损的招数呢!真是要多亏了你!
瑞珠微微错愕,惊诧道:“这玉佩……”
她记得姑娘前些日子找大夫要了香姨娘尚未吃完的那些血燕窝,说要送给夫人销毁,可最后她却将那些血燕窝私自藏了起来,还叮嘱她们不准说,她不知道姑娘要干什么,但依稀记得姑娘似乎将这玉佩放入了血燕窝中。
姑娘这是要干什么?这玉佩,玉佩怕是有毒吧?干什么要送给老爷?
瑞珠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要问出口,却在看到亦萱脸上悲怆的面容时生生住了口。
不管姑娘要如何,姑娘都是姑娘,她让她做什么,她便做!
亦萱轻轻叹了口气,“瑞珠,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同你说,但你以后会明白的。”
瑞珠咬唇点了点头,随后接过了那块玉佩,“姑娘,是送给老爷的吗?”
“是,送给爹爹,让他随身携带。”纵使她知道这玉佩可能对赵世秋不好,但她没有办法,王丽盈那人心思太重,若送给她,她肯定会怀疑的。
所以,送给赵世秋最好不过了。
王丽盈既想霸着父亲,那便让她霸占个够吧!
此时京郊城东村一座院子里,一名三十出头,盘着圆髻,身穿红底印白色梅花对襟棉袄的妇人端着一盏血燕窝踏进了清俭朴素的屋子内。
“夫人,这血燕窝炖好了。”
屋子内,身穿莲青绣百竹叶交领遍地撒花缎袄的王丽盈从海棠锦榻上坐起身,素白如玉的手指接过那白瓷玉润的碗盅,里面盛着浓稠如血的燕窝盏。
她用勺子优雅地吃完,便将空碗盅搁在一旁的矶子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那妇人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阴狠,“都处理好了,安排成失足落水,绝不会留下一点证据,我当家的办事您尽管放心。”
王丽盈满意地笑了笑,继而又惆怅道:“唉,也不是我想要她的性命,只是……”
说着,摸了摸小腹,道:“为了这孩子,我是不得已啊!”
那妇人便宽慰道:“夫人安心,您是一片慈母之心,想必佛主也不会责怪您的。再说那等卖主求荣的丫鬟是死有余辜,否则将来也是个祸害!”
王丽盈心气这才平了些,又道:“习兰,咱们主仆俩能再遇见不容易,但你要记住在老爷面前千万不要露陷,只要你真心诚意为我做事,以后我必不会亏待了你。”
名唤习兰的妇人是王丽盈原本的贴身丫鬟,后来王家落魄,王丽盈流落在外,这习兰也在那时和王丽盈失散。
王丽盈被赵世秋安排在城东村后,有一次无意间发现习兰已经嫁作人妇,主仆俩贸贸然不敢相认,都是躲着赵世秋偷偷相见。
习兰闻言,很慎重地点点头,“夫人放心,这些年奴婢一直惦记着您,如今能重新服侍您是奴婢的福分,自然尽心竭力为夫人办事!”
王丽盈点点头,道:“上次照顾我的那个妇人不小心烫伤了柔儿,等老爷来了我会同他说,让他将你留在我身边照顾。”
习兰叹口气道:“老爷已经许久未来,如今他府上又出了那样大的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才会过来呢!”
王丽盈眸中划过一丝愤恨,“都要怪那贱人!若不是她狐媚栓住世秋,世秋又怎么会冷落我?不过她自作自受,若不是因为这样,我怕要进门后才会晓得原来还有人怀了世秋的孩子!”
习兰连忙劝慰道:“夫人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总归那贱人现下已经小产,根本威胁不了您什么。”
王丽盈咬了咬嘴唇,眸中满是算计,“看来我不能坐以待毙了,是时候要培养心腹,安插我的人在赵府了。”
习兰却摇摇头道:“可是夫人现下这样的情况哪里能有什么心腹?再者,这赵府也不是腌臜之地,他们是清贵之家,用不了多少算计,现在那二位不省心的姨娘已除,赵府那位主母又是个软弱无能的,您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在赵府站稳脚跟,哪需要现在培养什么心腹?”
“你不懂。”王丽盈愤愤道:“那什么徐婉清根本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你都不知道她那个女儿有多吓人!明明才十岁的孩子,却比你我都要老成,说出的话针针见血!你想她一个小孩懂什么?肯定全是大人教的!而且这次世秋冷落我这许久,指不定也全是她搞出来的!”
习兰想到自家那个头脑简单的赵亦柔,便拧眉道:“照夫人这么说,这徐婉清想必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那夫人要进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世秋真是低估了他那位青梅竹马的能耐!能在世秋面前保持十几年的单纯善良,想必其心机不容小觑,要等她让我们进府,怕是八百年都不可能。”王丽盈握紧双拳,染了丹寇的指甲陷进肉里,冷冷道:“不过我王丽盈也决计不是好欺负的,至少我比她多了两样最重要的资本,那便是世秋的真心和我腹中的孩子。”
习兰道:“夫人可要想好了该怎么办,这件事可千万不能闹大,毕竟您是外室,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哪里是那徐婉清的对手?而且,若因此影响了老爷的仕途,老爷想必也会怨恨上您。”
王丽盈冷哼一声,“想我王家当年的风光岂是她赵家能比的?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时候,赵亦柔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眼睛红肿,双髻凌乱,新的淡粉色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脏乱不堪,甚至还被撕破了几道口子。
“娘!”她带着哭腔朝王丽盈冲了过去。
习兰连忙拦住她,避免她不小心撞伤王丽盈,只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王丽盈也皱紧了眉头,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早上新换的衣裳就弄成这样子?你可是又出去调皮捣蛋了?当心你爹爹来看到了不喜欢你!”
赵亦柔哭的更加伤心,抬手用袖子抹着眼泪鼻涕,“我才不怕,爹爹被赵亦萱那个小贱人教唆了早就不要我们了!我干嘛要为了他逼自己念书刺绣弹琴!”
“你放肆!”王丽盈有些动怒,训斥道:“你是侍郎府的姑娘,以为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姑吗?你不学念书不学刺绣不学弹琴,怎么跟赵亦萱比?怎么获得你父亲的喜爱?脑子比她笨,心眼没她多也就算了,难道连学习才艺你也要输给她?”
赵亦柔跺着脚,脸颊涨红,愤愤道:“既然爹爹喜欢我们,为什么这么久没来看我们?害的我被二丫那帮小贱人欺负,说到底我再努力他喜欢的还是赵亦萱!她才是爹爹的正经女儿,而我不过是他在外面的野种!”
“你说什么?!”王丽盈当即从卧榻上坐直了身子,痛心又恼恨地看着赵亦柔。
习兰见状,连忙上前捂住赵亦柔的嘴,“唉哟,我的小祖宗,你这说的什么话?快别说了别说了,你要把你娘气死啊!”
第五十三章 初次心动(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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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亦柔呜呜挣扎,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好不伤心。
她咬了习兰一口,习兰吃痛松手,她便冲王丽盈哭道:“是二丫说的,二丫说我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甚至比她们还不如,因为我是见不得光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所以我才跟她们打了起来。娘,为什么我要是见不得光的,为什么爹爹还不把我们接回去?”
王丽盈的心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习兰则啐了一口道:“定是村头那群爱嚼舌根的八婆!一群小孩子懂什么?当然是有话传话了!”
王丽盈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有刻骨的恨意,“肯定是赵亦萱干的,我来城东村也不短了,从未有过这样的传闻,可自从赵亦萱那小贱人来过之后,村里就有了闲言闲语。”
“娘,我要去赵府,我再也不要呆在这里了!我要去找爹爹把我们接过去!”赵亦柔无理取闹了起来。
王丽盈的脸色白了白,随后缓下声音对赵亦柔道:“柔儿,不准再胡闹了。你要乖,有娘在,绝不会再叫人欺负你。”
赵亦柔依旧落着泪,眸中闪过一抹忿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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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近来与慕容慧越发的亲近,慕容慧偶尔会来赵府找她,有时也会邀请她会勇毅公府小聚,两个在一起无话不谈,甚至还会在一起说慕容轩的坏话。
亦萱很享受这种闺蜜间无话不谈的乐趣,让她觉得十分的温暖。
慕容慧知道了赵府最近的混乱,也看出了亦萱的忧心,便宽慰她道:“你不用管他们大人的那些事儿,咱们过咱们的日子,想那些糟心的事儿岂不是徒增烦恼?”
亦萱不由失笑,看着慕容慧单纯明媚的笑脸,心底的暖意越发的旺盛。她由衷地希望慕容慧能一辈子保持这样的天真快乐。
今日慕容慧又邀请她去勇毅公府小聚。
由丫鬟带领着走在长长的翠竹夹道上,眺目皆是一片奢华靡贵。
可前方却有一个身穿天青色丝绸长袍的俊朗少年朝她们走了过来,眉眼虽尚显稚嫩,脸上却张扬着阳光般的笑容,带走了初冬的寒冷。
领路的丫鬟当即停下脚步,垂头立在一旁让他先过。
亦萱自然也是跟着低垂着脑袋走到边上。
本以为按这位大少爷的性子会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谁知道他却径自走到了她们身边。
“奴婢给大少爷请安。”
耳边响起了小丫鬟恭敬的声音,亦萱看到了一双暗蓝色的银色流云纹靴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随后便听到他清朗的嗓音,“你怎么又来了?”
那语声里不可谓是不耐烦的。
亦萱微抬眸去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眸中的烦躁和懊恼。
她很不解,自己又是哪里惹他不痛快了?似乎她来勇毅公府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就算来了,也是去见慕容慧,可从未见到过他。
不过亦萱很快便不纠结了,这大少爷就是个别扭的性子,她若真要去猜他的心思,当真要把人给累死。
“你经常来我们府上是想干什么?上一次你都说原谅我了,却还时不时出现在我面前,你这不是平白给我添堵吗?你是不是一直要我记着我不小心把你推倒荷花池中的事儿?你若还耿耿于怀就直说,干什么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亦萱满头黑线,无言以对。
半天才无力道:“大少爷,我只是,来见慧儿的。至于什么跌入荷花池中的事儿,我早忘了。”
慕容轩“哼”了一声,“忘了你还来?我看你就是存心的!顾二少说的果然没错,别看你是小户出身,心机却是一等一的!既然当初不责怪我害你落水,那便应该识相些离我远一点!”
说完,又俯身在她耳边,冷冷道:“萱什么的小丫头,我告诉你,本少爷将来要娶得人可是京都明珠,绝不会是你这样的小门小户,你死了这条心吧!”
亦萱后退一步,无奈又挫败地看着他,“大少爷,我才十岁,您真是想得太多了……”
“十岁怎么了?杨芷瑶八岁的时候就一直黏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歪心思!”慕容轩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会安便高傲地仰着脖子,得意道:“就是,我家少爷魅力大着呢,整个京城有哪家的小姐不喜欢他?就你?”说着,上上下下将亦萱打量了遍,随后不屑道:“给我家少爷提鞋还不够呢!”
瑞珠差点没有气的吐血,这若不是因为在勇毅公府,她真恨不得上前拍死会安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谁知会安又道:“我家二小姐喜欢你,你也得识趣点,别总是凑上来巴结,像你们这种人家出身的我会安见得多了,不就是想攀上一个高门大户将来好做姨太太么,也不嫌丢人!”
瑞珠倒抽了一口凉气,“放你的狗臭屁!喜欢我家姑娘的可以从西街一直排到京郊,谁会看上你家少爷?要不是你家二小姐一天到晚要粘着我家姑娘,你以为我家姑娘乐意过来吗?我家姑娘还这么小,别把你这龌龊心思强加在我家姑娘身上!”
会安立刻怒目相视,还想要叫骂,慕容轩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噤声不语。
随后慕容轩便对亦萱道:“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可不管你年纪多小,照样对你不客气!”
饶是亦萱这样对慕容轩有包容心的都不由生了怒气。
她抬眸,也冷冷地朝他看过去,“很好,你不待见我正好我也不待见你!”
说完,直接转身而回,冲瑞珠道:“瑞珠,回府了,免得被人说我们巴结他们!”
瑞珠愤愤瞪了他二人一眼,便拔腿追了上去。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瑞珠犹自生着怒气,“姑娘,那慕容轩上次跟你道歉时说的话倒是好听,你原谅他了,他怎么又是这幅鬼德行?还有那会安,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咱们又不是欠了他们的,干吗总摆着张臭脸?!”
亦萱的怒气已经渐渐消散,随后摇着头道:“我也不知他为何看我这么不顺眼。”
她记得上一世,虽然两人不对盘,但至少没有像如今这样恶言相向。
果然是因为她的重生,好多事情都改变了么?就连慕容轩,他们也不能成为朋友了么?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想这样,却也真的无能为力。
算了吧,总之慕容轩最后的结局很好,她也没必要搅和进去。她现在只要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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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因为赵府混乱不堪,安允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基本都是寄住在同窗好友的家中。今日得老夫人知会,他从国子监放学后便回了赵府。
刚走到赵府大门的时候,便看到守门的小厮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争执。
“滚滚滚,你谁啊你,乡下来的野丫头,也配见我家老爷和大姑娘么?赶紧滚,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你才是乡下来的!我说过我认识她们,我找他们有要紧的事儿,你快放我进去!否则被他们知道,你就要倒大霉了!”
“哎哟!小丫头片子口气不小,不想活了是不是?”那小厮掳起袖子,竟是打算动手了。
安允蹙眉,沉声道:“住手!”
说完,快速几步走上了前。
那小厮见是安允,立刻松了手,讪讪道:“是表少爷啊!”
安允嫌恶地看着他一眼,冷冷道:“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动手,这便是你们赵府的作风吗?”
那小厮尴尬地笑了笑,“呵呵,我没打算动手,就吓唬吓唬她。”
赵亦柔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那小厮立刻愤怒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贸贸然来找老爷和大姑娘,你以为我们赵府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的吗?”
赵亦柔反驳,“我都说了我认识她们!你把他们叫出来不就知道了,要什么证据!”
“笑话,我家老爷和大姑娘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那小厮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赵亦柔当即涨红了脸,气得直跺脚。
安允冷眼瞧着,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赵亦柔像找到救星一般,连忙回身,嚷道:“就是我要找……”
话还未说完,便在目光触及到安允的样貌时怔然失语。
眼前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一件湖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交领长袄,腰束一条浅蓝色缀玉腰带,长身玉立。皮肤莹润白皙,眸若流水,发若黑缎,用一支碧玉玳瑁束起,端的是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她还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甚至比爹爹还要好看上百倍!
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赵亦柔脸颊一片羞红,有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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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噩梦(四更)
“不想去?怕是大小姐性子又发作了吧!大姑娘,你懂不懂什么叫坚持?就算是我前几日不住在赵府,我也没有缺了你们一堂课!”安允的声音有着不容忽略的嘲讽和鄙夷。
亦萱心头微微恼怒,抬起头冷眼看着他,怒道:“我就是不想去怎么了?我就是不坚持又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你若看不惯我,那你随时可以走人!”
安允气急反笑,冷冷道:“果真是大小姐的作风,做什么都凭心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你可知道我每天教你们要花费多少精力?你却一句不想去就否决了我所有的努力!”
亦萱没想到他会这般动怒,在她的印象里,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是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
不明白他缘何会这样,也不想明白,冷笑一声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是早看清我了么?我就是个任性妄为,自私自利的大小姐!但我还有父母,总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管我!”
安允胸口一滞,看着面前女孩子脸上的倨傲和倔强,真是恨到不行。
在他未来赵府前,祖母早就说过赵府有几位表妹,都是极其乖巧可爱之人,他也抱着好好与她们相处的心态,想一尽兄长之责,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任性表妹!偏偏还不是顽劣不堪,而是只对他一人充满敌意。
说不挫败是假的,但他更多地则是想搞好和赵府的关系。毕竟安家已然落魄,若他以后要走仕途,免不了赵府和徐府的帮助。
于是敛下愤怒,缓和了语气道:“萱表妹,咱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碍你的眼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别耍小孩子脾气,认真跟我说一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亦萱哪里会跟他谈,直接扭头叫守在门外的瑞珠进来,“瑞珠,安少爷说完了,送客!”说完,也不理安允,直接朝卧房走去。
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了!
安允的脸色当即发青,十分尴尬愤怒。
这晚,亦萱又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披着大红嫁衣,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与安允拜堂成亲。新郎面冠如玉,风度翩翩,温柔地对她说:“亦萱,你虽然没了母亲,但你还有我,以后我会一直待你好的。”
可是一眨眼,那个柔情满溢,含羞带怯的新娘突然换了一个人,变成了娇柔甜美的赵亦柔。她轻盈浅笑地抚摸着身上的嫁衣,对她说:“萱姐姐,我与侯爷情投意合,是真心相爱的,你便成全我们吧!”
然后她便看见自己置身在漫天翻卷的大雪中,模糊着视线看跪在斩首台上的侯府众人,侩子手刀落,鲜血喷洒了一地,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如朵朵秾丽海棠。
赵亦柔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刮击着她的耳膜,是那样的绝望愤怒,蚀骨悲凉。
“赵亦萱!你会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的!”
猛然从床上惊醒,亦萱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裳,喘着粗气打量屋内的环境。
屋子里静悄悄的,初冬的夜晚祥和安静,窗外洒来一片银色月光,床头的缠枝牡丹翠叶香炉内飘散出淡淡的玉兰花香。
又想起那些过去了,原来她心里始终是害怕的,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她也是惶恐不安的。她没有办法当那些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办法真正做到淡然处之,幸福快乐。
闭了闭酸涩的眼,她掏出胸前母亲为她求来的平安符,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
“赵亦萱,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她不允许自己为那些事再乱了心绪!她可以做到镇定,可以做到淡然,上一世的事儿她不会再让它们发生,她没有必要害怕,没有必要慌乱!
不知道催眠了多少遍,亦萱才终于稳下了心神,重新钻到被子里,手里攥紧平安符,继续入睡。
而后,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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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亦萱便得知了赵世秋打算去京郊看王丽盈的消息。她特意叫瑞珠去看一看,晓得赵世秋果真随身携带了那块平安玉佩,才放了心。
王丽盈此时正在屋子里训斥赵亦柔,板着脸的样子没有一丁点柔美可人。
“你说你为什么要去赵府?你是不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你爹在外生养的孩子,你是不是想叫娘丢尽脸面?!”
赵亦柔委屈地绞着袖子,眼睛里含着泪水,哭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叫爹爹来看一看我们。我只是想叫二丫她们知道,爹爹他没有不要我们!”
王丽盈纤细的手指戳着赵亦柔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跟那种下三滥的东西有什么好争的?你要真这么有骨气,你就多去讨你爹爹欢心,去把赵亦萱在你爹爹心中的地位抢过来!”
“我又没错,娘你为什么老拿我和赵亦萱比!她那种任性自傲的小贱人,谁喜欢她?也就爹爹被她蒙在鼓里,我干嘛要和她比?!”
“你还有理了?”王丽盈气的不行,但见赵亦柔一副死不肯认错的倔强模样,又拿她没有法子。
冷静片刻,便好言好语地将她搂过来,劝道:“柔儿,你要乖,你要相信娘,娘总是为了你好的,娘一定会让你以后风光无限,再也不用受人鄙夷。”
“等到他日我去了赵府,我一定要叫赵亦萱那个小贱人对我磕头讨饶!”赵亦柔愤愤表示。昨日她在亦萱那儿受到的怨气一直找不到发泄口,堵在心里,郁结难消。
王丽盈拍拍她的脑袋,又道:“以后可不准再瞒着娘去赵府找你爹,知道么?”
赵亦柔咬唇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习兰从门外踏了进来,脸上犹自带着惊喜,“夫人,老爷来了!”
赵亦柔当即一蹦三尺高,兴奋道:“爹爹来了?!”
王丽盈错愕片刻才回过神来,眸中也带着无法抑制的欢喜,却没有赵亦柔表现的那么激动,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发髻,站起身,安静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
赵世秋出现在门外的时候,赵亦柔立刻扑了过去,扎到他怀里,兴冲冲道:“爹爹!你终于来了,柔儿想死你了!”
赵世秋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欢喜,连日来的郁结之气在看到赵亦柔甜美的笑容时,亦消散了不少。
他俯下身子,刮了刮赵亦柔的鼻尖道:“有多想?”
“很想很想!我昨日……”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王丽盈打断了。
“柔儿,先让你爹爹进屋再说。”她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冲赵亦柔使了个眼色。
赵亦柔晓得自己差点说错了话,立刻噤声不言。
王丽盈随后就柔情似水地看着赵世秋,道:“郎最近可是公务繁忙?许久未见似是消瘦了不少,待会儿我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温柔绵软的语声如三月春雨,再加上那勾人的眼神,立刻叫赵世秋的心化成了一汪水,走上前搂过王丽盈,歉疚道:“真不好意思许久未来看你,你身子可还好?”
王丽盈抚了抚隆起的小腹,善解人意道:“郎不用担心,这小家伙乖得很,半点没有让我不舒服。”
赵世秋的视线落到她被衣服遮挡的小腹上,欣慰地笑了笑。
可一想到香姨娘流掉的那个孩子,心里又闷闷地痛了起来。
王丽盈将赵世秋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眸中带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一副娇花照水的柔媚模样。
“郎,进屋吧!”
赵世秋收起心中的哀痛,搂着王丽盈进了屋子。
但是王丽盈眸中的那抹冷意却没有逃过赵忠的眼睛。赵忠蹙起了眉头,心想难道香姨娘腹中的孩子果真是被她害死的?
那样的话,这女人也太可怕了!
“丽盈,这次我带了许多东西来看你,都是些滋补保胎的药材,你且认真服用。”赵世秋在屋子内的一张红木镂空海棠花座椅上坐下,吩咐赵忠将那些补品都放在桌子上。
“郎有心了。”王丽盈垂眸笑了笑,也在赵世秋身边的榻上坐下,而后吩咐习秋道:“你把这些补品先收起来。”
习秋恭敬地上前行了礼,再将那些补品拿过来,收到了屋内的梨木刻缠枝腊梅抽屉里。
赵世秋看了眼习秋,诧异道:“这好似不是我帮你找的那个婆子,怎么又换了?”
“之前的那个婆子做事手脚不干净,爱顺手牵羊不说,上次竟还把柔儿的手烫伤了。这个婆子是村头的何家大婶,为人老实厚道,因为家中老大要成亲,缺银子,我便让她来我这儿做工。人委实不错,我想着若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倒也好。”
赵世秋沉吟片刻,便道:“你喜欢就好,手脚不干净的确实不能用,现下你腹中的胎儿才是最重要的,她若同意,便一直留在你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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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你算什么东西(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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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允皱了皱眉,避开她毫不掩饰的爱慕目光,对守门的小厮道:“她要干什么?”
那小厮道:“这小丫头刚刚不由分说地就想往府里闯,我问她是谁是来看什么的,她就说认识咱们老爷和大姑娘,找她们有要事商量。可她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我又怎么能贸贸然放她进去?”
安允沉吟片刻,便对赵亦柔道:“姑娘,可方便告知我你叫什么名字?”
赵亦柔捂住自己“噗噗”乱跳的胸口,傻傻地点头道:“我叫王亦柔。”
安允便道:“好,你且在外等上一等,我进府帮你去问一下。”
“谢,谢谢你。”赵亦柔脸颊更红了,望着安允的眼神一片神往。
亦萱回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在府门外站着的两个人。
女孩子穿一身浅玫瑰红绣嫩黄色折枝花卉圆领撒花绫袄,下着粉色细折儿百褶裙,梳着双髻,髻上用丝带环绕,一脸的娇俏甜美。
她此刻正仰头,痴恋又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蓝袍少年。那少年五官精致,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如玉石,惹人沉醉。
夕阳斜斜地照射在他们身边,在地上投出一对剪影。
亦萱突然想起上一世无数次见到他二人站在一起的场景,是那样的般配,不容人介入。
眼睛莫名地刺痛起来,心里一阵阵发堵。
“咦,表少爷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瑞珠的声音叫亦萱回过神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敛下心中的刺痛和悲凉,不动声色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安允刚想进府,便看到亦萱走了过来,于是停下脚步,对她道:“大姑娘。”
亦萱抬眸,眸中一片冰冷,“有什么事?”
安允怔了怔,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大小姐了。
明明最近她对他的态度好了一点,虽说并不亲近,但至少已经不再冷言相向,今日却又是怎么了?
收起疑惑,指了指赵亦柔道:“这位姑娘找你有事。”
赵亦柔看着亦萱,莫名地有些害怕,怯怯道:“萱姐姐,我……”
亦萱冷笑一声,打断了赵亦柔的话,对安允讥讽道:“安少爷真是好心,难为你为人家等我到现在。”
安允皱了皱眉,不想解释,只道:“我先回府了。”说完,径自踏进府内。
赵亦柔下意识地去看他,看着他离去的清俊背影,眸中露出一丝失望,而后更加坚定了要住到赵府的决心!
“你来干什么?”亦萱上前一步,挡住了赵亦柔恋恋不舍的目光。
赵亦柔收回视线,望着面色不善的亦萱,后退一步,道:“萱姐姐,我找你有事儿。可以借一步说话么?”
亦萱面无表情,心中却微微诧异,难道王丽盈已经等不及了?怎会叫赵亦柔跑到赵府来?
“好。”亦萱收回思绪,朝赵亦柔点点头,又对瑞珠道:“你在这儿等着,不要跟过来。”
瑞珠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点头应声,没有多问。
两人到了一处无人的僻静地,赵亦柔便开门见山道:“萱姐姐,爹爹已经许久不曾来京郊了,娘生病了,你可以叫爹爹去看看她吗?”
亦萱被她理所当然的样子逗笑,忍不住冷笑一声,“王亦柔,想必你是忘记了那日我在你们屋子里对你们说过的话了?你这人记性还真差。”
赵亦柔脸色一僵,“萱姐姐……”
“叫我赵姑娘!我可从未承认过你,也不打算承认你,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姐姐?”
赵亦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了,憋了半天才恼火道:“赵亦萱!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这样低三下四地来求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你低三下四是你的事儿,是你自己要作践你自己,与我何干?谁规定我一定要对你好言好语?”亦萱勾唇嗤笑。
赵亦柔攥紧了手指,又羞又愤。
许久才咬着发白的嘴唇,含着眼泪,妥协道:“赵姑娘,我求你叫爹爹去看一看我娘,我娘生病了,身子很不舒服,你叫爹爹去看看她。”
亦萱冷眼看着她,只觉得烦躁厌恶无比。
“不好意思,我爹爹他最近忙得很,没有空去看你娘。再说我爹爹可不是大夫,既然生病了,那就去找大夫治病。还是你没银子,你没银子我有,要多少?”
赵亦柔看着亦萱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简直将她当做蝼蚁一般怜悯。
心里恨到不行,差点要扑过去撕烂了她那张脸。可是她知道面前的人是侍郎府的嫡女,不是二丫,不是城东村的任何一个人,她根本比她不起,也抗衡不了她分毫。
娘说过,对待比自己强大的敌人,首先要学会妥协,等到自己强大之时,再趁她不备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亦萱姐姐,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叫爹爹去看看娘吧,我给你跪下了,我求你了。”说着,竟真要屈膝下跪。
亦萱连忙闪开身子,并不去扶她,任她跪下来,道:“你可别跪我,我怕折寿。”
赵亦柔没想到亦萱竟真不去扶她,收不住力道,膝盖“噗通”一声砸到地上,钻心的疼,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什么“面对强大的敌人要妥协”什么“趁其不备叫她不能翻身”的话皆因为这剧烈的疼痛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赵亦柔愤恨地站起身,怒吼道:“赵亦萱!你真冷血!今日你不让我见爹爹我就不走了!我偏赖在赵府门口,直到见到爹爹为止!”
亦萱啧啧摇头,这赵亦柔毕竟年纪还小,道行太弱了,跟王丽盈无法相提并论。想必她这次来赵府不是王丽盈的主意,而是她自己擅作主张吧!
于是笑了笑,松快道:“好啊,那你就在外等着,最好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让大家都知道原来你是我爹爹在外面生的野种。我倒要看看是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
赵亦柔一阵胸闷气短。
亦萱又道:“或者你就和我耗,反正你不走,我也不会进府,看谁耗得过谁,我总不会让你如愿以偿见到父亲。”
“你可真无赖!”赵亦柔没想到这种书香门第的姑娘居然可以比二丫那种乡下野丫头还要无赖!
“对无赖之人必当行无赖之事,我娘教我的。”亦萱挑挑眉,挑衅地看着她。
赵亦柔差点要被她气得呕血三升,可是却没有丝毫办法。
冷冷地跟她对峙几秒之后,挫败地垮下肩膀,垂头丧气地走了,但却不忘留下一句狠话,“赵亦萱,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后悔的!”
亦萱根本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屑地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也转身朝府门走去。
“大,大姑娘,对不起,小的不知道她真认识你……”看门的小厮一脸惶恐不安。
亦萱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做的很好,待会儿去我那儿领赏钱!”
“啊?”小厮错愕。
亦萱继续道:“以后只要是不认识的人进府都不准放行,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可以!特别是刚刚那个小丫头,下次再看到她,别跟她客气,直接轰出去,用打用骂都可以!”
小厮算明白过来原来那臭丫头是来找大姑娘寻仇的,于是愤慨道:“是,大姑娘,我知道了!”
一会儿,又呐呐道:“至于打骂的话,她毕竟是个小孩子,那样太没有风度了。刚刚表少爷还说咱们赵府作风不正呢!”
“你管他做什么?赵府的事儿与他何干?既觉得赵府作风不正那就走啊,呆在这里做什么!”亦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小厮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言论。
回到葳廷轩,亦萱已经没有了打击赵亦柔的痛快和激动,有的只是烦操和郁闷。只要一想到安允和赵亦柔站在一起的场面,她就会想起上一世的许多事,怎么忘也忘不了。
一会儿赵亦云来找她去书房上课,亦萱不想看见安允,拒绝道:“我有些不舒服,你去吧,我今日就不去了。”
吃晚膳的时候,徐婉清见她食欲不振,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怎么了?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是哪里不好?”
亦萱摇摇头,强撑起一抹笑容道:“就是有些反胃,恐怕是着凉了,母亲不用担心。”
徐婉清虽见她没有发烧,但还是有些忧心,便道:“冬天到了,天气越发冷了,你可要多穿几件衣裳。待会儿母亲熬一碗姜茶给你喝,喝完就去睡觉,出一身汗就好了。”
亦萱胡乱地点点头,又随便吃了些饭菜便回了浅玉阁。
只是她没有想到,安允居然会亲自来找她。
她看着面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心里更加堵得慌,并不说话。
安允面色严肃,沉声开口:“大姑娘,你今日为什么不来上课?若说是身子不舒服,我刚刚瞧你可好得很。”
亦萱垂眸不去看他,淡淡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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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梦回(四更,和氏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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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去?怕是大小姐性子又发作了吧!大姑娘,你懂不懂什么叫坚持?就算是我前几日不住在赵府,我也没有缺了你们一堂课!”安允的声音有着不容忽略的嘲讽和鄙夷。
亦萱心头微微恼怒,抬起头冷眼看着他,怒道:“我就是不想去怎么了?我就是不坚持又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你若看不惯我,那你随时可以走人!”
安允气急反笑,冷冷道:“果真是大小姐的作风,做什么都凭心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你可知道我每天教你们要花费多少精力?你却一句不想去就否决了我所有的努力!”
亦萱没想到他会这般动怒,在她的印象里,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是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
不明白他缘何会这样,也不想明白,冷笑一声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是早看清我了么?我就是个任性妄为,自私自利的大小姐!但我还有父母,总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管我!”
安允胸口一滞,看着面前女孩子脸上的倨傲和倔强,真是恨到不行。
在他未来赵府前,祖母早就说过赵府有几位表妹,都是极其乖巧可爱之人,他也抱着好好与她们相处的心态,想一尽兄长之责,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任性表妹!偏偏还不是顽劣不堪,而是只对他一人充满敌意。
说不挫败是假的,但他更多地则是想搞好和赵府的关系。毕竟安家已然落魄,若他以后要走仕途,免不了赵府和徐府的帮助。
于是敛下愤怒,缓和了语气道:“萱表妹,咱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碍你的眼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别耍小孩子脾气,认真跟我说一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亦萱哪里会跟他谈,直接扭头叫守在门外的瑞珠进来,“瑞珠,安少爷说完了,送客!”说完,也不理安允,直接朝卧房走去。
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了!
安允的脸色当即发青,十分尴尬愤怒。
这晚,亦萱又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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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亦柔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刮击着她的耳膜,是那样的绝望愤怒,蚀骨悲凉。
“赵亦萱!你会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的!”
猛然从床上惊醒,亦萱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裳,喘着粗气打量屋内的环境。
屋子里静悄悄的,初冬的夜晚祥和安静,窗外洒来一片银色月光,床头的缠枝牡丹翠叶香炉内飘散出淡淡的玉兰花香。
又想起那些过去了,原来她心里始终是害怕的,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她也是惶恐不安的。她没有办法当那些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办法真正做到淡然处之,幸福快乐。
闭了闭酸涩的眼,她掏出胸前母亲为她求来的平安符,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
“赵亦萱,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她不允许自己为那些事再乱了心绪!她可以做到镇定,可以做到淡然,上一世的事儿她不会再让它们发生,她没有必要害怕,没有必要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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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亦萱便得知了赵世秋打算去京郊看王丽盈的消息。她特意叫瑞珠去看一看,晓得赵世秋果真随身携带了那块平安玉佩,才放了心。
王丽盈此时正在屋子里训斥赵亦柔,板着脸的样子没有一丁点柔美可人。
“你说你为什么要去赵府?你是不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你爹在外生养的孩子,你是不是想叫娘丢尽脸面?!”
赵亦柔委屈地绞着袖子,眼睛里含着泪水,哭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叫爹爹来看一看我们。我只是想叫二丫她们知道,爹爹他没有不要我们!”
王丽盈纤细的手指戳着赵亦柔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跟那种下三滥的东西有什么好争的?你要真这么有骨气,你就多去讨你爹爹欢心,去把赵亦萱在你爹爹心中的地位抢过来!”
“我又没错,娘你为什么老拿我和赵亦萱比!她那种任性自傲的小贱人,谁喜欢她?也就爹爹被她蒙在鼓里,我干嘛要和她比?!”
“你还有理了?”王丽盈气的不行,但见赵亦柔一副死不肯认错的倔强模样,又拿她没有法子。
冷静片刻,便好言好语地将她搂过来,劝道:“柔儿,你要乖,你要相信娘,娘总是为了你好的,娘一定会让你以后风光无限,再也不用受人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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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盈错愕片刻才回过神来,眸中也带着无法抑制的欢喜,却没有赵亦柔表现的那么激动,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发髻,站起身,安静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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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亦柔晓得自己差点说错了话,立刻噤声不言。
王丽盈随后就柔情似水地看着赵世秋,道:“郎最近可是公务繁忙?许久未见似是消瘦了不少,待会儿我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温柔绵软的语声如三月春雨,再加上那勾人的眼神,立刻叫赵世秋的心化成了一汪水,走上前搂过王丽盈,歉疚道:“真不好意思许久未来看你,你身子可还好?”
王丽盈抚了抚隆起的小腹,善解人意道:“郎不用担心,这小家伙乖得很,半点没有让我不舒服。”
赵世秋的视线落到她被衣服遮挡的小腹上,欣慰地笑了笑。
可一想到香姨娘流掉的那个孩子,心里又闷闷地痛了起来。
王丽盈将赵世秋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眸中带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一副娇花照水的柔媚模样。
“郎,进屋吧!”
赵世秋收起心中的哀痛,搂着王丽盈进了屋子。
但是王丽盈眸中的那抹冷意却没有逃过赵忠的眼睛。赵忠蹙起了眉头,心想难道香姨娘腹中的孩子果真是被她害死的?
那样的话,这女人也太可怕了!
“丽盈,这次我带了许多东西来看你,都是些滋补保胎的药材,你且认真服用。”赵世秋在屋子内的一张红木镂空海棠花座椅上坐下,吩咐赵忠将那些补品都放在桌子上。
“郎有心了。”王丽盈垂眸笑了笑,也在赵世秋身边的榻上坐下,而后吩咐习秋道:“你把这些补品先收起来。”
习秋恭敬地上前行了礼,再将那些补品拿过来,收到了屋内的梨木刻缠枝腊梅抽屉里。
赵世秋看了眼习秋,诧异道:“这好似不是我帮你找的那个婆子,怎么又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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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反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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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盈便甜甜地笑了开来,随后问道:“怎么没把元娘也叫来?柔儿最近很想她,常常说要找萱姐姐一起玩呢!”
一旁的赵亦柔闻言,不由撇撇嘴,腹诽道:谁要和那小贱人一起玩!
赵世秋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和为难,没有回答。
王丽盈的眼神便黯淡下去,落寞道:“可是大姑娘还在生我的气?她还在怨我不肯原谅我么?”说着,眼泪便在眼眶打转,盈盈而落。
赵世秋怜惜地替她拭去眼泪,道:“没有的事儿,元娘早就原谅你了。只是,只是最近府中出了些事儿,元娘不大有空。等以后吧,等以后再说。”
王丽盈也不是那般无理取闹之人,便点头道:“好。郎,我是真心喜欢元娘,想要和她好好相处。而且你知道的,我没有半分要取代她母亲的意思。”
赵世秋失笑,“我知道,你的为人我还不了解吗?”
王丽盈便没有再说什么,吩咐习秋准备午膳。
赵亦柔心里开心的不得了,甜甜地依偎在赵世秋身边撒娇,道:“爹爹,柔儿最近学会了新的古筝曲,名唤并蒂花,弹给你听好不好?”
赵世秋自然点头应允,还一脸赞赏地拍了拍赵亦柔的脑袋,“柔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可比你萱姐姐强多了。”
赵亦柔勾唇,得意地笑了笑。
却又听赵世秋道:“不过你萱姐姐近来也懂事不少,前几日竟要给爹爹做双鞋呢!”
赵亦柔脸色便垮了下来,一撅小嘴道:“鞋谁不会做?爹爹若想要,柔儿马上就做十双八双送给爹爹!”
她的语气凝着不忿和不屑,叫赵世秋听得直皱起了眉头。
王丽盈连忙解围道:“柔儿毕竟是乡野长大的孩子,不比大姑娘深宅长大的一颗玲珑心,郎莫要怪罪。”
听她这么说,赵世秋便也没了脾气,只好对赵亦柔道:“你以后势必要进府,可千万不能存着和姐妹们攀比的心思,定要和睦相处知道吗?”
赵亦柔咬唇,委屈地点了点头。
王丽盈不满地看着赵亦柔一眼,随后便和赵世秋聊起了别的,转移了话题。
吃完了午膳,赵世秋再呆了一会儿便要走了。临走前,赵亦柔一阵依依不舍。
王丽盈虽也舍不得,但向来维持着善解人意的大方态度,不曾让赵世秋为难。
赵世秋看了看王丽盈隆起的小腹,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腰间亦萱给的平安玉佩递给王丽盈道:“这是平安玉佩,可以保你跟孩子平安,是元娘的大伯在元娘出生时送给她的,十分灵验。这几日我朝中遇到些事儿,元娘便将这宝贝送给了我,现如今我交给你,只求你和孩子今后能平安顺遂。”
说到底,香姨娘这件事对赵世秋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王丽盈满脸柔情地接过了那玉佩,点头道:“郎且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跟孩子的。”
等到赵世秋一走,习秋不免感叹道:“老爷还是惦记着夫人您的,这次来可送了好些东西,连这么名贵的平安玉都给了您!奴婢听老爷刚才的意思,这玉佩似是保他仕途顺遂的,想来可见夫人和腹中胎儿已经比老爷的仕途还重要了!”
赵亦柔也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和兴奋,“哼,那赵亦萱还不让我见爹爹,瞧爹爹不是自己来了么?所以说爹爹还是最在乎我们!”
王丽盈却没有她们两个那个开心,也没有她们两个想的那么单纯。
她将手中的平安玉递给习兰,沉声道:“这东西收好,不要近我身。那赵亦萱给的东西可不会这么简单!”
习兰诧异,“这是赵亦萱给老爷的,她怎么会知道老爷会交给您?”
“防人之心不可无,赵亦萱绝不是好对付的。包括老爷这次过来我都觉得蹊跷,老爷的为人我最了解,他府中姨娘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怎么可能还有空过来我这边?”王丽盈的眸中划过许多算计。
习兰蹙起了眉头,“夫人,怕是您想多了吧?”
赵亦柔也道:“娘你这么杞人忧天干什么?赵亦萱哪有这么聪明!”
王丽盈摇摇头,冷笑道:“但愿是我想多了,但为了这孩子,为了你,娘我不得不想多一层。但凡是任何人,都别想有机会对我不利!”
说完,又对习兰道:“去把老爷送来的那些补品全都送去给二丫的娘,她不是也怀了孩子么?就说是替柔儿给二丫道歉的。还有……把这玉佩也给她,叫她时刻挂在身上,方能保她母子平安。”
“为什么?这玉佩这么值钱,凭什么要给二丫她娘?!”赵亦柔第一个不干了。
习兰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爷还会害你?”
“老爷不会害我,想害我的人可多得是。你且照办就是,看看是不是我想多了罢!”王丽盈不再给她们反对的机会,转身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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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这几日本想叫赵世秋多去王丽盈那儿走动走动,但却突然发现他没有随身携带自己送给她的玉佩,不由诧异,问了他才知道他将那块玉佩送给了王丽盈。
亦萱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她之前没想将玉佩给王丽盈就是怕她会怀疑有什么不对,既是爹爹给的,想必她应该不会想太多吧?
带着这股莫名的紧张心情,她的生日便期然而至了。
赵府一扫连日来的阴霾,一下子变得热闹喜庆起来,连老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因为亦萱是整十岁的生日,意义非凡,又因为她赵府嫡女的身份,所以府中上下俱是忙碌一片,小厮丫鬟们张灯结彩地进进出出,俨然十分重视。
亦萱被迫压在梳妆台前梳头,瑞珠帮她把双髻放下来,梳了个稍微成熟一些的涵烟芙蓉髻,髻上插着老夫人送来的如意云绿玛瑙金鬓花簪,略施粉黛,温雅中又不失俏皮。
“姑娘,好看么?过了今日,您就整整十岁啦,要朝着大姑娘迈进了!”瑞珠递过来一个缠枝莲纹浮雕蝙蝠玻璃镜,给亦萱对照着看后面的发型。
亦萱随便看了一眼,显得心不在焉,含糊道:“唔,好看。”
瑞珠不由戳了戳她的脸,“姑娘,想什么呢?一大早起来就神志恍惚的。”
研碧捧着衣服进了屋子,恰巧听到瑞珠的话,不由说道:“瑞珠姐姐,以前我们老家那边,孩子过十岁生日的时候,都要吊在树上打,说这样才可以打掉尾巴,真正成人。想必姑娘是在害怕吧?”
说完,便朝亦萱投去一记同情的目光。
“真的假的?还有这风俗?”瑞珠来了精神,便笑着看研碧道:“你可比姑娘生日大,前几个月怎么没见玉姑姑把你吊起来打?”
玉姑姑便是王桂家的。
研碧捧着衣服上前,落寞道:“我,我早就不在家里了,玉姑姑又是个顶好的,也没人会打我,其实有人打你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瑞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声,不再多言。
亦萱便转移话题道:“研碧,母亲在哪儿?”
“夫人在前厅招待客人呢,好些夫人小姐都来替姑娘庆贺,大舅爷和表姑娘也来了,姑娘也快些穿戴好去会客吧!”说完,将手中的衣裳递给她道:“这是夫人早先就做好的,让奴婢交代您今日穿上。”
亦萱很满意地看着研碧一眼,近来研碧办事越来越老成上手了。
她由研碧和瑞珠服侍着穿上了崭新的衣服,一件绯红色绣折枝海棠百蝶闹春的褙袄,配上浅玫瑰红如意云头八宝金织罗裙,显得整个人又精神又喜气。
瑞珠又从掐丝珐琅桃木盒子取出一块精巧的牡丹镂空岁岁如意锁给亦萱带上,再在腰封系上一对翠玉压裙,便领着她出了屋子。
芮旭已经在外面摆好了早膳,浅笑盈盈道:“姑娘,夫人她们在前厅忙呢,说今日午膳要晚一些,叫姑娘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亦萱点点头,默然走了过去。
芮旭奇怪地看了眼瑞珠,拉过她问道:“姑娘怎么了?好似不开心的样子。”
瑞珠咬唇道:“我也不知,一大早起来就闷闷不乐的。我早上进去喊姑娘起床,她竟早起了,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发呆。”
研碧也悄悄道:“姑娘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呢!”
“该不会还再为前几日去勇毅公府的事儿生气吧?”瑞珠嘀咕,心想姑娘可不似这般小心眼的人呐!
“勇毅公府?你们那日在勇毅公府怎么了么?”芮旭忙开口问道。
瑞珠方才知自己失言了,姑娘可叮嘱过她什么都不能说的。
于是连忙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说完,便快速走到亦萱身边伺候了。
芮旭的眼神闪了闪,眸中划过一丝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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