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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水起(小说520)全文阅读

作者:城市公子     风生水起(小说520)txt下载     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十一、活尸

    “我看见……”林白水亮晶晶的瞳仁在黑夜中尤其明亮,忽闪忽闪的,仿佛是一头惊恐不安的小狐狸,她抬起头,盯着我看,语速突然加快,“我看见,那个干尸,居然活了!”

    “干尸活了?”我先是一怔,随之哈哈大笑,“那干尸本是死物,纵然变作了僵尸,亦是枯骨腐尸,怎么能说活了呢?”

    如果我平常这么嘲笑林白水,她老早恼怒地扑上来,咬我几口了,但是今天她特别异常,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抱拢,瑟瑟打了一个寒颤,好像忍受不了夏夜的寒气。林白水低着头,喃喃自语说道:“真的,不骗你。我真的看到干尸活了!是活了!不,确切的说,那是一种活了的感觉!在我扭头瞥过去的一刹那,我似乎能够看到,在干尸黑洞洞深陷的眼窝里,犹如一对眸子瞪着我,那俨然一个活人看着我一样。可是眼前明明就是一具干尸啊!我就不知道如何反应,眼前立时一片漆黑!”

    我闻言悚然,林白水素来不打诳语,她说的话,九成九是事实。可是,一个干尸怎么肯能活了一样呢?总不成是我们前几天看的电影《盗墓迷城》一样,里面挖掘出来的埃及木乃伊有邪术,复活了!至少我再次转过头看干尸的时候,它还是一个死物,和一段木头、一块棺材板没有什么差别。

    我心思转动,上前伸手摸摸林白水的额头,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又要做妈妈,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太累了。”

    林白水点点头,我把她抱了起来,放回自家的帐篷。旁边黎明申老早钻了出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大概说了一下,至于林白水的幻觉,自然隐去。黎明申听完之后问道:“朱先生,你有没有派人看守悬棺和尸骸呢?”

    我脸色陡然大变,摇摇头,不好,光顾着林白水,居然忘了!

    黎明申一拍大腿,先转身赶过去,我也急急跟上去。这悬棺可是无价之宝啊,不知道有多少在垂涎。单不提那郭熙明,现场的很多外国人都有贼心思,不可不防。

    我们匆匆赶到悬棺那里,黎明申打量了手电筒,照在悬棺上,身形猛然呆住。我暗中好奇,凑上前一看,也不禁呆住,心底却一沉,暗暗蓄力。

    我方才离开片刻,悬棺果然发生了异动!但是眼前的景象实在叫人难以相信。我看到,那悬棺还是悬棺,干尸还是干尸。干尸的手臂和刚打开的时候一样,直直地伸长,手掌呈现爪状。然而此刻,在干尸的手爪中,抓着一个人的脖子。这个人就是大言不惭的导游。这时导游身子落在悬棺里,双目凸出,舌头伸长,脸色发青,面目甚是可怖,整个动作看起来,就似乎活活被干尸掐死了一样!

    莫非真的如林白水所说的那样,干尸复活了!

    明明夏天晚上并非很凉,我又是那种特别强壮的男人,此刻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拾起一块石头丢过去,噗通砸在干尸头上。干尸脑袋摇摇晃晃,似乎在向我们抗议,这样证明了干尸还是死物。我和黎明申硬着头皮上去,两人不约而同握紧手电筒,万一干尸暴起伤人,就立即把金属制的手电筒砸下去。

    黎明申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干尸的脑袋,扯下一串死头发,又对着干尸观察片刻,终于敢下结论:“吓我一条,我以为变僵尸了呢!”

    “不过,死人却是死人!”

    我则是在打量导游的尸体,在他鼻翼底下探探口气,触觉微温,刚死不久。

    黎明申推断道:“是不是有人将导游杀了,然后尸体运到这里,故意把他放成这个样子,让人以为其实是干尸作孽,杀了他?”

    我说道:“别忙着下结论!”

    我把导游的尸体从干尸手爪里拉出来,然后又从悬棺里小心翼翼地抬出。悬棺与干尸价值连城,而导游死不足兮,自然得委屈新死的人了。哪知我甫一将导游瘦瘦的身子抬起,就从他身上噼噼啪啪掉下许多物件,定睛一看,多是稀奇古怪的装饰,原来导游竟是来悬棺里偷殉葬品。若真是这样,则干尸复活掐死导游倒也说得通,只是我向来不信怪力乱神,还是将导游尚未僵硬的尸体平坦在地上,检查了他脖子的痕迹,又看了一下他的手腕,沉声对黎明申说道:“有猫腻!”

    “哪里?”

    黎明申走过来,又加了一把手电筒。

    “你看,每个人的手掌都不一样,干尸更不用说了。导游脖子上的掐痕,明显不是干尸的。我初始以为也是别人杀了他,但是在我检查了他的手掌之后,我发现——脖子上的掐痕与他手掌一模一样!”

    黎明申骇然,说道:“你是说……”

    “是导游自己杀了自己。是他自己把自己掐死!”

    黎明申顿时大叫起来:“怎么可能呢?自己掐死自己,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一旦用自己的手掐住脖子,等到缺氧的时候,手臂无力,自然就放了下来,怎么可能杀了自己呢?等等……”黎明申面色惊恐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来了,那第一个取下悬棺,并且打开悬棺研究的陈硕奇,不也是自己掐死自己的吗?”

    连我脸色也不禁大变。这这……若是一件事情也罢了,但是两件一模一样的杀人事件,而且相隔几十年以上,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巧合来解释。难道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僰人将尸骸高高挂在悬崖上,乃是为了防止死尸作孽害人?

    黎明申额头冷汗涔涔,喃喃说道:“只能这么解释了。在每一具悬棺上,都附有僰人的诅咒,谁打开了悬棺,就会被僰人的幽灵附身,自己掐死自己。好可怕的死法。我猜这导游就是如此,他打开了悬棺的棺材盖,然后僰人的幽灵故意用殉葬品将其带来,引诱其自杀后,再摆放成干尸杀人的模样,用以警告世人!”

    我听黎明申越说越玄,断然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世界上哪有这干牛鬼蛇神。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灵魂。传说古埃及的木乃伊有诅咒,触之则亡。后来根据科学家研究,原来木乃伊上带有一种上古的病毒,将接触过的人统统毒死。由此我确信,所谓的僰人悬棺,个中玄奥,必可用科学来解释!”

    黎明申定定神,他本不是那么胆小,只是一时被可怕的情形吓住,这时冷静下来,说道:“朱先生说的好。今夜我们索性两人在此值班,熬到天亮。我倒是想看看,这个牛鬼蛇神究竟是什么玩意!”

二百十二、活尸

    我点头称是,算答应了黎明申一起留下来看守悬棺与干尸,心里虽然还挂念着林白水,但是晓得她毕竟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不需我多加顾虑。

    我把导游的尸体摆在一个地方,看到那些被他带出来的殉葬品还摆放在地上,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幽幽闪着荧光,犹如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如果再把这些殉葬品放进棺材也不大妥当了,既然已经被拿了出来,我和黎明申商议了一下,反正夜里闲着也是没事干,与其打盹,还不如干脆将这些殉葬品一一整理分类,以便于明日研究考察。

    这个主意本是我的无奈之举,但是一旦说出来之后,却让我开了眼界,只见黎明申拉开身上那件马甲,在马甲内层,密密麻麻地缝满口袋,每一只口袋,都插着一样小巧的考古工具。我目瞪口呆,惊问道:“莫非你是随身携带的?”

    黎明申笑笑,应是如此,这人莫非是考古狂人?

    原来我都打算赤手整理殉葬品,赤手危害比较大,一来可能污染殉葬品,二来埋藏了数百年的殉葬品,难保没有什么毒素病菌,自然用工具为佳了。我向黎明申要了一双手套,一把猪毛刷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始整理殉葬品,一边问道:“据我所知,考古和历史,向来是一个冷门的行当,没有多少人愿意学习研究,我看你年轻有为,家里又按政策返还了不少财产,怎么不下海去做生意,而是来干考古这个寂寞和清贫的行当?”

    黎明申反问道:“那么朱先生,你怎么也做这个行当呢?”

    我哈哈大笑,说道:“算是妇唱夫和吧!本来我也不是从事考古行业,后来因为娶了林白水做老婆,她是做这个的,我就自然跟着做了。很多东西我向她学的,对,就有点像那个什么杨过与小龙女!”

    黎明申肃然起敬,说道:“原来如此,在男女平等上,朱先生真是我辈楷模,毫不计较地就帮助妻子从事事业!每一个成功女人背后,必定有一个默默奉献的男人。”

    “没那么伟大……呵呵,咦,黎先生,我听说你的祖父是陈硕奇的学生,那么你家是不是从事考古和历史的世家呢?”

    黎明申停下手里的活,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的问题:“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家自从明末清初来到这里之后,数百年间,出了数个考究训诂的大学者,我多半也是受了门风的熏陶,这才走上了考古之路……嗯……朱先生……”

    黎明申声音陡然发颤,我看到他眼眶越开越大,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我失声问道:“怎么了?”

    黎明申颤悠悠地抬起右臂,指在我的背后。

    我的背后,有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也不知道怎么地,我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阴寒,寒毛都竖了起来,那种感觉,就犹如在夏日里一下子跳入冰冻的古井里,阴寒透骨。我没有立即回头,而是死死盯着黎明申的眼眸,从他的瞳仁倒影上,我看到一条拉长的人影立在我背后,相貌却不甚清楚。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背后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叫我阴寒透骨,也叫黎明申如此失态,我一节节地扭转脖子,借助眼角余光慢慢瞄过去,呼吸顿时停止了!

    在我背后,站着的是那个导游!

    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是我亲自验尸的,我在越南战场上看透了生死,怎么可能连一个人的生死也分不清呢?

    导游虽然又站了起来,好像复活了一般,但脸上的模样,确实是一个死人的姿态,尚且保持着临死时候的表情,面目僵硬,表情扭曲,眼珠凸凸的,游离出眼眶外,嘴巴更是哈大,因窒息而死,连舌头也拖了出来,好像地狱中来的黑白无常,来找我们纳命!

    我是从越南丛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什么大阵仗没有见到过,但是第一次硬生生地看着一个死人又在动弹,好像活了一样,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活死人一步步犹如机器人一样僵硬地移动着,从我身边移走,慢慢来到悬棺旁边,咯咯地抬起手臂,关节发出可怕的摩擦声。

    活死人一把推开了悬棺里的干尸,然后又像机器人一样慢慢弯下腰,待到升起来的时候,手中却拿了一个黑乎乎,被木屑和腐烂的纺织物污染的殉葬品。活死人双手并用,用力拗断殉葬品,折断的金属边缘非常尖利,立时割破了活死人的手掌,乌黑的血像是墨水一样滚滚而出,喷在悬棺里。

    黎明申比我离得悬棺更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出一阵喊叫:“三角太阳环!”

    我突然醒悟,因为我并没有直接见过实物,只凭着黎明申给我画的简陋图形,突然之间还不能分辨出来,但是经过黎明申这么一喊,我顿时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僰人死亡标志——三角太阳环。但是,活死人怎么要毁坏它呢?

    我倏然浑身一震,脑袋顿时从空白一片回神过来,对着黎明申大叫:“快,阻止他!”

    我定定神,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猛然就朝着活死人扔过去,噗通击中活死人的脑袋。哪知石头大,用力又太猛,那活死人脖子突然发出咔嚓的一声,撇向一边,脖子断了!于是活死人立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下子翻倒,躺在棺材上,面目朝上,口鼻之中,冒出一团团亮晶晶的奇怪萤火,在上方聚合成一团,向远处飘去。

    我本能就觉得这些萤火有猫腻,依稀之间,记起来十年前,在有间旅店遇到的僵尸,不是也是以吸人魂魄,而这些魂魄,就如萤火一般。僵尸本无知觉思想,莫非背后有人在操控?

二百十三、红衣

    我顿时心神一凛,跟着萤火追踪上去。萤火飘移的速度并不快,我稍微加快脚步即可跟上,它飞啊飞,慢慢钻入远处一片漆黑的森林里,我戛然止步,逡巡不前。

    对于丛林追踪,我并不陌生。当年南疆作战,大部时间都在漆黑的热带丛林里和老道的游击战高手越南猴子交手。一次连队惨遭伏击,只有少数人出逃,我和战友们失散,一个人提着一把重机枪在漆黑的丛林里徘徊,稍微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那种无助孤独的感觉使得我不堪回忆,对森林天生有种抵触。

    夜风阵阵,吹拂地森林枝叶飒飒作响。我一边深深呼吸夏夜的凉气,一边告诫自己:“这不是越南,这不是越南!……”

    我抬头瞧瞧萤火,快在森林尽头消失了,我吐出一口气,拔腿就追踪上去,好在森林乌黑乌黑,明亮的萤火反而是个极为明显的目标,不过毕竟拉开了一段距离,而我也有意保持,防止被人发现。

    我踩着森林地面铺着的枯叶不下走了半里多路,远远就探视到森林深处有一团闪光的红火色,我小心翼翼地凑近,借助树木隐蔽,渐进渐近,我看到了那是一个身穿火红色衣物的人,因为距离较远,我看不清面目。那萤火飘到他的头上,徐徐落下,落在这人的手里,被他收入怀中。说来也奇特,一旦收入怀中,这人身上的红光也就慢慢黯淡下来了。

    红衣人转身,大概准备离开这里。好机会,他背对着我,说时迟那时快,我腾腾几步急踏,刹那间已经追到那个红衣人的背后,暴声大喝道:“你是谁!”

    红衣人万万没有料到,居然还有人追了上来,浑身陡然一震!

    我上下打量红衣人,心底暗暗戒备,防止其暴走。红衣人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头顶长长的头发落了下来,披在肩头,一直垂到腰间,竟是一个女子。她慢慢转过头来,我越发戒备,这女子能够操控僵尸,实力不可小觑。

    红衣女子猛然一转头,露在我面前的却是一张极其可怕的面孔!她苍白的面颊,额头上生了两只小角,眼睛狭长,有若狐狸精,而鼻子又尖又高,底下是一抹血唇,伸出拖出一条舌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夜叉恶鬼!

    我大吃一惊,往后倒退一步,那恶鬼乘着这功夫,飞快地向前狂奔,我这才醒悟,那极有可能是一个恶鬼面具罢了。

    我恼怒之极,老子纵横天下,居然叫这种把戏吓到,当下撒腿赶了上去,一伸手就揪住红衣人的红色裙装,施展蛮力拖了过来,另外一只手就乘机捏住面具,硬生生地扭了下去,心想老子倒要看看你是谁!

    我扯掉面具,把红衣人的脑袋扭过来,瞅瞅这张脸。轰!一张血淋淋剥了面皮的脸凑了过来,两颗裸露在外面的眼珠滴溜溜转动,分外恐怖,而缺了嘴唇覆盖的白生生牙齿更是张开,冲我咬来。

    我大叫一声,一把推开红衣人,伸手防备,但是并没有剥皮人扑上来。我定定神,看到的只有一件红色的裙装在森林里飞舞,衣服上似乎撒有荧光粉,幽幽闪光,有股暧昧的挑逗。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估计是红衣人施展奸计跑掉了。

    我拿了红色裙装就离开森林,回答悬棺处,黎明申并没走掉,而是一直愣愣地盯着导游丑陋的尸体,听到我啪嗒啪嗒走过来,才倏然扭头,依旧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喃喃自语:“想不到,想不到,这是真的!”

    “什么?”

    我迷惑不解。

    黎明申笑笑,说道:“我讲个故事,你愿意不愿意听?”

    我说道:“看你神秘莫测,这个故事一定有什么玄机,说罢。”

    黎明申点点头,慢慢讲述起来。他说,因为他的出身不好,所以读初中的时候,曾经被强制下乡上山,插队在湘西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那时候农村实行合作社的劳动方式,吃的喝的都靠记工分。山村里住着一个老太婆和他的一个小孙女,之前老太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孝顺,跑掉不见了,幸好小儿子与儿媳妇都挺孝顺的。但是不幸的时期发生了,有一天小儿子与儿媳都在洪水中遇难,家里一下子丧失了两个劳动力,剩下的两口人,一个是小脚老太婆,一个是嗷嗷大哭的婴儿,两人能有多大劳动力,家境困难之极。山区本来贫困,产粮不多,大家也难以有余粮救济。

    老太婆想,自己这辈子也活够了,死了无所谓,但是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孙女,老太婆心痛不已。于是跟着大队做活。小脚老太婆也不能做什么,大家也可怜她,就让老太婆打草喂猪或者拔草之类轻活。有一天大家发现老太婆有点不对劲,手脚比以前更加迟钝,身体看起来更加僵硬。有人问她怎么回事,老太婆也不做回答,只是默默地干着自己的活。别人以为她年老耳聋,也就没有在意。

    但是这样过了几天,大家路过老太婆的时候,能够隐约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恶臭。虽说山里条件艰苦,一年最多洗澡一次,但是这股臭味和没有洗澡的臭味丝毫不同,而且细心的人发现老太婆的手指甲都丢了几个,露出黑乎乎的肉。一个下乡的知青心里疑惑,就暗暗观察起来,恐怖的事实终于被发现了。老太婆轧草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脑袋伸了进去,咔嚓,掉了下来。知青大骇,正要去叫人,却发现老太婆没了脑袋的身体一点也没事,摸索着把脑袋捧了起来,按在脖子上。

    知青吓得要死,赶回去和大队的人说了。大家都不信,于是一起到老太婆的破屋子里去,大家看到,老太婆把自己割下的脑袋放在桌子上,身子上的两只手抱着孙女。小孩子一点也不懂事,还高兴地把小手伸入老太婆的颈腔,拔出来的时候,满手都是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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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十四、梦魇

    我听得一阵恶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个故事里面的场景特别恶心。但是转念一想,顿生疑惑。那故事中细节详尽,栩栩如生,犹如亲身经历一般,而是辗转听说。我于是猜测性地问道:“不要告诉我说,你就是那个知青?”

    黎明申苦笑着点点头,却是承认了。他面庞朝着前方,陷入深远的记忆中,又慢慢叙说道:“我大病一场,从此之后,时常梦见一个干瘪的无头老太婆尸骸,怀抱中捧着一个健康活泼的婴儿。生与死的场面对比极为强烈,给以我极其深刻的刺激,让我始终无法摆脱这个梦魇。我也曾经调查过,原来这是一种古代僰人流传下来的邪术,俗称活死人。这种邪术能够操控尸骸活动,相当可怕。由于僰人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能够流传下来的只是一些皮毛,只在少数神秘的家族中一代代的传衍。我猜想那个老太婆必定是传人之一,自知死期将至,为了供养年幼的孙女,索性把邪术施展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的尸骸干活养孩子。据我所知,这种邪术已经失传,想不到,如今又出现了!”

    能操纵尸骸的邪术——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十年前遇到过的僵尸,这不是差不多吗?由此可见,这种邪术一定还在秘密的流传着,只是我们无法获知而已。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到底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黎明申,而是突然说道:“咦,我们发掘僰人的悬棺,关这个邪术传人何干?她为什么特意跑过来操控死人,毁掉三角太阳环呢?”

    黎明申眼睛一亮,笑道:“按照常理推断,自然是为了毁尸灭迹了,莫非三角太阳环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黎明申把被导游尸体扭捏地乱七八糟的殉葬品拿出来,上面黑乎乎的纤维碎末已经被褪去,露出了原本的锃亮金属色彩。黎明申初始一震,继而大喜,高兴地大叫:“果然有猫腻,里面又藏着一张图纸!”

    他小心翼翼地从三角太阳环的残骸中把碎纸慢慢扯了出来,这是僰人常用的草纸,经过了数百年岁月的洗礼,原本草纸发黄的颜色已经退化为浅灰色,纸片质地极薄,稍微大动作,就极其容易碎掉。黎明申高兴地说道:“朱先生,幸亏你抢救及时,才能得以保留下这珍贵的文物!”

    我好奇地上前凑过去,这张草纸上并没有图画,而是一个个汉字。虽说是汉字,但是合起来我一个也看不懂,什么“是附会勾度离花网加费开高否精”,纯粹是一堆乱码,不知所云。我明知这是僰人的预言,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只能借助汉字的发音表达语言含义,但是束手无策。

    我和黎明申大眼瞪小眼,无可奈何,过了半晌我才说道:“这下,我们可得找个古僰人语言破译学者了,你知道张家界附近有吗?”

    黎明申眉头搅了起来,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要不明天我回到张家界去问问,或许有什么结果。”

    我点点头,也好。

    到了天明,这一夜总算平安过去,再也没有僵尸或者红衣人作孽了。导游的尸骸和悬棺我们叫人看好,之后自然会有人来处理,而我们一行四人则先回到有间旅店去。一路上我自然对林白水照顾有加,毕竟她有了身子,行动不便。我埋怨她既然有了,为什么还硬要出来,风餐露宿,多辛苦。林白水反倒是眼睛一瞪,白了我一眼,说道:“哼,你当老娘是那么懦弱的女子吗?工作和孩子,一个都不会少!”

    说话间,已经钻到了有间旅店,旅店前老板娘祝玉茗热情迎接,她风情万种,极其引人瞩目。黎明申似乎已经习惯,只是微笑着看着,而我有了林白水,也不会多看几眼。倒是何永进一直痴痴呆呆地盯着祝玉茗,惹得我们都不大好意思。幸亏祝玉茗大方,并不在意。我摇摇头叹气,老何啊,找女人也要看情况。如今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吗?

    黎明申出去办事,只留下我们,这段时间就算度假了。我陪着林白水看风景吃美食,好不乐哉。到了晚上,我哄林白水入睡之后,走了出去,看到何永进像是一个呆子一样坐在旅店前的草滩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上前拍拍何永进的肩膀说道:“老何啊……”

    何永进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千万不要有歪念头,癞蛤蟆是吃不了天鹅肉的,人家祝老板有钱又有貌,不是我一个又穷又没用的大麻子可以比拟的。”

    我一愣,心想,既然自己清楚,为什么还这般念念不舍?何永进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把钱包摊开给我看,说道:“里面有一张照片,你看看就知道了。”

    钱包内层果然夹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眼就可以认出,正是何永进这个大麻子,而女的相貌极为俊俏,梳了两条大辫子,五官依稀之间,竟然与祝玉茗老板有几分相似。不,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祝玉茗老板!

    我顿时一震,问道:“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谁?”

    “我妹妹……”

    我瞅瞅照片上的女人,又看看何永进,实在无法相信这两个人是一母同胞,差别实在太大了。我记得当年何永进吹牛他妹妹是十里八乡少见的美人儿,如今看起来,确实不假。

    何永进笑道:“怎么样?后悔了吧,要是你当年见了我妹妹,打死你都不会走了。可惜……”何永进的声音突然黯淡了下来,“在回家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妹妹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很古怪!”

    一句戏言,居然引出如此话题。哈哈,想不到。不过对于目前的计划生育政策,我认为有所不妥。中国的人口问题不在数量,而在质量问题?BoardID=1amp;ID=1497376

二百十五、冥婚

    何永进有些炫耀地对我说道:“怎么样?后悔了吧!要是当年你跟着我回去,见过了我妹妹,恐怕就是赶你走也不肯了!”

    我有些尴尬,心想世事无常,命运就在一刹那间转折。假如当年我跟随何永进落户湘西,就不会遇见王玟琳,也不会遇到林白水,虽然娶到了一位娇美的妻子,但是日子毕竟过得平平淡淡,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种地农民,远不如现在身为考古学者,功成名就,地位显赫,生活精彩。

    我看到何永进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说道:“可惜……你就是跟着我过去,也见不到我妹妹了,我回家的时候,才知道我妹妹竟然已经出嫁了!令我感到非常奇怪!”

    我一怔,女孩子出嫁的事体稀疏平常,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知道何永进心思缜密,说话向来不打诳语,里面必定有什么内幕,能够让他说出“奇怪”这两个字。果然何永进自言自语似地问道:“我妹妹只比我小一岁,当年也二十出头了,乡下人盛行早婚,像她这种年纪还没有结婚,非常少见,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我猜度道:“女孩子嫁不出去,多半是相貌太丑,身体有病,或者作风不佳。你妹妹如此貌美,而貌美者多半身体健康,病美人现实中不存在,所以前两个理由不成立。若是作风有问题,你也不可能会把一个作风有问题的妹妹推给我,因此我推测,是不是……你妹妹,有点笨?”

    何永进苦笑道:“确实如此。我妹妹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从此之后,智力停顿在七八岁的阶段,除了会简单打理一些生活外,根本不能干活,向来被父母视之为累赘,巴不得早早扫出去。我甫一回家,就发现我妹妹不见了,急忙向父母询问,他们竟然说把妹妹嫁出去了!我就暗暗奇怪,嫁妹这么重要的事体,怎么不事先向我这个兄长商量一下呢?我要去看望妹妹,父母又不答应。更加令我奇怪的是,我家本来很穷,但是父母突然拿出一大笔钱来,催促我娶媳妇,我终于开始怀疑了,是不是我父母把我妹妹给买了!”

    我轻叹一声,重男轻女这种落后思想,在中国流行数千年,虽然近百年里有所破除,但是在一些偏僻落后的地区,依旧不把女儿当作人,而是货物,若是家贫无力为儿子娶媳妇,就把女儿卖掉换钱。何永进的父母虽然一片苦心为了儿子,但是我知道何家兄妹感情深厚,让何永进拿卖妹妹的钱讨老婆,还不如杀了他!

    何永进的脸色越发阴沉,说道:“我初始只是怀疑妹妹给卖掉了,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我知道妹妹脑子有问题,一直嫁不出去,如果能有人要她,只要好好待她,我就很高兴,我也不会耽误妹妹的前途,另一方面,我又怕妹妹被人欺负,很想找到她的住所。但是父母却口风极其严密,不肯告诉我,令我疑惑万分。过了几天,我终于偷听到一个令人非常震惊的事实!”何永进一字一语地挤出来,每一个发音都似乎从鲜血里挤出来的一样,“我妹妹,居然给卖掉,给人配冥婚!”

    “什么!”我大吃一惊。

    所谓冥婚,俗称“结阴亲”、“鬼攀亲”。凡是男女生前未婚而死,多由两家父母、亲友找到另外一家未婚的死者,为亡子亡女举行婚礼,使死者在阴间结为夫妻,建立家事。这种陋习产生于西周时期,流传近千年,只是到了宋以后渐渐没落,不过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还在流行。

    我急促地说道:“让你妹妹和一个死人结亲,岂不是让她守活寡吗?虽然你妹妹不够聪明,但是这对她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时期啊!”

    何永进却摇摇头,脸色阴沉地就像刚刚杀了一个人,慢慢说道:“不,更加可怕。因为我们这里古时候是僰人的地方,残留的不少僰人的习俗。僰人是没有让死人和活人结亲的习俗的,冥婚,就是死人对死人的结婚,也就是说,我妹妹给活活害死殉葬了!”

    我啊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何永进依旧若无其事,好像在叙述一件和他毫不相干的事体一样:“我终于知道了整个真相。原来,我的父母看我年纪渐长,但是家里又穷,娶不到老婆,焦急地要命。本想把女儿卖掉换钱,但是我妹妹太傻了,没人敢要,唯恐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傻子。正在这时,过来了一个配冥婚的媒人,说要一句未婚女孩的尸体,给远处的山前村一户人家死掉的儿子配冥婚,代价是两千块钱。就为了这区区两千块钱,我的父母就把妹妹卖掉,活活害死!当我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我那个傻乎乎,只会整天抱着我叫哥哥的可爱妹妹,竟被我的父母给害死了!这是怎么样的世界呢?我本想替妹妹报仇,但是另一边就是供养我长大的父母,我怎么能下手呢?我感到生活实在没有意义,就离开了山村,到处流浪。”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精明能干的何永进,为何会如此自暴自弃,过着流浪汉的生活。若是换作是我,遭遇这种人间悲剧,我也是无法承受的。

    我叹道:“难怪你看到祝老板会有这种表情了,因为她实在是太像你妹妹,是吗?”

    何永进点点头,说道:“我甚至有这种想法,是不是我妹妹没有死,活了下来,而且治好了儍病,到这里开了一间旅店。转念我就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唉!”

    我突然心念一动,提议道:“没有经过确认,你怎么知道你妹妹一定是死了呢?”

    何永进叹道:“假若她真的没有死,那一定认得出我,我这张脸,化作灰也认得出。”

    “说不定治好了儍病,但是出现了什么失忆,所以没有认出你呢?”

    何永进大喜,抓住我的手说道:“你敢肯定?”

    我说道:“不敢打包票,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你妹妹是否还活着。”

    “什么办法,你快说!”

    “我且问你,山前村离这里近吗?”

    何永进一愣,思虑片刻说道:“不算太远,大概十几里地,走山路的话半天就可以到。”

    我一拍大腿说道:“正好!我们赶过去,索性把坟墓给挖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你妹妹的尸体。有的话,我无话可说,若是没有,那就有猫腻了!”

    何永进听了高兴地一拍身边的茶几,手劲太大,竟然击碎了茶几,说道:“事不宜迟,老朱,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哈哈大笑,何永进实在太急了,不过也无妨。我告诫何永进耐心一点,然后我先回去给林白水留了一张纸条,带上一点钱,两把手电筒,两条登山杖,便与何永进一起,连夜赶完山前村。

    抱歉,这几天天气变化厉害,不幸中招倒下,一连几天头痛不已,不能写书,今天稍微好点的,重新开始,可能写的不是很好,见谅!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真实的赶尸照片,有胆就看!

二百十六、骷髅(修正)

    我们离开有间集镇,登上山地,回头眺望。站在高处看下去,镇子***通明,繁华如潮,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多年前这里其实还是一片如眼前黑暗森林一样的世界。山林里根本没有路,我们几乎贴着树木在疾速穿行。山地行军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青年时期我在杭州留下镇当兵,那时动辄就是一百八十公里山地急行军,身上背负几十公斤重物,沿着山地从钱塘江边穿到天目山,两天两夜不能休眠。后来我又在越南丛林之身作战,周身到处是敌人,如此经历把我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丛林作战高手,加之今日上天亦是眷顾我们,居然有半轮明月,发出淡淡的青色月光,足够辨认路途,连手电筒都省去了。

    跑了约莫几公里,我与何永进渐渐落下,于是我就减缓速度,等待何永进跟上。我已到而立之年,体力虽然不如青年时期强悍,但是这些年来生活质量极佳,无论营养和休眠都能得到非常充沛的补充,加之注意锻炼,所以这些年来体力一直没有落下。倒是何永进与我相反,因为常年过着颠沛流离的流浪汉生涯,性情又是郁郁寡欢,不免体格下降。

    过了片刻何永进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叹气:“不行,到底老了,以前这般行军连个屁也不会多放,哪像现在,呵呵……”

    我哈哈大笑,对着何永进暗暗做了一个手势,使得不免一愣。这个手势,起码有十几年没有再看到了,它的含义是有人跟踪!

    何永进顿时吃了一惊,却没有回头确认,这是基本常识,以免打草惊蛇。他眼眸中露出残忍的神色,问我该如何处置?

    我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何永进继续往前走,我则是在此埋伏。

    何永进点点头,踏着小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不住说话,仿佛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黑暗的森林之中,视线范围有限,语音更能混淆敌人。

    我悄悄伏在地上,爬到一棵高大的乔木下,抓住树干,哧溜滑了上去。这便是常年丛林作战练出来的绝技。

    我像是一只树獭一样紧紧抱住树干,浑身密密贴住,我距离地面有五米,除非是刻意寻找,否则根本不能够发觉我的存在。我渐听何永进的说话声越来越轻,而前方却传来嚓嚓山地靴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响声。对面的人并不想隐瞒自己,或者对自己的追踪技巧极有信心吧。

    那人渐渐地来到这棵乔木下,当初我是设计好的,这里是必经之路,一旦那人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跳下来,把那人俯身压倒。那人来不及反抗,就被我一顿闷拳打倒,然后我把整个人翻了过来。

    这时何永进赶了上来,其实他并没有走的很远,只是一边走一边逐渐弯腰并降低嗓音,看似就同慢慢走远了一般。他打开手电筒,猛然照在那人的脸上,我们咋一见,不免都吃了一惊!

    “郭熙明!”

    来的人,竟然是那个台巴子!

    “不要杀我!”台巴子双手遮住眼睛,抵抗强光,一边大声喊叫。

    我从郭熙明身上站了起来,忍不住踢了一脚骂道:“妈的,你个台巴子来作甚?莫非是李登辉派来的间谍,刺探军情?”

    郭熙明慌忙否认说道:“不不,我哪有那个胆呢?再说湘西有什么机密的工程呢?其实,我是见你们两个半夜里暗暗出去,以为要挖什么宝贝,所以就跟了上来,想来点嘴边食。”

    果然不改奸商本色。

    我问道:“那你怎么看到我们的,我记得我一直没有看到你啊。”

    郭熙明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落叶,嘿嘿说道:“其实我也住在有间旅店里,恰巧你们没有发现而已。两位兄弟,让我也跟去吧。有财大家一起发,好歹我也是一个劳动力!”

    我瞟了一眼何永进,征求其意见。他迟疑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这毕竟也不是很机密的事情,有别人参与也无所谓。郭熙明大喜,笑道:“多谢两位!”他转头对我说道:“朱先生好厉害,怎么发现我的,我以为动作够隐蔽了。”

    “有什么稀奇,光是一股奇怪的异常,就让人感觉到了你的存在我倒是奇怪,唉,姓郭的。你怎么跟上我们的。要知道,我们可都是作战工兵出身,又在越南打过仗。我们的速度,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郭熙明呵呵笑道:“你们是解放军,我也是**出来的啊!”

    原来如此。难怪一直隐隐觉得背后有股杀伐之气,这是军人的特色。郭熙明是对面练出来的,以他的年纪估算,大概也在什么地方锻炼过,所以才能发出一股杀人过的特殊气息。这股气息久久不散,叫我不寒而栗。怪哉,是这个家伙能够发散出来的吗?

    三人继续前进,之前我呆过的江南丘陵常绿阔叶林和越南热带雨林,那两种林子里面的植物都是丰富多彩的,而湘西的森林明显受到地势的影响,偏向于高大的温带阔叶林,森林受到人类的影响越少,树木的颜色也越来越单一,颜色深度增加,渐渐化作一片墨黑色,地地道道的黑森林了。全是密密麻麻的覆盖着的树木。现在是夏季,树木长得极为茂森,枝叶如云,但在高大的乔木下,地面则是堆满了枯枝败叶,一脚踩下去,几乎有半只脚会陷入。

    越往前走,森林里就慢慢冒出了一层氤氲的雾气,缠绕在脚底。雾气本是无色,但在青色月光的照耀下,却发出妖异的蓝幽幽,诡异万分。传说古代的猿人就是无法忍受森林的黑暗,才从里面搬出来,走向草原,进化成人类。现在是夏季,本是虫兽极多的时候,夜里更是活动高峰,而眼前连一丝鸟语虫鸣都没有,叫我越走越寒心,忍不住问道:“这里真***邪门啊,好像进了什么格林童话里的魔法森林。”

    何永进点点头说道:“嗯,我看这里其实就是鬼林子!”

    “鬼林子?好邪门的名字啊!这是为什么?有鬼吗?”郭熙明瑟瑟打了一个寒颤。

    何永进拿着登山杖一边捅捅地面,一边说道:“这是是充满血与诅咒的森林。传说,这里就是僰人与明朝大军最终决战的地方。”

    那何永进娓娓叙述,因为银矿遭罪的僰人,最后聚集了十个部落两万多人,在此和一万明军决战。尽管僰人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可是他们手里的武器实在太低劣了,都是粗铁练就的刀子,哪是拥有精钢好刀,大炮鸟枪的明军对手。惨烈的大战从夜里开始,在夜里结束。经过一天一夜的大战之后,僰人虽然杀死了四千多明军,但是自身伤亡更是惨重,据说死了一万多战士,他们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土壤。经此一役,僰人元气大伤,终于被朝廷大军给剿灭了。而死在这里的僰人战士无人收尸,任由野兽虫蚁啃食,逐渐腐烂,埋入地下。他们阴魂不散,久久在此徘徊,呼唤家人,后来人们把这里就叫做鬼林子,一般人是不敢进来的。

    我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事先没有告诉我呢?”

    何永进满面无辜,说道:“一般人是不敢进来的,但你我是什么人。在越南战场上杀人如麻,连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冤鬼呢?不过这里毕竟死过上万人,如果走在鬼林子里,不时会踩到死人的骨头的。”

    郭熙明戛然止步,我一愣,回头看他满面惨白,说道:“你说什么,这里,居然有死人骨头?难怪我好像踩中了什么。”

    因为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氤氲,看不到脚底的情况,郭熙明就抬起了右脚,果然在他的脚上,套了一派死尸的肋骨,黑乎乎的胸口已经被他完全踩穿,于是套到了脚上。

    “大惊小怪……”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夺地一下,冷不防从氤氲之中冒出一根铁矛,对着我的面部就恶狠狠地刺过来。我心念来不及转动,就本能地向后倒退一步,躲开了这一击,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偷袭!”

    氤氲之中像是春天雨后,慢慢冒出一个发黄的蘑菇头,大概有钢盔那么大。我心中正在疑惑,那蘑菇怎么会发动突袭,但见那蘑菇向上拔了出来,不禁叫我倒吸一口冷气。

    在蘑菇正下方,有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窝,还有尖利的牙齿。这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头。但不是一个普通的死人骷髅头,在黑洞洞的眼窝里,突然之间,闪出了白光,双目亮堂堂的骷髅头,在漆黑的夜里比原本的样子恐怖更增加几分。

    随着骷髅头的上升,铁矛也在移动,从铁矛露出的柄上可以看到,一只骷髅的掌骨正握着,也就是说,这是骷髅头突然发动袭击要杀我。

    我们老早骇得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盯着那个骷髅整个儿站了起来,见身上还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藤甲,散发植物**的特有臭味。

    随着这个骷髅怪的站立,不知从何时起,在我们身边,陆陆续续地站起了一个个骷髅怪,有的骷髅头被劈开了一半,脑门上还镶着一把大刀;有的肢体残缺,没了腿脚,只能坐在地上,却仍旧不住向我们张牙舞爪;更有一些身上还披着一件完整的棉甲,笼罩在面具下面的那张骷髅脸更加阴森恐怖。唯一一点相同的就是它们眼窝中都像放了小电珠一样,熠熠生辉,在黑暗的森林里,越发诡异!

二百十七、鬼灯

    骷髅怪们瞪着一双仿佛小手电一样的眼窝子,从积淀了几百年的枯叶地下冒出来,身上还冒着浓浓的腐殖质味道,从黑暗森林的各个地方向我们包围过来。在远处,有更多的白色亮点闪烁于氤氲之中,踏着枯叶飒飒的响声,终于显出了一个骷髅头。受到挤迫,我们三个人不由自主地背靠背,各自拿起手里的登山杖,组成一个三角形防御阵势,警惕地注意着骷髅怪们。

    我又惊又怪,惊的是来到湘西之后,奇异之处接连不断,先是有间旅店中的黑水妖怪,接着就是僵尸,想不到眼前又出现了骷髅怪。怪的是骷髅怪居然能够自由活动,僵尸我是见多了,一蹦一跳亦不稀奇。骷髅怪却不比僵尸,因为僵尸身上还有干肉,连接了骨骼。但是骷髅怪身上却没有半片腐肉,不知道如何联系骨骼关节之处。他们就像一只只木偶,却不需要提线,仿佛是自己有生命一样,叫人莫名其妙的胆战心惊。

    骷髅怪慢慢把我们包围起来,突然一个缺了半边脑袋的一个骷髅怪,手中高高提起了一把朴刀,张开下额骨,发不出声音,呼啸着便向我们看过来。

    我抬起登山杖,轻轻一拨,挑开腐朽的朴刀,随之把登山杖尖头插入骷髅怪胸口,猛然下压,顿时将骷髅怪压得骨骼碎裂,哗啦啦崩溃。

    随着这个骷髅怪的举动,周边所有的骷髅怪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样,纷纷张开下额骨,眼窝子的白光刹那间化作死神的血红色,咆哮着扑上来。

    我们三人都是士兵出身,有较好的心理素质,眼看这些妖怪们扑了上来,当下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里的登山杖,恶狠狠的砸了下去,与周边百多个骷髅怪展开一场混战。

    骷髅怪对着我或刀劈,或枪刺,或斧砸,犹如漫天大雨一样地落下来。我毫不所动,紧紧握住登山杖,挡刀,挑枪,抵斧。骷髅怪们的武器在湿度极大的森林里掩埋了几百年,原本就腐朽不堪,往往被我的精钢所制登山杖一碰,就化作粉末,这是我接下来的下一个动作通常就是对着骷髅怪从头顶开始就砸下去,咔嚓,这个骷髅怪就被我砸碎。

    我拎着登山杖左舞右挥,打得不亦乐乎,心里对骷髅怪的恐惧渐渐转化为自信。我没挥动一次登山杖,起码会打碎一个骷髅怪,方圆两米之内,没有站立的骷髅怪。我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极强,对付这些骷髅怪绰绰有余,但是何永进和郭熙明就难说了,乘着战斗的瞬间,眼角余光瞟过去。

    何永进亦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他的打法也非常接近我,大开大合,果然是一个军队出身的。郭熙明却打地小心翼翼,只是护住周身,不让骷髅怪接近,从无主动进攻,果然也是**风格。

    我的登山杖又把一个骷髅怪的脑袋打飞,骷髅怪却不会倒下,没了骷髅的身子亦是向我扑来,当我正要劈下去的时候,倏然横亘里飞来一条重枪,速度极快,直刺我胸口,一刹那间就距离不过一寸。我大骇,来不及反应,只听咔嚓一下,胸口顿时中了一击,霎时仿佛被一百五十五加农炮的炮弹直接击中了一样,整个人立时飞了起来。

    我身子仰天,平行飞出了六七米,地上的骷髅怪不时地过来捏软柿子,刀劈枪刺。我倏然一个空中转身,仰天化作俯身,挥动手里的登山杖,扫开一大片骷髅怪,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我用力对着登山杖柄上一扭,拉出一条长棒,登山杖延长一倍身长,从原先的一米半变成三米长。我用登山杖对着地上一插,冲了下去。果然如我预料的一样,地下极为柔软,在我下坠之力的冲击下,登山杖几乎插进去了一半。

    我跳到地上,又打了一个滚,缓冲了下坠力,急忙背靠在一棵树上,用手一抹胸口。方才我叫那个重枪击了一下,唯恐打穿胸口。但我却发现胸口除了稍微有些作痛,并无异状。我心里好奇,往怀里一摸,掏出一枚被铁片,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打穿的**像章。我大喜,**在保佑我。这像章一直是我的护身符,从越南到新疆,一直保护我安危。

    唰!一个骷髅怪挥刀劈过来。我匆匆把像章塞入口袋,俯身避开这刀,一个扫荡腿,踢断了骷髅怪的两条细腿骨。但是骷髅怪没了腿子,还是不知死活地朝我爬过来,一边爬一边示威性地挥舞大刀。我看着烦闷,拔出登山杖,朝着那光溜溜的脑壳一点,顿时击穿了天灵盖,挑在登山杖尖头上。

    我也不多理会,抬头看去,现在我才看到那个袭击我的重枪手,却是一个身披铁甲的巨怪,浑身都包裹在一层黑乎乎的甲胄里,连面部都是铁盔,唯独眼眸部位露出一双血红的眸子。

    我当下呼地舞了一下近三米长的登山杖,迎了上去,借助奔跑的冲击力,纵身一跃,以杖为棍,朝天一棍,砸了下去。那巨怪不躲不闪,硬生生吃了我这一击。须知,登山杖尖头都是用整块纯钢打造,份量极重,寻常人会立即脑壳破裂而死,若这些埋藏了几百年的枯骨,恐怕会一直被我从天灵盖劈到胸口为止。

    可是——哪知崩的一声,登山杖嗡嗡怪叫,我虎口一震,却看到巨怪的头盔缓缓分作两半,露出一个巨大的颅骨,几乎有常人的两倍大小,天晓得那时候怎么会生出这么大的人呢,就是现在打篮球的穆铁柱也没有这么魁梧。

    巨怪的脑壳微微下凹,毕竟老子的力道也是不小。但是我没有造成明显的伤害,那巨怪挥动重枪,对准我横扫过来。

    我举起登山杖一挡,整个人顿时又飞了起来,妈的,这个家伙太难对付了,可恨现在没有手提迫击炮,不然给他娘的一下子。

    我环顾四周,何永进与郭熙明二人虽然打得勇猛,脚底下的骷髅渐渐堆了起来,但是有更多不计其数的骷髅怪爬来起来,慢慢围困过来。恐怕我们不是被骷髅怪杀死,而是活活累死。再看那巨怪,明显不是我们能够对付,于是心念转动,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立时站起来,高声大叫:“同志们,撤退!”

    说着我挥舞登山杖,首先冲过去,与何永进会合,两人合力救出郭熙明,三人同心协力,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沿途斩杀无数骷髅怪。好在那骷髅怪动作不够灵活,那巨怪更是迟缓,居然叫我们逃了出来,渐渐离开了那股氤氲雾气包围下的森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除了一把登山杖,其他东西都丢个精光,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道:“妈的,邪门,居然冒出骷髅头来。”

    郭熙明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浑身上下检查一边,浑身血迹斑斑,当然都是自己的血了,骷髅怪是没有血的,但是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他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都没什么受伤吧?”

    我点点头,何永进亦然,他突然指着前方问道:“那是什么?”

    我扭过头,眺望过去,远处森林暗处,闪烁着一盏白灯,非鬼火,依稀是一户人家的灯光。

    夜深人静,森林深处,居然有人家?

二百十八、咬人

    我与何永进对视一眼,均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现在可不比古代,由于山里生活不方便,政府又鼓励下山,山间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搬迁到了便捷的山下。所以能够在这深山老林里见到一户人家,简直比大海里捞一根针还难!房子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幽幽,极为诱惑人过去,仿佛是《聊斋志异》中描写的那样,一个青年猎人在森林里迷了路,半夜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栋房子,门口有一位美人儿在向他招手,正喜滋滋地迎上去,莫料到却是一头狐狸精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

    然而郭熙明却非常高兴,哈哈笑道:“运气真好,居然能够撞见一户人家,也罢。今晚大家都累了,不如我们在此歇息歇息。呵呵,若是他们要收取住宿费,我请客!”

    说着这人便拖着登山杖走过去,我心里虽然疑惑,但是也跟着过去。

    郭熙明在门口敲敲,这是一扇破旧的木门,上面的朱漆已经剥落,露出杉木的本色,仿佛一块棺材板一样。

    “有人吗?”

    郭熙明大叫。

    许久里面没有动静,我们按耐不住的时候,忽然吱啊的一声,门板打开,露出半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定睛细看,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细细问道:“什么人啊?”

    郭熙明说道:“呵呵,我们啊!嗯,要去前面的村口,夜里急着赶路,眼看天色很暗,所以想借宿一宿,可以吗?老妈妈?”

    “很久没有来客人了,难得看到几个,你们就进来吧。”

    老太婆推开大门,从门口望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只在窗口附近,亮着一盏油灯。

    我们依次踏步随老太婆走进去,四下里环视,里面相当简陋,木板拼起来的房子没有丝毫加工过,因为森林里湿度很大,木板腐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味道。

    老太婆指着地铺说道:“哦,今天正好我儿子没有回来,你们将就一下,躺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老太婆说完就靠在窗台前,对着那盏油灯,有一个土制的纺纱机,吱吱地开始纺纱。

    “老太你不睡啊?”

    我问道。

    “唉,年纪大了,也睡不着觉,就纺点纱,穿穿衣服。这三位客人,肚里饥吗?我这里还有一点剩饭,权作夜宵。”

    郭熙明大喜说道:“甚好,一路奔波,肚子都饿死了。老太太,快快准备一些吃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钞票大大的有!”

    老太婆佝偻着身子转身走进旁边的一个小别间,咚咚作响。趁此功夫,我低声对何永进说道:“很怪啊!我总觉得哪里邪门!”

    何永进点点头说道:“我也是有类似的感觉,但是哪里呢?却想不到。”

    这时候老太婆走了出来,端着两只盘子,一只盘子放着肉块,另外一只盘子放着蘑菇切片,端到我们面前说道:“招待不周,请见谅,只有一些山里的小吃,尝尝味道吧。”

    郭熙明当即伸手把肉块抓起来,狼吞虎咽。我深以为戒,唯恐里面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推脱肚子不饿,径自躺在地铺上,闻着发霉的棉花臭味。

    “几位客人要去哪里呢?这么赶的急?”老太婆一边纺纱,一边疑问道。

    何永进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们要去山前村那里,找几个故人。”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说道:“山前村?唉,这个村子想找故人,怕是找不到了。”

    何永进奇怪,问道:“为什么?”

    “听说前几年,山前村发生了一场变故,所有人都死光了呢!”

    何永进顿时吃了一惊,失声问道:“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人都会死光呢?瘟疫?”

    “好吧,我告诉你。”

    老太婆慢慢地叙述起来,十几年前文革的时候,从县里往山前村下放了许多知青。但是村子本来就很穷,粮食才刚刚勉强养活村子里的人,顿时来了这么多人,还要把粮食分给他们,村子里的人会被饿死的。于是村子里的人暗地里开会商议,有人说,和县里说说求情,有人说,把知青赶出去。这帮人都是**派下来的,不能得罪,可以也不能让村子里的人陪着饿死啊,怎么办?突然有人发言,恶狠狠地说道:“都让他们去死!”

    大家吓了一跳,居然有人想出了这个恶毒的点子。山里人虽然自私,但是并不歹毒。这个主意很快被否决,大家吵吵闹闹,吵了半年都没有想出办法。这时候,突然发生天灾,粮食歉收,本来来了很多知青,把粮食吃了不少,这回受灾后粮食更是匮乏。当村民眼睛都饿地通红的时候,终于想起了那个提议杀死知青的主意。

    于是一天夜里,乘知青们睡熟的时候,村子里的男人们拿着砍柴刀,菜刀,包围了男女知青们居住的牛棚,摸黑进来,听到是男人的声音,就砍下去,听到女人的声音,就施展蛮力强奸。惨烈的暴行持续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男青年们都被砍死,扔到野外的乱葬岗,而女知青们都被囚禁起来,供男人们发泄兽语。

    当饥荒越来越厉害,打不到野兽,挖不到野菜的时候,人也会变成野兽,红着眼睛的村民把眼光落到了受到他们凌辱的女知青身上。

    “好歹是一百斤,如是杀了吃掉,不知道可以熬多少时间?反正他们又不是村里人,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人知道。县里来人问起,就说挨不了苦,都跑到山里去,不见了。”

    村民们这样想着,于是拔出了尖刀,拖出一个女知青,像是杀猪一样的杀掉,开膛剖肚,肢解肉块,吃进肚子里,那是他们最爽快的一天。

    这样差不多每隔一个礼拜,就杀一个女知青吃肉,他们吃完肉都把剩下的尸骸胡乱丢到乱葬岗里,吃了半年多,终于吃完,饥荒也快过去了。

    几年后有一天村长的儿子经过乱葬岗的时候,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里好奇,胆子又大,于是在乱葬岗上挖掘起来,挖啊挖,居然挖出一具尸体,样子很恐怖,脸和身子都烂成了泥巴一样,散发浓重的臭味,看服饰似乎就是那些男知青的。村长的儿子吓得马上跑了开去,回家之后一下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牙齿慢慢变黑,好像中了尸毒一样。

    村子想尽办法来救他儿子,但是无力回天,很快他的儿子就死掉,尸体发黑带青,眼睛也化作黑灰状,散发难闻的臭味。

    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大家都卖村长的面子,来守灵。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很多人都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大家张开眼睛,惊讶地看到,村长的儿子活了过来,但是模样非常恐怖,脑袋膨胀地像是猪尿泡,牙齿森森,一口就咬在村长身上,连骨头都咬了出来。大家拿起家么想救村长,但是村长儿子已经变作僵尸,非常厉害,跳来跳去躲避。等到村长被救出的时候,已经死掉了。大家正要想办法处理的时候,突然村长也活了过来,变作僵尸,一口咬住身边的一个人。他们僵尸父子大作祟,只要被他们咬死,那个死人也会被变作僵尸。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咬死,听说,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小娃娃活了下来,因为躲在炕地下,僵尸不能弯腰咬他。

    知道情况的人都说,冤孽啊,这是知青的冤魂在作祟。他们死得好惨,死不甘心,所以才化作僵尸,附在村长儿子身上来杀人。

二百十九、鬼屋

    我侧躺在地铺上,脑袋枕着胳膊,不知是山地夜间本来就阴寒,还是老太婆讲的故事实在过于悚人,反正我突然一阵哆嗦,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眼睛转动,再看其他两个人,郭熙明手里拿着肉块,口里也塞着一块,但是却已经忘了咀嚼,呆呆地看着老太婆,不知所措。而旁边的何永进眼珠突出,吞咽了一口唾沫,疑问道:“你是说,山前村的人,统统死光了?”

    “死光了!人做孽,不可活啊!”老太婆一边继续纺纱,一边回答。

    听完这个故事,郭熙明哪还有胃口,推辞了剩余的食物,俯下身来和我挤在一起,何永进却面色凝重,足足思虑了三刻钟才躺了下来。我瞟了一眼旁边呼呼大睡的郭熙明,心想这人倒也安稳,什么情况下都可以睡着。然后我问何永进:“你有心事?刚才我看你听完老太婆的故事就若有所思。”

    何永进低低地长叹一声:“打自从我的妹妹死去之后,我就对山前村充满了仇恨,真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杀死。但是现在听到他们竟然都已经死了,突然有种抓住了气球,又蓦然爆炸了的空虚感觉,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啊!”

    我说道:“少怨天怨地了,你妹妹究竟死了没有,我们都不能确定。明日前去一看,即可知道。睡觉睡觉……”

    何永进默不作声,我知道他还是心事重重。而我脑中却乱七八糟的想着其他事情,一会儿是风骚的老板娘,一会儿又是娇小的无双,片刻又想到了眼前还在纺纱的老太婆,绕来绕去,倏然一震,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老是觉得这个老太婆有点不对劲!

    须知,自从我来到湘西之后,除了受过较好教育的黎明申等少数人以外,另外听到的其他人说话,灌满了我两耳朵湘西土语,纵然如祝玉茗老板之类见过世面的女子,说的国语湘西味也很重。至于另外其他土著,都是一口犹如外国话的湘西土语。可以眼前这个老太婆,年纪一大把,又住在深山老林里,极少外出,居然能够如此流利的用国语和我们交谈,丝毫没有一点不通畅。再说方才她说讲的故事,遣词用句,非一般人能够掌握,起码是受过高中以上的学历才可以。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顿时暗暗握紧了登山杖,时刻戒备,万一那个老太婆稍有异动,即可击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那老太婆还在不紧不慢地纺纱,耳边郭熙明鼾声如雷。其实今日一天奔波下来,身心老早疲惫不堪,我不由得眼皮打架,慢慢地失去意思,眼前化作黑暗的世界。

    时间无定,模糊的意思重新开始清晰起来,我缓缓张开眼睛,一丝刺眼的亮光射入我眼眸,天光大亮了。我稍微眯着眼皮,等瞳孔习惯了亮光,再整个儿张开,陡然浑身一震,不由得失声大叫。

    “怎么了!”

    何永进条件反射般地拿着登山杖跳起来,眼皮还没有张开,等他张开,顺着我手指方向指去,顿时骇然!

    我们居然睡在一口棺材里!

    我定定神,站了起来,四下里打量,这是一口薄皮棺材,约莫三尺多宽,差不多可以容纳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棺材底铺着一层棉花,发霉发黑,再看棺材的材质,是用杉木制作,已经埋藏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散发着木头发霉的气味。

    棺材被半埋在土里,这里原先是一个坟包,可能遭遇山洪暴发等原因,把棺材冲了出来,棺材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朝前面眺望,看到棺材盖在离我们三四米的地方。

    我从棺材里爬出出来,双脚刚刚落到地上,突然一滑,顿时摔倒,摔得眼冒金星,手中好像按着什么东西,圆乎乎的,于是我低头看下去,忍不住又是大叫,我按着的是一个骷髅头。

    按理说,我骷髅头见多了,有什么可怕的。但是这个骷髅头还没有完全腐烂完,贴着一层烂皮,特别恶心。在骷髅头的天灵盖上,连着一层头皮,上面长满发白的长发,看样子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头骨。而在骷髅头旁边,却是一只裂了一个口子的碎瓷花碗,里面盛着香油,还捏着一条棉芯。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明明借宿在一个老太婆家里,怎么突然一下子跑到棺材里来了呢?

    我瞅瞅棺材盖,又看看棺材、女人的头骨和油灯碗,脑中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我们遇鬼了!

    传说老坟时间久远,即会化作鬼坟。以棺材为鬼屋,以棺材盖为鬼门,那骷髅头,就是老太婆,点着殉葬的长明灯,夜深人静,引人入蛊,作为替死鬼。所幸昨日我们人多,三个大男人阳气很重,使得鬼怪不敢造次,不然老早被卷入棺材,活活殉葬了。

    “怎么了?”

    我回头看过去,那是郭熙明爬了起来,可能脑子还没有清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郭熙明脸色一红,那是憋气的红,对着棺材里就喔喔呕吐,吐出泥土、蚯蚓等奇怪东西。原来昨日老太婆所做的饭菜,就是用这些玩意变出来的啊!幸亏老子警惕,没有吃下去。

    何永进打了一个寒颤,说道:“邪门啊!我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也走了不少夜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这山,到底怎么了?”

二百二十、女尸

    我凝视着大山,早晨山间气候湿冷,一层层白茫茫的雾气升起来,缭绕于森林里,看似白云飘飘的须弥仙山一般。但我刚转过身,就如针芒在背,仿佛森林活了一样,无数双山精的眼眸正冷冷窥视着我们,叫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氛。还是趁早离开这鬼地方为妙!

    我们三人马上出发,队伍之中,郭熙明一本吐得一塌糊涂,可是毕竟早年是军队出身,底子已经打下,我们放慢速度,再喝了一些溪水,走了半个多小时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口中一直嘟哝见鬼了见鬼了。这次真***见鬼了!方才临走之时,我本想一把火烧掉棺材和尸骸,何永进拦住我说,反正这老女鬼也没有下什么毒手,还收留了我们一晚,买个人情,反而把她遗骨收拾好安葬了。

    我们穿梭在雾气弥漫的森林里,幸亏指南针没有失灵,所以一直循着既定路线前进,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雾气散去,我们走到一个对风口,往下就是一排排民居,山前村到了!

    从高处眺望,山前村约莫有两三百个房屋,山间缺乏泥土之类的建筑材料,所以都是直接用石块垒积起来。湘西旧时属于古扬子海,后来地壳变动,沧海为桑田,岩石多是沉积岩,唯独此处怪异,我看到的岩石,居然清一色是黑色的岩浆岩,似乎是千百年前,该地爆发过巨大的火山。岩浆岩之一的玄武岩历经风雨,表面更加黑油油,看上去整个山前村就如一个黑色的魔鬼之城!

    我们循着山坡走下,来到山前村门口。按照中国古老的村居结构,在村口种植了一棵大樟树,树上挂着一口召集村民之用的铜钟。眼下大樟树已经枯死,身躯扭曲成一个怪异的模样,好像是一个人身受酷刑以后才死去。上面的铜钟更是残破不堪,当我们路过的时候,突然咣当一下,铜钟猛然从树上掉了下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吊绳断了。

    因为我和郭熙明都是外人,只有何永进是本土湘西人,理所当然地让他走在前面,明知山前村里面的人统统死绝了,但是我们三个不知道怎么了,不约而同地把登山杖举了起来,时刻防备。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村居。假若在其他地区,只要不是罗布泊之类的,几年无人烟,老早就长满了草木。但是这里与其说的村里人都死绝了,还不如说是整个村子都死掉了。我看不到一只野鸡、一只野狗,连地上长的野草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偶然才有一阵风吹过石头隙缝,发出嘶嘶的惨叫。

    走了五六步,我窥视着民居,突然举起手低声喝道:“等等!”

    何永进、郭熙明两人戛然止步,看着我走进一间村居。这间村居的房门老早破败不堪,我轻轻一推,哗啦地就倒下,扬起一层烟雾。我穿过烟雾,走进里面。和许多贫困的山村居民一样,里面是集食宿一体的房子,石床就在灶台旁边。我之所以走了进去,是因为看到石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明知极有可能是死人,但是经不住好奇还是进来看看。

    果然在石床上侧躺着一个人形,背对着我,衣衫上布满灰尘,看衣服,应该是一个女人。我上前小心翼翼地登山杖一钩,女人的尸骸转了过来,突然咔嚓一下,一样东西掉了下来,我一呆,愣愣地看着地面,竟是一具小小的骸骨。

    原来这女人是怀抱着孩子一起死去的。

    女人和孩子老早化作尸骨,空荡荡眼窝一起凝视着天空,诉说着恐怖的经历。尸骸我见多了,不觉得很可怕,凑近女人是尸骸,挑开衣衫,仔细检查了一下骸骨,这才走开。

    何永进在门口迎接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不是什么僵尸咬死的!”我摇摇头说。

    何永进说道:“僵尸杀人,实在过于玄奇,如果是我,也是不大信的。你看出来了吗、他们是怎么死掉的?”

    我的眉毛不由得卷了起来,说道:“非常奇怪,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不像是瘟疫袭击。而是一下子就死掉了。就像有种看不见的杀人武器,杀人于无形,实在太奇怪。”

    何永进叹道:“反正也不管我们的事情,走吧,去找找坟墓。”

    山里人为了节省土地,一般都把死人的坟墓都迁葬在一片固定的山地上。我们走过村头,就看到了坟墓区,一边是比较整齐的坟墓,另外一边却是尸骸乱放的乱坟岗。何永进的妹妹既然是被人买来殉葬,自然是安葬在坟墓区里,我们一块块地看着墓碑,倏然眼前一亮,前面一方墓碑,上书:爱子某某儿媳何水仙之墓。

    “就是这里!”

    何永进激动地不得了。

    三个人当下脱下了外褂,拾了几样家么,就开始干起盗墓贼的勾当。我倒是无所谓,帮战友一把,可是郭熙明苦了,这个家伙原本以为我们来找宝贝,但是想不到是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无奈之下,也只得干了起来。三个人大男人力气大,加上山村小墓,埋葬的也不是很深,不过片刻,就挖出了两口棺材。当登山杖一把撬开棺材盖之后,何永进身形顿时定住,脸上神色呆滞,因为他看到,棺材里躺着两具尸体,尚未腐烂的衣物清楚的显示,这是一男一女。

    何永进痛苦地蹲下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捂着额头哽咽。我长叹一口气,他们兄妹情深,这远远不是我这个孤身一人的光棍所能体会。我把目光移向女人的骸骨,按照常理推断,等下何永进定然将其捡起来,收拾回家安葬。我细细盯了一眼,突然大叫道:“不对,这女人不对,绝对不是你妹妹!”

    “什么!”

    何永进顿时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我指着女尸裸露的牙齿说道:“从这幅牙齿的磨损程度来看,这个女人的年纪绝对超过八十岁,怎么可能是你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妹妹呢?”

    何永进顿时陷入迷茫中,口中喃喃自语:“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百二十一、星

    嘿!老母鸡换鸭,真***邪门了!怎么回事?

    我扭头看到何永进一直苦苦思索,额头冒出丝丝热气,面颊通红如关公,浑身上下不住轻微地抽搐,竟然是有些思想过度,走火入魔的情形,若不再及时抢救,极有可能像是工作超标的电动机一样,冒烟烧坏。于是我急忙上面安慰道:“老何,我看另外一具棺材里的尸体是个年轻男子,颅骨顶部骨缝还没有愈合,死的时候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而所谓配冥婚,总不可能是配这个老太婆吧?既然不是殉葬,说不定就是男死尸他妈。由此有一件事我们可以确定,你妹妹尚未有死亡的证据,祝老板很有可能就是你妹子!”

    何永进猛然一震,顿时从迷茫中清醒,面露惊喜的神色,大笑道:“也对啊!我们过来的目的,就是确认我妹妹死生。没有尸骸,就不可说她死掉。祝老板极有可能便是我妹妹,但是因为某个原因,而暂时不能与我相认。哈哈!”

    何永进想通了问题,立时心情舒爽,浑身一下子就年轻了四岁一样,容光焕发,那种忧愁悲哀的黑雾从他身上无影无踪,回复了当年开朗战士的模样。

    我们在废墟村子里休息了半刻钟,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可是身上没有一片食物,统统在和骷髅怪打斗的时候丢个一干二净。我们既然已经办完事体,径自回家,除了郭熙明怏怏不乐,每个人都高高兴兴,脚步都加快了两倍。我们有意避开那个鬼林子,虽然多绕了一圈,但是白天走路到底方便,大概到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回有间集镇,甫一入有间旅店,我就忍不住大叫起来:“无双在吗?我饿死了,快快准备酒菜。”

    无双正无聊地坐在柜台上看报纸,听到我的呼叫急忙站了起来,这小丫头对我颇有好感,见我风尘仆仆,拿起笤帚独在我身上拍打灰尘,把其他两人妒忌地不得了。我嘱咐无双弄点吃的过来,自从昨天晚上开始,肚子里滴水粒米经过。

    现在时间快到开饭时间,食材丰富,无双知道我们饿急了,片刻就带来几样方便的小吃,我们三人就在客厅里围坐在一起,大刺刺地吃喝起来。正吃喝得欢,忽然耳朵一痛,回头瞅去,却是林白水满面怒容对着我,骂道:“死鬼,留了一张纸条就跑了出去,一夜一日不见,你想急死老娘?”

    林白水平时脾气没有那么暴躁,只是怀孕之后,天知道有什么性情变化。我忍下脾气,说道:“这个,实在是有事情!”

    林白水瞟了一眼何永进,知道我便是为了他,于是把我耳朵放下,哼哼哈哈。何永进知道得罪了我老婆,只是因为刚刚得知妹妹可能无恙,心情极好,当下笑道:“真是抱歉了,林女士。你不知,我们班长可知最愿意助人为乐的,你能嫁给他,真是十辈子的福分。”

    林白水稍微把脸色好看,我又看到黎明申过来,他走了两天,不知道情况如何。

    黎明申惊喜地说道:“已经破解了!”

    我大喜,问道:“什么,这么快。古代僰人的文字不是已经失传了吗?据我所知,破译一种文字可是非常困难的。你说说看,怎么破解的?”

    黎明申犹豫地看了一眼在场的何永进、郭熙明和无双等人,我笑道:“但说无妨,这又不是军事机密,又何必遮遮掩掩。”

    黎明申点点头说道:“好吧,这次能够破解僰人的秘银之图,说来还是拜托此次得到的秘银之图上的汉字拼音注释。我们都知道,僰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通常用图画记录或者者发音相似的汉字来记事。我回答张家界之后,想到僰人既然是蚩尤的后裔,那么当然与三苗民族关系密切,所以请教了武汉大学民族语言方面的学者,经过和苗族语言、白族语言等的对比分析,终于破译出我们才得到的秘银之图上面的汉字意义。”

    我问道:“那他们说什么?”

    黎明申神神秘秘地说道:“秘银之图,其实就是一张星图!”

    “星图?”我开始不明白了,问道:“怎么是张星图,你说说看,为什么?”

    黎明申说道:“僰人的生死观念完全与我们相反。我们以为,若是人死之后,上天才是入天堂,下地才是入地狱。但是僰人观念恰恰反之,他们以为,越靠近地里,越接近地堂,越靠近天边,越接近天狱。他们把棺材悬吊到悬崖上,一来是为了防止死尸作祟,另一方面,确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思想,要值守天狱。那一口口棺材,就代表天上的一颗颗星星,我们只需对比天上的星座和地面的棺材,就可以了解方位了!”

    我一拍桌子笑道:“真是太棒了。那么可以确定僰人秘银之所在了吗?”

    黎明申点点头,说道:“基本可以确定,只要沿着‘银河’走,就可以找到传说中的秘银了。”

    我一呆,反问道:“银河?”

    黎明申说道:“不错,正是银河。你以为山区里都是大山,其实大河的源头都在山中。在湘西,有许多条河流,只是因为分岔极多,加之大山茫茫,极易迷路,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沿着河流前进。而我们只需要对照星图,沿着某条‘银河’前进,就可以轻松找到秘银矿了。”

    我转念一想,确实有利。古代交通不发达,开采银矿的后,大宗银两是如何从山间运出来,倒是一个麻烦,若是通过河流运输,却是方便多了。该死,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不然老早就可以找到秘银了。

    郭熙明听到我们秘银秘银的称呼,眼珠都绿了,大声叫道:“什么秘银?我也要参加?我赞助,我赞助十万人民币!”

    我和黎明申古古怪怪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个台湾冤大头,看来又得出血了,而且是白出的。

二百二十二、鬼船

    我们本来以为,既然是在湘西山区,自然都是崇山峻岭了,因此预备了不少丛林探险考古的专门设备。但是哪里料到,计划也会在中途陡然被更改,居然得跑到水里去。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外来人,就连黎明申这个土著也根本不曾预想过,他先前打算自己掏腰包购买设备了,这时突然冒出了一个冤大头,能不喜哉?当下一点也不客气,知道我是水陆两栖部队出身,细细讨论一遍,足足写满了两大张白纸的物品采购列表。

    当郭熙明看到白纸上罗列的数字时,直冒虚汗,心疼得几乎立即昏厥,但是这家伙好歹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胡子,风险越大收益越高,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老老实实、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了钱财。

    我和黎明申罗列的物品一时在张家界这个小城市还采购不到,只得托人到长沙去采集,这样又拖了两三天功夫,在这段时间内,我成功地说服林白水不要随我们前去。我可不敢拿她和未来的孩子开玩笑。其余闲暇时刻,我便和黎明申细细讨论路线和细节。大概一个礼拜后,我们所需的物品一一运抵,其中最重要的是两艘小汽艇。

    我们考虑到山区的河流不会非常宽大,所以汽艇也是颇为袖珍,每只汽艇长五米,宽两米半左右,可以乘坐六个人。我们包括黎明申、何永进、郭熙明一共四个人,又招募了四个民工,加起来八个人。这八个人分为两组,我和黎明申一组,外加两个民工。而何永进与郭熙明加两个民工一组。汽艇其他地方放置探险用的物品和食物药品。如此准备充分之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告别林白水,黎明申与何永进告别风骚的老板娘,一起踏上未知的旅途。

    我和黎明申一组的汽艇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一只汽艇保持十多米的距离跟随,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一直以不住时速十公里的速度在河里缓缓行驶。湘西自古便是一片荒蛮的区域,自从上古黄帝战胜蚩尤之后,此地向来为蚩尤苗裔所占据,自北宋时开发湖广,也因此地山高林密,土地贫瘠,蛮人不服王化,弃之不理。由于没有人类的打搅,这里的森林始终保持着原始状态,从河流两岸望过去,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竟然无法再深入半尺。据我所知,这些河流发源于高山,流向平原,却没有汇入大江大河。因水源有限,河流规模亦是不大,不过十多米宽,抛锚测量五六米深而已。若是在江南地区,如此小河,老早干涸化作小溪。幸亏树木扎根河岸,保持了水土,河流为此没有淤塞。

    这条小河就如我们遭遇的其他森林一样,像是死一般的寂静,河水清清,看不到半条鱼,半株水草,不禁叫人啧啧称奇。据黎明申讲道,虽然这条河流水量颇大,灌溉农业绰绰有余,但是当地土著传说河水是上古时期蚩尤死之前留下的血,宁可饮井水,也不敢吃半点河水。有外来的人不信邪,饮了河水不久,即可暴病身亡。我当然不信这套玩意,但是还是尝试了一下,用手头的仪器化验一下,发现硫含量超标,喝进肚子,时间久了,确实会出人命。据我所知,银一类的金属,喜欢和硫结合,这条河流,果然与僰人之秘银有莫大关系啊!

    这一天我们徐徐前进,不过走了几十公里,见日头西下,便登陆了岸上,支起帐篷,捡了柴火烧起火堆,大家拿出食物,或烤或炙,犹如在野外郊游一般,不亦乐乎,唯独缺了好酒。折腾到半夜时分,各自钻进帐篷入睡。

    我躺在帐篷里,感慨万分,眼下丛林里的感觉,仿佛回到了硝烟弥漫的越南战场,让我在叹息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保持了一份警惕心。我握住雪亮的狗头砍刀,闭目养神,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猛然一怔,陡然弹起,立即操刀砍向外边。

    叮当!

    火花四溅,外面的人反应甚快,低声叫道:“老朱,是我!”

    “老何?”

    我收起狗头砍刀,在没有月的天空下,我慢慢习惯暗光,看见何永进面色忧愁地盯着我,手里的狗头砍刀一收了起来,我忍不住骂道:“大惊小怪,要不是你自己反应快,老早被老子砍了。什么事情?”

    何永进犹犹豫豫地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跟着我们?”

    我摇摇头,说道:“哪里有人能够跟着我们?我们是坐船的,在河流上,视线毫无遮拦,一目了然,哪里能够跟踪。”

    何永进却又是畏缩地说道:“不,我确实是感到了,有人在跟着我们。你在前面可能不知道,但我在后面,一直有一股强烈的感觉,有个人——不不——更像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跟着我们。那种感觉,我们一起去山前村的时候,就始终能够若有若无地察觉,直到回了有间集才消失。但是现在又出来了!”

    我晓得何永进生长在丛林里,生物本能地触觉比我还灵敏,为此他在越南战场上如鱼得水。纵然如此,我还是上前摸摸他脑袋,推了一把骂道:“走,睡觉去。”

    何永进面色张皇,见我神色坚决,悻悻走开了。

    我赶走了何永进,觉得肚子里涨得厉害,就拖着狗头砍刀来到河边,解开裤带哗啦啦地释放感觉。河边夜里凉风厉害,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转身离开,身子猛然僵住,因为我居然听到叮叮当当的丝竹声。

    奇怪,这里明明只有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有丝竹声?莫非是谁带了收音机,忘了关掉,所以放出来的。可是这声音清脆,仿佛现场演奏一样。

    我不由得好奇地缓缓回过头,我看到,在河里飘荡着一艘美丽的画舫,就和我们在颐和园里看到的石舫一样美丽的船只,上面***通明,丝竹悠悠,觥筹交错响声不断传来,仿佛正有人在哪里带着一帮歌姬在开筵席。

    一个贫瘠的山区,有什么人居然有此能力弄来一条不亚于游艇一般的画舫招摇呢?莫非,这是鬼船!

二百二十三、村落

    想到眼前的画舫极有可能是一艘鬼船,我不禁瑟瑟打了一个寒颤。鬼船我也是听一些常年海外航行的船员说过,在茫茫大海上,时常会碰到空无一人,却仿佛活了一样的船只,名曰幽灵船。至于陆地的江河湖海,除了鄱阳湖在抗战时期出现一艘日本军舰神秘失踪的怪谈外,另外的河流极少显现鬼船。

    我死死盯着鬼船,暗暗把手里的狗头砍刀握紧,明知对付鬼怪刀子没有什么用场,但是手里有刀,心理有了依靠,总甚于无聊吧。我瞧着鬼船慢慢向岸边靠拢,耳边那丝竹声响阵阵,越发响亮,可是看过去船上空无一人,当真如一群看不见的幽灵的举行宴会。

    “咚!”画舫撞在岸边,哗啦啦的抛锚声响起,就此靠在岸边不动了。我狐疑地盯着鬼船,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心里害怕,却非常好奇,终于忍不住跨出一脚,踏在甲板上。

    我跳上画舫,船只轻微地随着水流左右摇晃,使得我身子也微微晃动。我扬扬手里的狗头砍刀,仿佛威胁看不见的敌人。这种狗头砍刀类似于尼泊尔的弯刀,传说是从上古时代就传衍下来,刀身就如一把普通的弯曲大刀,只是刀刃却是逆的,在原先刀背的地方,刀背亦反之。这种结构砍杀极佳,犹如刀刃有个天然地向内弯度,一旦斩中,根本无法逃脱。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画舫客舱。画舫是一种古代的游艇,比之远航的宝船,结构简单多了,不外乎中间是客舱,尾巴掌舵,前面则是厨房,而客舱占画舫面积的三分之二。越凑近客舱,那丝丝入耳的悠扬音乐越发清晰,但正当我跨入客舱的时候,丝竹声、觥筹声戛然消失,我一呆,怎么回事?

    我四下里环视,客舱靠近船尾一侧是一张圆桌,供客人们休息筵席,对面这是一小片空出的场所,容得歌姬弹奏演唱。我晓得这船有猫腻,但是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是不是生人气息太旺了。

    我后退几步,空着的左手猛然被什么抓住,我顿时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随手就把狗头砍刀向后挥去。这一刀在我吃惊的时候绘出,我原本就是一个大力士,这是更加凶猛,只听咔嚓一下,我随着扭腰挥刀的动作把脑袋转过去,竟然看到我是一刀把一个抱着琵琶,穿着妇人衣服的骷髅头砍下。

    我大骇,踉踉跄跄倒退,退到圆桌边,回头一打量,又是吃了一惊,看到居然有六七个骷髅正穿着衣服,端端正正坐在圆桌边,或饮酒,或鼓掌,仿佛还在举行筵席。

    我越发惶恐,忍不住就挥动狗头砍刀,见一个骷髅就砍一个,神智竟有些迷乱,突然耳边如暴雷般地喝道:“老朱!班长!”

    我一呆,摇摇头,定定神,却看到何永进在岸边焦急地看着我。我再一眯眼,开眼时候看去,哪里有什么画舫,我居然站在一口棺材里。我一怔,条件反射地跳了出来,弹到岸上。那棺材浮在水面上,原本靠岸是受到水流冲击,被树根绊住,这样叫我用脚一蹬,顿时沿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何永进看我眼神有异,我惊恐地问道:“老何,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看到一艘漂亮的画舫,上面没有一个人,却演奏着音乐,所以上前看看。但是一眯眼就变成了棺材,怎么了?”

    何永进圆鼓鼓的眼珠瞪着我,半晌才说道:“前面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后来我听到呼呼的砍刀声,心里觉得有猫腻,就爬出来一看。不得了了,我看到你像是疯了一样,站在一口空棺材里,猛烈挥刀,好像在砍什么敌人一样。”

    “然后呢?”我焦急地问道。

    何永进吞了一口唾沫,说道:“然后我就看到突然从对面闪出一个人影,接着一团红光飘过来,落在你头上,轰的一下爆炸了,像是那种过年时候放的小花炮。我心里急了,拼命大叫,你一下子就醒了。”

    我倏然回头,看看对岸有无异状,却看到一个遥远的红色小点渐渐消失。

    何永进亦是凝视着那个红点,说道:“我不是一直说过,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似乎便是这个人吧。但是——这次他好像救了你一样。”

    这个红色的人,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上次在悬棺谷那里,看守棺材干尸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可惜让他跑了。他究竟是谁,这次居然来救我了,奇怪……

    我心事重重,回到帐篷里也睡不着觉,到了天亮钻出帐篷。我没有告诉黎明申等人,也叫何永进守口如瓶。

    如此我们对照着地图和指南针,沿着河流继续前进,弯过几个岔口,穿过一个湖泊,如此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昏暗,黎明申满面疑惑地说道:“奇怪,对照地图,我们明明到达了僰人的秘银矿藏所在地了。”

    我站在船头,用高倍军用望远镜极目眺望,心里也暗暗着急,突然眼前一亮,在望远镜中,隐隐约约看到丛林里掩映了一间房子的模样,再仔细眺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村落。可是根据资料,本地根本没人生活,那么只能是几百年前僰人开采银矿所遗留的残骸了,我顿时大喜过望,叫道:“快看,前面有村庄,那就是僰人的秘银!”

    黎明申大喜之极,急忙从我手里抢过望远镜,一边盯着远方的村庄,一边发生招呼民工驾船过去。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桃花源记》里的渔夫发现了传说中的桃花源一般,欢呼雀跃。

    这便是僰人的遗迹,明朝时期山地的木制建筑,错落有致,从房屋的多寡来推断,僰人当时的人口不会少于两百户的。我们这时正驾船在一个人口开凿的湖泊港口里,顺河水直下。这里相当隐蔽,单不说河流错综复杂,就是茂密的森林也是天然的隐蔽处,难怪明朝大军一直无法找到。

    明天又得开会,无法更新。

二百二十四、尸庙

    我们熄灭了汽艇的发动机,依靠方才螺旋桨产生的动力惯性,缓缓靠近港口码头,但是汽艇头部甫一触及码头,就只听咔嚓咔嚓的响声,那木制的码头竟然一下子就被撞碎,使得汽艇头部大半陷入其中。我吃了一惊,我们航行的速度并不快,加上又关了发动机,那点惯性的力道连寻常的树枝也无法折断,怎么瞬间就穿入加固过的码头里面,由此可见,这里实在是真的很久没有人来整修过了。那码头上一条条大腿粗的木头看似牢固,实则外强中干。

    如今汽艇被卡在码头里面,动弹不得。而码头的坚固程度我们又是见识过了,实在不敢拿自己前去冒险。我只能跳下河里,河水不是太深,大概刚刚过腰。其他几个人就照着我的样子依次跳入河水里,爬到岸上,拉住缆绳,合力把汽艇从码头中拔出来,栓到一棵树上,这才能稍微放心一下。

    后面的汽艇经过我们提醒,弃码头不顾,而是小心翼翼地靠到岸边,依次跳上岸。

    我抬头眺望眼前的僰人村落,这是一个颇具有防御色彩的山寨。我们登陆了岸上,迎面就是一座巨大的木门,约莫有五六米高,七八米宽,木门两边延伸开去,都是一段段涂了桐油的圆木围墙,既放火又防水。木门之后隐隐露出两个瞭望塔,可以居高临下射箭。而我们从码头登陆到木门之间的一段距离,都是一片空地,除了一些小草,没有任何树木,毫无遮掩,若是入侵,定然被瞭望塔上的弓箭手射杀成刺猬。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在冷兵器时代,这却是是一个出色的防御工事,可惜明朝的时候世界便已经进入热兵器时代,这种木门,叫一门山炮一轰,立时即被轰塌。僰人军事思想如此落后,难怪很快便被朝廷大军剿灭。

    黎明申已经急不可待地想马上冲进去,我拦住他,摇摇头说道:“不急,你叫众人把船上的物件搬到岸上来,我和你带上几样趁手的武器,一起前去探探。”

    黎明申点点头,便招呼民工搬运货物,而我叫郭熙明和何永进留下看守。我顺手抓了一把猎枪,这是一种双筒散弹枪,近战威力极大,距离一远就不行了,若是有五六步枪就好,半自动的也行。可惜这里毕竟是山区,没有较大威力的武器。我把狗头砍刀别在背上,招呼黎明申一起走过去。

    我们靠近了木门,从近处打量,木门上包裹了一层铁皮,但是已经锈迹斑斑,木头也多处受损折断。木门是两扇门从中间合拢的,只能把背后的门闩拿掉,才可开启。我见木门不是太高,背上猎枪,便想施展一手越南战场上练就的爬树绝技,哪知双手方触及木门,轻轻一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木门震落倒地,吓得我目瞪口呆。

    我苦笑一下,这玩意年代久远,又风吹雨晒,根本和纸糊的一样脆弱了。

    我们跨过木门,便正正式式地进入僰人遗留的最后一个村落了。眼前是一大片木屋,按照同心圆的结构分布,外层的房屋矮小,多位单层单间,由外逐步向内延伸,房屋的质量和高度越来越好。我粗粗推断,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军事防御,二来和等级有关,中间最好的屋子里,估计住的人不是大巫师就是长老。

    我和黎明申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向中间的房子靠近。说来也奇怪,所有的房子都紧紧地把门锁上了,好像只是村子里的人一起去种田了,还没有回来罢了。但是据我所知,当年朝廷剿灭僰人甚烈,躲在僰人最后基地里面的人们,若是得知自己的家园老早就被毁灭了,定然是惊慌失措,呼天抢地,然后忙不迭地收拾家么搬到更深的林海里去,根本没有打算回来,哪还会记得锁门?

    我一时也没有心思破门而入,细细探究一番,只是跟随着黎明申前往那栋中间最华丽最高大的房屋。这是一间颇有汉族庙宇风格的建筑,砖石结构,共三层楼,七八米高,飞檐翘壁。庙宇外表的红漆老早脱落,斑斑驳驳,仿佛是一个沧桑的历史老人的面颊。正门是一座黑漆漆地木门,当黎明申接近木门的时候,轻轻按住,向我笑笑,意思是这玩意定然也是一推既倒。

    但是黎明申推了一下就变颜色,然后施展浑身力气推门,把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半晌终于放弃,讪讪说道:“真他们的有病,别的人都是一推就倒,唯独这门好像后面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我哈哈大笑,说道:“可能真的堵了一块石头呢!”

    我把猎枪背在肩上,把双手按在木门,稍一使劲,就发现木门后面真的有什么堵住了。若是没有堵住,即使是铁栓,凭老子的力气,亦可推倒。我收回双手说道:“看来真的推不动,我们走走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窗户,爬进去再说。”

    我们顺着庙宇右边绕过去,想找一座窗户。窗户没有找到,却在庙后面看到了一个邪门的东西。只见后面以石块堆积了一座石阶,直通第二层。我凑黎明申看看,两人都是面面相觑,真不懂僰人在搞什么鬼。好东东地有正门不走,偏要走后门,而且是第二层的后门。

    我稍许细心了检查了一下,这个石阶上并没有什么机关,于是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上去,来到二层。庙宇的二层亦是有一座木门,不过这座门就简单多了,叫老子一脚轰然地踢到。

    我把脑袋钻进二层的庙宇里面,虽然这是模仿汉人的寺庙,可是里面空空荡荡,既没有供奉佛祖,也没有崇拜太上老君,倒是看见中间有一个空荡荡的三角形大洞,黑漆漆的,直通第一层。

    这是干嘛?

    这僰人也忒没意思了,这地上的一层楼,非要在上面绕一圈才能进去。真麻烦。

    这时黎明申解下了手电筒,因为我们差不多是在傍晚到达僰人的山寨,黎明申怕暗掉看不见,所以带上了手电筒眼下正好派上用场。我们凑到三角形大洞口,朝里面往下去,黑乎乎的一片,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檀香味。黎明申把手电筒光柱打下去,似乎下面是很多圆乎乎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

    “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是骷髅?不对!根本不是,骷髅不是这样的,好像上面还有东西覆盖着。

    黎明申把手电筒调到最大,正要照下去,忽一阵阴风吹来,也不知道怎么地手一抖,手电筒便直直地落了下去,那光柱不住来回打转,时间短暂,但是把里面照地清清楚楚。我们两人倏然一震,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下面,犹如兵马俑一般,站立着无数干尸。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把木门也堵上了。这么多干尸,僰人究竟要干什么?

二百二十五、房梁

    我和黎明申顿时犹如中了定身法一样僵住,动弹不得,眼珠凸凸地凝视着底下的尸骸人头。我们曾经预想过,这里可能是僰人秘银矿藏的入口,也可能是一个神秘的祭坛,哪知眼前看到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里面埋藏了无数具尸骸,粗粗估算一下,竟然不少于三千多具。僰人生死观念和我们相反,认为上天才是正常的殡葬仪式,但是如此众多的尸骸却堆积在庙宇底层,这种情形颇为奇怪。

    我低头打量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干尸人头,手电筒掉下之后,一时没有破碎,明亮的光柱向上照上来,使得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几个干尸的面部表情。他们虽然已经死了几百年,连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蚀,可是临死前的表情却一一留了下来,或悲伤,或安详,诸般神情,唯独没有恐惧害怕的神色,说明他们在死得时候非常安详,乃是自然死亡。如此推测起来,这里似乎就是一个僰人的公墓了?

    我有点不大相信,同时心里暗暗后悔,要是林白水过来的话,以她对古代民族宗教的研究,必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却无法猜透僰人的含义了。我再看看黎明申,我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些尸骸,过了半晌才说道:“我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几十年来对历史的研究,那么僰人的民俗已经摸熟摸透了。如今看来,才是刚刚进入门道。据我所知,僰人盛行悬棺,却从未听说过他们的这种木乃伊葬法,不知道是何用意?我只能推测,这里的干尸,不是一下子增加的,而是一天天积累起来,有的前后相差近三百年。”

    我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哦,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干尸是一天天聚集起来的呢?而且推测相差三百多年?”

    黎明申说道:“我看到,这些尸骸,由远及近,越是离我们远的地方,那些干尸损毁就越加严重,越是靠近这个洞口,干尸就越发新鲜,所以我是推测不是一下子填满,而是一天天增多的。至于相差三百多年,我是通过森林中干尸的损毁程度来推断的,看最古老的干尸,大概就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我总觉得这个庙里透着一股子邪劲,或许是死人太多的缘故,就算世界人没有鬼,那么多死人聚在一起,也觉得叫人透寒气。我和黎明申马上逃之夭夭,回到岸边,岸边的郭熙明一边指挥民工搬运货物,一边急忙问道:“两位,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我刚想张嘴,转念一想,想到初次遇见郭熙明的时候,他正要盗窃僰人尸骸,于是说谎道:“有,我们发现了三千个人身体积那么大的白银俑。”

    郭熙明骇然,失色叫道:“什么?三千个人身体积那么大的俑,全是白银?发了,起码有几千吨!在哪?给我看看!”

    我指点一下,瞅着他乐颠颠地背阴,暗自偷笑,黎明申知道我不怀好意,但是鄙视郭熙明的人品,故意不点破,由他出丑。过了片刻,果真听到郭熙明一声惨叫,满面煞白的跑回来,结结巴巴惊叫:“屁,什么白银做的,全是干尸!”

    我故意愕然说道:“哦,你不是说过吗?一具干尸,差不多可以换几百万,不是相当于一个干尸同体积的白银俑吗?”

    众人这才哈哈大笑,郭熙明虽然不满,但这时极其需要我,当下也忍了下来。

    我见天色已经不早,日头落了下去,只余下一丝彩霞,天色将逐渐黯淡,于是开始寻找今天的落脚点。岸边我是不大放心的,唯恐又出来什么鬼船,于是叫大家合力把汽艇也拖到岸上,用绳子拴住。然后大家点亮汽油灯,朝村庄里进发。我们自然离那几千具干尸的鬼庙远远的,挑了几间看上去不是非常破旧的木屋住进去,还是按照原来的那种汽艇形势分配。

    我和黎明申住在一个单间的小木屋里,这间屋子推算起来,建成也已经有百年,虽然僰人在木制品上技术非常先进,涂了桐油进行防腐,但是毕竟日子久远,走进去便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方才黎明申说过,他推断这里最古老的干尸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我顿时心里起疑,也留心注意了一下,看到这里的房屋最古老的也起码有三百年历史了,房屋老早就踏倒,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提醒着人们注意这里有人居住过。而最年轻的房子差不多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这符合我们的推断,当年僰人最后一只部落,依靠秘银矿藏的隐秘,躲过了朝廷大军的追杀,平静地生活了数百年,但是到了一百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一时想不通,也懒得想,这些恼人的问题,还是叫林白水出面好。我今天就安安心心休息一下。这间屋子百年前的木床我可不敢睡,就拎起随身携带的睡袋,铺在地上,与黎明申一样,凑合着睡觉。睡袋狭小,非常不舒服,自然是仰天最爽,我暂时睡不着觉,盯着天顶看,天顶上孤零零地横着两根房梁和椽子,细细一看,房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凸了出来。我一愣,从睡袋里钻出,黎明申好奇地问道:“朱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抬头仰视着房梁,说道:“上面有什么东西?”

    我看房梁也不是太高,运足气力,猛然纵身一跃,右手已经触及房梁,顿时摸下一样东西,捏在手心里,摊开一看,却是一张常见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许多汉字语音,这张草纸,看上去竟然和秘银之图有七八分想,我吃了一惊,呼叫黎明申:“黎先生,你过来看看,有重大发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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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水起(小说520)介绍:
历史,是时间的女儿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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