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借势发作
御星兽一抬头，口中有无数黑红二色的细密丝线仍在武远山的枯尸中。
黑红丝线涌到伤口处，一股脑涌出。黑红二色之间包裹着一道白光，其上笼罩着一股隐隐青气，其中则是滴溜溜转动的一枚金丹。
这就是武远山的根本灵光与金丹，他的神魂被压在根本灵光中，根本无法显化。
张口猛的一吸，黑红丝线裹着这道白光，直直的落向御星兽口中。
“啧。”
御星兽正要吞了武远山的一点灵光，却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略略犹豫了一下，那黑红二色的丝线四散而去，回到御星兽口中，放过了武远山的灵光、金丹。
那金丹带着灵光神魂一个跃动，就要破空而去。
武远山肉身虽死，神魂被压制到了不能现形的状态，但本身意识却还十分清楚。他自知身陷险境，此时再不逃命只怕就彻底没了机会。
斜刺里忽然闪出一道血光，遮盖四方，势如闪电，飞扑到了这即将破空而去的跃跃白光上。
血光中生出重重消磨之力，直冲武远山的神魂根本而去，将他的意识搅动的一片模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七没轻轻放过武远山的道理，但就这么杀了他，也实在是有些浪费。他用万生辟命刀将武远山的神魂收了，以备日后好好询问。
神魂不在，那一枚金丹也就失了支撑，直坠下来。许七伸手接住，把玩着那一枚滴溜溜金丹，似笑非笑的看着灵龙真君，并不说话。
“好小子！”
灵龙真君瞥见许七那笑容，顿时借势发作。双手一拍，两柄龙纹囚龙锏便拿在了手中。
一指许七，灵龙真君沉声道：“小子，你害我好友，还不给我偿命来！”
众人都未料到御星兽会生出这样的变故，竟将武远山直接吸成了一具干尸。不过左右想想，这也该是许七暗中对御星兽下了命令，御星兽才会吞噬武远山。
死了一个武远山，灵龙真君根本不放在心上，此刻不过借势发作，要将这没了用处的许七一下杀死。
双锏一绞，灵龙真君挥动双锏，直奔许七天灵盖而去。若是砸中，必要让许七立刻血肉成泥。
“怕你不成？！”
一声冷笑，许七身如闪电，避开双锏的攻势，一百八十个窍穴一起运转，将窍穴中的焚血化神刀激射而出！
数十道焚血化神刀斩中囚龙锏，将其中暗含的元神斩杀。其余道道焚血化神刀直似暴雨一般，向着灵龙真君肉身上攒射。
灵龙真君出手就是奔着要许七的性命，许七也不含糊。若是这焚血化神刀斩中灵龙真君，虽还不能立刻斩杀他的元神，但也能去他半条命。
两人一交手便出了杀招，带起无边巨力，阵阵罡风，将这桃花相拥的凉亭立刻毁了。
许七和灵龙真君交手的同时，桃花仙和莫问清风便远远的掠开，免得被卷入战圈之中。灵龙真君那一双囚龙锏有不小威力，即便元神修士沾上，也难以消受；许七的焚血化神刀更是直接杀伤元神的凶狠手段，若被波及，那可是大大不妙。
见凉亭毁在了二人手中，桃花仙柳眉微皱，却并不言语。
许七和灵龙真君进退争锋，各自施展手段、变化，打出了火气。
白虎剑光、紫火混雷刀、焚血化神刀交织斩出，当真如同刀剑洪流，往灵龙真君身上招呼。
灵龙真君双锏将周身护持的密不透风，但凡什么手段杀来，都是一锏打的粉碎，不能伤及他本身分毫。他的元神稳守在肉身之中，只凭肉身施展双锏，让许七那焚血化神刀也无处施展威能。
灵龙真君忌惮许七那诡异莫测的焚血化神刀，许七本身境界不足，也将肉身在气身、血虹之间来回变化，与之游走争斗。二人一时间难分胜负，但所到之处都彻底遭殃，不成个样子。
短短数个呼吸之间，方圆五百丈已是狼藉一片，草木成灰，土石崩裂，泥土焦黑，砂石化作琉璃。
桃花仙微微摇头，嗔道：“这两个人好没遮拦，若是由着他们争斗下去，我这好不容易经营出的景致就全毁了。”
“是要拦一拦。”
莫问清风也在一旁观战，听桃花仙言语，略略沉默，说出这么一句来。
话音未落，他背后的的紫电长剑化作一道电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巨剑。
“二位！”
一声高喝，紫电巨剑向着两人当中斩下：“暂且罢手吧！”
紫电巨剑带起滚滚风雷之声，所到之处电光乱闪，火光飞溅，罡风如刀如剑。
两人正斗在一处，却见莫问清风忽然出手，正往二人交手之地轰来。二人各出手段，一时间也腾不出手来应对这摩天巨剑，实在不得不避。
二人对轰一记，也不管结果如何，各自运用遁术，向着两边退开。
摩天巨剑电闪一般的落下，将要落地时，却猛的一缩。那极强的威势、蕴含的巨力在这一瞬间立刻消失，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弹指间，摩天巨剑化作一柄紫电长剑，如一道闪电一般转折而行，飞回莫问清风背后。
见莫问清风收了这一剑，许七心中暗道：“这一剑若是轰下，寻常真身修士真是抵挡不住。没有得力的法宝还要与之硬抗的话，就是一条死路。这样的强横手段，莫问清风却能收发由心，这份修为着实可怕。”
灵龙真君虽然也是真身修士，元神有成，但却远不如莫问清风。对阵灵龙真君，许七还能与之游走交手，短时间内不显败象。但若对阵莫问清风，许七是绝没有这样的把握的。
灵龙真君虽然一直听闻莫问清风的名声，但却从未见过他出手。他自己也是真身修士，对莫问清风这同为真身的修士，多少是有些“不过如此”的心思的。
但如今亲眼见到莫问清风出手，灵龙真君是暗暗心惊，自忖自己绝无这样的强横的手段，还能这般举重若轻，收发自如。
到了真身境界，比拼的多是法门、变化，对天地之力的掌控，但究其根本，还在一个“力”上。
寻常拙力蛮力自是不足一谈，力量未足那也不必去说，那感悟到了天地道理，借着天地之力而成，超越了法门变化的巨力，才是真身修士的根底力量。
任你千变万化、法门无数，真身修士一剑斩来，巨力无边，一切变化、法门都要被彻底碾压。
看真身修士手段如何，战力如何，不必去听什么修炼心得，也不必去看法门变化，只看他一剑斩出便已足够。实力如何、心境如何、对天地道理感悟的有几重明白，又能操纵多少天地之力，就全在这一剑之中了。
灵龙真君收起了那一点轻视的心思，心中暗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莫问清风着实是超群的手段，真身境界内是无双无对了。”
收了紫电长剑，莫问清风仍旧是不发一言，双目微垂，似乎静心养神一般。
“两位何必争持？其中的事情到底怎样，还是得说明白了才好。”
桃花仙面带娇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周遭的狼藉焦土，娇嗔道：“你们可倒好，不说个明白就拼杀在了一起。你们拼斗也还好，我这辛苦经营出的景致可是受了无妄之灾。”
许七将武远山的金丹拿在手中，轻轻抛着，双眼望着远处的灵龙真君，似笑非笑：“我也奇怪，这事情和我没一点关系，灵龙真君又为何要对我出手？果然是护友心切不成？动作倒是太快了一些。”
许七这话说的恶毒，明白是说灵龙真君见武远山身死而不出手，却借势发作，点破他那虚伪根骨。
一边说着，许七四面环顾几眼，口中发出一阵“嘶嘶啧啧”的声音。
凉亭的废墟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土石一翻，御星兽从中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了一圈，双眼紧盯着灵龙真君，脖子上的鳞片微微炸起，做势欲扑。
二人方才争斗，却将御星兽埋在了凉亭下的。也是御星兽生就不凡，又得了武远山的一身精血壮大己身，正是巅峰状态，竟没在二人的战圈中受到半点损伤。
如今消化了吞噬来的精血，又听许七召唤，御星兽立刻破土而出。
它的感应虽还不清楚，却也把人认得清楚，知道灵龙真君正是敌人。
“哈？不干你事？”
被破土而出的御星兽盯着，灵龙真君心中也有几分忌惮。他凝神戒备，一指那做势欲扑的御星兽，喝道：“这凶兽听你号令，必是你让它暴起杀人，怎的和你无关？怎么，现在还要让这凶兽杀了我不成？”
许七并不搭话，口中“嘶嘶啧啧”召唤了御星兽两声，便见御星兽脖子上鳞片渐渐松下，转过身去，如一道流光一般，直奔许七肩头而去。
这小东西动作飞快，但掠行时不住的回头去看灵龙真君，显然是对他十分惦记。
让御星兽在肩头蹲着，许七这才对灵龙真君摇头道：“切莫以你的心思来揣测我。御星兽听我号令不假，但当时你可见我发号施令？在场的都是元神修士，洞见秋毫，感应分明。你可感应到我有任何异动？”
不等灵龙真君说话，许七冷笑一声，道：“问你这给真身修士丢脸的废物也是白问……桃花前辈，清风先生，你二人可有任何感应么？”
桃花仙微微摇头：“小哥儿说的不假，他的确没做任何事情。”
莫问清风抬眼看了许七一眼，略略沉默了几息功夫，这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忘初心
灵龙真君谋事不密，做事不成，桃花仙与莫问清风虽乐于旁观，却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帮灵龙真君一把的意思。
他们也的确没有感应到任何异样，没有诬陷许七的道理。
许七掌握御星兽，于众人而言的确不是好事。但换了旁人过来，却根本无法掌控御星兽。
两相权衡，还是许七这个选择更加合适。
当然，若真的能有一个合适的替代者，能够让御星兽与之亲近，那桃花仙和莫问清风也不介意助灵龙真君一把，杀了许七。
至于桃花仙的那点深深掩藏的心思，就另有一番筹谋了。事情终究是要做的，但未必非得是许七。况且许七也没那么容易控制，若非情势之故，桃花仙还真不想选择许七。
听桃花仙和莫问清风这么说，灵龙真君也没了说辞，阴沉着一张脸没个言语。
不必桃花仙和莫问清风来说，灵龙真君心里也十分清楚，许七的确是没对御星兽发出任何号令。他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杀了许七而已，只拿这个当作借口。
他本以为桃花仙和莫问清风会有一番附和自己的说法，一起将许七杀了。这样做事，才是灵龙真君心中最符合自己三个真身修士的做法。没想到，桃花仙和莫问清风根本不买账，不使他将这件事情做成。
“武远山之死，跟我没半点干系，是他自己招惹御星兽，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许七拿住手中的金丹，向灵龙真君道：“你再找来一个修士试试看，我绝不发一言，不动一个念头，看那人招惹了御星兽之后是生是死。”
御星兽为何吞噬了武远山的一身血气，将他杀死，许七也能琢磨明白一些：御星兽出世之后，所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也是从自己这里吞噬的第一口鲜血。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御星兽才和自己格外的亲近。
至于旁人，是得不到御星兽的认同了。
许七也算是彻底放了心：再来十个、百个未成元神的修士，想要亲近御星兽的话，都没有半点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桃花仙和莫问清风见了今日这情形，也会将这类心思断了。
莫问清风微微摇了摇头，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
他将灵龙真君的心思看的清楚明白，心中大是不屑，但也乐得在旁看个结果。今日这件事情既然有了结果，那也就没有多言的必要了。
继续闹将下去，也不能将许七杀了，更不能将御星兽抢在自己手中，那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灵龙真君痛失好友，的确也是令人惋惜的事情。只是这事情……实在和小哥儿没什么干系。”
桃花仙面带三分惋惜，道：“那御星兽，眼下也着实杀不得。灵龙真君暂息雷霆之怒，宽宽心罢。”
款款走到灵龙真君身旁，桃花仙搭住灵龙真君的手臂，道：“我来陪真君喝两杯酒，也算是个宽慰吧。”
美色在侧，灵龙真君心中便暗暗动荡，骨头都轻了三分。
这桃花仙的确是个美女蛇，但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女，实在让人心意潮涌。
“唉……”
灵龙真君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也罢，也罢！”
看了许七一眼，灵龙真君恨恨的说道：“有朝一日，我必然要同你算清这笔帐！”
许七正眼都不看他，自顾逗弄肩头的御星兽。御星兽吞足了鲜血，也无暇再咬许七，趴在许七肩头显得有些懒散。
深深的看了许七一眼，莫问清风也不言语，转身便走。桃花仙和灵龙真君携手而去，也同许七没什么言语。只是桃花仙临走时递给许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好说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这女人还真是个祸水。也罢，这祸水只要祸害不到我自己头上，管她去干嘛呢。”
心中暗暗琢磨了一通，许七也不多留，回到了居停的楼阁中。
在楼阁外布下重重六欲天魔所化的无形幻境，许七分出一道神魂潜入万生辟命小世界，另一道神魂驻守肉身，祭炼焚血化神刀。
和灵龙真君一番争斗，损耗了不少焚血化神刀，要一一补充起来。这焚血化神刀虽然十分损耗自身血肉精气，但许七肉身中蕴藏、沉淀着海量的血肉精气，倒也不怕伤及根本。
万生辟命小世界中，许七一拍白云碑，放出了被困在其中的武远山的神魂。
武远山还要张口求饶，许七却懒得听他聒噪，心念一动，便封绝了他的一切感应、识力。
运起搜魂秘法，许七将武远山的记忆看了一遍，对今日的事情便更加了解。
武远山本是东海中的一个散修，平日做事好坏参半，算不上什么正道人士。他昨夜里本要做一档子杀人夺宝的事情，不想却被路过的灵龙真君擒住了。
灵龙真君同他展示了一番手段，让他吃了些苦头，而后便说有件事情让他去做。至于这事情，灵龙真君也说的模模糊糊，只道让他和一个异兽亲近亲近，不必出什么力气。若是事情能成，那就是数不尽的好处；若是事情不成，那就是无数苦楚。若是不答应，那就一拍两散，灵龙真君杀人走人，不留武远山的活路。
灵龙真君话里说的虽然模糊，但也提及了许七，将要杀死许七的意思透的明白。武远山也是个妙人，知道事情不可不做，心中一琢磨，也觉得此事做得，倒是颇为上心。
“若论事迹，他也算是被人胁迫来做这件事情的，实在是冤枉委屈。但若论及本心，他心中对这件事情可没多少抗拒，反倒十分上心，要用我的死来成全自己的一番好处。”
许七看过了武远山的记忆，微微摇头，心中暗道：“本还以为是不是冤杀了武远山，怕他是被人胁迫，无奈之下才做这件事情的。现在看来，胁迫固然是有，但他本心对此也十分认可。”
“这武远山，是留不得了。”
许七一路走来，死在他手中的不在少数，但许七一直没将初心忘了，做事要求个曲直是非。
反抗仙道，正是因为仙道修士不将常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自诩高高在上。如今许七修为渐高，元婴修士都不入他眼，杀人夺命只在一念之间。
正因如此，许七才时刻警醒自己，决不能违逆了自己的初心。
武远山是不得不杀。他不死，许七的性命就要不保。只是许七原本琢磨着杀了之后，也要问个究竟，看看是否冤杀。不想御星兽自己便做了这件事情，倒是省却许七亲自动手。
若真是冤杀了武远山，许七也会给他个公道，日后替他寻一个上佳的肉身，助他夺舍重修。若是他要记着旧恨，日后来找许七报复，许七也一样接着。
但现在看武远山的心迹，他本心里就要对付许七，以求自己的好处。现在死在御星兽口下，也不算是冤杀了他。
一动念，许七将武远山神魂中的根本意识彻底抹消，将之变成了一团空空荡荡、没有半点自身意识的魂魄之力。
那根本意识消亡的同时，也意味着武远山这人，已从这世上彻彻底底的消失。三千世界之中，再无他的一点意识存在，被彻底除名。
“许老妖，你倒是守得住自己的初心。十分可贵。”
九阳妖尊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待许七将武远山的意识抹杀了，他才开口说话。
言语之中，九阳妖尊对许七颇有些赞赏之意。
许七对武远山的神魂意识做的那些手段，九阳妖尊看的分明，也大概知道许七的心念如何。
一个人修为不深，力量不强时，能有一番改天换地的心思从来不难，因为那时这人都要处处受人压制，自然有许多感触，许多想要改换天地的心思。但一旦修为高深起来，寻常修士不敢与之忤视，处处受人敬畏、尊重，旁人生死在乎自己一心时，那些改换天地、锄强扶弱的心念往往也就烟消云散了。
寻常元婴修士在许七眼中已经是刀下杀才，中土元婴修士也只能和许七旗鼓相当。若说他先前不过是强撑着九阳妖尊这么一个名号的话，那他现在已有足够的力量，能撑得起“九阳老妖”这个称呼了。
到了这一步，许七仍能不忘初心，实在是可贵。
九阳妖尊做事从来不屈自己本心，也不管那许多是非对错，只求一个畅快通达、快意潇洒。他难以认同许七这样的想法，但也对许七行事不违初心的作风十分欣赏。
“妖尊谬赞了。”
许七答应了一声，正要遁出万生辟命小世界，却忽然想了想，向九阳妖尊问道：“妖尊，眼下若无合适的肉身，你能在人间行走么？”
九阳妖尊道：“行走太久肯定有不便之处，得找个肉身寄托才好，但短时在人间行走倒是无碍。”
他的肉身已经灰飞烟灭，神魂是无根之木，不能久存。也就是万生辟命小世界别有神妙，才能让九阳妖尊长久留存。若是想要在世上行走，九阳妖尊还真得找个肉身作为寄托，以肉身生出源源不断的精元，来维持神魂的存在。
答了许七一句，九阳妖尊问道：“你为何突然问这话？”
许七道：“不必我说妖尊也看的出，我眼下正在危局之中，能否破局而出实在难讲……”
没等他将话说完，九阳妖尊便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是要让本座离开，免得你真的死了，本座被困在此地，永世难以脱出？”
许七“嘿嘿”一笑，并不反驳。
“本座在这里待的还算舒心，一时半会的也不想离开。”
九阳妖尊颇为厌烦似的挥了挥手，道：“滚滚滚，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留着你那条性命吧。你是本座重回人间之后第一个要挑战的对手，现在死了？像什么话。”
第三百四十八章 随心而动
时日易过，许七待在楼阁中，十余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御星兽一天天壮大，身躯又大了数圈，时常在房中跳跃走动，时不时的引颈低吼。它的感应渐渐清楚，感应到了那三个元神修士的气机，只是离着彻底清楚、明白的辨认三人的方位还有一段距离。
也是许七时刻看顾着御星兽，不然它早出去寻找三个元神修士的踪迹了。
这十余日中，许七日夜琢磨、推演焚血化神刀，终于将焚血化神刀的修行又推进了一小步。虽然远远称不上大成，但威力相比从前更强了一筹。
许七以那三个元神的战力推测，自己若是突然下手，舍命攻击，配合以元神为食的御星兽，杀死灵龙真君或是桃花仙还是有把握的。但同时面对两人甚至三人，或者单对单的面对莫问清风，许七仍旧没有半点取胜的机会。
境界之分，有如天堑一般。许七虽有胜过寻常罡煞、元婴之辈的凶狠手段，却仍差了境界，差了那观照通明的元神，难以和元神之辈同等较量。
虽然一步都未踏出楼阁，但许七对岛上的情形也有个七八分的把握：莫问清风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桃花仙和灵龙真君每日宴饮、会面，许七也难探知二人到底凑在一起做些什么。
但略略琢磨，桃花仙这美女蛇一等的人物有心勾搭灵龙真君，所图的九成还是跟杀死莫问清风有关。至于她是否已经将这点心思透给灵龙真君，许七也懒得琢磨。
身在危局之中，许七谋算用尽，没有轻轻松松破局而出，全身而退的计策。
实力相差不远时，算计谋略才有应用之地；实力相距甚大时，若不用正面交锋，种种算计也能有些用处。
但实力差距到了极大的地步后，又要亲自下场，正面交锋时，计谋算计就少有用处了。
实力悬殊时，哪儿管你种种计谋、无数算计，只一剑斩来。挡得住就活，挡不住就死，没有别的结果。
许七并无颇具之策，唯有将自身实力努力提升一些，为接下来的混乱局势多做一份准备。
“将焚血化神刀推进了一小步之后，总算是多了一些依仗。”
许七将一身窍穴中的焚血化神刀重新祭炼一遍，睁开双眼，心中暗暗的琢磨。
焚血化神刀推进一小步之后，威力并未大上多少，只是速度见长。先前和灵龙真君交手时，灵龙真君想要阻拦焚血化神刀不必费太多手脚。但现在又进了一步，焚血化神刀速度更快，灵龙真君若要再抵挡焚血化神刀，就要多费一些功夫了。
若是趁其不备，突然下手，不给他足够的时间发现其中的不同，许七还真有可能一下斩落灵龙真君的元神。
心中正琢磨着自身的修为还有哪些可以再进一步，却听一旁的御星兽嘶吼一声，身形跃动，似乎十分躁动。
这种情形，许七十余日来见了不少。御星兽每日都有一阵躁动，一次强过一次，今日的躁动更比寻常强烈许多。
“嘶嘶……啧啧……”许七微微抿着嘴唇，发出一连串声响，想要安抚御星兽。
这十余日中，御星兽一旦有了躁动，许七便会如此安抚一番。虽然每次都比上一次更难，但终归都是安抚住了，没生出什么乱事来。
“嘶……嘶！”
御星兽看了许七一眼，似乎颇有犹豫，但犹豫之后，却是一声更为明亮、高亢的嘶吼。
一声之后，御星兽身形如电闪一般，直扑而起，破开窗棂，飞出窗外！
“嘶！”
长啸中，御星兽一去数十丈，直奔东方而去！
“它感应清楚之后，果然有变！”
许七心中暗道一声，不敢大意，自身化作一道血虹，紧追而去。
莫问清风先前就说过，一旦御星兽感应分明之后，便会感应到自己卵壳的所在，会一路前往，直到找到自己的卵壳所在，在那里营造巢穴。这是根植在它本能之中的冲动，甚至胜过元神对它的吸引，无法阻拦。
这十余日来，御星兽每日躁动，一次强过一次，其中的缘故许七也能猜个九分，也一直做着准备。只是没想到，御星兽那根植本能之中的冲动竟然如此强大，连许七这算是与它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制约。
许七破窗而出，追踪御星兽的同时，“哗啦啦”罡风响起，遁光闪动，三位真身修士各运遁法，一起现身。
不管本身心思如何，御星兽终归是三人心中最挂念的存在。感应到岛中生出变动，御星兽疾掠而去，三人便立刻现身。
许七也不同三人搭话，血虹略动，紧紧追着御星兽而去。
这本就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哪儿还有那许多时间和他们寒暄客套。
那三人也不言语，各个暗暗放出元神，追踪御星兽的踪迹，一路追赶。
一出十余里，到了岛边，御星兽正卧在一块礁石上，对着东方引颈低啸。
许七以心化自在天子魔观瞧，看的分明，见海中无穷水元力量都往御星兽身上涌动，在它体内逐渐凝结。
御星兽的躯体上好似有一道光芒闪动，在身上各处游走。所到之处，御星兽的肉身便变得有些透亮，如同水晶一般。
“它是要吞噬水元之力，将**改换，能够化水而行！”
莫问清风知道御星兽的根底，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根底：“若是真的成就了，那可就难寻他的行迹了！”
“哪儿能让它走脱了！”
灵龙真君一声大喝，袖中飞出两道光芒，正是化作流光的双锏，往御星兽身上绞去。
御星兽停留于此，是因为不通水性，也无飞遁之法，这才停在这里。若是让它吞噬了水元之力，有了御水而行的手段，那可不就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灵龙真君也无制约御星兽的办法，但也知道要搅乱御星兽的动作，让它不能一心吞噬水元之力。
“嘶！”
双锏飞出，正要往御星兽头上落去，御星兽却猛地一回头，张口嘶叫一声，口中吐出黑红二色交织所成的一道光。
黑红光芒直冲头顶，结成一片，正架住了灵龙真君砸落的双锏。
“嘶！”
又一声嘶，只见土石乱动，结成一片，如同御星兽的利爪一般，大小数十丈，往灵龙真君头上落去！
御星兽虽无种种妙法、神通，但本身已是超绝的存在。一吼之下，土地都要受它操纵，随意变化。
许七本想阻止御星兽和灵龙真君之间的争斗，但双眼扫过桃花仙和莫问清风，许七又将这点心思悄悄的放下了。
“哈！小东西还想和我论个法门高下？”
御星兽最恐怖之处，在于能够吞噬元神，被它触及、咬中肉身或是元神都是大大的不妙。但抛开这些，御星兽的手段也没什么可怕之处，不过是运用天地之力抗敌罢了。
在寻常修士眼中，这已是超群手段。但真身修士哪一个不是能够掌握一方天地之力的人物？这种小小手段，倒还真入不得灵龙真君的眼界。
灵龙真君伸手一握，周遭天地元气陡然凝结，如同铁板一块。其中虽无任何变化，但寻常修士却休想在其中运用法宝，激发法门，使用任何手段。
那土石所成的巨爪微微一颤，其中力量顿时消散，土石簌簌落下，没了半点威胁。
御星兽虽不是用任何法门驾驭土石成型，但土石成型扑击的根本，仍旧在于天地之力上。灵龙真君禁绝天地元气，这一方天地中任何他不允许的力量都无法运转，这土石巨爪也就没了成型的根本。
真身修士的恐怖之处，正在于此。许七能够和灵龙真君游走、争斗，也是依靠气身变化，与天地元气相合，这才有与他游走争斗的本钱。若是没有气身变化这手段傍身，许七早被灵龙真君杀了不知多少次。
一手破去了土石扑击，灵龙真君祭出的一双囚龙锏也没个消停，双锏带起道道残影，围着御星兽周身不断轰击。那黑红光芒结成一片，将双锏抵住，但也在双锏的不断轰击之下微微颤抖。
初生拢共不到两个月，便有抵挡真身修士的法宝轰击的实力，御星兽之强实在超人所想。
“嘶嘶……嘶！嘶！”
天地元气被灵龙真君禁绝，这片天地之间的任何力量一时间都无法流通转动，好似铁板一块。那原本不断涌入御星兽体内的汹涌水元之力也被隔绝，再不能传递半点过来。
这其中的变化何其明显，御星兽转动脖子，双眼终究落在了灵龙真君身上。
嘶吼声中，御星兽一跃而起，脚下礁石无声无息的碎成齑粉，随罡风四散。
御星兽身如流星一般，在禁绝了天地元气的天地中畅行无阻，直奔灵龙真君面门而来！
灵龙真君元神通明，照见秋毫，双锏更是随心所动。但御星兽扑击而起时，那双锏仍旧落在原处，没能跟上御星兽的扑击。
实在太快！
御星兽这一扑，比灵龙真君的元神观照、心思转动都快上三分！
“哼！”
一直负手而立的莫问清风冷笑一声，声未落地，紫电长剑已到。
御星兽来的够快，紫电长剑却比它更快三分，正拦在御星兽扑击的正前方。
那被灵龙真君禁绝了天地元气的天地困不住御星兽，也拦不住莫问清风斜刺里发出的一剑！
“啪啦”一声，电光乱闪，火光四散，御星兽被紫电长剑击了个正着，浑身被电光包裹。
第三百四十九章 嫌隙愈深
“嘶嘶”两声吼叫声中，御星兽跌落地面。它一身的鳞甲虽都完整无损，但却有处处青紫焦黑，显然是在紫电长剑一击之下吃了亏。
身形一缩，御星兽倒退数十丈，昂头紧盯着莫问清风。
它虽然没有常人一样的灵智，却也知道莫问清风是更难对付的对手。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它放在了莫问清风身上，竟不再去管灵龙真君。
灵龙真君撤回双锏，眉角暗跳，很想抽冷子给御星兽来一记狠的。但想想方才御星兽扑击而来的速度，灵龙真君心中又紧了紧，将这心思按住，悄悄的收起了双锏。
那一扑虽不至于要命，但也能将灵龙真君逼到手忙脚乱的地步。若不是莫问清风从旁接过御星兽的攻势，灵龙真君虽不至于就此死了，也难免受创。
现在莫问清风引起了御星兽的注意，灵龙真君也乐得轻松，不去给自己找麻烦。
“终究是上古凶兽，凶性太重。”
莫问清风瞟了许七一眼，道：“许先生虽能对它有些制约，但这凶兽毕竟桀骜难驯，不能真个安分。我来插一手，将这件事情做到真正圆满吧。”
一抬手，莫问清风袖中滑出一道流光，聚在他掌中，结成一个拇指粗细的白光圆环。
这圆环光莹灿灿，看不出本来面目。虚浮在莫问清风掌中，不断微微抖动，抖出一连串的光影，好似有千百个圆环层叠在一起。
“这‘千重万锁环’是锁拿、圈固御星兽的法宝，于寻常一切生灵都无用处，却是真正克制御星兽的宝贝。虽不能永久圈禁御星兽，但撑到它引着我等找到仙人洞府还是不难的。”
将手一张，千重万锁环“嗡嗡”响动，直飞而去，要往御星兽头上落去。
许七眉毛一挑，掌中劲力微发，焚血化神刀便要立刻斩出，拦住那千重万锁环。
焚血化神刀尚未祭出，一旁却闪过两道流光，如锤砸斧砍，往千重万锁环上砸落！
“嗯？！”
莫问清风心思一动，千重万锁环倒飞回来，仍旧虚浮在他掌中。
转过头，莫问清风直盯着一旁的灵龙真君，冷声道：“灵龙真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两道流光，正是灵龙真君两柄囚龙锏所化，攻势凶猛沉重。若不是莫问清风急转心思，那千重万锁环还真要被一击毁去。
虽然炼制千重万锁环的一应材料都不难找，但祭炼着实麻烦，得将近一月才能炼成。御星兽的进境有目共睹，谁知道一个月之后又是什么光景。那时候，即便重新炼制了千重万锁环，能否用到御星兽身上可说不准。
莫问清风也着实不明白，灵龙真君为何会有此举。
“没什么意思。”灵龙真君将双锏收入袖中，笼着双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莫问清风：“你若圈禁了御星兽，谁知道它还会不会前往天仙洞府？未免意外，还是将它就这么放着为妙。”
一个莫问清风，已经十分难以抵挡，再让他控制了御星兽，那还有什么胜算？莫问清风若真的成功，那旁人在这件事情上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被他一脚踢出这件事情也不意外。
御星兽在许七手里，灵龙真君自然是大大的不快。但御星兽若被莫问清风掌握在手中，倒还不如就在许七手中。好歹许七还有些弱点，真个有冲突了，也不似莫问清风那么难对付。
“就这么放着？哼！”
莫问清风一指一旁的御星兽，它正炸起脖颈上的鳞片，紧盯着莫问清风。它也知道莫问清风不是容易对付的对手，并不妄动，但却没放松片刻，时刻准备出击。
“这凶兽先前可是要袭杀你，你现在竟然觉得将它圈禁住了十分不妥？嘿，嘿嘿！灵龙真君，我看你是心思有些不通透吧！”
一摆手，莫问清风道：“此事决断在我！若有更好的办法，尽管说来。若没办法，那就不要阻拦！”
“嘿！”
灵龙真君将双锏取出，斜斜的瞟了莫问清风一眼，心中决断溢于言表。
莫问清风着实可怕，灵龙真君也不想和他随意便开启争端。但眼下已是不得不争的时候，灵龙真君也寸步不让。
更何况，连日来和桃花仙宴饮取乐，享受温柔乡之余，也总见桃花仙面上不时流露哀伤之色。不断追问下，方知那莫问清风多番欺凌桃花仙。莫问清风虽然不为美色，却也让桃花仙不得痛快。
灵龙真君心存为桃花仙拔创出气的心思，和莫问清风撞上，更是难以罢休。
“两位何必呢？”
见灵龙真君和莫问清风已成剑拔弩张之势，许七微微一笑，“总归不过是如何制约御星兽罢了，两位这又是何必？”
“你说的轻巧。”灵龙真君看着许七，冷笑道：“你若能真个制约御星兽，那又何必如此？”
“御星兽感应自己卵壳所在，是根植于本能之中的冲动，的确是难以制约。但若要说无法制约御星兽，这话也不对。”
言毕，许七撮唇发声，低低的呼唤御星兽。
御星兽闻声，脑袋微微一转，偏过头来看许七。见许七手指微动，御星兽有些不忿的狠狠盯了莫问清风一眼，身如一道流光一般，窜到了许七肩头。
灵龙真君收手时，已撤去了禁绝天地元气的法门，天地元气重归运转。御星兽趴回许七肩膀，仍向东方伸出脖颈，不断摄取海洋中的水元之力。
看了看在肩膀上卧着的御星兽，许七对三人微笑道：“方才御星兽疾行至此，实在是因为感应分明之后，那卵壳对它的吸引力太大。现在方向已明，想要制约御星兽不躁动，我还是做的到的。”
“至于制约御星兽不要随意扑击……”许七的双眼有意无意的从灵龙真君身上扫过，笑道：“并无任何难处。”
灵龙真君暗暗咬牙，心中恨恨的说了一声“好小子”
照他这么说，方才御星兽的扑击他完全能够约束，根本不用莫问清风出手。但他偏就眼睁睁看着，根本不发一言制约御星兽。等引得莫问清风使用法宝、自己出面阻拦后才做这么一番事情来，可不就将明白展露了出来？
这其中的用心真个说起来，可是十分的歹毒。
看看许七，再看看莫问清风，灵龙真君心下暗暗的琢磨。他深恨许七不假，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要好好琢磨琢磨许七和莫问清风之间的关系。
灵龙真君心中悄悄的冒出一个念头来：“若今日这事是二人联手设计……”
莫问清风多看了许七两眼，多了一番思量。
许七完全能做到的事情偏偏不做，偏偏在引出了千重万锁环之后才将事情做了。若是无心，这是巧合；若是有心，这就是极为高明的临场算计了。
莫问清风看着似笑非笑的许七，心中一时间琢磨不定，不知许七到底是真的算尽一切，还是临场算计，故作高深。
更要紧的是，这灵龙真君是否和这许七有所勾连？若是二人暗中达成同盟，却又面上不和，今日演戏意在引出这千重万锁环的话，那可就十分有趣了。
莫问清风脑海中疑云四起，心思乱动。
许七面上似笑非笑，心中暗道：“自己琢磨去吧……你们既然有嫌隙，我就加上一把力气。”
他的本意，只在于引出莫问清风克制御星兽的手段。没想到灵龙真君实在是给面子，先许七一步出手拦住莫问清风锁拿御星兽的法宝，给了许七一个完美的机会。
既然如此，许七也没客气的道理。一番话模棱两可，要往灵龙真君和莫问清风之间的嫌隙中再添一把力。
只要二人不坐下来推心置腹的长谈一番，这其中的梁子就算是结死了。这种事情几无可能，即便二人都有此心，也绝难相信对方所言。
缓缓踱步到海岸边，许七在一块礁石上盘膝坐下，让肩上御星兽毫无顾忌的吸取水元之力：“我在这里看顾御星兽，三位还请自便。”
莫问清风冷冷说道：“若御星兽手段成就，自顾离去，看你如何是好。”
“不妨事。”许七淡淡的说，“御星兽最为躁动的时候已经过去，即便手段成就，我还是能够让它稍稍慢些，带着我等找到仙人洞府。若是真的完全不受我限制了，那时候就要劳烦三位寻找了。找到之后再用什么手段、法宝制约它，我都没半点话说。”
莫问清风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桃花仙和灵龙真君，也不再言语，一退百余丈，盘膝坐在空中，微微闭目。
他认定了要做成这件事情，更不放心许七，因此一定要临场才能放心。这番做法，也将心下意思说的清清楚楚了。
桃花仙和灵龙真君也不言语，各去一方，退开百余丈，一样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一旦有了什么变动，三人谁都不会失落先机。
许七也不去管三人到底如何态度，只要不来打扰自己便罢。
御星兽趴在许七肩头吸取水元之力，水元之力涌动如潮，一**的涌入御星兽体内。
这水元之力的涌动许七感应的清楚明白，其中动荡、汹涌之势也落在许七身上。
许七修的是一腔罡火，经脉窍穴之中尽是精粹紫火，和水元之力是天生对头。身处这般境地，许七绝不舒服。
但许七凝煞的根本，正落在这水元之力涨涨落落的坎水意象中。
第三百五十章 佛门领袖
九阳妖尊所传的凝煞手段，是从大破灭、大激荡的意象中截取其中的意向，从虚无缥缈的意象中凝成雷煞。
雷分五行，金木水火土皆可成就。许七炼就了一身罡火，凝聚的煞力或是与之相合，或是与之相克，都有一番妙用。
火能克金，若凝聚金雷煞气，罡煞交融后便是非火非金的存在，有杀伐锐气，又有无穷火力，威力惊人。
但金又生水，坎水至寒，正是乾金锐利之精。
水火相合之后，争斗不休，极难熔炼到一处。但若真能成就，那便生成水火之气，介于有形无形之间，威力更是惊人。
许七来东海中凝煞，正是要从东海激荡海洋中截取激荡的水雷意象，以无生有，凝煞入体。
先前也曾做过尝试，只是东海中水力激荡，无处不在，无处不生，真正是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起所去。许七有心截取这激荡意象，却根本找不到根源，无法成就。
但御星兽抽取水元之力时，许七却从中找到了几分水元之力激荡起落的意象根源。
磅礴无边的水元之力萦绕在自身四周，许七自然感觉十分不爽利。他将一身罡火尽数收入窍穴之中，藏而不发，将罡火和水元之力之间的抗衡降低到最低。
即便如此，许七也感觉十分不快，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想离开此地。也是他极力压制自己的冲动，才没将御星兽甩下，自己远远的遁开。
“寻常修士只用一条经脉容纳罡力，一条经脉容纳煞力。即便到了环境和本身罡煞极为相克的地方，也无大碍。但我一身经脉、窍穴中尽是罡火，虽然胜过寻常天罡修士数倍，却也多出了这样的不便利。”
许七明白其中的缘故，唯有将肉身的感觉压制到最低，分出三分神魂镇守肉身，掌控肉身行动，另七分神魂收摄心念，感应御星兽吞噬水元之力时，水元之力涨涨落落之间的意象。
水元之力起起落落之间，许七一心随之而动，随涨随落，去寻找那起落之间暗藏的激荡、破灭的水雷意象。
……
离国西南，人烟绝断的深山之中，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庙。
石青松和如空和尚一前一后，沿着山路一路走来。
二人都有飞遁之能，飞遁而来不知要省下多少时间。只是二人都知道这不是个规矩，离着小庙三十里便弃用遁法，一步步走来。
看着百丈之外的小庙，石青松微微摇头，道：“在下虽然久居世间，修士也罢，妖族也好，都少打交道，却也听说过净土佛宗的大名。只是没想到，净土佛宗竟然在此。”
看着那小庙，如空心境复杂，低声道：“净土祖庭，自然要避世远居，才有清静。”
竖起单掌向石青松施了一礼，如空举步前行，石青松紧随其后。
连月来，如空和石青松一路追踪，将摩云寺中一干高手的门徒、弟子都清理干净了。
那些人先前为恶不少，但好歹还有个师门规矩管着。师门首座一死，正是群贼无首，乱象纷生。若不是如空和石青松追踪得当，速度够快，真不知道那些没了限制又为恶成性的修士能做出多少事情来。
一番追踪，也当真是血流成河，一步一个血印。佛门修士觉绝不该破的杀戒，被如空破的干干净净。
该杀的人杀尽了，摩云寺中引出的事情却还没彻底了结。如空和石青松来此，正是要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净土佛宗之中，有人和摩云寺里一干匪类暗通消息。这件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清楚明白，如空决不罢休。
但回到净土佛宗时，眼看着这极为熟悉的一草一木，如空心下所感更为复杂。
犯了杀戒的弃徒，在外杀人无算之后，又找上自己的师门，要向师门要一个说法……
如空心中叹了一口气，暂且放下这些心思。
小庙中跪着一个僧人，正在佛前低声诵经。听得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又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便转头望去。
一看之下，正见如空和尚双手合十，站在庙门前。
“你？”
僧人站起身来，眉头微皱，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语气中有一股掩不住的惊疑：“你来做什么？”
如空低低的宣了一声佛号，微微抬眼，看着面前的僧人：“来求见净土佛宗罗汉堂首座，法源大师。”
罗汉堂是净土佛宗中掌管法度、执行刑罚之地，管内不管外。寻常有人来拜访净土佛宗，也无求见罗汉堂首座的。
“如空。”
僧人的语气有些不快，沉声道：“你已经不是净土佛宗的弟子，不得入净土佛宗门墙。现在回来，是何缘故？难道你要向法源师叔祖求刑么？”
双手合十，僧人对如空一点头，伸手向外一请：“走吧，你不该回来。”
如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却终究没什么可说的。
“在下石青松，见过禅师。”
一旁闪出了石青松，他向那僧人拱手行了一礼，问道：“还未请教这位禅师如何称呼？”
那僧人先前没注意石青松，一心都在如空和尚身上。现在猛然见了石青松，略一感应气机，便知面前这人是个妖类。
妖族修士和人族修士的关系并不融洽，却也没到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地步。净土佛宗虽和瑶族修士没什么交道，却也并未和妖族交恶。
看了看石青松，又看了看一旁的如空，那僧人合十道：“贫僧法号如玄，见过石先生。”
略顿了顿，如玄问道：“贫僧孤陋寡闻，不知石先生在何处修行，所来何事？”
“本是一介散修，后来得入北疆九阳山，便在九阳山中修行。”
伸手往如空那一引，石青松道：“在下和如空禅师一起前来，想要求见罗汉堂首座法源大师，还望禅师通禀一声。”
如玄和尚闻言，眼光骤变，转而望着如空，微微摇头道：“你来了还不够，还要带着……”
他有许多言语没说完，只是一旁站着货真价实的妖族修士石青松，有些话他还真不能说出口来。
如空投入九阳老妖座下的事情，净土佛宗是知道的。因为先前如空发现自在佛门的传承时，便向净土佛宗传递过消息。这消息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如空投在妖族大尊座下的事情是确定无误的。
这消息传开，净土佛宗中一片哗然。如空虽是犯了杀戒的弃徒，根本上却还和净土佛宗有扯不开的关系。现在他投入妖族座下，虽是净土佛宗的弃徒，却也让净土佛宗面上难看。
之后虽无和如空有关的消息传来，却有许多九阳老妖的消息传入净土佛宗。那九阳老妖横行无忌，杀戮佛门修士不知多少。死的虽然并非净土佛宗的门人，却也是佛门同道，净土佛宗身为佛门执牛耳者，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和妖族交涉此事，自难有个公道结果，净土佛宗便派人去和儒门交涉。那九阳老妖是儒门弟子，离国将军，净土佛宗和儒门交涉也是合情合理。
万没想到，那九阳老妖有一个名为楚舟的弟子，竟是国子监首座。净土佛宗派去交涉理论的禅师与他辩驳，却不料这楚舟颇有邪智恶慧，一番歪理竟然无从辩驳，反倒是让净土佛宗的禅师们落了下风，无功而返。
这种种事情都和九阳老妖有关，净土佛宗的修士自然难对九阳老妖有丁点好印象。而拜入了这般老妖座下的如空和尚，更是让净土佛宗的弟子心中恼恨。
如玄和如空本是老相识，但也正因如此，如玄知道了这一连串的交情后，反比寻常同门更恼恨如空。
现在眼见如空自己回来还不算，还带上一个九阳山的妖族，如玄没有当场喝骂已经是禅修功夫足够精深了。
“九阳山和净土佛宗之间少有交往，或许还有一些误会。”
石青松久居人间，看的清楚人心如何，眉眼高低，在旁拱手道：“今日前来，是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有些误会也罢、纷争也好，都暂且放下可好？”
“嘿。”
如玄和尚看了默不作声的如空一眼，转向石青松，道：“二位来的不巧，今日敝派不便见客，还是请回吧。”
“今日不便，那自然不能勉强，但总有个方便的时候。”石青松拱手道：“还望如玄禅师给个时日，到时再来求见。”
石青松礼节周到，言语平和，却有一股咬定此事不放手的意思。
“今日不便，明日也有不便。至于哪一日方便见二位，实在没个定数。”
如玄冲二人合十行了一礼，道：“二位若想等，贫僧绝不拦着。”
说着，他就要转回佛前，继续诵经，不去理会二人。
“如玄，不得无礼。”
小庙之上百丈的半空中，传来一个平和厚重的声音。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僧人周身金光闪耀，踏空而来。
僧人缓缓落下，如玄连忙施礼：“师祖。”
如空低低的呼出一口气，也向那僧人合十行礼，却不言语。
那僧人宣了一声佛号，对庙中的如玄淡淡的说：“如玄，你自去忙你的。”
“是。”如玄合十行了一礼，看了如空一眼，重新在佛前跪下，安心诵经。
僧人看看如空，微微点头：“如空，许久不见了。”
如空低低的宣了一声佛号，合十行礼，并不言语。
僧人转向石青松，合十行礼道：“贫僧明经，见过石小先生。”
“见过明经禅师。”石青松拱手还礼，问道：“明经禅师认识在下？”
宣了一声佛号，明经点头道：“石小先生是九阳先生的高徒，贫僧虽然身在深山之中，却也听过石小先生的名字。”
第三百五十一章 狮子尊
石青松恍然点了点头，却也不多言，只是应付：“好说，好说。”
明经和尚说这话时神态自然，全无半点不妥。只是这话听在石青松耳朵里，却让他稍稍有些尴尬。
石青松在九阳山中居停，也听九阳山中妖族说起过妖尊的另一个名为楚舟的弟子。他一人驳倒数位净土佛宗的禅师，当真是辩才难及。九阳山中妖族说起他时，都是发自内心的敬服。
同为九阳妖尊的弟子，听净土禅宗的明经禅师说起这话，石青松实在有些尴尬。
不过他也看的出，这明经禅师说这话时，并无拿这件事情来讥讽自己的意思。
稍稍一定神，那点尴尬便被石青松抛在一旁。他决定和如空来此时，便料想到了更为尴尬、难办的局面，眼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既然是因事前来，那贫僧也就不耽误时间了。”
言语间，明经和尚腾空而起，一去数丈，对石青松和如空说道：“二位，请随贫僧来。”
一直没有言语的如空此刻道：“有件冒犯事情，还请明经……明经大师海涵。”
这明经禅师也是如空的老相识，只是如空现在成了净土佛宗的弃徒，更拜入了九阳山中，自然不能再以本门的称呼相称。
明经和尚深深的看了如空一眼，道：“请讲。”
如空道：“烦请将净土禅宗中各院各堂首座，都请到罗汉堂中。此事干系甚大，将各位大师们都请到才更稳妥些。”
“唔……”
明经和尚看看石青松，又看看如空，点头道：“寺中各有事务，这事情一时间只怕是难以做到……贫僧尽力而为吧。罗汉堂此刻倒是无事，二位可先去用茶。”
石青松道：“来的仓促，没能提前知会一声，也是在下做事不够周到。”
明经和尚合十道：“石小先生不必介意。”
石青松和如空腾上半空，随明经前行。一去百丈，早离了小庙甚远。
站在虚空中，明经和尚手捏法诀，连连变幻，引起一阵阵元气鼓荡。
元气鼓荡间，青山上寺院渐显，道路分明，殿堂林立。有近百佛塔高高立起，直冲天际。
这方世界，顷刻间变了模样。
“果然非凡。”石青松心中暗道了一声。
他的感应之力不差，本身又是木妖，对这山中生气、木气感应的清清楚楚。先前感应，竟没发现一丝一毫的不妥，那漫山障眼用的青翠树木在石青松的感应中都不断散发木气生机，没半点幻象所成的迹象。
果然是佛门领袖，手段实在不凡。
刚转过这个念头，石青松心中又苦笑了一声，暗道：“果然是佛门清静地。”
这寺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时时刻刻散发着佛门法力、气息。这些法力、气息虽然并未针对石青松，却也让他颇不好受。
佛门之力光明殊胜，是一流的涤荡阴邪的法门。妖族虽然不是阴魂、鬼怪一类，根底却终究不够光明纯正。在这无边佛门法力中，石青松浑身都难得半刻轻松。
“请。”
明经和尚对一僧一妖伸手一引，落在了僧院中。石青松和如空紧随其后，收了遁法落下。
回头看了石青松一眼，明经和尚问道：“石小先生有些不适？”
石青松道一声“惭愧”之后微微摇头，并不多言。
真正落在净土禅宗后，石青松的感觉就更加不妙。虽然行动无碍，但境界修为都被压低了一筹。
明经和尚应了一声，也不多言，只带着二人一路前行。
如空看看在前的明经和尚，再看看身旁的石青松，略略皱眉，向石青松递过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如空自有手段，能隔绝这些无主的法力、气息对石青松的干扰。明经也做得到，只是如空也不知道他为何不做，自己也不好擅作主张。
石青松见如空向自己看来，心中大概明白如空的意思，却微微摇头。
见他如此，如空也只好将心中的那点心思打消。
明经和尚修为高深，感应敏锐，自然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将这细节记在心里，面上不露半点痕迹，只是在前带路。
约摸一刻钟后，明经和尚带着一僧一妖来到一处僧院前。僧院上挂着一块匾，正是“罗汉堂”三个大字。
“罗汉堂首座此刻正在忙碌，二位可入内稍候，贫僧去请各位首座。”
说完，明经和尚对二人合十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石青松从院门向内看了一眼，只见其中一个人影都没，倒是分外的清寂。
“罗汉堂主管寺内刑罚、法度，罗汉堂内的弟子平日都在寺中巡视，倒是没什么人。”
如空在一旁为石青松轻声解释着，微微一引，走进了僧院。
石青松在一旁跟着，一入罗汉堂僧院，面色便白了三分。
此地不同别处，佛门那光明殊胜的法力、气息之外，还有一股威严、宏大的佛门意象。这意象中带着一股诛邪灭妄的强大气息，石青松这妖身暴露在其中，实在难捱。
他那昂扬挺拔的身躯，都在这压力下不由得弓起三分。
“石施主……”如空见他如此，眉毛皱了皱，想要出手帮他一把：“贫僧有些手段，或许可让你稍稍好受些。”
“嗯……”石青松抿了抿嘴，摇头道：“谢过如空禅师的好意了，着实不必……不必。”
重新站直了身子，石青松低低呼出一口气，道：“无碍的。”
明经和尚连过数个殿堂、僧院，来到了一处大殿前。
大殿极为高广，正中供奉着三尊九丈大佛，另有菩萨、罗汉等金身塑像，怕不是有将近百余。
大殿中盘坐着数十个僧人，一个个微垂双目，静静的听在佛前正坐的那年轻僧人讲经。
见明经和尚来到，那年轻僧人轻轻住口，道：“明经，你来了。”
“是。”
明经面容肃穆，缓步走到年轻僧人身旁，合十道：“师祖，弟子已见过来人了。”
“如何？”年轻僧人淡淡的问道。
明经道：“九阳妖尊的弟子石青松，带着我净土佛宗的弃徒如空一起前来，说有要事，要请各院各堂的首座到罗汉堂，说一件事情。”
“并未说起是何事么？”
“并未说起。不过以弟子浅见，能让九阳妖尊的弟子涉入的，定然不是小事。”
听经众僧中忽然有一僧人问道：“来意如何？”
“来意未定，难说是善是恶。”
又有一僧人问道：“这石青松，比之九阳老妖如何？比之楚舟如何？”
明经和尚微微皱眉，道：“这石青松是个真正妖族，和楚舟不同。他言语行事，却都比那楚舟来的缓和、明理。比之九阳妖尊，就更为不同。只是他的性子执拗的很，有几分九阳妖尊做事的傲气，但又不施用在旁人身上。”
那年轻僧人淡淡的说道：“听你这么说，他倒是性子谦和，却又有些那位九阳先生的骄傲了。”
“诚如师祖所言。”明经和尚道。
僧众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九阳山妖族未免太忘形了吧？九阳老妖来了也就罢了，他的弟子都敢来请各院各堂的首座说话、议事了？”
此言一出，颇有响应附和者。
年轻僧人静静听了一阵，声音不低不高的说了一句：“争斗心要不得。”
话音还未落地，大殿中便无人言语，当真是针落可闻。
收了盘坐，年轻僧人站起身来，道：“既然有要事，去听一听又何妨？”
听经的众僧各个合十，齐声道：“谨遵师祖法旨。”
罗汉堂中，如空引着石青松到了一处偏殿中，静等着净土禅宗中来人。罗汉堂中也有几个僧人当班值事，却对如空和石青松视而不见，想来之前便受了吩咐。
“佛门清静地，果然是不同寻常。”
石青松的面色稍稍好转了一些，向身旁的如空问道：“在下从前少和修士交往，和妖族同类倒没见面的机会，对世间修士所知甚少。敢问如空禅师，这净土禅宗的首座是谁？”
石青松从来只听闻净土禅宗的大名，却未了解更多。虽然和如空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却少有功夫问及这些事情。
眼下就要和净土佛宗的僧人打交道，石青松便赶紧多问两句，免得到时没了分寸。
如空语气有些古怪的说：“净土佛宗的首座，名为狮子尊。”
他先前是净土佛宗的弟子，从未直呼过师长的名号。现在出了净土佛宗，再说起净土佛宗的事情时，只能直呼名号，难免觉得有些古怪。
“狮子尊？这……”
石青松一时讶然，道：“恕在下孤陋寡闻，见识浅薄。这狮子尊……实在和寻常法号不同，在下难以明白其中意思。”
“成佛之后，得听无上妙法之座位。那能在佛前听法的座位，便称狮子床。”
如空道：“狮子尊本来法号并非如此，只是已经转修九世，现在正是第十世。一旦圆满，便证佛果。称为‘狮子尊’便是因为他有望在这一世修行中得证佛果。”
“转修第十世？这这这……”
石青松听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寻常说修士寿数绝断，唯有夺舍一途才能在人间行走，从未听说过转世修行的。转修第十世，实在是……实在是匪夷所思，前所未闻。”
言毕，石青松微微呼出一口气，赞叹道：“佛门手段，实在是广大殊胜，神妙非凡。”
第三百五十二章 苦海彼岸
世间修士若不想肉身消亡之后意识泯灭，也不想进入那有进无出的域外灵界，那就只有夺舍重生一途。夺舍之后，能否再度踏上修行道都是难说的事情，即便有高手从头护持，也难保证能不能重新回到巅峰状态。
元神修士虽有舍弃肉身，以元神存世的手段，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未能超脱人间修行极限、叩开长生之门的修士一旦没了肉身，就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个早晚罢了。
九阳妖尊能从域外灵界中冲出，重回现世，已是令人瞠目。至于轮转九世，在石青松看来就更匪夷所思了。
如空道：“这是佛门的修行手段，虽然极难，但终归是有法可循。九阳妖尊能从域外灵界中离开，重回现世，才是真正的非凡。”
石青松问道：“那这位……这位狮子尊现在已是第十世，之前的种种记忆，修为，可还……”
“一世入灭，便是一世灯灭，前尘往事自然是不记得的。至于修为，更是肉身所有，哪有继续带到下一世的说法。”
谈及此事，如空少见的有些向往之情：“九世轮转，锻出了一颗真正清静的心，对佛理理解的通明彻透，这些是世世不变的。虽然前尘尽忘，修为不在，但重入佛门之后就是一步千里，寻常难及。”
“三年金丹，十年罡煞，三十年元婴。这样的进境速度，于寻常修士而言便是天才一级的人物，可谓千年难出。但同狮子尊相比，这实在是……”
如空微微摇了摇头，低颂了一声佛号，不再说下去。
佛门不崇法力境界，虽有种种神通，却也不以此为能。只是终归是修行道上的，难以免俗，弟子修行也要有个标杆，便也有些衡量修为的说法。只是在佛门之中，这些说法提的愈少愈好。
更何况，这狮子尊也是如空的师长一辈。虽然现在已不是门徒，但从旁妄议终究不妥。
身在佛门二十载，其中的牵绊、感情，又岂是“逐出山门”几个字能够完全抹消的。
“过奖了。”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年轻僧人走进偏殿。
这僧人的装扮和寻常僧人并无不同，面目、神情也无不同之处。单看过去，只是一个寻常僧人罢了。
向石青松和如空合十行了一礼，年轻僧人道：“让二位久候了。”
如空站起身来，合十还礼，道：“见过狮子尊。”
“如空，好久不见了。”被称之为狮子尊的僧人向如空笑了笑，转而去看一旁的石青松：“这位便是九阳先生的高徒了？”
被这年轻僧人用眼光一扫，石青松心中没来由的打了个突。虽然面前的不过是寻常僧人，也并未感觉到半点法力、神通的迹象，石青松却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被年轻僧人看的通透。
定了定神，石青松拱手道：“不敢，只不过是妖尊不嫌在下愚钝，留在座下聆听教诲罢了，是个不入流的劣徒。”
石青松先前从未和大派首座一级的人言语过，许七算是第一个。现在见这转世十世的狮子尊，石青松心中有许多惊叹，些许紧张，但却无半点低人一等、畏首畏脚的意思。
我可是九阳妖尊座下的弟子。
把定了这个心思，石青松应对什么事情，就都有了把握、根底。
“石施主谦虚了。”
狮子尊转向门口，对二人道：“敝寺各院各堂的首座，都已到了，二位请随我来。”
如空微微一点头，和石青松一起，跟在狮子尊身后。
偏殿外，众僧云集，尽是各个首座、执事。见狮子尊和二人同出偏殿，众僧各个合十俯首，恭敬肃穆。
狮子尊引着石青松和如空到了正殿，迈步走入，便见坐了两排僧人。
这些僧人又和大殿外的僧人不同，各个负责一方事务。各院的首座，都归在这些僧人之下。
而这些僧人之上，就唯有净土佛宗的首座住持狮子尊一人。
能让净土佛宗拿出这样规格接待的，看尽修行道中，也无几人。
狮子尊在正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淡淡的说道：“如空，你说有事要当着诸位首座的面说，此刻诸位执事、首座都已到了。你要说什么，可以说了。”
言毕，狮子尊转向一旁的一个老僧，轻声道：“法源，如空说要求见你，今日又在罗汉堂中，那此事就在你。”
“是。”
老僧应了一声，转向当众站着的如空，问道：“贫僧主掌净土佛宗法度、刑罚，不知有什么事情，是要同贫僧说的？”
如空看着满堂熟悉面孔，心中有所触动。他低低的呼出一口气来，对那法源老僧点头道：“的确是有事要法源大师来做个决断。”
顿了顿，如空道：“前些日子，我和这位石小先生在离国境内，发现有瘟疫泛滥，还有僧道赈济。我和石小先生本为救人，但一路追踪下去，却发现了许多事情。”
如空言语间没什么隐瞒，平铺直叙，将二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浮无和尚等人因何被杀，又是怎么追踪那些门徒、弟子的，如空也都一一说出。
他语气寻常的说着，场中众僧却听的暗暗心惊。
二人一路走来，当真是一步一个血印，满手的鲜血，走了一条血路。
这平淡言语之中，可是数百条鲜活性命！
将事情原本说完，如空对老僧法源合十行了一礼，道：“一路追踪，才知道其中事情和净土佛宗有关。净土佛宗之内，有人与那些恶僧贼道相关，助长恶行。”
“我和石小先生来此，正是为了将此事查个清楚。”
如空说完，自不言语，等着法源老僧说话。
“阿弥陀佛……”
法源低声诵念一声佛号，双目微垂，状极悲悯。而后他双眼望向如空，微微摇头道：“贫僧敢问一句，杀这许多人，造下这般血债，如空禅师又是如何平心静气的说这一番话的？”
法源执掌罗汉堂，刑罚之事尽出与他。但他听如空将其中事情款款说来，心中只觉震撼。
看看如空，仍旧和离寺时没太大变化。只是他仿佛从内到外换了个人似的，让人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当日的如空和尚。
如空道：“因此而死者甚众，但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取死缘由。杀人并非夺命，意在斩除恶源，澄清世界。”
法源摇头道：“照此说来，如空禅师觉得自己所做之事颇合道理，值得流布四方？”
如空语气平淡的说着，“我并无半点因此的自骄自得之心，流布四方更无必要，不过是做一件清扫垃圾、扫去人间尘土的事情罢了。”
法源轻轻捻动着手中的串珠，沉声道：“那些人纵然行恶，也该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你虽不是本寺僧人，但仍旧是佛门弟子。轻取人命，岂是佛门弟子所为？”
“害人偿命，这才是道理所在。”
一直微垂双目的如空抬眼看着老僧法源，与之对视，语气微微紧了三分：“若不杀他们，于那些被荼毒的百姓如何？他们能够悔过，已死者可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如空语气更紧了一筹，“既然被他们害了的人没再活一次的机会，那些恶僧贼道，又哪有资格有悔过自身、从头来过的机会？”
“佛门悲悯之心，被如空禅师你彻底抛却了。”
法源捏着手中的串珠，直盯着如空，道：“如空禅师当日破戒，净土禅宗又何尝没给如空禅师一个机会？如空禅师受了慈悲，却不肯将慈悲度于他人么？”
“我当日杀人，杀的尽是可杀之人，个个该死。若当日以此杀我，我也毫无怨悔。即便事情重来，我也还是当日的选择。”
如空微微呼出一口气，现在重提当日之事，说起当日之事，好像让他胸中隐约存在的一块块垒在逐渐消失。
当日所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是否值得？
虽然当日做出选择时，如空心中便有决断，只是这事情终究还是成了胸中块垒，不能尽去。
现在旧事重提，如空心中块垒渐消。
当日所做的事情，没有错，更不必计较是否值得。
该做的事情，去做便罢，不必去问利弊。
轻轻呼出一口气，如空道：“慈悲之心，我从未放下。我受慈悲，自然该将慈悲度与他人。只是我的慈悲用处不同，受我慈悲者亦不相同。”
老僧法源轻轻捻动了两颗珠子，心中微微的叹气。
如空当日杀死同门，被押到罗汉堂受审时，二人曾有过一番言语。
当日的如空言语中虽有一股绝决不悔之意，却还有更多的迷茫。
行差踏错，走了错路，虽然仍旧觉得自己所做无错，但心中有所迷茫也是常情所在。
法源当日觉得颇为可惜，但法度在此，也不容他自己的心思便做决断。
本待他离开山门之后，在人间那滚滚红尘中经历一番磨练，该能痛彻前非，重回正道，心中不再迷茫。那时虽然仍旧不能再回山门，但日后也能有所成就，不去浪费那上佳的佛性和根骨。
万没想到，今日的如空心中虽然没了迷茫，坚定决绝更胜从前，却是彻底走上了邪路，踏入无边苦海。
一入红尘，五蕴皆迷。
法源直盯着如空，声如低低滚雷，听来震耳发聩，有数分“当头棒喝，揭破迷障”的佛门意象：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向法源合十行了一礼，如空轻轻的开口。
“已到彼岸，何必回头？”
这一刻，如空心中块垒尽消。
第三百五十三章 净土佛景
“阿弥陀佛。”
如空和老僧法源之间的争执，已经渐渐的带出了火气。如空的身份也太过特殊，老僧法源在净土佛宗中地位颇高，又是今日住事之人，寻常僧众也管不到他。
正在这个时候，那静坐着的狮子尊宣了一声佛号，语气平静，声音不高不低：“二位何必争执？各人做事有各人的道理，不必深究。如空禅师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做道理之辨的。”
“是弟子执着了。”老僧法源转向狮子尊合十行礼，将心思定下，转向如空问道：“你说这事情，可有什么凭据？”
那些死在如空手中的人是否该杀，可以有很多争论。但那些人做的事情的确不光彩，是修行道名门正派的忌讳。净土佛宗和这种事情扯上了关系，是得好好查个清楚。
若是事情不能水落石出，又在修行道上传了起来，净土佛宗难免要受旁人指责。
法源和尚身为罗汉堂首座，知道这是自己职责所在，也不敢大意。只是方才如空所言、所为实在令人瞠目，法源才将心思偏了偏。
狮子尊的一番话，让他正了心思，不再将心思放在如空身上。
两相对比之下，终究是净土佛宗的清白、声誉更为要紧。
如空略略沉默，而后迎着法源和尚的目光，摇头道：“并无凭据。”
那些人都已经死的彻彻底底，肉身消亡，魂飞魄散，哪儿又有什么凭据？若留下一二涉及者的魂魄，还能让他们说明此事，但如空却根本无意让那些人多留存一刻，连魂魄都没有暂时留下，直接抹杀了。
一听如空说出这话来，众僧顿时面面相觑。若不是因为狮子尊在此，只怕就有人要出来呵斥如空了。
没个凭据，就拜访山门，找来各个首座，说净土佛宗和这种不光彩的事情牵扯上了？
他以为净土佛宗是什么地方？还是他以为九阳老妖真个天下无敌，拜入他座下之后，就能拿净土佛宗来做消遣了么？
“如空禅师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法源心中起了几分怒气，暗暗诵了几声佛号，才将心总怒气消去。
他盯着如空，目光之中颇见失望：“没有任何凭据，如空禅师就来说这件事情了么？佛门广大宽厚，却也不是给人拿来消遣戏弄的。”
“我绝无消遣戏弄之意，只是来说清这件事情罢了。”
如空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改变：“正是为了佛门的声誉，我才来此。当众找出那人，将之严惩，这才是道理所在。”
法源和尚问道：“这样说来，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众僧都紧盯着如空，看他会说出个什么来。
即便无凭无据，但他只要说出一个名字，意义也非同一般。
他可是和九阳老妖的亲传弟子，一起前来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九阳老妖的授意，谁都说不清楚。
因为这层缘由在，如空说什么，做什么，意义都非同寻常。
如空抿了抿嘴唇，摇头道：“我不知这人的身份。”
“哈，哈哈！”
法源气极反笑，摇头道：“如空禅师没个凭据，更不知道那人是谁，就说我警惕净土佛宗和那纵行瘟疫、从中取利的事情有关？”
“是否真有这回事情，暂且不去说他。贫僧只问如空禅师一句，如空禅师想让净土佛宗如何查起？”
如空道：“能做这件事情的，定然是位高权重，修行高深，且能与山外通传消息的人。将这范畴圈定下来，一一查问，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如空这番话说的淡然，却令众僧面面相觑，心中泛起种种情绪。
净土佛宗中各院各堂的首座，便是位高权重，修行高深，又能和山外通传消息的僧人。如空这一番话，却是将众人都圈定在了被查问的范畴中。
没等众僧心中想什么，便听如空又说道：“除此之外，外放各地禅院中主事的净土佛宗禅师，也该查问一番；能时常出山走动的僧人，也应算在查问的范畴之内。”
头一句，如空将各院各堂的首座圈了进来。这后一句，更将净土佛宗各个关节上的僧人囊括。
真要是按照这么个范畴查问起来，那可是一阵不小的风雨。不单净土佛宗上下震动，就连修行道上都会传出无数说法，起不小的风波。
“无稽之谈！”
法源终于忍耐不住，“哗啦啦”一抖手中串珠，缠在手中，喝道：“不仅无凭无据，更连个人都说不出来，便要我净土佛宗从上到下各个查问一番？若今日如此，那日后随便谁来了净土佛宗，岂不是都能让我净土佛宗如此做上一番？”
法源言语中怒气甚重，显然是忍无可忍。
“阿弥陀佛。”
如空宣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双目微垂，道：“若是真无此必要，我绝不会说出这话。这事情的确有些唐突，但的确有其必要。”
石青松站在一旁，并不言语，却从旁将众人的眼光、心思看的清楚。
即便是和如空一同而来，石青松也觉得这件事情孟浪了。虽然他也知道如空所言不虚，但在旁人看来，此事却极不可信，如同上门挑衅一般。
这样的局面，石青松早有预料。但即便知道此事难办，这样的场面更难以周璇，石青松仍旧和如空一起来了。
见场面如此，石青松低低的提了一口气，将心中事先便准备好的言辞又捋顺了一番，当下便要开口。
“法源，稍安勿躁。”
石青松还没开口，一旁的狮子尊先一步说话。他面色淡然的望着法源，道：“平心制怒是第一要务，不能制怒，则自心难平。自心难平，则智慧不生。智慧不生，又怎能生出佛性？”
法源面色肃敬，合十道：“弟子谨领教诲。”
他本有十分怒气，但听了狮子尊一番言语后，怒气竟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因为对狮子尊的确敬重，还是他真个能够制怒不发，或是因为狮子尊那一番言语中有什么神妙的力量。
“如空禅师。”
狮子尊转向如空，淡淡的问道：“此事的确有此必要么？”
如空微微抿嘴，而后语气坚定的说，“有。”
“好。”
狮子尊点点头，不再去看如空，双目微垂：“如空禅师既然亲自来此，郑重其事的说有这件事情，贫僧就信得过。此事颇费日程，但查上一查也不妨事。借着这件事情，也正好警肃我净土佛宗中的风气。”
“法源，法善，法明。”
法源和另外两个老僧同声应道：“弟子在。”
“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们三人去做。我授你们运用‘净土佛景’之权，让你们方便行事。”
狮子尊语气淡然，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这要带起一阵风波的事情敲定下来。
三个老僧齐声应道：“弟子谨遵法旨。”
此事荒唐无理，从如空口中说出时，引得众人心中激愤。但狮子尊敲定此事，众僧却无半点不愿、反对的意思。
连那先前怒气甚重的法源和尚，也是恭顺听命，心面如一。
听狮子尊言语，如空心中暗暗的打了个突。
石青松听不明白，他却是清清楚楚。那“净土佛景”是净土佛宗中的一件重宝，能化出人间佛景，其中有无边佛威，能照见、洗涤一切纷杂念头，抹灭一切恶性，化为佛心佛性。
有一位祖师曾凭借此宝，度化域外天魔，使之成为佛门弟子，听经学法。那位祖师升入佛国之后，天魔也随之而去，成为佛国护法。
这事已是数千年之前的旧事，那祖师修为高深，也难以追及。今人以此宝度化天魔或许不够，但元神修士一入其中，本心也要被彻底改变，被度化成佛门弟子。
本身便是佛门弟子的，自然不必用此宝度化。但此宝所成净土佛景中有无边佛威，一入其中，心中最根底的秘密都要在佛威之下显露，无处隐藏。
寻常搜魂法术虽也能探知旁人记忆、心思，但神魂一道中的行家却有抹消记忆、封闭心思的手段。这手段一出，连他本人都会忘记这样一桩事情，搜魂法术更无可用之地。
但在净土佛景之中，即便是那被抹消、封闭的记忆心思，都会一一浮现。任你如何手段，本心如何坚定，在净土佛景中都无半点用处。
狮子尊将此宝授于法源三人运用，显然是要将此事彻查。
“这件事情，就此说定了罢。”
狮子尊转向如空，道：“想要将此事彻底查问个明白，总要耗费一些时日。如空禅师和石施主若无要紧的事务的话，可暂留寺中，等这件事情出个结果。”
如空沉默不语，一旁的石青松拱手道：“只怕有所不便。”
“无碍的。”狮子尊道：“寺中有一个空置的禅院，正好可以让二位居停，没甚不便。若是二位觉得不便，那贫僧也不勉强。”
石青松略略沉吟，看了身旁的如空一眼。
如空双手合十，淡淡的道：“甚好。”
石青松点点头，向狮子尊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
“无碍的。明经何在？”
大殿外快步走来一个僧人，正是先前引石青松和如空入寺的明经和尚。
狮子尊道：“九莲禅院一直空置，你可带如空禅师和石施主前往。”
“是。”明经心中微微一动，领命道。
如空心中猛的一动。
“九莲禅院”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在如空心中敲出极大的动静。
第三百五十四章 九莲
明经引着一僧一妖来到一处禅院前，便告辞而去。
推门入内，禅院洁净，当中有一莲池，其中莲花盛开，清香阵阵。
石青松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是个好地方。”
这禅院和别处不同，佛门的法力、气息虽然不断，却比别处要弱上许多。石青松身在其中，感受自然胜过别处。
看看禅院中的景致，石青松转头看了如空一眼，却见如空有些发怔。
“如空禅师，怎么了？”
“哦。”如空猛的一回神，摇头道：“没事，没事……只是故地重游，难免有些感触。”
“难免的，难免的。”石青松知道这话不好深说，便绕开了话头：“也不知道这一番查问，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分晓。说起来，在下还觉得此事会有些难办，不想那位狮子尊竟然将此事一力通过了，实在是省去了不少口舌。”
如空道：“狮子尊是净土佛宗之首，地位超然，将这件事情通过倒也不费力气。”
石青松看了看如空，心中微动。
他着实好奇那狮子尊为何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此事，其中的缘故实在值得琢磨一番。将那话说出来，石青松也是想和如空琢磨琢磨那狮子尊的心思。
但如空却将这话头完全绕开，想来是不想谈及此事。
这也是人之常情。
石青松心中稍稍一琢磨，便将自己这些心思放下了。他是个有礼的君子，既然如空不想去说，他也不会在这等事情上穷追不舍。
一僧一妖各选了一间禅房住下，更无多言。一僧一妖都不是说风月、论世情的骚客，也不是一样修行的同修，凑在一处没什么私话可聊。他们也都不是虚于客套的人物，各在禅房中修行、静思。
一连数日，一僧一妖都深居简出。若是偶然出了禅房，在禅院里遇到，也不过是打个招呼便罢。
净土佛宗中众僧也不来这禅院，禅院里倒是清静的很。
到了第七天头上，有人在禅院外叩门：“如空禅师在么？”
两声门响，石青松和如空一起推门而出。对视了一眼，便同去应门。
打开院门，正见一个小和尚站在门前。他一见如空，合十道：“如空……如空禅师，石施主。”
如空合十还礼，并不言语。石青松在旁拱手还礼，问道：“这位小师傅请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一连数日都没任何动静，今日有僧人前来，想着也该是有消息传来了。
心中这么琢磨着，石青松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查问之事现下如何，小僧委实不知，石施主稍安勿躁，安心等待即可。”
小和尚转向如空，道：“小僧受祖师法旨前来，请如空禅师前去一叙。”
石青松微微挑了挑眉，心中微动。
能被净土佛宗中僧人称之为“祖师法旨”还隐去法号的，显然只有狮子尊一人了。
现在来请如空前去一叙，这位狮子尊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石青松心中起了种种想法，却又全都被他打消，不去琢磨。
旁人也就算了，如空和他却同是出自妖尊座下，一路走来又是同伴。若现在在心中揣度他，就实在不是该有的心思。
如空沉默片刻，合十道：“还请引路。”
转向石青松，如空道：“石小先生，请稍待。”
石青松道：“禅师自去，不妨事。”
僧妖作别，那小僧人在前引路，行了约摸三刻功夫，来到一傍山而建的禅院前。
这禅院不如其他禅院来的规整、气派，却是净土佛宗历代首座居停之处。
小僧人向如空合十作别，转身去了。
如空低低的吸了一口气，鼻尖闻到檀香阵阵，却无九莲禅院中的淡淡莲花清香。
推门而入，便见身着月白僧袍的狮子尊坐在一张石桌旁。石桌上放着红泥小炉，炉火正旺，煮着一壶茶。
狮子尊抬眼看看如空，微笑道：“过来坐吧。”
如空并不做声，走到石桌旁，在狮子尊对面坐下。
“真是许久未见了。”
“前后不过年余罢了，倒也算不得许久。”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不过心中想来，却总觉得过了许久。”狮子尊侍弄着那一壶茶，低头拨弄炉火，淡淡的说着：“九莲禅院还住的惯么？”
如空道：“皆是当年景色，没什么住不惯的。”
“当年景色，当年景色啊……”
狮子尊似乎叹息一般的说着，微微摇头，言语间颇有神往之意：“九莲禅院中的莲花，想来也是一样的景致吧？”
如空纳口不言。
炉火炽热，茶水沸腾，水汽上涌。
隔着水汽，也看不分明狮子尊的神色：“景色不变，岁月日迁。当年你我同在九莲禅院中，观莲论法，闻香煮茶。此番种种现在想来，恍如昨日一般。”
微微摇了摇头，狮子尊取下茶壶，倒出两杯茶来，将其中一杯推到如空面前：“当年你我都爱这‘云顶檀香’，尝尝吧，看看有无当年滋味。”
修行道上有的是爱好风雅的修士，曾有人编撰过一本《仙草全经》收录修行道上种种可以为茶的灵草、异种，是修行道上的风雅之录。
云顶檀香也在《仙草全经》之列，却被编撰者单独收录，不入“茶”列。
究其缘故，是因云顶檀香唯有净土佛宗本宗之内才有出产，出了净土佛宗这片宝地，云顶檀香便无法种植，甚至无法饮用。净土佛宗也不做贩卖，只做礼宾、敬佛之用，绝难得到。
一出净土佛宗，便没有可能尝到这云顶檀香的滋味。所以编撰者虽然将此收入《仙草全经》却并不将之视作修行道上可以寻得的灵草茶类。
端起面前茶盏，如空浅浅的尝了一口，点头道：“滋味绝妙。”
“既然绝妙，那就再多饮两杯。”
狮子尊面带微笑，为如空斟茶。
寻常仙道大派的长老、首座前来拜访，也只得一杯云顶檀香罢了。至于让狮子尊亲手斟茶，自他升位为净土佛宗首座之后，还没听说有哪人有此殊荣。
即便是修行道上九流修士，若能得净土佛宗首座狮子尊亲手斟茶，消息传出，立刻名噪一方，成为各派争相拉拢的对象。
斟茶，饮茶。
狮子尊不言不语，如空静静饮茶，二人之间沉默的厉害，却也没半点尴尬意思。
暮色四合，天光渐暗，被《仙草全经》的编撰者称为“滋味恒久，难尽其味”的云顶檀香的滋味都开始变得有些寡淡。
狮子尊浅啜一口，微微摇头：“久不煮茶了，终究是失了手段，将这一壶煮的失了滋味。”
如空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要将那事情彻底查问个清楚明白，还需要一些时日。你在寺中也无事可作，我也枯燥的厉害。”
狮子尊收拾着茶盏，道：“不如多来饮茶吧，也是个有趣的消遣。”
如空沉默片刻，点头道：“甚好。”
狮子尊一笑，不再言语，继续收拾茶盏。如空站起身来，向狮子尊合十行了一礼，也不言语，转身径直离开。
回到九莲禅院中，如空途径那莲花池，看着月光下的朵朵莲花，便停了脚步。
月色依旧，莲花依旧。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青松推门而出。
看了看那伫立莲花池旁的如空，石青松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他身旁。
“如空禅师。”
“石小先生。”
一僧一妖打了个招呼，都不言语。
过了几刻功夫，如空道：“石小先生心中有许多事情想问贫僧吧？”
“如空禅师若是不说，在下也绝不去问。”
顿了顿，石青松道：“如空禅师也有些话想说吧？”
“何以见得？”
“在下不才，在人间城池中行走多年。虽然不能尽通人情，却也见过许多有话要说，但却少有人可说的人。那些人的模样，正如如空禅师此时。”
“那他们最终怎样了呢？”
“有些最终默默不言，不知去处，也不知到底说没说出心中的话；有些人则是饮酒到半酣处，醉发狂吟，言语惊人，倒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心中想说的话了。”
“哈。”
如空轻笑了一声，沉默片刻，道：“论及辈分，那位狮子尊成为佛门首座之前，贫僧该叫他一声师兄。”
“嗯。”石青松心中一震，却不多言，只应了一声。
“当年贫僧和狮子尊同在九莲禅院中，因为贫僧脾性有些古怪，别的同门便不愿同在九莲禅院中。能与贫僧相处下来的，唯有狮子尊一个。”
“有一日，贫僧和狮子尊在此处论经，狮子尊觉得此处缺了些什么，便和贫僧商量。我俩思索半晌，便开凿了这池塘。”
“开凿出这池塘，又觉池塘中少了生机，终究不美。狮子尊便去寺中‘清净莲池’中摘取了九朵莲花，放入池中，说这才称得上是九莲禅院。”
“清静莲池中的莲花，一旦离水，便要立刻凋零枯败，无法移转。但不知为何，狮子尊摘来的九朵莲花却的未枯败，入池便生长了下来。”
“从那之后，贫僧便和狮子尊在此处观莲论法，颇有生趣。”
月光下，如空不急不缓的说着，石青松静静的听着。
“过了一些时日，清静莲池中莲花转挪之事，被寺中师长察觉了。狮子尊和贫僧都被召去，详问此事。”
“那之后，情形不改，只是每日多了送来的‘云顶檀香’茶。”
“再之后……便是狮子尊升座，贫僧独留九莲禅院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地煞
东海的孤岛上，许七坐在临海的礁石上，双目紧闭，神气尽收，周身水气激荡不绝。
御星兽低伏在许七肩头，时时往远处眺望，似乎很想离此而去。但它几经眺望，终究还是在许七肩上卧着，并未离开。
水元之力御星兽早已吸取足够，身上带着一重若有若无的水光。一旦身入海水之中，便有化水而行的神通。
三位真身修士元神有成，自然知道此处情形，起初还颇为紧张，怕这御星兽有了神通之后立刻远遁，因此时时提防。但一连数日，御星兽虽不断往远处眺望，却无半点遁走远离的迹象，才算是让三位真身修士稍稍安心。
这其中究竟为何，谁也说不明白。即便是琢磨着和那闭目打坐的许七有关，三人也无法临近许七探明究竟。
一旦进入许七周围十丈左右，御星兽便立刻警醒，凶意显露，似乎有意保护许七。
灵龙真君先前不信邪，非要探明究竟。不想他刚走入许七周身十丈之内，便迎来了御星兽的连环扑杀，将他杀的手忙脚乱。若不是莫问清风从旁协助，灵龙真君非要被御星兽留下点什么才能罢休。
吸取了足够水元之力的御星兽，相比从前更强了一筹。
因为这些个缘故，三个真身修士只是每日将意念充斥此地，注意着其中的微毫动静，并不在做别的。
许七在做什么，三人诚然好奇，却也不能贸然打扰许七。万一令他走火破功、肉身陨灭，那就再无能够约束、限制御星兽的存在了。
三人各在一方，无形的意识却交织在一起，传递各自心念。
心中默默数了数时日，灵龙真君的心念中有一股掩不住的焦躁：“这都是第几天头上了？真就由得他拖延时日？”
桃花仙倒是沉静的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小哥儿看起来是在修行上临时有了突破，正在破关修行，等他修炼完毕就好了。”
灵龙真君发了狠：“你我三人皆是真身修士，各有手段。不管他在修行什么功法，只要稍稍施展手段，不怕打不破他那静守的本心！”
桃花仙应道：“若是贸然打扰，谁知道会有怎样结果？没了这位小哥儿，谁知道那御星兽又会如何？”
御星兽手段已成，却仍旧在此，显然是和许七大有干系。若是没了许七，谁知道这御星兽是来扑杀三个真身修士，还是化水而去，消失的五音无踪？
以御星兽现在的进境而言，它也不需要躲避多长时间。最多三五年功夫，它便能拥有极强的力量。到那时候，同时应付桃花仙三人根本不在话下。
“清风先生，你怎么说？”桃花仙转向莫问清风求计。
“哼。”
意识感应中，只传来莫问清风一个颇为不快的心念。这心念稍稍一顿，并未断绝：“我当日要给那御星兽布下……”
“哈！”
一声大喝从海边传来，急促而激烈，仿佛将酝酿许久的一口气呼了出来。
一道白气自许七口中而出，一去三里，带起无穷热风。
白气所过之处的海面微微翻滚，如同被烧开了一样。许七身旁十丈内的岩石、沙砾、树木等等，在弹指间无声无息的融化、枯焦，最后化作岩浆、琉璃、残灰一类。
“哈哈哈哈！”
在海边端坐了数日的许七长身站起，周身白气弥散，凝结不散，如同云烟一般，将许七笼在其中。
将五指一拢，周身白气便聚集在许七掌中，化作一团。而后猛的炸散，无形无迹，再难寻找。
手指轻弹，白气再度显现，却已在许七百丈之外。道道白气结成刀形，散发着无穷热力。
“哈哈！”
许七朗笑一声，低低呼出一口气，心思转动，将那道道白气抹消、驱散。
看看周围，许七冲着桃花仙所在的方位拱了拱手，朗声道：“桃花前辈，对不住的很！”
“无妨，无妨的。”
桃花仙架起遁法，来到许七近前。上下扫了许七两眼，她便看出了许七的不同。
眉毛微微一挑，桃花仙道：“小哥儿竟然晋升了境界，已经凝煞？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唔！的确如此。”许七伸手逗弄了一下肩上的御星兽，道：“也多亏了御星兽，若非如此，真不知道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突破这层关口。”
御星兽吞噬水元之力，给许七找到了一线抓到那激荡澎湃的水雷意象的机会。一连数日，许七终于炼无生有，截取那水雷意象，将之化为煞力，引入体内。
水雷意象虽被许七炼成了煞力，但本身却还是无形之物。许七体内仍旧是一腔罡火，水雷煞力却是一股意象，被许七炼在体内。
水火交撞，便化作水火之气。相比精纯罡火，这水火之气无形无状，难以抵挡，又是聚散无形，随心而发。与人交手时放出来，更难抵挡。
这手段强则强矣，许七数日修行，却也都是在生死一线上游走。稍有不慎，那就是一命呜呼，化作飞灰。现在有了这强横手段，也算是他拼了命才换来的。
虽然凝煞入体，但离着凝煞圆满还差着极多。水火之力相合的种种变化，许七也要好好琢磨一番，力求更加精进。
但即便现在刚刚入门，也意味着许七正式踏入地煞境界。
桃花仙自然看不出许七的凝煞法门，却能感受到许七身上那水火两道气息。稍稍辨别，便知道许七成功凝煞，迈入了地煞境界。
桃花仙和许七笑颜相谈，心中暗暗的嘀咕：“先前不过是天罡圆满，凝煞的功夫还未见他做过一点。几日枯坐，便一步迈入地煞境界？实在是匪夷所思……”
寻常凝煞，要先甄选煞脉，而后凝聚煞气，百般锤炼，才能炼入己身之中，打下基础。待煞气聚足，再用真火锻炼，化作精纯煞力引入经脉、窍穴之中，才算是正式跨入地煞境界。
这其中的事情说来简单，但在“甄选煞脉”这一点上耗费十年甚至数十年功夫的修士比比皆是。天下煞脉有数，修士无数，顶尖门派又把持许多一流煞脉。剩下的那些，要么是煞气不足，要么是煞气不精，要么就是在极难去到、极不安全的地方。
想要找到合适的煞脉，已经如此之难，更别提凝煞要耗费的种种功夫了。
桃花仙心中清楚，莫说这孤岛，便是这孤岛四周百余里中，都无半点煞脉的存在。这许七不仅在数日之间完成了寻常修士数年的苦功，更从无中生有，凝煞成功，实在是前所未见的事情。
桃花仙心中是猫挠也似的好奇，却也知道询问对方法门是大忌，终究还是将这些心思压住了。
许七和桃花仙含笑说话，面上不带半点心思，心中却道：“时日终究不足……若是再给我一些时间，不说大成，小有成就总是可以的。即便不能小成，也能将之前种种手段融合、整理。”
水火之气手段刚成，有许多不足之处，急需许七好好的理顺一番。先前也有许多手段，能够以水火之气运用，只是要花一些时日琢磨罢了。
若真能理顺清楚，许七的战力还要再上一个台阶。
只是连日静坐修行，这三个真身修士都有些耐不住性子。若再将时日拖延下去，许七真不知道这三个真身修士能干出什么来。
许七和桃花仙说话间，灵龙真君和莫问清风也疾掠而来。
扫眼一看，二人便都知道许七又进了一重境界。
灵龙真君看在眼里，并不做声，心中却对许七更为忌惮。
这样的修行手段，实在是前所未闻。灵龙真君看不清许七修行法门的根底，就更不知道许七是哪个不出世高手的弟子传人，心中自然更加忌惮。
他现在只想将这件事情快点做个了结，而后找个清静地方闭关修行，任谁都不能找到自己的踪迹才好。
一直寡言的莫问清风看了许七两眼，倒是罕见的出言道：“许先生修炼有成，恭喜，恭喜。”
话锋一转，莫问清风道：“如今许先生修炼有成，御星兽感应明白，我们该做的事情也是时候做了吧？”
他语气淡淡的，冷眼看着许七，脸上没半点表情，实在不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许七点头道：“的确如此。”
拿下肩头的御星兽，许七顺手一抛，让这御星兽落入水中。
刚一沾水，御星兽浑身一晃，水光闪动，转瞬间化作一道水流，融入汪洋大海之中。
“你！”
灵龙真君见势不妙，一声低喝，便要擒下许七。
莫问清风神色不变，只是背后紫电长剑微微跃动，大有出鞘刺杀之势。
“莫慌。”
言语间，许七抬起手掌，指点上丝丝缕缕的渗出一滴鲜血，一路滚动，到了许七掌心中。
那滴鲜血在许七掌中稍稍滚动，如遇火一般，发出“嗤”的一声响。
响声中，鲜血化作拳头大的一团淡淡红气，其中如同有水雾一般，将这血气凝在其中，不使逸散。
轻轻挥手，血气不住的扩大、变淡，终究消散无形。
数息功夫之后，十里外的海域中窜出一道碗口粗细的水流，跃上半空，化作御星兽，向许七电射而来。
张手接住了御星兽，许七从指间逼出数滴鲜血，化作淡淡红雾，罩在御星兽身上。御星兽似乎极为受用，呼吸之间，便将那一团红雾彻底敛入体内。
“三位。”
许七看看三人，问道：“启程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杀机暗伏
御星兽早就吞噬了足够的水元之力，一直为体内的本能冲动所驱使，想要远遁。许七虽不能和它心意相通，却也能察觉到御星兽的躁动。
让它终究没有远遁而去的，正是许七身上不断散发出的水元气息。
这水元气息让御星兽十分受用，能将它体内的冲动稍稍压制。它又对许七的气息感觉十分亲切，这才没有远遁离开。
两个缘故缺了哪一种，都无法将御星兽留住。
旁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许七心中却是明镜似的。以水汽催化开的自身鲜血，就是眼下除了修士元神之外，最得御星兽喜欢的食物了。
虽然无法操纵御星兽，又难以追踪，但有这手段也足够笼住御星兽，不让它跑的没个踪影。
御星兽在前御水遁行，许七四人在后尾随。御星兽掠行速度极快，四人施展遁法，也只是和它速度相等罢了。
许七的遁法虽然极快，但终究比真身修士慢上许多。此刻他全力运转遁法，才能堪堪跟上三人的速度。
许七心中暗道：“这三人是真正的化天地为大块，随意转挪的手段。和他们的飞遁法门相比，我还是有些不足……也罢，权当锻炼吧，日后总要修炼一门超群的遁法，不管是追杀逃命或是赶路，都能用得上。”
许七也看的出来，那三个元神修士并未全力运转遁法，自己才能跟上三人的速度。若三人一意赶路，全力运转遁法，许七拼了命都跟不上三人的速度。
要是面对这三人时一路逃命，许七断无逃脱的可能。但若和其中一人且战且退，许七还是有把握的。
即便真身修士，也不能在用出最强的术法的同时，还能将遁法催运到巅峰。许七当日和灵龙真君一场追逃，堪堪能敌，没有落入他掌心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一去数百里，灵龙真君看看下方海域，道：“桃花仙，可有什么掩藏咱四人和那小东西的术法么？”
四人飞遁时也掩盖了自身行迹，掩住了自身气息，免得被无关紧要的人看破行踪。
但手段再妙，四人仍旧要急速遁行，想要不露出半点气息、痕迹是不可能的。
三个真身修士一个地煞修士在东海中飞掠，能做什么事情？东海中有不少隐匿修行的高手，彼此之间也都大概知道名号，甚至有过面的交情。若是被其他的高手发现了，谁知道要出什么动静。
“实在为难。”
桃花仙脚踩一瓣桃花，遁行飞速，自身行迹也别掩盖了九成。她有些为难的说：“若是停下不动，想要将气息、行迹掩藏了倒是无妨。可咱们四个飞遁太快，想要彻底掩盖，谈何容易。”
“唔。”
灵龙真君应了一声，心中却暗恨许七：“都怪那小子……若不是因为他有那手段，我们三个用元神行走，岂不随心？”
若是舍却肉身，真身修士的元神也能远游。元神聚散随心，只要有心隐藏，旁人绝难发现行迹。
可恨那许七有针对元神的手段，若是被他抽冷子来上几下，可实在难以消受。
灵龙真君早将许七恨极，不管什么事情，哪怕天冷天热，究其根底都要怪到许七头上。
“嘿！”莫问清风驾着一道电光掠行，冷声道：“瞻前顾后，怕个什么？倒要看看谁敢来同我聒噪！”
灵龙真君被这话说的有些落了颜面，分辩道：“寻常修士自然难以发觉，即便发觉了也无力追踪。但东海中隐匿修行的真身修士不少，若被他们感应到……”
“真身又如何？但凡敢来聒噪，我便一剑杀了，看哪个真身修士能挡我！”
莫问清风凌厉了许多，不给灵龙真君分毫脸面：“你怕倒也在情理之中，不和你多说。只是若有人前来聒噪，不求你能做些甚么，但求你不要耽误事情就好！”
灵龙真君也是真身修士，元神有成，但和莫问清风比起来还是弱了许多。二人一直不和，只是莫问清风先前还给灵龙真君三分脸面，没说出过这样的话。
现在说出这种话来，灵龙真君面上是一阵青白，却又无话可说。
许七闷头赶路，时刻注意御星兽的动向，无暇和三人搭话。将这些言语听在心里，心中稍稍琢磨，许七便明白了几分：眼看着要找到那天仙洞府，这莫问清风一反常态，显然是要树立自己的权威，为日后的利益分薄铺垫势头。
一出千余里，途径无数修士聚集的岛屿，四人倒也没走漏行藏。途中虽然也有多年隐修的高手探查四人的气息，但也只是略略查探，并不纠缠。
三个元神修士从自家洞府上方经过，同为元神之辈，怎能不警醒？做个探查，也只是看看有无敌意罢了。见四人只是赶路，那些隐匿洞府的修士也就没上前纠缠的道理。
偶尔有一两个心思不纯正的，也在略略躁动之后终究罢手，未敢上前。莫问清风的威势、名声实在太强，即便有些心思，也只能在莫问清风面前将心思妥善收好。
又行了千余里，海面仍旧广阔，无边无际。即便在高空中四下望去，也看不到半点陆地的踪迹。
桃花仙看看四周情形，道：“再有千里，就该出了东海，到吞云洋海域了。”
“不错。”莫问清风微眯着眼，看着极远处的海面，道：“难道那天仙洞府竟然在吞云洋中？嘿！有趣！”
“吞云洋？”许七在心中问九阳妖尊：“这是个什么去处？”
“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九阳妖尊道：“那里本不是海洋，该有千万里土地。但远在群仙四起，飞升真仙辈出的时代之前，便被一颗天外异星击中。千万里土地被一下毁灭，尽成飞灰，成了一片汪洋。”
“那天外星辰和现世之中的五行之力不同，又陷入地下极深之处，将那片海洋都变得和寻常地方不同，修行道上的高手都不能轻易涉入其中。相传在那吞云洋的腹地，还有一个天外星辰落下时形成的天眼，直通天外。若是去了那……再强的修为都要作废。”
许七问道：“妖尊可去过其中？”
“先前来东海时，从一人那知道了这地方的存在。本以为这般地方，该有不世出的高手在其中修行，也就去了一趟。没想到其中半点修士的气息都找不到，空跑了一趟。”
九阳妖尊道：“吞云洋的腹地本座也去走了一遭，那天眼虽没能见到，但一身修为在那里运用不出半点，一切法宝都不能发动。最后还是凭借本身变化，才从那里全身而退。那种地方，也不会有什么高手存在了。”
许七一边听九阳妖尊说着，一边逼出鲜血，化作血雾，引回御星兽。
血雾散开，御星兽循味而起，从十里外的海面中跃出。
稍稍嗅了嗅空气中的熟悉味道，御星兽竟不往许七这掠来，反倒又落入海中。
许七高喝一声：“已经近了！”
若不是御星兽离自己的卵壳近了，感应之力明显，它也不会将血雾的诱惑放在一旁不管。
御星兽现身时，三个元神修士的意识便落在了它身上。待它重新入海，顺着追踪下去，便见海中有一道不同寻常的水流，逆着洋流而动，向一条海沟里冲去。
御星兽化水入海之后，踪迹难寻，但现身之后总能追踪个片刻。也正是如此，四人才能一直追踪御星兽，没失去它的方向。
“哈哈！”
莫问清风驾着紫电落下，紫电激荡，分出水路，一路追了下去。
桃花仙和灵龙真君也不犹豫，各用手段，直奔海沟去了。
许七将肉身化作一道血虹，落入海中，一路追踪下去。
这海沟虽占着一个“沟”字，却有数十里宽阔，其中漆黑一片，天光难至，不见半点生灵气息。
御星兽化作一道激流，逆着海沟中的水势，一路向下。虽然它行迹难寻，但分辨它所化的水势不同却也不难。
三个元神修士遁速飞快，却也没将许七落下多远。
许七心中暗道：“高空之中掠行，我的遁法或许差了些。但在海里，可就算是我的半个主场了。”
他将水雷意象化作煞力凝在体内，此刻微微催动，借海中无处不在的水力而行，平添了数分速度。
眼下御星兽将要回到卵壳所在之处，天仙洞府再往，四人是谁都不想落下半分。那三个元神修士之间各有心思，更想抢在众人之前先入天仙洞府，抢占利益。
这些心思根本不必说明，四人心中各有掂量。
灵龙真君心中更有一番别的琢磨：一旦找到天仙洞府，御星兽便没了用处。到时候隔绝许七和御星兽之间的呼应，许七就没那么难以对付了。
他心中又琢磨了一番，终究是决定将这事情稍后放放。另有一桩事情，比解决许七更加要紧，得先做了才好。
海沟深处，许七四人各用遁术、法宝、变化，各有心思，在漆黑海沟中追踪御星兽。
忽然，海沟之中大放光明，如同烈日入海一般，将海沟照耀的明亮一片。
这光明自海面之上而来，直入海沟之中，来势如剑，带起四方寒光。
光芒一敛，化作游龙一般的一道剑光，直奔四人而来！
剑光向着四人而来，但全部的威势、杀机，却都只锁定了桃花仙一人！
海面上喝声如雷，随着剑光落入海沟。
“桃花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三百五十七章 法剑修士
“好大的口气！”
莫问清风一声暴喝，紫电长剑激射而出，正轰上那道剑光。
“有我莫问清风在，杀人也得先过我这一关！”
剑光对撞，卷起万道激流，海沟两旁的石壁顿时不成了样子，被剑光之中的绝强威力轰的狼藉一片。
许七化身血虹，连连震颤，自身的掠动都被影响。
一招对轰，余波甚强，许七不在那剑光圈定的灭杀范畴之内，却也略受影响。
许七心中微震：“这人好强。”
虽不知这突然下手袭击，点名要杀桃花仙的到底是谁，许七也知道这人手段厉害。境界手段，只怕不弱于莫问清风。
将血虹化作一团，不去招惹旁人注意，许七悄悄放出一股鲜血，无形无迹的化在海水中。
这是他的根本精血，是性命根本，每损失一分都要耗费苦功才能炼回。寻常鲜血中虽然也是元气充足，却无法和这根本精血相比。
有心操纵之下，那一股根本精血消散开来。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许七便觉一道有异寻常的水流从海沟深处涌上，停在自己身旁。
“能回来就好。”许七没半点犹豫，将自身根本精血又放出一股，饲养御星兽。
眼下将至御星兽卵壳所在之处，御星兽本身之中的冲动，能胜过绝大多数诱惑。要以鲜血将它诱回，实在为难，许七只有豁出本钱，耗费根本精血了。
虽不能将御星兽笼住多时，但将它留下片刻还是可以的。
两道剑光对轰了一记，紫电长剑将那轰来的剑光轰的破碎，看起来是稍稍占优。但莫问清风面上却无半点欣喜之意，悬剑身前，面上有数分戒备之色。
“莫问清风？嘿！”
随着这声音传来，众人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周身一空。却是周身海水在弹指间一起退去，头顶数十万斤的海水也不见了踪影。
一抬头，便是海水奋力，铸成两堵极高的水墙，能见头顶一片青天。
随着话音传来，虚空之中光华闪动，显出个人来。
这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高冠羽氅，双目如电，手中握着一柄尺许短剑，雕纹繁琐，光华内敛，不似寻常法宝、飞剑。
见这青年人现身，桃花仙面色变了变，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不妙的事情。
“莫问清风，莫问清风，莫问清风……”
青年人将莫问清风的名字念了数次，“嘿”的笑了一声，道：“我听过你的名字，高低也算是东海中数得上号的人物。怎的，你今日要为这桃花仙拔创出头？”
紫电长剑悬在身前，微微跃动，时刻欲发，莫问清风冷声道：“不管你们之间有何冤仇，今日都不是你来清算的时候。若要妄动，还得先问过了我手中长剑！”
方才交手，莫问清风已知这青年人难以对付。他施展的分海手段，更是炼法大成才能做到的，不是个好相与的对手。若非如此，他早就挺剑杀人了，哪儿还有这么多言语。
“嘿嘿！你还真是要为她拔创出头！”
青年人冷笑着说了一句，一指一旁的桃花仙，喝道：“这妖女和我有杀师之仇，我便要在今日将此事清算了！”
听青年人这么说，莫问清风和灵龙真君都去看桃花仙。
他们也都知道，桃花仙久居洞府之中，隐匿行踪安心修行，已经少在东海中搀和事情。这杀师之仇，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看桃花仙面色连变，心神不定，二人也就知道青年人所言非虚。二人之间的杀师之仇，只怕还真有其事。
“桃花仙，你没忘了吧？”
青年人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扭曲的快意，嘿嘿冷笑道：“我的师尊，可是你在东海中成名的垫脚石啊！当年你还追杀过我，自觉已经将我杀死，却没想到我周长生终究不死，一直找你复仇吧！”
听这自称周长生的青年这样说话，莫问清风和灵龙真君心中一动，约摸想明白了这周长生的那位“师尊”到底是谁。
桃花仙在东海中扬名，凭的是她抽取了一位高手的修为，使之变成废人，就此陨落。这事情当年闹的沸沸扬扬，在东海日久的修士都知道一些。
知道归知道，这件事情之中的细节却无人清楚。谁也没想到，那位高手竟然还有弟子苗裔留下。
听他言语，桃花仙当年可还追杀过这周长生。
“有趣。”
许七心中暗道一声，去问九阳妖尊：“妖尊，这人的手段不同寻常，该是个什么来路？”
这周长生阻拦四人做事，的确不讨人喜，但他追杀桃花仙而来，却也并非坏事。
许七巴不得这场面更乱三分，那三个元神修士都死绝了那是最好。至于桃花仙？她终归要死，若是死在别人手里，倒还省去了许大官人的麻烦。
许七唯一觉得有趣的，就是这周长生的手段。他似乎是用剑，但手段却不是炼剑修士的手段，着实不同。
九阳妖尊能见许七所见一切，扫了几眼，便说：“这是个法剑修士。大约千年之前，也出过几个高手，只是后来终究衰落了。没想到，这东海中竟然还有苗裔。”
许七问道：“很厉害？”
“胜在炼法炼剑之道合修，强则强矣，却总归有些不足。”
九阳妖尊道：“本座当年初入归玄境界时，法剑修士已经凋零，所剩极少，却被本座遇到了一个到了归玄境界的。本座想和他分个高下，便与之连斗了三月。不仅高下未分，双方都没占到半分胜势，想要决出那一线胜势都要再斗上至少五年不可。”
“因此，本座便和他罢手不斗，约定十年之后再斗一场，分出胜负。”
许七问道：“然后？”
九阳妖尊略略沉默，稍后传来意念，其中带着几分惋惜之意：“十年之后，本座按时赴约，没等到那个修士，却等到了他的门人。他的门人说，那人与我争斗之后的第五年，寿元枯竭，又无法补充性命根本，终于油尽灯枯，坐化陨灭。嘿……那人是个极强的对手，也是少有的豁达，仙道修士中少有的气量，就这么陨灭了，实在可惜。”
“法剑修士一道，能炼法为剑。到了高深处便是以天地为剑，寻常无法与之争持。只可惜，一旦修炼这手段，境界提升再多，也不能因为境界提升而增加寿数，不是能够修炼性命的门道。仙道修士说极刚易折，倒是和这一门的修炼手段照应着。”
九阳妖尊上一世也是纵横天下的人物，他说“寻常无法与之争持”，便意味着同个境界中的修士，难以和法剑修士抗衡。
从九阳妖尊口中听来这话，可信度还是极高的。
末了，九阳妖尊又传来一道意念：“本座曾想，若是法剑修士能够突破性命藩篱，有个寻常同等境界修士的寿数，如今的修行道该是怎样的情形？嘿……说起来，许老妖你不是有精粹肉身，延长寿数的手段？若是有机会的话，不妨给这小子，看他日后能有什么成就。”
许七心中稍稍转动心念，道：“的确可行。只是现在我和这周长生不在一方，结果难料，未必有这个机会。”
许七和九阳妖尊之间以心念沟通，其速如同电闪一般。言语虽多，却也不过几息功夫罢了。
“你师父？哼，哼哼！”
桃花仙面色变了数变，再不是平日里挂着笑容的模样，冷笑道：“事情虽然久了，但我却记得不差。你现在运用的手段，可和你师尊的手段有半点干系？”
一指周长生，桃花仙冷笑道：“你不过是一个背弃师门，转而另投的货色罢了。你说你的师尊，哼，我倒要问问你，现在谁是你的师尊？！”
修行道上对师承如何颇为看重，若是转投旁门的修士，不管修为如何精进，在旁人眼中也是背弃门墙之辈。即便当年没甚言语，背地里也难得什么好风评。
转投师门之后，先前的师尊自然算不得师尊，日后见面也只能以门外前辈相称。
周长生施展的手段和师承不同，显然是在自家师尊陨落之后，另投了别处。现在再来为“师尊”复仇，虽有情理，却没道理。
“哼哼！”
周长生一挥手中短剑，全不将桃花仙的言语放在心上：“道理辩驳，有个什么用处，能比我手中长剑更利么？你当年害我师尊，又一路追杀我，将我逼入死地，今日正是要讨还血债，没什么好说的！”
屈指在短剑上一叩，短剑顿时发一声清越之音。
有声之下，是无声无影，痕迹全无的无穷剑意！
许七神魂灵敏，稍稍一扫，便知有无数无形剑意交织而起，往桃花仙身上杀去！
“该算是音杀手段，还是法术，剑术？法剑修士的手段，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许七心中稍稍一动，暗暗赞叹，一团血虹化为米粒大小的一点，如同一颗血红的宝石一般。
一入地煞境界，罡煞合炼，淬炼肉身，许七的肉身也强了一筹。先前不能运用的变化，此刻用来也是得心应手，分毫无碍。
若是肉身再进一重，经得住更多变化，许七便能在化身血虹时化作微毫一点，藏于沙砾之间，只要自身不动，肉身气息便分毫不会外泄。即便手段万千，也难找到许七的踪迹，更别说锁定、绞杀。
眼看着双方争斗，许七自然不肯立于危墙之下，先将自身保住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第三百五十八章 舍命之徒
桃花仙说那一番话，并无只凭这一番话便退去周长生的心思。她精修蛊惑人心的法门，正要用这一番话让周长生心中有个疏漏，好趁势攻入。
不说以此能杀了他，但以此牵制周长生，让他更好对付还是不难的。
没想到这周长生根本不为所动，一番言语，尽数做了无用功。
见周长生出手，桃花仙也不犹豫，手掌一翻，亮出了一柄拂尘。
轻轻一扫，拂尘上丝线暴涨，根根如针如剑，长短百丈，往周长生身上裹去。
这是她的得意法宝，名曰“五蕴情网”，攻守一体，颇有妙用。以她独门法术催动之后，一旦被拂尘击中，便立刻受到震荡。
震荡之中，法宝内的意识都要被一下逼出，不能操纵；若是直接击中修士肉身，那就是直接抹杀神魂，动摇元神。
元神肉身之间，要求一个紧密无二，分合随心。若被动摇，那元神和肉身便不能完美相合，施展手段时都有种种不利。
这“五蕴情网”又更狠三分，其中每一道丝线都会震撼元神一次。一旦被击中，那元神便在一瞬之间被震荡百次、千次。元神精深之辈能多熬受几次，元神修炼的不到家的，元神便在一击之下被轰出肉身了。
漫天丝线抵挡无形剑意，又分出数道，去缠周长生本身。
隔着江河一般的漫天拂尘丝线，桃花仙道：“曾经有个元神修士和我为难，被我一击将元神从肉身之中轰出，抹杀神魂。周长生，你且来试试吧！”
“可笑，可笑！”
周长生将手中长剑一抛，悬在身前，双手向前隔空一抓，好似扯住了什么似的：“你这手段只能胜弱，不能胜强，还是……”
双手猛的一拉一分，那隔在周长生和桃花仙之间的无数丝线，好像受了无穷大力似的，向两旁猛的分开。
“还是不要献丑了！”
话音未出，短剑上摇出百道剑光，破空而去；话音未落，剑光携凌厉之威而至，堪堪杀到桃花仙面前！
那源自五蕴情网拂尘的无数丝线，似乎被周长生的双手隔空分开，根本无法阻拦这汹汹剑光！
“嗯！”
只听闷雷似的一声低哼，莫问清风身形闪动，刹那间便到了桃花仙身前。
紫电长剑在手，一分三，三化千百，旋转搅动，正挡住那浩荡剑光！
剑光对轰处，炸响连连，罡风乱卷。
若是肉身修为稍弱一些的修士临场，也不需剑光临体，只是这罡风便足以将寻常元婴修士重创。
真身修士之间的交手，绝非寻常修士能够旁观的。
莫问清风手持长剑，护在桃花仙身前，分毫不退。
许七一身化作极小的一点，在旁观战。御星兽身做水流，环绕在许七身周。
寻常都是御星兽趴在许七肩头，现在许七肉身变化，却比御星兽化作的一道水流小上无数。
化身微毫，许七也不怕这真身斗法能伤及自身。意识扫动，场中情形却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妙啊妙啊。”
许七看到乐处，心中暗道：“这莫问清风真是弄的好一番英雄救美啊。可惜，可惜，这桃花仙早对他起了杀心，这英雄救美看起来真是可惜了。”
别人家里后院起火，许七这看热闹的自然不嫌火大：“要不要在这时候，把桃花仙想要杀死莫问清风的事情捅出来？那样一来，这场面就更好看了。”
转念一想，许七还是作罢：“还是免了。真那么做了，桃花仙必然死了。即便不是死在莫问清风手中，莫问清风也难为他报仇，和那周长生继续争斗。这样一来，日后可就不好办了……”
许七很想将这场面搅的更乱，看这三人该如何收场。但是心中稍稍琢磨其中利害，许七也就压住了这点心思。
“你是要和我做对到底了！”
周长生一击之下，势要重伤桃花仙，奠定胜势，一旁的莫问清风却将他的手段尽数拦下。
心中怒火，陡然而起！
他为复仇，隐藏行迹苦修数十年，真身境界成就之后又苦修数年，种种手段终于炼到大成。
此后在东海中各处寻找，只为找到那当日害了他师尊的桃花仙。奈何那桃花仙隐藏行迹，闭关不出，耗了数个年头都未能找到她的踪迹。
正当他觉得复仇之事已经没了希望时，却是上天垂怜，被他发现了桃花仙的踪迹！
一路追踪，终于在这里追上。眼看着便能为师尊报了血仇，洗刷当日被桃花仙追杀的狼狈奔逃、险些丧命的耻辱，谁想又有人从中作梗！
教他如何不怒，怎能不恨！
一声怒喝，正是周长生的最后一丁点耐心：“你修行不易，和此事无关，我不想和你为难。但若你要和我做对到底，我杀你也不难！”
莫问清风将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带起道道紫电，将那残存的数道剑光一并扫去。
横剑身前，莫问清风瞟了周长生一眼，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来：“请赐招。”
初次交锋时，莫问清风便知道周长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那剑光着实诡异难当，更有无边巨力，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手段。
现下情势纷乱，莫问清风实在不想和周长生争斗，免得损耗自身实力。
但周长生执意要杀桃花仙，莫问清风也容不得他。
“好！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看看你有多少份量，敢来拦我！”
知道莫问清风毫无退却的意思，周长生杀心便定。
心思一动，周长生头顶窜出一道虚影。虚影在弹指间扩大、实化，化作一道繁复无比的符印。
符印如同实体，其中有六柄长剑，形制不一，各在符印的各个转折上。
这符印本有一股古朴出尘之意，但添了六柄长剑，立时多了数分肃杀之气。一眼看去，便让人心神为之一震，先心惊三分。
正是杀招未现，其势慑人！
“你是剑修，就且看看你能否挡得住我的剑！”
喝声中，周长生并指前指，背后符印上六柄长剑接连飞出，和他面前短剑合作一处。
交融转化之间，光芒闪动。弹指间，光芒一敛，那六柄长剑不见了踪影，尺许短剑却暴涨倍余，化作三尺青锋。
长剑一动，光照四方，如烈日近在眼前！
十余里之内，尽是白光，难见分毫。
“嘶！”
白光展现时，许七的意识被狠狠一挫，放出探查场中情形的神魂好险就此被抹杀。饶是许七收回的快，这道神魂也受伤不小。
连意识神魂都无法探查情形的战场，许七还真是头一回涉入。
九阳妖尊向许七传递心念：“是元神法剑。你元神都没成就，自然没资格看这一剑的情形。”
顿了顿，九阳妖尊又道：“这名叫周长生的小子修炼法剑，已经是豁出了性命。这还不算，竟然修炼元神法剑，这是将自身魂魄都豁出去了。”
“潜心图谋，不爱做道理辩驳，心志坚定，能为一个目的舍上性命，还十分的恩怨分明……”
九阳妖尊细数着，而后道：“许老妖，这周长生可跟你有八分相似。”
“不假。可惜我境界不足，不然还真能从旁帮他一把。”
许七也有同感，但却无法帮手，连观战都不能。他向九阳妖尊问道：“这元神法剑是怎么个说法？怎么就将自身魂魄都豁出去了？”
九阳妖尊道：“当年和那法剑修士的高手争斗时，他也修成了元神法剑，但已经成就了八柄，不是这周长生能比的。本座和他罢手争斗时，他说自己的元神法剑还未能修炼到圆满，若是圆满，便能让本座看他的最强一剑。”
“正因如此，本座和他才定下了十年之后再分胜负的约定，就等他将元神法剑的九剑尽数修成，再看胜负。”
“后来从他那门人那知道他肉身已灭，本座想着他元神犹在，为他护持转生也不是难事，终究是个好对手，不能这么失去了。那门人却说，一旦修成元神法剑之后，肉身一旦消亡，元神也不能独存。他的元神是刀兵之气混合法术所成，肉身一灭，法术没了支撑，刀兵之气无法借肉身聚集，自然消散。”
许七这才明白：“原来如此……”
心中正转着念头，那充斥一方的白光却在弹指间消失不见。
许七精神为之一震，以为双方胜负已分。定睛去看，却见场中情势大出所料。
莫问清风将桃花仙仍旧护在身后，双肩处各穿着一柄长剑。剑伤处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就好似没有击在莫问清风肉身上似的。
身中两剑，莫问清风面色如常，仿佛毫不在意。
周长生身前悬着一柄长剑，背后符印上隐约有一道裂痕，不能聚拢。
那符印是他元神所化，元神受损，神气自然被伤。周长生身上虽无半点创伤，精气神却颓落了数分。
在那许七所不能窥见的白光之中，周长生和莫问清风拼杀数次，各自施展手段。
其中情形如何许七自然不知，但单看二人神色，该是莫问清风以小伤换重击，略胜周长生一筹。
“唔……”
九阳妖尊看的分明，传递着自己的心念：“这莫问清风不识法剑手段厉害，以伤换伤，却是遭了重手。想来是自以为手中长剑凌厉，运剑法门强悍，才这般托大，倒是伤的不亏。”
“哦？”许七十分诧异，追问道：“这怎么说？”
九阳妖尊道：“那两柄剑刺的不是莫问清风的肉身，刺的是他的元神。若不是他换伤成功，将周长生的元神击伤，就该被一鼓作气直接杀死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元神剑术
“你敢和我做对，果然是有所依仗。”
周长生背后的符印微微震动，引得刀兵杀伐之气在周身激荡。那符印上的裂缝被丝丝缕缕的修复，虽然难以立刻复原，但总有个复原的时候。
冷眼看着莫问清风，周长生道：“你，不差。”
“嘿！”
莫问清风看也不看双肩上的长剑，冷声道：“过誉了，你也不弱。”
说是这么说，莫问清风自己心里知道，这周长生哪是“不弱”，分明是难以遇到的强手。
炼成紫电长剑之后，莫问清风少有敌手。寻常法修也罢，剑修也好，甚至以肉身强悍著名的体修，同他较量时都难抵挡他一连串的攻势。他手中长剑极强，功法也够高明，争斗时更以伤换伤，寻常修士根本没和他互换伤势的资本。
即便能击伤莫问清风，也要被莫问清风的攻势斩杀。他那以伤换伤的打法凶猛暴烈，只要动了和他换伤的心思，便难有活路。
同周长生做性命拼杀前，莫问清风也知道来人不好相与。若是与其缠斗，难说胜负。正因如此，他才有了以伤换伤的心思，要在真正搏杀时立下杀手，力求一击成功，杀死这前来寻仇周长生。
万没想到，这周长生元神之强，超出想象。本待一击将他元神打爆，或者至少将之重伤，不想只留下了一个不伤根本的伤势。
反倒是莫问清风自己，被那两柄介于有无之间的长剑刺中，越过肉身，直接封住了两处大穴。
这两处窍穴被封，不单莫问清风体内罡煞、真力运转要受限制，连元神都不能离体。
元神不能离体，便和肉身同在一处。虽有肉身遮蔽，却少了许多变化，更无在肉身将将被灭时舍弃肉身而去的保命手段。
和人以伤换伤，从来都能将对手重创甚至杀死的莫问清风，头一次在这等事上吃了亏。
莫问清风心中暗道：“我也在东海中修行多年，怎么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段……这小子的法门，实在古怪至极。”
心中转念的同时，莫问清风运转体内真力，想要将那两柄长剑逼出。但这两柄长剑根本不在他肉身之中，介于有形无形之间，直接钉死窍穴。莫问清风想要逼出长剑，却根本寻不到目标所在，体内漫有多强的真力也毫无用处。
“今日不单能报仇雪恨，还能和你这样的对手交锋，也真不枉我走这一遭。”
周长生一边说着，在虚空之中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
身侧那长剑一颤，跳跃破空，往莫问清风身上刺来。
“他是舍弃了肉身识觉，以全数的心神配合元神，驾驭法剑。”
两个真身修士争斗，总算能让九阳妖尊提起一些兴趣。法剑一道，现世几乎没再见过，和断绝了传承没甚区别。今日见到一个，九阳妖尊也正好为许七讲解一番。
“元神御物，不是什么特别精微的手段，元神修士都能做得。只是法剑修士的元神和寻常不同，是以刀兵杀伐之气炼成，心神中也带着一股锐气。”
“以这元神御剑，自然更胜寻常。剑修虽然精通飞剑刺杀之道，但和他元神驾驭法剑的手段比起来，却有些差距。”
法宝也罢，飞剑也好，终究只是器物、死物。即便在其中封入了灵兽甚至修士的神魂、元神，也只能稍稍添上一些灵性。被封入其中的神魂、元神，都无法和法宝飞剑完全相合，彻底掌握。
剑修从来说“人剑相合”便可无坚不摧，但生灵哪儿能和剑器彻底相合？即便多年温养，也不过是在运用时能更得心应手罢了，称不上“人剑相合”。
但法剑修士祭炼元神时，是以刀兵杀伐之气配合法术所成，以自身神魂为主。元神一成，法剑修士的本心便带着一股锐气。
以此心御剑，心中锐气和飞剑锐气相合，倒真能摸到那“人剑相合”的门槛。
周长生以元神御剑，长剑真如游龙一般，百转纵横，跳跃刺杀，于微毫之处变化千百。
紫电长剑和那法剑在空中激斗，各自攻杀、防守，力求把握住对方的分毫疏漏，长驱直入斩杀对手本身。
莫问清风与人相争时素喜以伤换伤，这隔空斗剑的手段不得他心。他虽然不惜，但也是超群剑修，这隔空斗剑、寻机刺杀的手段他也十分精熟。
两柄长剑在空中相斗，带出一连串的残影、剑光，也不知道哪里是虚，哪里是实。
许七神魂有成，虽不能洞察微毫，寻常变化也难出他神魂的感应。但这两人斗剑时，许七的神魂却根本无暇感应两柄长剑的所在，总是慢上数筹。
在旁观看，许七都已经跟不上这长剑的刺杀之速，更别说亲自临场了。若是让他和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斗剑，那都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许七心中暗道：“不成元神，终究是没有和真身巅峰的修士过招的本钱。”
看着二人斗剑，许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九阳妖尊询问：“那周长生先前一剑化出那充塞四周的白光，此刻怎么不见运用了？”
“你当那是什么，随便就用了？”
九阳妖尊道：“那是他的一记杀招，若是方才得手，莫问清风早死了。那充塞四周的白光不仅能抹杀神魂，更能伤及元神，寻常修士在其中根本不能放出元神，否则立刻受创。”
“他就是为了将莫问清风的元神压在肉身之内，而后封禁他的肉身窍穴，一剑斩去，直接杀死他的肉身和元神。”
顿了顿，九阳妖尊有些惋惜：“可惜了。若他有当年那和本座交手的法剑修士的手段，这莫问清风根本就没逃脱这杀招的可能。”
“唔。”
许七应了一声，转眼去看场中，却见灵龙真君在战局之外，袖中隐约有流光闪动，似乎是双锏在握。
莫问清风和周长生开启站端后，灵龙真君便闪出了战圈，看着场中局势。但若说他只是做壁上观，却又不像，倒像是有几分寻找机会，涉入战局的打算。
许七心中暗道：“灵龙真君也是个正经的真身修士，但和斗剑的二人无法相比。他想在这个时候涉入战局，可真是脑袋进水了。”
许七和灵龙真君交过手，对他的手段有切身的体会。这灵龙真君虽然也是个强手，但远无正在斗剑的两人的实力。
这样的战局，绝不是他能够涉入的。
懒得去搭理灵龙真君，许七再去看二人斗剑。
高手争斗，虽然目不暇接，难以分辨其中细微局势，但从旁观看仍能有所收获。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不能错失了。
两柄长剑互有刺杀、防守，在许七看来，这胜负不明，任谁都没奠定半点胜势。
但场中情形，却并非许七所想。
“喝！”
莫问清风猛然间发一声大喝，紫电长剑化作千万游走电光，绞杀乱轰。
周长生那长剑被这万千电管一扰，竟也慢了三分。
将手一张，漫天电光倒飞而回，落入掌中，重新化作紫电长剑。
莫问清风混合罡煞、精血、元气、真力，喷出一口来，直落在剑上。
这一口混合强大力量的精血融入紫电长剑之中，长剑顿做雷鸣之声，跃动不休，不住的颤动，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
莫问清风手持长剑，在身前一划，一身气度顿时一变。
仿佛随着他那一划，这一方天地间的一切无形存在，都要以他为主似的。
“天人相合？”
许七见这异动，立刻感应周遭元气。天地元气转动如常，其中却多了一份奇怪的意味。
天人相合，能禁绝周遭天地元气，除自身之外一切人等都无半点施展手段的可能。
而莫问清风这手段，有施展天人相合时那“一身便是一天地”的气势，却又十分不同。
见莫问清风如此，战局之外的灵龙真君面色微微一变，施展天人相合的神通，将周身百丈的元气都圈固在自身掌握之中。
九阳妖尊看着莫问清风的姿态，向许七说道：“这莫问清风，是要搏命了啊……”
许七问道：“两人都还没能奠定一分胜势，这时候就开始搏命，是不是太早了点？再有一个，妖尊是怎么看出来的？”
“真身修士破开战局，提剑肃立，不是要和解就是要搏命。死在本座手里的真身修士多了，这点儿哪儿能看不出来？”
顿了顿，九阳妖尊道：“至于二人之间的胜势如何……你可莫忘了，你能看到什么，本座才能看到什么。你无法将战局之中的变化尽数把握，看不清是否有人奠定胜势，本座自然的也看不出来。或许那周长生已经占据了胜势，逼得莫问清风不得不如此。”
许七被九阳妖尊说的惭愧：“惭愧惭愧，是我未成神魂的缘故……这手段颇不寻常，不知该如何搏命？”
九阳妖尊道：“你有什么感觉，本座是无法知道的。这莫问清风要用什么搏命的手段么，也不好猜测。”
“看着便罢。若这莫问清风真做了搏命的打算，就要分出胜负了……好好看着罢！”
周长生缓缓睁开双眼，收回长剑，望着远处持剑而立的莫问清风：“你这手段……好，好个剑修，也让我领教一番！”
同是元神之辈，莫问清风在用什么手段，周长生自然感受的清楚。
这堪称是自己出关之后遇到的头号剑修，分明是要近身搏杀，同自己做搏命之斗！
第三百六十章 搏命相斗
“是到了不搏命不可的事情了！”
莫问清风不去管周长生言语，心中只有这一句话。
回想方才与之斗剑，莫问清风丝毫不觉得与他做近身搏杀、分出生死胜负的决定有什么错处。
隔空斗剑的手段，莫问清风自忖足够精纯，运剑之妙全在一心之间。即便是归玄境界的剑修到场，能在元神强度、剑术威力、统御天地、摄用天地之力等等的地方胜过他，在运剑一道上也难胜过他多少。
运剑一道总有极限，莫问清风自问已经到了运剑一道的巅峰。强者更强，却强在别处。在运剑斗剑一道上也只是巅峰，强不到什么离谱的地方。
但同周长生斗剑，莫问清风心中第一次有了疑惑：我当真已经到了剑术修行的巅峰了么？
他元神通明，又是亲临战局，对其中的情形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还有其他的元神修士在场，却也总会有一点疏漏的地方，不能如莫问清风一样尽观全局。
第三十八剑，周长生御剑攻杀，险些抓住紫电长剑运转之间的破绽。
第一百九十二剑，紫电长剑连连攻杀，不仅被周长生御剑尽数拦下，反倒将之卷入剑圈之中。若非紫电剑聚散无形，可就要陷入周长生的剑圈之中，受他牵制。
第三百七十八剑，二人以剑各自攻杀，同时化出千百道无形剑罡、剑意，连连对轰。周长生剑罡跳跃，剑意超群，莫问清风只能以量取胜，以数倍之力才将局势打平。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剑，周长生御剑杀来，连连攻杀，微毫之处有千百种变化。紫电长剑做无数防守，却每每被他循着破绽之处击入，不得不连连退却，防守之势险些被破。
……
二人运剑如电，斗剑千余招，莫问清风愈发心惊。
周长生来势本就极强，却愈战愈强，莫问清风剑势之中的变化仿佛被他越看越清楚，每次都离彻底攻破莫问清风的防御更近一步。
旁人看不清楚，不能将胜负之势看个明白，莫问清风心中却十分清楚：斗剑之中，周长生逐渐获了胜势。若是继续隔空斗剑，他的胜势就会越来越明显。
等到彻底击穿自己的防御，那便是飞剑而来，长驱直入。虽不能杀了自己，却也要被其所伤。
真到了那时候，周长生胜势已明，自己今日胜过他的可能就越发的渺茫。
现在与他搏命，就还有机会！
将剑意融入到身外天地之中，莫问清风回过头看看身后的桃花仙，低声道：“到一旁去，将自己护持住了。周长生虽强，此刻却也伤不得你。”
“嗯。”
桃花仙应了一声，身形一动，便飘到了数十里之外。
周长生虽然一心要杀桃花仙，但此刻也难以抽出身来袭杀她。莫问清风在侧，这种疏漏是出不得的。
“唔……这女人都退开了，可见战局不妙啊……”
许七心思转动，化作米粒大小的血虹无声无息潜入海中，一去十余里，在汪洋大海中藏身。
化身米粒大小的一个，究竟还是存在着的，和彻底消失不同。许七可不想涉入这两位真身修士的战局之中，眼看情势有变，便立刻遁开。
御星兽紧随许七而来，寸步不离。但深入海底之后，御星兽立刻变得有些躁动，很有远遁而去的意思。
“不妙啊……”
许七感受的出御星兽的躁动，心中暗道：“若是在这个时候远遁离开，不知得引得眼下这场面乱成什么样子。”
两位真身修士在旁斗剑，要分生死胜负，若是御星兽此刻离开，许七若是随之而去，卷入两个真身修士之间的争斗，那是十分不妥。但要眼睁睁的看着，那更是不妥。
更别说灵龙真君和桃花仙这两个局外人，必然都盯着御星兽的动向。御星兽一动，这二人安有不动的道理？
只怕到时候连莫问清风都得受这干扰，临机变动。他一动，必定引得周长生生变，场面就要更乱三分。
将种种难办情形在心中过了一遍，饶是许七那如铁一般的心性，也颇觉为难。
心中暗暗琢磨着，许七悄悄放出一股根本精血，饲养化作水流的御星兽。
得了这一股根本精血，御星兽安分了不少，但仍还有数分躁动。
这是海沟深处，距离御星兽的卵壳所在之地更近，躁动更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千万安静点吧……”
能将御星兽的躁动压制多久，许七心中也没个准数，只能尽力而已。
“你修行的是什么法门，我不知道，也不去打听。”
莫问清风的气势攀至巅峰，周身天地仿佛如臣在君侧，随行左右。
横剑胸前，莫问清风看着高空中的周长生，点头道：“但你是我平生仅见的真身境界剑修高手，能与你一战，足慰平生。”
气势攀至巅峰的同时，莫问清风心中的一切杂念也都被放到一旁，半点不生。
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能和这样的对手交手的欣慰、痛快。
那些许畏惧、疑惑，全都不见了踪影。
一心精纯。
正是这精纯之心，才能生出无穷剑意，统御周身天地！
话音落地，莫问清风挺剑而起，身周天地如受顿挫，微微震荡。
一股锋锐、浩荡的剑意从天地之间剥离出来，与莫问清风一身相合，直奔周长生而去！
“人剑相合”的说法，终究只是说法，无法成就。但若心志纯一，以剑意贯彻一心，施于天地，便能借天地而养出超群剑意。
这一剑，是自心剑意和天地相合，所成剑意已经触及天地至理的一线！
莫问清风以天地为剑鞘，以自身为根本，借天地之中一点茫茫之理，剑心剑意存乎内外，成就这超越物数道理的一剑！
以天地为鞘，岂能凡俗？
“剑修所成之剑心剑意，果然超凡……”
周长生身后符咒闪动，化作道道光芒，融入长剑之中。
“能与你交手，我也颇觉欣慰啊！”
元神入剑，剑上刀兵杀伐之气陡增，隐约形成剑势。
周长生御剑而下，莫问清风持剑而起。
双方的一剑之中贯彻了本心、法门，皆是最强一剑！
一方是纯粹剑心所成剑意，一方是刀兵杀伐之锐所成剑势。
双剑对拼，也是双方本心之间的互拼！
“好个高手争斗，气势真是不凡……”
许七潜身深海之中，感应着双方争斗。
双方长剑未交，剑势剑意已经拼在一处，无回无还，皆是舍弃了一切防御，只求一进的架势。
即便身在深海之中，许七仍能感受到双方剑势剑意中慑人心魄的威势。
不在战局之内，许七一心都被牵动，就如身临其境一般。
生死大欲，被争斗双方的威势引动，令许七的本心微微动摇了一瞬。
“实在令人战意昂然！”
九阳妖尊也将二人的争斗看的清楚，胸怀有些激荡：“若是本座在场，一定要和这两人交手，分个胜负高低！”
九阳妖尊上一世奔走四方，只为挑战天下高手。现在见这二人争斗，九阳妖尊也是见猎心喜，恨不得和二人交手一番。
许七道：“能得妖尊这样评价，这二人也是强者了。”
“以人间修行巅峰而言，这二人还差的极远。真身归玄境界一线之隔，却差了千万里，二人并不算是顶尖强者。”
九阳妖尊道：“但在真身境界中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在都是巅峰之才。若是不能与之交手，实在令人遗憾。”
高空中，剑势剑意各自破去，双剑相交。
双剑相交处，震荡万千，火光、电光、土石风雷一起转动，真真的日月无光，引得一方天地变色。
周长生这一剑之中有无穷妙法与之相合，双剑相交，其中种种法术顿时激发。
莫问清风一手持剑，肉身便在剑威之内，少有偏差便要受到重创；周长生元神都在一剑之中，若有损伤，也等同自身受损，不比莫问清风来的更安全。
双方的手段与每次双剑交击时施展开来，将这十里天地几乎变作了另一个世界。
修士争斗，因为各自手段都如电闪一般，威力极强，百丈之内便算是贴身肉搏。出了差错，百丈之内都躲闪不过。
境界越高，可算作贴身肉搏的距离便越远。真身修士相隔十余里斗剑，就是生死一线的贴身近斗。
现如今二人双剑相交，引动无边之力。莫说出个差错，即便谁稍弱了一点，都能立刻分出胜负。
胜负一分，生死多半立刻分出。
“唔？”
许七正在观战，神魂扫动间，却见灵龙真君掩藏气息，手持双锏，往周长生的肉身扑去！
周长生将元神汇聚剑中，肉身之中最多有一线意识驻守。现下激斗正酣，即便那一线意识感应到危机来袭，周长生也无法立刻脱身。
灵龙真君等候多时，终于找到了他自认妙绝的机会！
那双锏上金龙翻动，鼓荡起罡煞真力，要一击灭了的周长生的肉身！
即便被周长生发觉，灵龙真君也有把握在他脱身回来，轰杀自己之前，抢先毁去他的肉身！
“他倒是来搅水！”
许七看的真切，心思电转：“正好，也算送我一个顺水人情罢！”
许七将观战的神魂意识全力运转，凝成心化自在天子魔，带着满身罡火，直扑灵龙真君！
“敢来拦我！”
眼看将要得手，却斜刺里杀出个一身罡火的魔头，灵龙真君心中怒火一起，双锏往心化自在天子魔砸去！
双锏未落，心化自在天子魔散化无形，又从灵龙真君背后现身。一身罡火熊熊烈烈，势要直扑灵龙真君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