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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高飞     踏仙斩神txt下载     踏仙斩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步一阶

    猛的一琢磨,许七道:“妖尊妙法万千,我是很佩服的。但妖尊若是要我修炼个妖身出来,可实难从命。眼下这种种手段,已经让我没个梳理、选择的头绪了。再来一种妙法,我这修为就更乱的没有章程了。”

    九阳妖尊日后即便是得了肉身,估摸着也无耗费时日做这些事情的心思。他自不修这法门,也不好让旁人来修炼,最后可不是还要落在许七自己头上么?

    略略一琢磨,许七便同九阳妖尊先将此事说明。

    九阳妖尊道:“妖身人身之间差别极大,哪儿是说修成就修成的?若真如此,本座上一世早就另凝结一个人身,打破那长生之门了。”

    见九阳妖尊无意如此,许七问道:“那妖尊要这手段是为什么?难道是要日后自己修炼?”

    “本座志趣不在于此,不想耗费这个功夫。”

    九阳妖尊道:“这‘自在妖世’的法门并不繁复,却点中了此道的精髓,入手的办法十分明白。本座让你要来这法门,是让你自己琢磨、参悟,以此为对照,创立一门换了根本的法门。”

    “自在妖世的法门本座听说过,同你分说倒也不难。但空口去说,难免会有本座的一些见解在内,再说与你,其中的意思便稍稍改变。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找来这法门,让你自行参悟,以为对照,再做创立。”

    许七道:“说来轻松,但将法门完全参悟明白,就是一项耗费心思的事情。再脱离这法门以妖身为凭的根本,再造一个法门,可就更难了。”

    九阳妖尊勉励许七:“本座称你一声‘老妖’,是本座对你的认同。妖族之中也有天才一流的人物,但哪个能入本座眼下?你比那些天才强出极多,细细琢磨,一定能有所成就。”

    “你有心改换这人间天地,各处筹谋,所图甚大。本座的志趣虽然不在于此,但也想看看你能做出怎样一番事情。你若真能创立一番和‘自在妖世’相仿的手段,就是你的极大助力。”

    许七不是天才,但却有一颗目无余子的强者之心,九阳妖尊与他初次碰面,便看的十分明白。

    这强者之心绝非骄狂自大、自忖天才纵横,自视极高的狂妄,而是宏观天下,应对随心的一颗超然之心。

    九阳妖尊身为一流强者,久居世间巅峰,自有这样的强者之心。许七当日虽然还无半点修行,行事时却不落下风。

    之后论及如何推翻仙道时,许七细细推论,处处筹谋。之后一步步用力,真真正正的将“推翻仙道”这件事情一点点做着。

    仙道强盛,岂能等闲视之?将天下仙道做寻常看待的,要么是不知仙道之强,要么是无比的狂妄。

    许七知仙道之强,将之颇为重视,与之有交涉时更是半点都不大意。但他却又并未将仙道宗派看走如虎如狼的对手,只是冷眼看着,当作一个必然要击败的对手。

    这般心性,足够称之为“强者之心”了。

    九阳妖尊见多了空喊大话,听上去十分唬人的“天才”人物。但那些天才之后做的事情,却和那一番宏图全无半点关系。

    或许是力不能支,或许是智不能胜,或许是见势不可为。不管是何种缘故,那些“天才”终究改换了志向,所图的大事根本没有踪影。

    究其根本,只不过是没有那宏观天下,审视清楚自己目标,分明强弱又能平常心对之的强者之心罢了。

    这样的强者之心,总要经历磨练,有了足够的境界之后才能逐渐养成。许七没有境界,但九阳妖尊初见他时,这心性便初见端倪,之后愈发明显。

    九阳妖尊很想看看,许七能这么一步步做出怎样一番事情来。

    那仙道宗派,到底会不会在许七一步步用力之下,最终崩塌倾倒?

    许七一步一阶,能否越过仙道,终于登顶?

    对于此,九阳妖尊颇为期待。

    许七也知九阳妖尊的用心,道:“承蒙妖尊看的起,这件事情却是极难,我尽力为之吧。”

    放下“自在妖世”的法门,许七不去看“一步千里门”的法门,反倒对傀儡力士的操纵法门大有兴趣。

    一步千里门是由繁复法阵所成,本身便有不足,寻常作为通行手段也就罢了,作为突袭制胜的办法却十分不妥。那阵法无比繁杂,许七现在也不去建造,更没有在这法门上苦耗心思的道理。

    而那傀儡力士,真是实实在在的有趣,值得许七耗费心思。

    对此,九阳妖尊实在不解:“不过是傀儡力士罢了,稀罕是稀罕了些,但也没甚了不得的,倒也值得你耗费心思?”

    修行道上有精于机关一道的修士,也能做出身负巨力的术法傀儡。那种术法傀儡中多有极为凶暴的一道兽类灵光,只知道强攻猛打,与人争斗时颇有妙用,能给对手造成不小的麻烦。若是用来开辟洞府、建造宫殿,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而这傀儡力士胜在没有半点意识,如同常人肉身,并且还能做些细致事情罢了。真以战力衡量,是远不如术法傀儡的。

    “的确是没甚了不得的,但若改换一番,那就有一番妙用了。”

    许七将傀儡力士放出,依照法诀在它身上做了禁制。之后手中连连变动法诀,这傀儡力士便依照法诀变换,做出种种事情来。

    九阳妖尊虽然和许七相处甚久,但也难以明白许七对这傀儡一类的兴趣所在。

    许七上一世的世界里,没有仙法飞剑,唯有机械。对于许七而言,这傀儡力士让他很有些上一世的感觉。

    借助种种术法做成、依照种种指令运转的傀儡力士,实在让许七觉得有些莫名的亲切。

    除此之外,许七另有一番琢磨。

    九阳妖尊奇道:“还有一番妙用?你且说来听听。”

    许七道:“若将这阵法稍稍改变,能够将自身意识扎根在傀儡力士中,该是如何情形?”

    九阳妖尊心中暗暗的推想了一番,不以为意:“不过是个不能变强、无法修行的身外化身罢了,能有什么用处?真论起来,术法傀儡还要更胜一筹,本身也无什么躯壳,更是得有一道意识催动才能运用,比这傀儡力士更加好用。”

    “正是要有形体才好。”

    许七道:“若是有两具这样的傀儡,让两人分别灌注自己的意识在内,放开了交战,那会如何?不管是残损肢体,还是开膛破肚,或是干脆被直接轰杀,都于本身没有半点妨碍。”

    “这种较量,和生死较量没甚区别。这种争斗经历的够多了,真到了杀场上,可胜过那些没有太多生死较量经验的对手无数了。”

    两个修士有同等的修为,未必有同等的战力,做生死搏斗时,未必真能平分秋色。

    这其中的缘故,就在于双方经历过的阵仗不同。其中一方或许根本没有过性命一线的经历,一方或许是从杀场中爬出来的,单是战阵经验便胜过对手极多,真到了性命一线时也不会慌乱。

    这种经验,不是闭关修行能修炼出来的,也不是神魂交手能模拟出来的。非得真正的亲临生死杀场,才能有所感悟,积累出经验。

    九阳妖尊经历战阵无数,其中的道理自然清楚。听许七一言,他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九阳妖尊道:“……好是极好,但真要做到那个地步,该加入多少阵法?单是意识融入其中,又怎能将各自的战力发挥出来?平素争斗都是术法来往,罡煞齐动,总不能各用刀剑争斗,和人间凡俗武夫一样吧?”

    “这自然是一种难处,但只要有这思路,一点点去做,纵有做成的时候。”

    将傀儡力士收了,许七道:“若真能有那样的成就,能有的效用就不止那样了……日后若有幸做成,一定让妖尊看看。”

    “也罢。”九阳妖尊也不去多言,道:“你有个玩物、乐趣也无妨,只要不耽误了自身修行便罢。”

    许七听的明白,九阳妖尊分明是将这当作了许七的无聊玩物罢了。

    心中所想虽然有个大致的章程,但终究是口说无凭,许七也不去辩驳。

    这这些手段都看过了,许七收拾心思,从山河卷中将那石门取出。

    推开石门,一步迈入,许七便到了那漫天星空下的千丈平台上。

    这洞府中好似没有时日划分,不管何时来到,都是满天星斗,也不见个变换。这洞府之主也当真是做事简单到了极点,连这日时变幻的阵法都不肯设置一番。

    御星兽待在卵壳中,似乎沉睡,周身气息捉摸不定,也不知在做什么功夫。

    许七也不去打扰御星兽,稍稍辨认,来到一处法坛上。

    这法坛上留着一副潦草混乱的痕迹,根本看不出半点章法,旁边是一行记述:万法繁复,何不一以贯之?寻常修士多困于此,诚然可悲。留此痕迹,可做参详。

    这法坛上的记述许七记得清楚,正点在许七当下苦思不明的问题上,让许七实在是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却。

    现在有了闲暇,许七正好来琢磨一番,看看能不能从中有所收获。

    看着那潦草混乱的痕迹,许七紧皱眉头,实在难以明白这些痕迹的意思。这些痕迹有的好似刀砍,有的好似剑刺,更有如同脚踏、指按、拍击的,各不相同。

    盘膝坐下,许七看着眼前这幅痕迹,一时定神。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身如树

    双目不转,气息毫微,意识内敛。许七枯坐在法坛上,看着那副痕迹,真如泥雕一般。

    洞府之内便是永夜,不知时日如何变化,难以度量过了多长时间。

    许七久久枯坐,除了若有若无的一点气息之外,全身上下再无半点动静。

    许久之后,许七眼珠转动了一下,眨了眨眼,整个人重新有了生气。

    “哈”的轻笑了一声,许七微微摇头,站起身来,转身便下了法坛。

    “怎么,有所得了?”

    九阳妖尊心念传来:“先前本座看你枯坐,便向你询问,你却没半点心思传来。难道是这法坛中有什么法术,能让你自己陷入,领悟其中的精义?”

    许七在法坛上枯坐了一两日功夫,心思、眼光都没变过半分。九阳妖尊不住的发去心念询问,却如泥牛入海,根本不见许七回应。

    眼下见许七活动身体,知道他是真正回了神,九阳妖尊便出言询问。

    许七道:“阵法是一个都没有,我不过是将心思收拢到了极点,想要从这些痕迹中发觉其中之妙罢了。妖尊的心念传来,我也知道,但如风来风去,根本不留痕迹。”

    这是守心如一的法子,能听万物而不听,见一切如不见,知道身外的一切变化、情形,却又根本不放在心里。

    除非有身外杀机惊动许七本身,否则外力干扰根本无用,只能等许七自己将心念散开。

    九阳妖尊虽不重心念修行,但许七一说之下,他也能够明白,知道这是心念功夫。

    “原来如此,本座还道你的意识落入某个本座所不知的地方了。”

    九阳妖尊问道:“做了这么一番功夫,结果如何?其中的玄妙可明白了?”

    许七道:“也没甚玄妙,其中的道理都在‘一以贯之’这四字上了。那洞府之主留下的这幅痕迹,说有用也有用,说无用也无用。但若真的在这上面苦耗功夫,反倒是遂了他戏弄旁人的心思。”

    “哦?”九阳妖尊听的有趣,问道:“怎么说?”

    许七道:“天仙修士留下的让人参详的痕迹,其中必然有极大的玄妙,要细细参详才好。于寻常修士而言,就是如此想法,难以跳出这个藩篱。”

    “一旦真的在那些痕迹上下功夫,就落了那天仙修士设下的陷阱里了。他要找的是一个天才,哪儿是寻常修士?即便对着那些痕迹端详个百十年功夫,也难有半点所得。”

    “我先前也落入了这陷阱之中,在这些痕迹上下功夫,却是离题万里,陷入自心的藩篱之中了。”

    “唔……”

    许七这思路着实不同寻常,九阳妖尊也得费点心思才能理解:“那该如何入手呢?”

    “宏观全局,跳出藩篱。”

    许七推开师门,从洞府中走出。

    将石门放入山河卷中,许七对九阳妖尊道:“法坛上无数痕迹,不管是如何模样,怎样形成,都是法坛上的一部分。一以贯之,一以贯之,这可不就是‘一以贯之’了么。”

    “明白了这一节,我也大略明白了为何我不能修行《长生直指经》的缘故了。”

    九阳妖尊奇道:“还有这番感悟?说来听听。”

    “简单,究其根本,还是不能做到‘一以贯之’,总在小处入手。真要修行这长生直指经,就要先将这些心思改换了。”

    许七想了想,想要向九阳妖尊解释清楚,但这种切身体悟却又不是言语能够完全说明的。

    “寻常听闻‘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之类的言语,总觉得是在打哑谜。如今有了体悟,才知道此言不虚。这其中的体悟,实在难以用言语说个分明。”

    不再和九阳妖尊言语,许七将一身气息完全理顺,出了洞府。

    一路攀升,许七破海而出,立在高空中。

    放出六欲天魔在身外结成种种幻象,许七在高空中盘坐下来,守心如一,整个心思都陷入极为微妙的境地。

    心中转念,那立在天地之间的参天巨树重新出现在许七脑海中。巨树转动化作人身经脉,每个枝节都是窍穴,每个枝桠都是经脉。

    “一以贯之,一以贯之,精要便在此处!”

    许七转动念头,将那巨树、经脉全都抛在脑后,心神自在掌握,反观自身,将自身观想为一棵大树。

    在那法坛上苦思良久,许七终于知道自己陷入藩篱之中,入手之处先就错了。心思变动之下,先前所不明白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先前看巨树化作经脉窍穴,各个窍穴各自运转,从外引动气息,便以为这是运功之法,实在是拘于俗见。

    便是寻常树木,也无单凭某一个枝桠叶片获取养分的道理。一树上下本就是一体,怎能区分看待?

    若不能将自身做一体看待,只在窍穴、经脉上下功夫,又怎能修成这天纵奇才的天仙修士所创的功法?

    许七思虑良久,只差那一点灵机。如今灵机已到,再无半点凝滞之处。

    意识之中,许七反观自身,将自身视作一棵大树。经脉窍穴,七窍四肢,在观想中或成枝桠,或成脉络,各服其分。

    那长生直指经应在许七脑海中的景象中,大树和人身经脉窍穴的互相转换,正应在此处。

    观想既定,意识中那棵大树已经趋于完整,正是许七以意识观想,将自己一身在意识中做出的转化。

    将意识散去一分,在肉身中坐镇,缓缓推动肉身变化。

    意识之中如何观想,不能落到实处,终究只是一番观想罢了。这长生直指经是以天地锻炼自身性命的功法,终究还是要从肉身上入手。

    心念转动,肉身中的经络、窍穴,便依照长生直指经中巨树和人身经脉之间的转变而动。

    变化一起,许七肉身上筋肉跳动,如同波浪一般,不住的滚动。

    人身肉身本是极为巧妙的存在,自有运行之道。许七将一处经脉、窍穴变动,登时便将肉身运转之道打破。

    经脉乱动,窍穴震颤,许七肉身中的种种力量,顺着各处经脉、窍穴逸散而出。

    百炼罡火,虚实水雷,焚血化神刀,以及窍穴中存下的得自万生辟命刀的神通种子,都一一离开许七的肉身。

    这些手段本在他的经脉窍穴之中,自行运转,也无妨碍。现在许七肉身经脉、窍穴一齐乱动,这些力量自然失去了容身之所,从许七的肉身中离开。

    但这些手段也是经过许七百般炼化的,又在肉身中温养多时,和许七气息相连,如同一体。此刻虽然脱出许七的肉身,却不散去,只在许七肉身周遭。

    半空中,许七周身罡火转动,雷光隐隐,焚血化神刀化作道道血线,绕着许七肉身不停游走。

    罡火水雷相激,生出滚滚水火之气,升腾不休。

    调运肉身经脉窍穴,一身都生变动,种种剧痛难以想象。许七紧守本心,将六欲隔绝心外,将无边苦痛视而不见,一心有如坚铁,纹丝不动。

    意识催动之下,经脉窍穴不断转动,在许七肉身的推动下,脱离了原本位置,按照长生直指经中所示运转。

    亏的许七肉身百炼,坚固无比。此刻肉身之中经脉窍穴乱动如同翻山倒海一般,肉身仍能稳住,将一切动荡压制在肉身之内,不至崩塌。

    这长生直指经是那洞府之主为有资格得到自己的天才所创,虽然难成,但也不是没有循序渐进的法门。

    最稳妥的法门,就是先在意识中观想自身,将自身视为巨树。等到观想既定,再以此观想潜移默化一般的推动肉身窍穴经脉发生变化,循序渐进。

    窍穴经脉变动之下,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周身都要生变。但逐渐推动这变化,每进微毫一丝,便能将这肉身的反应化解到几近于无。

    这样一来,想要真正成就功法就得个绵长时日,却胜在稳妥。

    许七哪儿能等这许久?

    经脉窍穴逐渐转动,在许七体内结成一动。

    肉身为树木主干,经脉化作脉络,窍穴化作枝节。

    许七一身虽还是人身面貌,但其中窍穴经脉,已经和寻常人身全然不同。

    长生直指经中所示的巨树,枝干繁茂,树冠如盖遮天蔽日。许七意识观想,观想出的巨树虽无那般的磅礴气象,也是树冠繁茂。

    但肉身经脉窍穴运转、结成之后,许七一身却如同光秃秃的一个树干,并无枝桠。

    “哈哈!”

    许七朗笑一声,猛地睁开双眼,气息吞吐,将肉身之外环绕的种种手段尽数摄来。

    罡火、水雷、焚血化神刀、种种神通种子一齐化入许七肉身之中,各在窍穴之内安身。

    内视自身,便见身内窍穴、经脉如同一树脉络枝节。窍穴中温养种种手段,罡火、水雷在窍穴中搬运转动,内合阴阳之理,不停不休,更不相激。

    一个呼吸,窍穴齐齐运转,摄取滚滚天地元气涌入窍穴。窍穴内的种种手段炼化天地元气,又被天地元气炼化,互相琢磨互相炼化,只存最后一点精华。

    天地元气中的那一点精华,便随着经脉运转,投入经脉结节的丹田之内。在其中经历百转之后,便逸散开来,融入许七肉身的微毫之处中。

    那温养了种种手段的各个窍穴,经天地元气不断炼化,也愈发的壮大起来,其中的种种手段也随之变强一分。

    “呼吸之间,一身齐动。一身如同树木,同时壮大,同时炼化,同时增强。”

    许七感受着浑身三百六十五个大窍穴在呼吸之间摄来天地元气,各自锻炼,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自身如树,种种手段如同树木枝桠,一起壮大。

    一直久困许七的问题,在此刻被彻底解决。

第三百七十八章 寻上门来

    守住心思,许七呼吸吐纳,引动一身窍穴经脉转动,摄取天地元气不断炼化。

    炼气法门,根底就在呼吸吐纳、天地元气上。不管修行多高,根底都是相同的。

    长生直指经入手的手法和炼气法门不同,修炼的路子却得了炼气一道的精髓。

    这长生直指经不为叩开长生之门,只为修炼性命,延长寿数,炼来的一口精纯元气锻炼了性命之后,便融入肉身之中,使之壮大。

    气来气去,许七丹田内留存不下一丝,本身的命性根本和肉身却得以变得更为强大,寿数自然绵长。

    假若将这法门给寻常修士修炼,耗费三五十年,功成之后日益吐纳,也能得到绵长寿数,只是于本身境界没半点提升。

    这法门又将自身窍穴视作一树枝节,各自抽芽。若在窍穴中温养术法、手段,也能随着窍穴的运转、锻炼而增强。

    一连吐纳数个时辰,许七将这法门运转的精熟,体悟更多了几分。

    “这长生直指经,当真是开了炼气一道中的另一条道路。本身功法不能提升境界,在自身修行的功法之外,却又能统御一身,将一身手段同时推进,同时磨练。”

    “一口天地元气摄来,先是用窍穴磨炼,炼去元气中的混杂,又借着这一番磨炼锻炼自身。而后将精纯元气送入丹田之中,锻炼性命根本。最后散入肉身,将精纯元气化入肉身微毫之处中,壮大肉身。”

    “一口天地元气数番运用,当真是尽其所用了。”

    将这一身如树的经脉窍穴各归其位,许七收了法门。

    呼吸之间便能齐齐磨练种种手段,的确是“一以贯之,统御周身”的好手段。但这法门不散去,许七的肉身便不能做种变化,稍稍不便。

    “这法门最妙之处,在于和自身修行的法门全然无关,根本没有半点影响。不管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只要能将自身经脉、窍穴凝结如同那巨树所示的经脉窍穴所成的模样,都能修炼这法门。法门一散,自身仍旧是自身,所修炼的功法仍旧运行无碍,没半点干扰。”

    许七心中暗暗感慨:“能创出这样的法门,也难怪那人能年余归玄,三年破空飞升,将长生之道视作信步闲踱。”

    那洞府之主说的明白,这长生直指经只是让后来者有个足够寿数,能够求得自己的长生之道罢了。那洞府之主自己持之修行的法门,定然比这长生直指经更为惊人,只是不愿误导后来者,才只传下了这长生直指经。

    寻常修士都能以周身窍穴摄取天地元气,但终究要纳入丹田之中细细锤炼,百中存一,化作自身真气。要壮大窍穴时,也只能将自身真气搬运到每一个窍穴中再做锤炼,耗费无数功夫。

    长生直指经之妙,就在于每个窍穴都做修炼,收摄天地元气的同时便在同时壮大,同时将窍穴中的手段都磨练的更强。单这一点,就省去了寻常修士不知要耗费多久的苦功。

    许七已将长生直指经初步修成,心中略一计较,却微微犯难:“先前和蒲洋有过约定,若得长生神术,一定给他一份。这功法我是琢磨清楚了,但他修行未必能有所得。”

    许七不走体修的路子,但肉身之强悍精于体修一道的修士都难与他相比。他用的是求快行险的法子,全仗着肉身强悍,本心坚定才能如此。

    换做寻常修士用这办法,即便有人从旁互持着肉身不崩溃,自身也难在那改换身体一般的剧痛中坚持下来。

    心念一乱,经脉窍穴失去了控制,就会愈发混乱。到时即便从旁护持的十分得当,也只能维持肉身不崩溃,无法将修炼者一身紊乱经脉窍穴理顺。

    若是让旁人用循序渐进的办法,逐渐修行,许七对此也没半点经验,不知何时能够成就,成就之时动静如何,如何解决。

    将这法门贸然传给蒲洋,让他空耗功夫多年不成都是小事,伤了他的性命就十分不妥了。

    心中琢磨了一番,许七也无定计,心中暗道:“不管怎样,约定是约定,做是一定要做的。待找到他后,告诉他其中利害,让他自己决断罢。”

    先前和蒲洋相识时,他便说自己多在探海湾行走,为许七指明了大致的方向。许七要去寻他,倒也不费多少功夫。

    念头定下,许七便要去寻蒲洋,九阳群妖佩中传来一阵震动,却是王重传来了消息。

    “妖尊,有人找上来,要见妖尊。”

    王重也是修行有成之辈,寻常情形也难让他心惊,但他此刻却有些稍稍紧张。

    “哦?”许七稍稍安抚王重,道:“莫要慌乱,且说说是谁要见本座?事情到底怎样?”

    王重定了定神,道:“我和几位同修本在演练妖尊所传的法门,在深海中捕杀巨鱼,和旁人并无相干。这人却找了上来,不说别的,只是要见传下这法门的人。那人有真身境界,却比寻常真身修士更为强悍。”

    顿了顿,王重道:“那人说自己的姓名,自称周长生。”

    “哦!”

    许七心中明白,道:“这也算是本座的一个相识。且招待着,本座即刻便到。”

    见许七这般言语,王重便放下心来,自去安排。

    周长生见过许七的血虹变化,更得了血虹纵横法,感应到王重等人踪迹之后自然知道功法同出一处,找上王重倒也不出奇。

    只是许七颇不明白,这周长生为何要来找自己?

    “难道是无法修行血虹纵横法,来寻我解答疑问?”

    许七也不知周长生找自己是为何故,心道:“不管如何,且去看上一看,也正有一件事情要和王重等人详谈。”

    认准了方向,许七化作无形气身,直奔王重等人居停之处。

    许七到时,周长生和王重等人都在等候。见许七来到,王重迎上前来,道:“恭迎妖尊。”

    “唔。”许七点点头,望向一旁的周长生。

    数日不见,周长生已不复当日重伤之态,精气充足,足显真身高手的风采。

    未等旁人言语,周长生便道:“是在下执意在此等候,并非王先生招待不周,先生莫怪。”

    “周先生太客气了。”

    许七点点头,对王重道:“你等自去修炼,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详谈。”

    “是。”王重领命而去,带着众人飞掠离开。

    待众人离开,周长生微笑道:“是在下眼拙,之前竟还不知先生是一代大妖。”

    “周先生说笑了。”

    真身修士元神通明,哪儿能看不出许七的根本?许七摇头笑道:“这其中有些故事,不足一笑。”

    放在从前,许七对自身根本还是颇为在意的,若被旁人看出了根底,难免生事。但现在境界渐强,即便被人看出了根底并非妖族,甚至看出他不是妖族转世重修,于许七而言都无大碍。

    有自己这一番实力在,谁敢轻易造次?九阳群妖佩在手,北疆妖帝听命,即便自认不是九阳妖尊又有几人会相信?

    这种事情,许七早已看淡,不太放在心上了。即便眼下被周长生说破,也不觉得怎样。

    看看周长生,许七问道:“不知周先生今日找我,是为何事?”

    周长生略作沉默,向许七拱拱手,低声道:“在下承蒙先师青眼,前半生都在先师门下修行,别无他念。之后遭桃花仙为祸,狼狈逃命却又得了法剑一道的传承。从那日之后,为先师复仇,斩杀桃花仙变成了一心日夜所系之事了。”

    叹了口气,周长生摇头苦笑了一声:“嘿!现在杀了桃花仙,了结了一桩心事,却又十分茫然。前事尽了,在下孑然一身,不知今后何去何从,不知今后每日为何而度过了。”

    许七道:“自在逍遥,岂不快活?若是觉得没个兴味,不管是收徒教导,还是开辟门派,甚至往人世红尘中走一遭都可行,也算是找些乐趣。”

    周长生道:“这般事情,一时可过,哪能过的一世?在下转修法剑一道之后,便绝了长生之想,只为复仇。本待复仇之后,便自等寿数终结,了此残生。”

    “先生传下妙法,为我延长寿数,在下着实感激。但之后时日,却不知该如何度过了。”

    人生来趋生避死,早就落在了本能中。周长生虽然早有等着寿数终结的心思,但求生求活的本能哪儿能这么被轻易抹去?得了许七所传的法门,也一样修行了。

    如此一来,肉身壮大,性命之机得以延续,寿数自然绵长更多。

    只是他杀了桃花仙之后,已经没了目标。现在又有了延长寿数的法门,之后时日该如何渡过?再坐等寿数终结,未免也太无趣。

    “唔。修士修行,只为长生。周先生先前修行,绝了长生之念,如今事情都有了个了断,也难觅迷茫。”

    许七对此颇为理解,安抚了他两句,问道:“若有什么我能帮到周先生的,还请尽管开口。”

    “今日来见先生,正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周长生将心思收了,正观肃容,向许七正色拱手,郑重说道:“在下的寿数能够延长,是倚靠了先生。如今举目前望,无事可为,了无生趣。这些寿数既然是因先生而得,正好用来为先生效命,也是在下对先生的报答。”

第三百七十九章 理念不同

    真身修士相投,即便是在有真仙传承的仙道大派中,都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大事。

    仙道大派中,罡煞、元婴之辈或许不少,但能有多少真身高手?这样的战力放在整个修行道里也都是拔尖儿的那一份。

    东海之中的散修真身修士虽然不能和大派出身的真身修士相比,但也是唯有真身高手方能与之抗衡的存在。

    若是不入宗门,真身修士也有资格称师做祖,开门收徒,成为一方豪雄。

    平白得一个真身修士相投,哪儿有什么可犹豫的道理?

    许七却没有立刻答应。

    周长生前来投他,的确出乎许七意料。周长生的理由更是古怪,实在是在常理之外,偏又占几分情理。

    略作沉吟,许七道:“周先生,你我不说暗话。我这情形你看的清楚,想必也知道我日后要做的事情不会简单了。你能来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十分欣喜,但只怕周先生还不知我要做什么事情。”

    周长生道:“不管先生让我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杀无辜者,不杀手无寸铁者,不杀身无半点修为的常人,在下都能从命。”

    “说来简单,但什么叫无辜,什么叫有罪?世上难道只有黑白二色,唯有对错之分?若是遇到了对错两说的事情,周先生该如何选择?”

    微微摇了摇头,许七道:“且不去说这个,周先生,我要的不是单单从命,而是能够真切明白要做的事情的缘故,而后能够同心用命。”

    周长生微微皱眉,道:“先生不妨直说,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只四个字,”许七看着周长生,一字一顿:“推翻仙道。”

    周长生一惊,上下看了许七一眼,有些迟疑的问道:“先生言下之意,并非某个门派,而是世间修道的一切道统了?”

    周长生从王重那里听来了“妖尊”的称呼,便知许七日后要做的事情,未必能是修行道上修士眼中的“正道”行径。

    不管他自身如何,身为妖族大尊,领袖群妖,难免是要和仙道门派有些争斗的。于这一点,周长生也能想的明白。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许七竟然并非要和某个仙道宗派为难,而是要和整个仙道为敌。

    许七点头道:“虽有差错,但和我本意不远。”

    周长生微微摇头,呼出一口浊气:“人有百种,不能单单以善恶论之,但在下知道先生不是恶人。推翻仙道,与先生何利?难道先生想要一统天下不成?”

    许七道:“一统天下,不过是君主之念罢了。我等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罢了,于万千大千世界不过方寸之地罢了。一统这方世界,也不过是在蚁穴中称王,又有何用?”

    许七这番话显出了非凡的胸怀眼界,让周长生心中都有几分震撼。

    这一方世界中仙派林立,强者辈出,若能统御天下,令修士、妖族、世间凡俗全都臣服,也能将姓名流传百世。

    这位人身妖尊,却将此视作在蚁穴中称王?

    这番心胸着实惊人。

    周长生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所谓“一眼小天下”,也不过如此了吧?

    从这番话中,周长生好歹是听出许七没那统御天下的念头,连忙道:“先生既然将这些事情视作无物,又何必非要和整个仙道为敌?从今日向前数千年,世间强者频出,各能搅动一时风云,但有谁真的能够牢牢压制整个仙道?真有这份修为,也是世间不容,该破空成仙而去了。”

    “为何要和整个仙道为敌?因为仙道有罪。”

    许七淡淡的说,“想要以一人之力改换天地,谈何容易?纵然是修为高绝之辈,也无法做到。即便侥幸做到,这一人难道就能永恒存世?真到破空而去的时候,这费尽心血改换的天地又要重归本来面目。”

    周长生点头道:“先生既然明白此事,也该知道这是人世运行的规则。即便暂时为一人之力所改换,逆了世间的规则,世间的规则也会逐渐回转过来。”

    “在下也有不解。”周长生略顿了顿,问道:“仙道不过修行罢了,何罪之有?”

    许七道:“若真的只是修行,那有何罪?但日渐修行,神通见长,便不将自己做常人看待。每日飞遁来去,一念之前百里千里,于常人而言就是神仙中人,有这想法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冷笑了两声,许七道:“但不将自己做常人看待之后,常人的性命在仙道修士眼中,也就不怎么重要了。周先生去过中土世间么?仙道绵延多年,弊病极多,于世间常人而言已是毒疮,不得不除。”

    周长生道:“天下仙道何其之多,修士更多,哪能都说是清静之士?偶有几个败类,也是难免的事情。”

    许七道:“人间有盗匪一类,究其寿数,一生作案最多百余件,杀伤三百人。能做下这么多少事情的,便是了不得的大盗大匪了。”

    “修士如何?金丹修士,于常人眼中便是神仙中人,一言定人生死绝非罕见;罡煞修士相争,赤地百里不在话下。元婴修士相争,摧山掀河不过一念之间。此番争斗时,又有多少无辜常人要被卷入?”

    “以大盗大匪类比,这般修士,该是怎样的匪类?”

    “常人之中的匪类,便算是‘几个败类’,为祸最多不过州府之地;修士高手,若是为祸,便不止一城一池,州府之地。”

    “周先生问仙道何罪,我以此言相告。”

    许七看着周长生,道:“有人所不能及、不能抗、不能争之力,又无人管束、视己为不同,便是仙道之罪。”

    “周先生说一人无法改换天地,推翻仙道,我也有一言可以相告。”

    许七言语淡然,神态自若,话中却都是惊雷。落在周长生眼中,真有“妖族大尊”的气势:“仙道之下的千万常人、各方众生,都是推翻仙道之力。我一人难以成功,不甘就此臣服的所有生灵合力,如何不成?”

    许七言语淡然,周长生却听的毛骨悚然。

    这位妖族大尊所言的一句“推翻仙道”并非只在言语,而是真切筹谋,或许已经落在实处上的!

    若只有此心,那还罢了,最后未必能够成事。但这位妖尊将事情说的清楚,言语间条理清楚,显然不是只落在言语上的空谈!

    压住心中震撼,周长生问道:“若是先生日后真的成事,天下修士该是怎样结局?”

    许七道:“若要现在世间这般的仙道还能延续,那就绝不可留;若知道仙道根本的症结所在,知道如今的仙道已是世间毒瘤,那就有留存之处。”

    看了周长生一眼,许七道:“实不相瞒,我的部众中也有仙道修士,一样授之权柄。修炼之道本无错处,但世间的如此仙道却是毒瘤。能舍毒瘤而去者,自然不能同仙道中人一样看待。”

    许七这番话说的不露杀机,周长生却从中听出了浓重的血腥味。

    世间修士何其之多,有几个能将自己一直奉行的“仙道”看作毒瘤?若真如他所言,日后可是人头滚滚,血流遍地的景象。

    周长生沉默不语,心思连连闪动。

    许七看着周长生,问道:“周先生现在已知我要做什么,此刻要做怎样的决断?”

    周长生看看许七,低头沉默片刻,而后抬头盯着许七,道:“先生伟略,开人思路,但在下此刻却极想杀了先生,为人间除去一祸乱源头。”

    “哈哈!”

    许七大笑道:“我既然敢将心中所想之事告诉周先生,便不怕周先生和我为难。若周先生真觉得我是祸乱源头,要处之后快,那也不妨与我争斗一番,看能怎样。”

    “我若死在周先生手中,那是这世间仙道还有气数,不能亡于我手,要借周先生之手将我除了;我若侥幸逃脱,日后有所成就,必然来见周先生。到了那时,周先生若还是今日立场,我必然要杀周先生。并非私仇,而是因为周先生要站在仙道一侧。”

    一摊手,许七道:“不管生死如何,我都不将此事视作周先生和我之间的私仇恩怨。”

    周长生沉默不语,周身罡煞转动,袖中华光闪耀,那柄极为神妙的短剑显然蓄势待发。

    许七微笑不言,一身手段也暗暗转动。劲风转动,激的周遭草石卷动。

    片刻之后,周长生气势攀升到了巅峰。

    看了许七一眼,周长生一身气势陡然落下,袖中华光一卷,不再闪动。

    将一身罡煞运转散去,周长生叹了口气,向许七拱手道:“先生的心胸气魄实在非凡,在下愧不能及。”

    许七传了他一道法门,与他有延长寿数之恩。眼下二人隐隐为敌,许七却无半点恶言相对,并不将此作为任何恩怨。

    单这一点,周长生便难以说服自己对许七动手。

    “好说。”

    许七将一身手段的运转停了,向周长生点了点头,道:“周先生先前言语,是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周先生所言之事,我只做戏言看待,周先生也不必放在心上。”

    周长生先前说要拜入许七门下,理念却不能相合。若是拿着周长生先前的言语理论,周长生于情理之中算是有亏。

    许七一番言语,便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周长生面有三分愧色,拱了拱手,却不言语。

    许七道:“周先生多年都在东海之中,如今有了闲暇,不妨往人间走一遭看一看。日后你我若能再见,一定都能有所得益。”

第三百八十章 不亏欠

    周长生经年都在东海之中,虽然中途偶尔离开过东海,但也算是涉世不深,对中土人间的种种不能尽数明白。

    他现在虽然隐约有和许七对立的架势,但也算是为许七言语所惊,不能明白其中之意。因这一点,许七对周长生还真无什么敌视之意。

    若周长生日后在人间行走了一番,仍旧是今日的立场,今日的想法,那便是立场分明,再不必多言。

    “在下本无去中土人间的想法,但听先生一番话,也真该去人间走一走。”

    虽然无法对许七动手,但周长生从根底上还是不能认同许七的言语。

    在他眼中,许七这个人身妖尊日后极有可能便是天下动荡的祸乱源头。若在人间走上一遭,能以切身体会证明这位人身妖尊的错处,日后与之为敌便只关乎理念,没了私仇恩怨之说。

    今日无法对许七出手,也是因为他虽不能认可许七的言语,却也没有足够的体会证明自己的理念是对的。

    这种事情于旁人无所谓,但周长生历来求个分明,不肯屈了本心。不将这其中分辩个明白,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今日莽撞了,先生莫怪。告辞了。”

    言毕,周长生向许七一拱手,飞遁而起,远远的遁去了。

    “唔……”

    许七看着周长生远远离开,微微摇了摇头。

    和周长生挑明了说这番话,许七也不怕他有什么反应,最多不过是一场争斗罢了,是生是死就看各自的手段如何。

    周长生虽强,但许七也不是完全没有从他手中活命的机会。

    今日场面虽然不好看,但好歹是将话都说清楚了。若是不将这些事情先分说明白,等到日后再和周长生为难,那就失了章法。

    心中转念,许七将王重等人招来。

    先前许七和周长生言语时,王重等人全都不在,也绝不敢窥视此处,倒是不知道方才险些有一番争斗要起。

    王重带着众人来到,各个对许七行礼。

    这百余人都是愿意归附许七的体修修士,是许七招揽了来,为日后炼器所用而备下人才。

    “诸位。”

    许七一开口,众人便没了半点声息,都听许七言语。

    “诸位都有炼制法宝、飞剑的法门手段,诚然各有妙处,但却都没个统一。”

    这些修士炼器的法门有强有弱,有好有坏,法门偏向之处都稍有不同。即便是让两个人炼制同一件法宝,最后所成的法宝都会有不小的差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本就不是同一门中的修士,互相之间交流过一些法门,却各有理解,哪能炼出一样的法宝飞剑。

    “有这种事情,跟地上还是因为没有统一法门的缘故。各有各法虽然是极妙的事情,但却没了章程。”

    一边说着,许七取出了从珍宝阁那换来的玉简之一,道:“这是一门炼器手段,也算有些用处。这法门未必比各位各自所有的法门高明,但却能作为一个标准。”

    “这法门便是给诸位修炼用的。修成之后,若本座要诸位炼制什么法宝、飞剑,都要完全依照这法门的手段炼制。”

    许七十分清楚“制式武器”的意义所在。这种武器自然没什么特点,全都相同,未必能完全符合使用者的需求。但若用的习惯了,用坏了一把制式武器之后便能立刻更换,立刻上手,绝无半点凝滞之处。

    若是每人的法宝、飞剑都完全贴合自身所用,一旦有所损坏,想要及时更换都是极大的难题。许七手下的部众何止千数?若法宝、飞剑一类都不能统一,那得备下多少炼器的人手,才能支撑这外出征战的部众所需?

    制式武器这一项,绝对要树立起来。

    这炼器法门经九阳妖尊验证过,虽然不是顶级,却也是上品法门。让这些修士同修这法门,也不会浪费了人才,限制了某些拔尖人物的天份。

    事实上,同修一种法门,也更容易从这些修士中找出拔尖的人物,善加运用。

    将手中的玉简递给王重,许七道:“这件事情便落在你去做了。”

    “是。”王重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玉简,小心收好。

    虽然他不知许七为何有这样的要求,但于众人而言,却是平白得了一种炼器的法门,没甚妨碍。

    炼器的法门根底相同,只不过理念、手法不同。众人也都有炼器的经验,想要修成这炼器法门也不难。

    刚将事情交代定了,却听云层中传来滚滚呼啸之声,如同雷音一般。去看时,只见一道剑光破开云层,直落下来。

    剑光一敛,却露出了方才告辞而去的周长生。

    周长生静静站着,也不做什么言语。

    许七向王重点点头,示意众人离开。

    待众人散了,许七看看周长生,问道:“周先生去而复返,不知所为何事?”

    “有件事情,总觉得要和先生处置个明白才好。”

    周长生对许七拱了拱手,翻手取出一柄长剑。长剑古朴,三尺有余,剑锋处有一尺剑芒。剑芒昂昂,如呼吸一般在长短之间变幻。

    手中稍稍运力,长剑激射而去,直奔许七而来。

    一伸手,许七将这长剑拿在手中,却不解周长生之意。

    “在下法剑一道的传承,尽是从此剑之中得出。先前得了先生传法,无以回报,便送上这法剑一道的传承,随便先生如何处置。”

    略顿了顿,周长生又道:“先生若要将此剑传于旁人,还望细细甄选。修行天资如何只是小事,品性如何还望多做考量,莫让法剑一道蒙尘。”

    “好,我应下了。”

    许七点点头,将这长剑收下,道:“我赠周先生一道法门,周先生还我一道法门,你我之间互不相欠,清清楚楚。”

    周长生面有几分惭色,低声道:“先生海涵。”

    许七看的明白,周长生此举不过是将两人之间的传法之事做个了断。许七虽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周长生却不做此想,一定要做的分明才肯罢休。

    这样一来,双方都是两不亏欠。日后即便兵刃相见,也没什么亏欠之说了。

    这点许七心里清清楚楚,一番话说来,也将自己的态度说个明白。

    道一声“告辞”,周长生飞遁而去,再度离开。

    九阳妖尊将两人之间的交流看在眼中,向许七传递心念:“法剑一道的传承,被他这么送给你了。嘿,这小子还真是有趣。”

    许七道:“他不想亏欠我,我虽无此意,但也正好了断了他的心事。也真是没有想到,无心之举,竟然引出这么一件事情来。”

    九阳妖尊不管别的,只在法剑一道的传承上有心思:“法剑一道虽然不修性命,但战力真是极强,有其可取之处。你可以参悟一番,修炼起来也有好处。”

    他当年和法剑一道的修士交过手,知道其中的厉害。寻常修士修炼的剑诀也罢,法术也罢,都难和法剑一道相比。

    若不是法剑一道不修性命,寿数根本不如寻常修士,那也绝对是当今世间一等一的传承,不至于几乎断绝。

    许七肉身壮大,寿数本就绵长,又有血虹纵横法和长生直指经,寿数不在话下。法剑一道的最大弊病,于许七而言是一点都无。

    “日后再说吧。眼下虽然已得了‘一以贯之’的手段,能够统御各种法门、手段,却也没时间再琢磨新的功法了。等到日后有闲暇时,在琢磨这法门也不晚。”

    稍顿了顿,许七又道:“再者来说,我着实不喜用剑。这法剑一道,未必能合我的心性。”

    若让性子刚猛之人修炼轻柔一类的功法,法门纵然有十分妙处,也只能发挥五六成。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法门和心性不合,不能尽用其妙。

    修行一道上的剑术若能大成,有剑光横空、散化千百之用,着实气魄惊人。但究其根本,用剑一道走的是轻灵飘逸的路子,少有横冲硬打、大开大合的攻势。

    许七的心性和剑修一道不合,强修法剑一道的法门,未必就能将其中的妙处尽数施展出来。即便炼成,也难有周长生这般成就。

    将那古朴长剑收入乾坤袋中,许七同王重交代一声,飞遁而去。

    一去千百里,许七认准了大致的方向,在海面上寻找一番,果然便看到几座海上岛屿环绕一处,成了一片海湾。

    岛屿上多有建筑,远远望去,种种气息都腾在半空中,结成一片,正是修士群聚的所在。

    许七显出肉身,按落遁法,贴着海面一路飞遁,入了海湾。

    海岸边正有不少修士,见许七前来,都看着这个生面孔。

    许七落下身形,向不远处一个修士问道:“这里是探海湾么?”

    那修士也看不出许七的修为,但看他飞遁,修为定然不弱,谨慎道:“不错……不知尊驾何来,来此何事?”

    “唔。”

    许七点点头,道:“来此寻人。有一个名叫蒲洋的,说是经常在这探海湾中行走,不知此刻是否在探海湾中?”

    听许七这言语,那修士面色一变,道:“委实不知,尊驾问别人去吧。”

    说完,那修士转身便走,似乎根本不想和许七多说半个字。

    周遭本还有其他的修士,都在看着许七,此刻都稍稍变了变面色,脚步匆匆,各自离开了。

    十来个呼吸间,许七周遭是半个人影都无,人人躲避。

第三百八十一章 水浅王八多

    心中道一声“有趣”,许七也不去追问旁人,举步前行。

    如他一般,怎么会不知道蒲洋等人是遇到了事情,连带着自己这个来找蒲洋的人都被旁人避讳。

    既然如此,再问旁人也是无用,许七索性就自己在这探海湾中走一遭,好歹要找到蒲洋。

    前行不及百丈,耳边惊雷炸响,数十道水桶粗细的电光一起落下,将许七罩在其中。

    抬头去看,便见顶上十丈高低悬着一颗珠子。这如牢笼一般的电光正是从珠子上而出,将许七困住。

    衣袂破空声连响,从旁掠来十余个修士。为首的一个手中恰捏着法诀,指尖电光闪动。

    那生出道道电光,将许七困住的珠子,显然是出自此人之手。

    许七看看那人,点点头,微笑道:“探海湾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有趣。”

    “嘿!”

    为首的青年修士捏着法诀,扫了许七一眼,问道:“听说你来找蒲洋?你和他相识?”

    “不假。”

    “好,好!”青年人点点头,冲许七挑了挑下巴,道:“跟我们走一趟罢!有些事情要细细的问问你。”

    “唔。”

    许七不置可否,问道:“还未请教阁下怎么称呼?”

    青年人瞟了瞟许七,傲然道:“探海湾平波盟盟主仙河老祖座下,魏宇!”

    他看的清楚,许七身上隐隐透出罡煞之气,还未成就元婴,因此也不将他太放在眼里。

    这里可是探海湾地界!

    即便真是元婴境界,到了这里,也得乖乖的按照平波盟的规矩做事!

    魏宇在探海湾平波盟中也算是一号人物,更无惧怕这外来修士的道理。

    “魏宇,魏宇……好名字。”

    许七点点头,道:“魏宇,你眼下正在为自己惹祸。你若告诉我蒲洋现在何处……”

    轻轻拍了拍腰间长刀,许七道:“念在你修到罡煞境界实属不易,我就不和你计较你对我出手的事情。”

    “哈,哈哈!”

    魏宇气急反笑,手中法诀一动,许七头顶悬着的那颗珠子猛的一沉,周遭电光一时间缩小了极多。

    再进一尺,那数十道电光就要碰到许七的肉身了。

    看着被困在正当中的许七,魏宇“嘿嘿”冷笑一声,问道:“你且说说,我若不告诉你,你又该如何?”

    许七摇头道:“若是不从,我一样从你口中问出来,然后丢你去喂鱼。”

    事情没问出个分明,若是就这么出手杀人,总有些不便之处,许七也着实不想动手。这魏宇虽然抢先出手,围困许七,许七也不想同他做太多计较。

    但要是实在不知进退,许七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还真是从未见过你这么狂妄的!诸位,与我携手,把他擒下了!”

    魏宇听许七言语,心中忿怒,却也知道若没别的依仗,少有人敢放这般狂言。发一声喝,便要众人与他一起动手,擒住许七。

    一翻手,魏宇手中攥了十二枚骨钉,藏而不发,只待时机对了就打出来。

    这是仙河老祖赐下的法宝,唤作“定海钉”,专门用来对付硬手。莫说罡煞之辈,即便元婴之辈受这法宝,也要被十二枚骨钉钉住窍穴,元婴不能离体,三十个呼吸之间如同常人,任由宰割。

    只是这定海钉施展起来动静不小,容易被对手察觉。非要在场面混乱时打出,才能显出其妙来。定海钉一旦临体,即便修士猛然间察觉,也是躲闪不及。

    凭这法宝,魏宇着实收拾过几个凭着修为便在探海湾中不守规矩的修士。

    “这颗珠子不错,待我先破了!”

    魏宇一发声下,许七周遭电光乱转,都往许七身上撞来。

    这是要先仗着法宝之力伤了许七,而后群起攻之,将许七擒住。

    许七看也不看正往自己扑来的一众修士,腰间万生辟命刀血光大作,化出道道血红刀光,往那珠子上斩去!

    电光未能轰上许七,刀光却已到了。

    一连斩去,那不住散发电光的珠子一阵颤抖,其中生出的道道电光顿时失去了控制。

    “啪咧”一声,电光乱游,全无半点方向。

    往许七这里扑来的修士们不得不收住身形,躲避那没个章法的乱射电光。

    砰!

    一声炸响,那珠子中炸出一道电光,冲天接地。却是被斩出了一个口子,破了法宝,再也无法维持。

    “哈哈哈!”

    许七肉身化作一道血虹,电闪一般的游走,带出一串残像。

    “你们是受命出手,不和你们多计较,只给你们留个记性便罢!”

    血虹连连闪动,从那十余受命扑来的修士间穿过。血虹到处,便分出一道,电闪也似的在修士身上一探。

    受这一探之后,修士立刻软倒,形容一时间衰老十余岁。

    他们肉身之中的气血、精气,在血虹一触之下消去了五成。本身性命虽然无碍,肉身却经不住这弹指一瞬之间的衰老,软倒在地。

    那珠子被斩破,魏宇心中便吃了一惊,只待将手中定海钉打出。但许七快他数步,肉身转化化作一道血虹,根本不给他施展法宝的机会。

    “别人还能活命,你就没这机会了!”

    还未等他来得及琢磨明白,血虹便扑到了眼前。一扑之下,魏宇满目都是血光,周身的种种护身法术、手段全然没半点抵挡之用。

    双眼一黑,魏宇便没了任何意识。

    血虹卷住魏宇的肉身,一个收摄,便将他一身精气、血肉吞噬干净,半点不留,只剩一具干瘪尸首。

    魏宇的意识虽然一时混乱,但本身灵光还有求生本能,要离开这已死的肉身。

    “哪里逃去。”

    斜刺里伸出一只漆黑大手,一把将这包裹着神魂意识的灵光抓住。

    心思一动,心化自在天子魔施展天魔手段,将魏宇的记忆全都看了个清楚。

    “原来如此……”

    略略看过了魏宇的记忆,许七一点头,心化自在天子魔化作的大手猛然用力,将那一点神魂灵光抓爆。

    伸手一摄,魏宇的尸首上飞出十二枚骨钉,被许七拿在手中。

    看了魏宇的记忆,许七才知道他手头有这么一件法宝。

    “我是用不上,日后让王重等人好好琢磨一番,看能否炼一批出来。”

    那定海钉在许七手中十分的不安分,生出巨力,时刻都想逃脱许七的掌握,就此飞离。

    这是那仙河老祖赐给魏宇运用的法宝,此刻魏宇已死,法宝之中有一点念头在,自然不甘落在许七手中。

    手中罡火熊熊而起,将这定海钉中的禁制一下烧毁,其中的法力也被炼化干净。定海钉中各藏有一个念头,也被许七一一抹杀。

    做了这番事情,那定海钉便安分的落在许七掌中,再没半点骚动。

    将那念头抹杀的同时,许七便知道了念头主人的修为。

    “什么仙河老祖,连元神都未成就,也敢称一声老祖?嘿!”

    元神成就之后,在法宝之中留存的念头也和本身相通,意念可自由来去。神魂之辈留下的念头虽然也和本身有所感应,却只是朦胧的感应罢了,自身意念无法借法宝之中的念头而显现。

    若他仙河老祖是元神之辈,许七攻杀他留在法宝中的念头时,他不单能有感应,还能将自身意识借着法宝中的念头而显化。虽然未必能和许七有一番争斗,但也能有一番言语。

    但许七灭这念头时,这其中的念头根本没半点言语传来,本身更是脆弱。

    脚下用力,许七将魏宇那肉身踢入海中:“喂鱼估计没甚指望了,肥一肥海还是可以的。”

    做完这些,许七抬步便走,不看一旁栽倒的那些修士们一眼。

    那些修士被消去了体内的气血精气,意识未损,都眼睁睁的看着许七灭杀魏宇。见他手段狠辣,这十余修士心中暗暗叫苦,心道性命就此了断。

    虽然极想逃命,奈何肉身一时不通。莫说飞遁逃命,即便想要遁出神魂意识都不能。

    众人都抱悲哀必死之心等着,却见那杀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竟然就这么扬长而去。

    一时间,众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许七照着魏宇记忆中所示,往探海湾的腹地中飞掠而去。

    那里就是探海湾平波盟的核心所在,蒲洋等人都被收押在内。

    飞掠之间,许七心中暗道:“小小一个探海湾,还真是水浅王八多。”

    看过了魏宇的记忆,许七便将这其中的事情弄了个九成清楚。

    这平波盟是主导探海湾的势力,在此交易、停留都要遵守平波盟的规矩,同时上交一份所得。平波盟则负责为此间的修士提供消息,解决一些平波盟力所能及的问题。

    这也算是公平交易,没甚可说的。

    但蒲洋一行人出海探险,回到探海湾之后,便生出了事情。

    蒲洋等人在海上先是遭到怪鱼追杀,又险些葬身于深海异兽之口,全靠许七庇护这才有命回来,并无什么所获。

    这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蒲洋等人又折损了不少人手,平波盟也不去相逼。只待日后蒲洋等人有了什么收获,给平波盟送上一份,或是为平波盟办上几件事情,也算是抵当了。

    但不知怎么的,蒲洋一行人出海“寻找延寿神术”的事情在探海湾中悄悄的传开了。这消息说的也算真切,该是蒲洋一行人中有人口风不严,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消息遍传,又被添油加醋一番,便成了“蒲洋等人找到了直指长生的延寿神术,正在暗中修炼”。

    这消息传出,谁不眼红?

第三百八十二章 水脉之灵

    眼红归眼红,探海湾中也有规矩,不得行抢,否则立刻格杀。

    即便知道了消息的各个眼红,却也没人敢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来。

    旁人不和蒲洋为难,平波盟却找上了蒲洋,将一行人都请了去。

    一开始还算是客气,话里话外的都在打听那“长生神术”。见蒲洋口风极紧,仙河老祖一声令下,用一个“意图行凶”的罪名将众人都擒了。

    以蒲洋一行人的修为,敢和仙河老祖动手?用脚后跟去想,都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他,无非是想要逼问出那“长生神术”的下落罢了。

    明眼人都看的明白,但谁敢多事?连平日里和蒲洋等人有些交情的,都被带到平波盟中问话,旁人更是不敢议论此事。

    施展了一番外人所不知的刑讯,平波盟终于从蒲洋一行人中的一个年轻修士口中得知,或许会有人前来寻找蒲洋,和他商谈长生神术之事。

    蒲洋虽然一句话都不透,却也拦不住别人透露消息。

    魏宇等人连日在探海湾中行走巡逻,为的就是要找到那或许会来寻找蒲洋的人。

    许七心中明白:“自己定了规矩,却又自己违背规矩。嘿嘿,这仙河老祖估摸着是寿数将绝,又无法提升境界,才会做出这等自打耳光的事情来。”

    生死之欲,谁能逃过?除非将生死大欲完全参破的,寻常修士纵然境界极高,在面临生死劫数时也难以定心。

    “求生避死也是人之常情,难以避过。这仙河老祖算是情理可容,但我却不能容他。”

    仙河老祖做的事情也能算是人之长情,寻常修士也多有杀人夺宝的事情,和他们比起来这仙河老祖做事还算地道,总算是耐着性子没出手杀人。

    但他将主意打到了蒲洋身上,甚至还想擒拿许七,这就是犯在了许七手上。若不杀了他,许七对蒲洋都不算有个交代。

    “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正飞遁间,许七前路上闪出数道光华,却是衣着各不相同的修士,各凭手段腾在半空中。

    其中修为有高有低,高不过地煞,低至金丹。

    许七灭了仙河老祖在那套法宝中的念头,知道他必有感应。只是许七没想到,他竟然派出这么一群修士来阻截自己,这不是让他们来送死又是怎样?

    许七周身腾出一蓬罡火,在空中一转,隐约结成一柄巨伞。其中罡火涌动,声势惊人。

    这手段,正是先前从万生辟命刀中得来的巨伞神通。

    万生辟命刀中的手段许七久不运用,此刻用来壮大声势,剩下麻烦,还是极为便利的。

    若真施展开来,单凭漫天罡火,也有极强的威力。只是许七不喜法术一道,用的日渐少了。

    “你等受命前来,我念你们修行不易,若是让开路了,就不杀你们。”

    巨伞转动,结出数道罡火,正照应前来阻截许七的每个修士。

    看着众人,许七道:“若你们还要出手,那就是自己要和我为敌,我绝不留情。”

    众人见许七放出这般罡火,心中俱是震惊,各自施展护身手段,却也不敢擅自出手。

    许七问道:“是退,是死?”

    “……休要猖狂!”

    一个面目十余岁的修士大喝一声,手中亮起法宝,直奔许七面门击来!

    他虽然看着面嫩,却是十成十的地煞修为,众人之中的修为最强者。

    “哼。”

    许七轻哼一声,心念稍动,结成巨伞的遮天罡火中登时落下两道滚滚紫火!

    一道击中他击出的法宝,稍稍一转,烧去了其中的禁制,将之击落在地;一道直奔他头顶而去,顷刻间包裹周身。

    那修士周身也祭起手段护身,但在罡火之中,一切护身手段都显得极为脆弱,根本无法支撑。

    数个呼吸之间,一应手段被尽数击破。那修士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顷刻间便被炼成了一蓬残灰。

    “无趣,无趣!”

    许七声如滚雷:“仙河老祖,仙河老祖!你我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让这些人前来送死?出来同我杀上一场,你我做个痛快了结!”

    元婴一级的对手,少有能入许七眼下的,何况金丹、罡煞之辈?这些人也都是奉命行事,杀了无益,更无好处,许七实在懒得动手。

    这种情势下,许七对九阳妖尊那“不向弱于自己的动手,只向强者挑战”的行事手段十分理解。

    眼见许七身形未动便击杀地煞高手,众人都是胆寒,心中那一点交战的心思彻底断绝,只求这凶人真能信守诺言,不取自己性命便罢。

    “一群无用之辈,让尊驾见笑了!”

    许七声未断绝,海湾的一座山中传出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道宝光从山中冲出。其中裹着的并非修士,而是一道依托于无形虚空的三丈水流。

    水流腾上高空,收敛宝光,转动一番后却结成了一个人身。

    这人看着有三十来岁,面色青白,周身隐约有水纹一般的波动不断涌动。

    “我名仙河老祖,却不知道尊驾如何称呼!”

    许七往那仙河老祖身上看了几眼,冷笑了一声,道:“什么修为,也敢自称老祖?什么根底,也化作人身在这糊弄?”

    这仙河老祖一身气息和寻常修士无二,肉身也完整无漏,但终究是逃不过心化自在天子魔的感应。

    仙河老祖虽有意识波动,却和常人的意识不同,根底上就不是人身。但他结成人身的手段颇为高明,寻常修士去看,也看不出半点问题。

    至于他本身根底如何,许七心中也有一番计较。

    当日山岳正神石腾成型时,正是以山岳真灵化作人身。虽然起初能够分辨出来,但身躯日渐完整之后,在寻常看来也就和常人一般无二。

    这仙河老祖身上的气息和石腾自不相同,却都是一道的根底。

    许七两句话将那仙河老祖说的面有惊色,一时无言,许七却不放过他:“不过是一道水脉之灵成形罢了,能糊弄旁人,还能糊弄过本座不成?”

    “你!”

    仙河老祖心中巨震。在探海湾中数年,他从未被人看出过半点根底。此刻被人说破根底,更说破来路,他如何不惊?

    面前这人也无元神修为,怎么却在一个碰面下将自己的根底看的明明白白?

    “你的修为也不差,念头都和常人有九成九相似。本座灭你的念头时,竟然没能看破。”

    漫天罡火转动,化作一线收入许七掌中。

    “可惜,你犯到了本座头上,岂能容你!”

    一抬手,如道道水气一般的紫火混雷刀从许七掌中飞出,直奔仙河老祖而去。

    天罡地煞两重境界一成,许七再施展紫火混雷刀时,便无紫火雷光之形,唯有罡煞相激所成的道道水火之气,结成刀形而去。

    声势虽小了一些,其中威力却增加了不止一倍。

    “也要看你是个什么来路!”

    仙河老祖大喝一声,抬手一划,虚空之中涌出一道奔涌长河,如蛇如龙,拦截许七的紫火混雷刀。

    本身一转,却化作一点几不可见的水滴,电射一般远遁而去。

    他变化极快,一点痕迹都无。寻常看来是他运用手段,隐身不见,哪儿能想到他就此逃遁?

    见面之下,自身的来路便被说的清清楚楚,仙河老祖心中实在心惊。再加上那人手段非凡,本身未成元婴,杀死地煞修士却堪比碾死蚂蚁,境界修为实在是难以思量。

    莫非是元神修士掩盖修为,来和我为难?

    想到这一点,仙河老祖便无半点交战之心。施展手段假意交手,本身却要逃走。

    他是一道水脉之灵所化不假,但却不是自身修成的,有自己的来路。今日遇到这难以揣摩的强敌,仙河老祖遁逃而去,却不单单是为了逃命。

    一心远遁,当真风驰电闪,转眼间就离了探海湾。

    仙河老祖感应周遭,不见了那凶人的身影,心中稍稍松了一松。

    虚空之中,许七化作无形气身,将仙河老祖所化的那一点水滴的运转感应的清清楚楚。

    仙河老祖自忖变化精妙,难被发觉,但仍旧没能逃过许七的眼睛。

    山川气息、天地元气的运转都在许七眼中看的分明,何况那仓皇而去的一点水滴?

    将肉身化作无形气身,留了一道神魂化作心化自在天子魔在探海湾中,许七便暗中追踪仙河老祖。

    “本以为是他要找延寿神术,但现在一看,是我想错了。一个水脉之灵要延寿之术又有什么用处?”

    “水脉之灵想要成就人身,还有这番境界、力量,那得多大的机缘,多大的年头?若说这仙河老祖背后无人作靠山,那才是怪谈了。”

    许七将山岳之灵化作山岳正神石腾,是依靠了万生辟命刀才做成的。若要石腾的本身自然演化,天知道还要多少年头才能成就人身。

    至于成就仙河老祖这寻常修士都无法看出的人身,那更不知道得用多少年头了。

    但若有高手从中帮手,帮仙河老祖从水脉之灵化作人身,那这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许七隐藏行迹追踪仙河老祖,正要看看他的倚靠到底是什么来路。

    探海湾中,许七的神魂化作心化自在天子魔,和他人身面貌无二。又运用万元混生天魔真体,周身升腾滚滚真火。

    “拦路者死,听命者生!”

    一声高喝声中,这道神魂分身直冲平波盟核心而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公道

    恶敌来犯,平波盟中早被惊动。见一身古怪气息的许七冲来,登时便有修士跃跃而起,要阻拦强敌。

    许七也不手软,将浑身燃起熊熊烈火,直扑而上,将所有拦路者一一炼死。

    仙河老祖亲自出手,平波盟内已没了支撑。其中虽还有几个罡煞修士,却哪里拦得住聚散无常的天魔。

    一路传入平波盟核心的所在,却是一个回环百转的山洞。上下相通,左右相连,几乎将一座山从内掏空。

    “倒是好手笔。”

    将心念一转,这洞窟内一切布置、气息就全映在许七脑海之中。

    蒲洋等人被关押在洞窟下层极深之处,隐约有禁制阵法的波动在不断鼓荡。

    “若有针对天魔的阵法倒还罢了,还要费些心思。但这些禁制不过针对修士的肉身、神魂,根本拦不住我。”

    数百里外,许七一边追踪仙河老祖,一边将平波盟中的情形看的清楚。

    那去救人的本就是许七的神魂分身,举止行为在许七意念之间,神魂所见自然能为许七所见。

    只是现在未成元神,总要分开一点心思。如果成就了元神,那元神分身和本身之间便是一个念头,又各自行事,除非必要便互不相扰。

    到那时候,许七分心对敌也没半点问题。即便化出数十个元神分身,意念也能精于每一处,不会有半点意念不定的漏洞。

    暗动心念,平波盟中的神魂分身便一路闯下去,直到关押蒲洋一行人的牢狱外。

    地牢外,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结成了阵势,手中恰捏法诀,冷眼看着许七来到。

    这三人俱是地煞修士,一身真力法力都运转到了巅峰之态。又结成阵势,战力提升了一线。

    这三个地煞修士放在一处,只要阵法不破,就得做半个元婴修士看待。

    许七懒得同他们废话,只一句“拦路者死”。

    “阁下好精妙的神魂修为,我们三个老朽竟然不能看出根源……但阁下分化神魂而来,战力难免要弱上三分。”

    为首的老者一笑,手中长剑脱手飞出,来斩许七:“三个老朽占些便利,和阁下讨教高招!”

    “自以为结成阵势,战力提升一线,就能奈何本座?嘿!”

    长剑斩来,许七的天魔之身顿时散开,声音却不停:“自要取死,也成了你们。”

    数百里外,仙河老祖所化的一点水滴忽然一沉,直直向下落去。

    许七不动声色,隐藏住自身气息,一路追踪下来。

    海面上并无土地,只有几块突出海面的礁石。仙河老祖落在其中一块礁石上,水滴一时间涨大百倍,化作原本人身。

    “真君,真君!”

    仙河老祖站在礁石上,叫道:“真君,祸事了,祸事了!”

    话音刚落,周遭海水如同煮开了似的不断滚动。水流升腾,托出了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

    他扫了有些慌乱的仙河老祖一眼,语气有些不悦:“何事如此惊惶?”

    仙河老祖肃色敛容,答道:“真君,有个凶人……”

    “住口!”

    年轻人忽然怒喝一声,打断了仙河老祖的话头,一双眼往高空中望去。仙河老祖不知何故,但也不敢多言,在一旁呆立着。

    年轻人一双眼往高空中扫了一圈,而后直直的盯着一处,朗声道:“既然来了,不妨现身说话吧。阁下一路奔波,在下也该尽一些地主之谊。”

    仙河老祖在一旁听的不清不楚,许七和这年轻人心中却各自有数。他双眼所望之处,正是许七那无形气身所在。

    无形气身和天地元气相合,能瞒得过仙河老祖,却瞒不过这个年轻人。

    “元神之辈,果然不是寻常能比。”

    许七这无形气身被元神修士看出过踪迹,知道和元神修士对上,自己即便施展无形气身也难以将一切行迹藏起,完全骗过元神修士。

    这年轻人未放出元神,只不过心念感应便发现了许七的踪迹,元神一道上的修为已经十分高明。

    被人说破了行迹,许七也不隐藏,将气身合拢起来,化出肉身。

    “好妙的手段。”见许七施展手段,年轻人双眼中光芒闪动了一下,似乎很有兴趣。

    但这光芒不过闪动了一瞬,便立刻不见。

    年轻人向许七遥遥的一拱手,问道:“在下天河,还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好说,许七许庆之。”

    许七还了礼,看看一旁的仙河老祖,向这名叫天河的年轻人问道:“这位仙河老祖,是阁下座下的部众么?”

    “这……”

    天河看看一旁的仙河老祖,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话说的就远了。他并非在下的部众,是在下的师兄。”

    “师兄?”

    许七听的一挑眉,点点头,道:“令师有教无类,不拘凡俗之见,佩服,佩服。”

    “哦!”

    天河略略一惊,知道许七话中是什么意思。他仔细看着许七,点头道:“过奖了,过奖了。”

    他自然知道仙河老祖是什么来路,但天河老祖在东海中行走多年,都未被人看出根底。唯有元神修士亲临,才能看出天河老祖的不同。

    天河看的清楚,眼前这自称许七的修士绝无元神修为,却说了仙河老祖的来路。

    要么是他手段非凡,要么是他见识非凡。两者之中不管哪一个,都证明这许七颇有来路,不是寻常之辈。

    “许先生一路追来,所为何事?”

    天河看了看身旁的仙河老祖,又道:“若是在下的师兄对先生有所冒犯,我便代为赔礼,如何?”

    仙河老祖动了动嘴,却又不敢言语,终究没半个字眼出口。

    许七听着觉得有趣,这事儿看起来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天河才会有此一言。

    “这位仙河老祖困了我的朋友,拷打逼问,只为一套功法,还有心设计我。”

    许七道:“说也简单,我要杀了他,为我的朋友讨还个公道。”

    “唔……”

    天河点点头,一张脸上尽是冷霜,往一旁的仙河老祖看去:“这位许先生说的是真的?你真这么做了?”

    “我……我,”

    仙河老祖一时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师……真君,真君,你听我说!我也是事出有因,是因……”

    天河一声断喝:“抢夺旁人功法,有什么事出有因的说辞!你又不必什么功法修行,为何要做这等事情!”

    “我,我,我……”

    仙河老祖被骂的无言以对,好一阵张口结舌,而后叫道:“真君!我是听说那些人有长生延寿的功法,便想要得来!”

    一句话说出,天河怔了怔,一脸的怒容化作了数分疲累。

    低低的叹了口气,天河向一旁的仙河老祖道:“不必说了。”

    顿了顿,天河向许七道:“许先生,事情是我这位师兄做的有错。但许先生要杀了他为朋友求公道,只怕不怎么公道。”

    “许先生,你的朋友如今如何?可还活着?”

    许七点点头,道:“倒是活着。只是我朋友那一行人都受了拷打,虽然活着,但其中的苦楚可不少。”

    “这就是了。”天河点点头,道:“若许先生的朋友死了,一命抵挡一命,那也没甚好说的。但许先生的朋友未死,却要杀了他为朋友找个公道,这难道是公道做法么?”

    许七点点头,道:“天河先生说的有理,但最后如何决断,怎么才算是公道,得我的朋友说了才作数。”

    平波盟地牢中,许七游走在各个牢室之外,运用手段,将牢室上的禁制一一破开。

    那三个地煞修士自持手段,却没料想到许七还有六欲天魔这般狠手段。六欲天魔一起,地煞修士也立刻了账,没半点挣扎的余地。

    这些禁制想要从内攻破自然无望,但从外攻破,于许七而言却没什么难度。

    将遍体鳞伤的蒲洋找到,救出牢室,蒲洋稍稍辨认,仍旧不敢确定面前这许七是否本人。

    这也难怪。许七化作天魔之后,面目虽然一样,但气息总有不同。蒲洋的修为虽然低了些,但也能稍稍辨别,知道其中不同。

    “闲话不说,蒲先生,我且问你一件事情。”

    许七盯着蒲洋,问道:“眼下已找到那仙河老祖,正要为你寻个公道。你且说,怎样你才觉得公道?若要杀了他方可,这事情我便替你做了。”

    “这……”

    蒲洋低低的抽了一口冷气,却又牵扯到身上伤口,一阵刺痛。

    低低的抽着冷气,蒲洋道:“若是将他轻轻放过,我等一番苦痛就无处找人分说明白了。但若杀了他……并非在下妇人之仁,只是这仙河老祖平日做事虽然时有张狂跋扈之举,但也还算是有个章法。认真计较,这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于我等而言,也尚不至死。”

    “更何况……”蒲洋苦笑一声,道:“探海湾中也多亏有平波盟支撑,才能在东海中站稳脚跟,我等平日出来行走,也都得过好处。”

    “好。”

    许七将蒲洋话里的意思听的明白,点头道:“诸位跟上,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数百里外,许七点点头,向一旁的仙河老祖说:“你好运气,我那位朋友不要你的性命,但他们受的苦头总得有个交代。”

    天河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如何交代?许先生不妨说说。”

    “好说。”

    许七道:“我有一番手段,能不伤人却又施加种种痛苦,让这位仙河老祖体验一番,了作抵挡吧。”

第三百八十四章 同见天魔

    若按照许七自心琢磨,即便不杀了这仙河老祖,也要将他困在海底三五十年,好好消受一番方可。

    但蒲洋那一番话中颇有为仙河老祖从旁求情之意,跟言及探海湾,其中心思许七是听的明白的。

    若是探海湾平波盟中没了仙河老祖这个支撑,只怕是要日渐衰落。被人取而代之都是好的,怕只怕探海湾被旁人夺了,那在探海湾照拂下的一干修士没了去处。

    换言之,蒲洋并非为仙河老祖一人求情,而是为探海湾中如他一样的修士求情。

    许七追杀仙河老祖,只为蒲洋等人求个公道。眼下蒲洋都为仙河老祖求情,不要他的性命,许七自然也没杀了仙河老祖的道理。

    他所说的能让仙河老祖肉身不伤,还能经受痛苦的手段,正是六欲天魔。

    六欲幻象一生,见假成真,在六欲之中晃荡,最终扰乱一身修行。若是从旁稍稍做个牵制,以六欲天魔所生幻象让人无比痛苦而不杀人,也是能够做到的。

    天河一听,面上顿时有了喜色:“有这样的手段,极好,极好。”

    “唔。”

    许七点点头,将一道神魂遁出,结成人形,飘在身旁。

    一见许七这神魂,天河面上的喜色顿时凝了凝。

    “哈哈,果然是好手段,好手段。”

    天河点着头,若无其事的问道:“没想到自从度过魔头干扰,成就元神之后,还能在现世中感应到域外天魔的气息。”

    元神修士之下,难以明白许七神魂所化形象的根本,不识天魔气息。但成就元神之辈,哪一个都经历过域外天魔的磨练,对这气息记的十分清楚。

    若是分辨明白之后又没说破,要么是觉得并无必要,要么就是忌惮天魔,若无交手的必要,就绝不主动说破这一点,为自己惹祸。

    许七和天河之间的敌友还不分明,此刻见许七用出天魔手段,天河立刻警醒,半点都不敢大意。

    天魔的狡诈恶智,天河在成就元神时的就见识过了。如今虽然元神有成,但撞上在人间行走的天魔能否真个取胜,天河心中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天河先生何必如此?”

    许七也无瞒背他的想法,道:“我修的是天魔手段不假,但却不是天魔一流。”

    “这种事情实在是难说。”

    天河暗运元神,随时准备阻拦“天魔”的手段:“域外天魔借着人身降临现世的事情虽然罕见,但不是没有听说过。更多的,则是隐藏行迹没被发现的天魔。”

    “降临人身之后,天魔气息并无不同之处,和寻常修士无二,唯有施展天魔手段时才会暴露。”

    “再者,世间虽然有天魔留下的传承,却都是用来诱惑修士,使之修行之后方便自身降临的。一旦修炼到了火候,域外天魔的意识便借着桥梁降临,夺取肉身。”

    天河紧紧的盯着许七,道:“即便是许先生得了天魔一道的传承,又怎么可能将手段修炼到这样的地步?”

    许七点了点头:“天河先生倒是知道不少秘辛。”

    元神修士虽然都见识过域外天魔的手段、气息,但却无从知道这许多秘辛。单是那“天魔传承”一节,寻常修士根本无从知晓。

    除非出身绵延千百年的大派,有海量的前人所留经验,才能知道旁人难以知道的事情。

    天河道:“久居东海之中,左右无事,多看些故往典籍、手札,聊做消磨罢了。”

    “原来如此。”

    许七也不在这事上深究,道:“天河先生说的都不错,但我还真不是什么降临的天魔。说起来,我倒是押着一个降世的域外天魔意识,是想要降临在我肉身上,却被我关押的。天河先生若是有兴趣,不妨见一见,必然有个分晓。”

    天河闻言,面上有三分惊骇:“你关押了一个降世天魔的意识?许先生……非在下揣度,只是这种事情太过无稽了吧?”

    许七轻轻拍动腰间万生辟命刀:“若是不信,天河先生一看便知。”

    “怎么……”

    天河正要说话,却见虚空中显出一道金门,光华灿灿,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威势。

    以肉眼去看,难以看到;以元神感应,也是一片空荡。唯有运用元神各处扫视,照见虚空中的一切时,才能“看”到。

    这样的手段,天河还真是从未见过,更未听说过。

    以元神看着那金门,天河道:“这地方,只怕是好进不好出吧。”

    “的确如此,但我绝无此意。”

    许七坦然道:“天河先生做事颇合我心,我想将眼下这件事情尽快做个了结,和天河先生谈另外一件事情。”

    顿了顿,许七道:“我若看的不错,天河先生的性命是被某种天材地宝维持着的吧?肉身之中生气略衰,想来是那天材地宝渐渐无用了?仙河老祖要抢夺我朋友的功法,也是为了天河先生吧?”

    天河仙河二人之间的一番言语,便让许七猜了个六七分。之后细细观气,便看的更加清楚。

    天河这一介真身修士,元神成就,面目未衰,肉身之中的生气却先衰弱了。

    寻常修士体内生气充足,或强或弱,都看自身修为,但都十分充盈,没有衰弱的道理。一旦肉身生气衰弱,意味着自身寿数过了巅峰,正逐渐的走向衰亡,面目也会随之变得衰老。

    天河体内生气衰弱,最多还有五十年便要断绝,肉身走到尽头。但他的面目却无半点衰老,显然是有什么天材地宝,或者绝妙手段,在努力的维持着天河的生气。只是眼下效力渐弱,不能将生气继续维持,他体内的生气先衰弱了。

    若继续下来,不过月余,体内生气衰弱便要带动面目开始衰老,那时候看的就更加分明了。

    许七手握《长生直指经》和《血虹纵横法》,都是延长肉身寿数的好手段。这天河倒也有趣,许七心中有几分和他仔细商谈一番的心思。

    “许先生说的不错。”

    天河被许七说破了自身症结所在,并不隐瞒,却也不多说:“不知许先生要和在下谈什么事情?”

    “当然是天河先生延长寿数的事情了。”

    许七道:“不看过我的根底,天河先生一定难以信我。我们且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而后就此揭过,去谈你我都颇有兴趣的事情,如何?”

    一指一旁的仙河老祖,许七道:“我说话作数。你我之间没说个明白,没把我的身份说明的话,我绝不动他。”

    深深的看了许七一眼,天河运转元神,分出一道,径直投入金门之中。

    许七也分出一点意识,化入万生辟命小世界。

    万生辟命小世界的变化听凭许七心思,想让旁人看五分,旁人绝看不到六分。天河只觉得元神一阵震动,便来到了一个满身云雾,只能见眼前十丈之地的古怪地方。

    在这十丈之地上离着一面碑,却也是白云所成。

    周遭白云之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无法看破,即便运用元神之力,也难入半分,也不知道云雾之后掩藏着什么。

    许七无意将万生辟命小世界中的一切都被天河看了去,因此略动心思,将其他的全都遮挡了起来。

    于许七而言,这万生辟命小世界已开启的地方都是一片亮堂,没那许多云雾遮拦;于天河而言,便只能见白云碑以及那周围十丈之地了。

    这手段是万生辟命小世界所有,直接作用于天河的识觉之中,如同针对天河的规则一般。纵然他元神再强数倍,只要没有掌握这万生辟命小世界,仍旧要受制于这万生辟命小世界的规则。

    这其中事情,许七自然不会同天河多言。

    天河只见许七破开云雾走出,径直走到那白云碑前,伸手往上拍动了一下。

    白云碑上白气闪动,显出一个无定魔头来,只是周身被白气所成的锁链捆着,根本不能离开。

    天河自然认得天魔这无定魔头,亲眼见天魔意识被困,心中骇然不已。

    许七笑呵呵的跟天魔搭话:“天魔先生,好久不见了。”

    天魔问道:“找本尊何事?”

    许七指了指一旁心中念头起伏的天河,对天魔说道:“本要和这位朋友说些事情,但却起了一些误会,我被误认为天魔。无奈之下,只有麻烦天魔先生为我做个解释了。”

    “哼,哼哼!”

    域外天魔闻言,十分的不满:“你能被人认作和本尊一类,那是你的荣幸!随便什么人,都能被人当作天魔不成?你还要来做个解释……倒是好委屈啊!”

    许七也不着恼,道:“我若真成能成就天魔一类,定要前往域外魔界,给天魔先生找点麻烦,到时候该是天魔先生你日子难过。如今还不是天魔,天魔先生何必因此不快呢。”

    转向天河,许七道:“天河先生,想必你也听明白了吧?”

    “啊,啊……”

    天河愣了愣神,心中思绪百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域外天魔虽然诡诈百出,各用手段,但却有一股身为域外天魔的骄傲。不管多想劫杀人间修士的元神,用出怎样手段,都断不会将自身困在某一处,向人间修士演戏。

    在域外天魔眼中,人间修士的元神就是口粮。用计捕捉是常理,但哪儿能自贬身份,委屈了自身?

    见这情形,天河便已知许七所言不假,他的确是押了一个域外天魔的降临意识。

    还未来得及说话,一直没去注意天河的域外天魔却忽然道:“天河?这名字听着可是有些耳熟……”

    稍稍感应,域外天魔道:“唔……这气息也十分的熟悉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超强元神

    许七顿觉有趣:“还有这种巧事?天魔先生难道和天河先生是旧相识?”

    域外天魔本身强大的无可思量,否则也不会有那降临意念、劫杀元神修士的手段。

    一方世界中,修士再多,一年又能成就几个元神修士?若说域外天魔之前劫杀过天河,和他打过照面,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一旁的天河听域外天魔这么说,暗暗的感应了一下天魔气息,摇头道:“肉眼凡胎,不识天魔面目,倒是认不出天魔……天魔先生。”

    天魔气息和常人不同,是以元神修士能够辨认出托身在人间的域外天魔。但域外天魔之间的气息分别,于人身修士而言便难以分辨了。

    在人身修士看来,域外天魔都是一个模样,根本分不出彼此来。即便是之前曾劫杀过自己的天魔当面现身,若不说出当日的情形,修士也无法分辨,只当他是寻常域外天魔。

    “该是你了,该是你了。这方世界中成就元神,又名为天河,还有这般气息的仅有一个,不是你还能是谁?”

    域外天魔哈哈怪笑,道:“你认不得本尊,本尊也认不得你,只不过是听说过罢了。哈哈,哈哈!没想到,把长夜无断收拾的灰头土脸的人间修士,竟被本尊见到了,日后也算是多了一些谈资!”

    许七听的愈发有趣,看看天河,问道:“还有这等事情?”

    天河收拾心绪,道:“只不过是一些修行罢了,不值一提。”

    “哈!你倒是谦虚的很,和本尊听来的行径十分不同!”

    域外天魔乐的哈哈大笑,似乎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他向许七道:“莫看他说话客气,十分谦和,他当日可是做了好大事情,霸道的很!”

    “长夜无断和本尊一类,都是自在天魔,也曾降临在这方世界中,为你们修士磨练元神。本来事情没甚妨碍,但那一次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竟被他遇到了这个天河。”

    “你们人间修士若是能够度过磨练,那就能成就元神,本尊这天魔一类也不相扰,折返便罢。谁想到这天河不仅轻松度过磨练,还以初成元神顺着长夜无断的意识一路追杀。”

    “若不是人间魔界有个关隘,他元神初成,不能横渡世界,否则当日非要被他一路追杀到你们人间修士所言的域外魔界不可!”

    “嘿”的笑了一声,天魔道:“自然,若是他真的一路追到了,在长夜无断的本身面前,定然是死路一条。但被人间修士初成的元神一路追杀,险些被追到家门前,这也是千百年来未听说过的奇事了。”

    “因为这件事情,长夜无断深觉挫败,不再降临在这方世界。哈哈!本尊本来都快淡忘了这件事情,不想今日竟然见到了本人,日后必然得和长夜无断好好说说!”

    许七听的吃惊,一路追杀域外天魔的降临意识,险些追到天魔的家门口,这种事情说来轻松,但寻常修士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去做。

    天魔来去无影,不知其来不知其去,想要抓到天魔降临意识离开的痕迹都是千难万难,更别说尾随追杀了。

    域外天魔降临下来劫杀元神修士的意识,定然不如本体强横,但也是手段百出,以元神为食的存在。寻常修士能经受过这番磨练,就是本心极强,扫净旁骛之辈,心性修为极为难得。

    在成就元神之后,立刻便能追杀域外天魔,这又是怎样的心念修为、元神成就?

    和域外天魔相处日久,修炼天魔手段越深,许七才更明白域外天魔的强悍之处。天河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称一句“万中无一”也不为过。

    “说起来,长夜无断还向本尊请教过法门。”

    天魔“嘎嘎”怪笑着去看天河,道:“成就元神之后,本不相扰,但他若要降临人世也是他自己决断,只要他不怕麻烦就好。嘿嘿……你想一想,他如果真的来了,那是为了找谁而来的?”

    天河略略沉默,道:“一定恭候。”

    一双眼盯着天河,域外天魔道:“哈哈!一入人间,便有缘法,佛门所言倒也真是不差。这缘法转变之妙,还真是有趣,有趣啊!”

    “唔,唔,诚然有趣,诚然有趣。”

    许七应付着域外天魔的言语,道:“天魔先生,少陪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说着,许七便将天魔押入白云碑。

    “只忙你的去,别忘了你我的赌约便罢!”

    言语尾声未断,域外天魔便被锁进了白云碑,一句话好歹是说了个周全。

    “赌约?”天河看着许七,问道。

    “旧时的一番故事罢了,没甚要紧的。”

    一边说着,许七打开万生辟命小世界的大门,为天河打开去路。

    天河却并不动身,只是看着许七,分明是要等他说个清楚。

    许七道:“唔,域外天魔嘛,心眼都稍稍小了点,和我做了一番赌斗。日后我成就元神时,是由他出手来劫杀我。”

    “原来如此。”

    天河对许七点点头,一拱手,这道元神分身便从金门中而出,离了万生辟命小世界。

    许七也不久留,神魂自回肉身。

    双方将各自的神魂、元神都收摄了,许七道:“天河先生,现在该知道我并非天魔了吧?”

    天河谦和有礼,道:“许先生的经历非常人所有,在下孤陋寡闻,实在是冒犯了。”

    他是元神有成的真身修士,手段未必强过许七极多,境界却比许七高的不止一截。但即便如此,天河说话时也没半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反而是谦和的令人有些无法理解。

    真身修士却这样行事,实在是少见中的少见。

    许七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先前所说的仙河老祖的事情……”

    天河道:“只要不伤他的性命,让他受些教训也可。只是,此事终究和在下有关,不如便由在下代过吧。”

    一旁仙河老祖闻言大惊,正要说话,却正对上天河看过来的目光。他一时语塞,也不敢言语了。

    许七心中略略转念,点头道:“也罢。天河先生既然有意如此,那就依天河先生的意思。”

    “好。”

    天河点点头,向一旁的仙河老祖道:“你自去水府中等着。今日之事,你做的莽撞了,每日和那些散修待在一起,你可是戾气见涨。去水府中面壁几日吧,好好将心性澄净一番。”

    仙河老祖看看天河,又看看许七。他虽不敢反驳天河,却也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天河将眉毛挑了挑,声音高了一筹:“还不去?”

    “嗯,嗯!”

    仙河老祖跳将起来,正要飞遁入海,却又回头看看天河,低声道:“真君……真君保重。”

    说完,他再不敢耽误,化入汹涌海潮之中,直奔海底水府去了。

    微微摇了摇头,天河叹了口气,道:“让许先生见笑了。”

    “没有的事情。”

    二人寥寥言语,也不多言,各放出天魔、元神。

    天河元神有成,六欲天魔本来无法侵扰。但他说了要代替仙河老祖受过,也真是老实不客气,就这么放开了元神的防御,将本心袒露。

    六欲天魔若要就此攻杀了天河,那是没有什么希望,但六欲天魔也能结成幻象,其中一切痛苦都要天河的本心意识生受了。

    元神虽然脱生于神魂,但已和神魂完全不同,其中差距难以衡量。六欲天魔虽强,却是针对神魂的手段,即便元神放开防御,也无法杀伤元神的根本。

    许七也无取了天河性命的心思,只不过是让他受过罢了,倒也不去琢磨。

    六欲天魔落入天河本心之中,立成幻象,将天河的本心困于其中。那其中的一切痛苦,都如天河亲身经受一般,当真是无比的生动、深刻。

    身陷幻象到之中,天河的意识却又不被幻象所限,向许七问道:“许先生要谈的事情,现在可以谈了么?”

    许七看的明白,天河的本心正落入幻象之中,承受痛苦煎熬,但本身意识在承受这些痛苦时,却又跳出痛苦之外,能和自己做正常的言语。

    元神之妙,站在神魂境界实在难以完全理解。

    “天河先生知道了我的根底,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天河先生。”

    许七分心二用,一边操纵六欲幻象演化,去看天河的元神如何应对。

    六欲天魔这些手段,还从未和元神修士有过交手的机会。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许七自然要看看元神修士面对六欲天魔时的应对。

    日后手段渐长,心化自在天子魔愈发强横,必然要和元神修士争斗。现在先积累一些经验,日后也有个准备。

    一边操纵着,许七一边问道:“山岳、水脉之灵化作人身的事情,我也见过,但却不知道仙河老祖是如何化成的。若是不冒犯,还请天河先生做个分说。”

    许七对天河、仙河二人的师承极有兴趣,也想弄清这其中的根底。正因如此,许七才有了这一问。

    “没甚冒犯,许先生既然想听,在下便说给许先生听。”

    天河点点头,道:“在下和仙河,都在先师座下修行。仙河是先师当年的一番机缘之下偶然遇到的,因见他有寻常所无的机缘,便收在了门下。先师为他炼了一道符诏,让他能够成就人身,日渐壮大。”

    “因为先师门下只有在下和仙河的缘故,也都是一样教导,并无分别,我们也就成了师兄弟。”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守诺

    顿了顿,天河道:“多年之前,先师偶然外出,之后便没了音讯。在下每日都在水府之内修炼,不管庞杂事情,仙河便立了平波盟,渐渐成为这一方势力。”

    “在下这肉身上的不便,许先生是看的出来的。先师离去前,曾为在下设下一道阵法,能够将寿数延长,只是有不少的消耗。”

    “先师离去之后,在下每日消耗不少,却无从寻找那些天材地宝。仙河创立平波盟,也有几分要寻找那些天材地宝的心思在。”

    “多年以来,多少算是有些收获,但也愈发的难以寻找了。”

    “近日以来,仙河愈发的焦躁,却没有半点寻获。他做出那样的事情,诚然有错,但也是因在下而起。”

    “嗯。”

    许七点点头,问道:“有件事情,倒是有些不明白,还要天河先生说明。我虽能看出天河先生你肉身生气衰败,但却不知这衰败是从何而起,天河先生能否告知一二?”

    成就金丹境界之后,便有三百年寿数。若能成就真身境界,寿数更是绵长,只要不卷入什么是是非非中,活个千把年也不在话下。

    但许七看天河的肉身,却见他至今的寿数不到四十年,将剩余的寿数加起来,也不过百年寿数罢了。

    成就真身境界之后的绵长寿数,好像和天河没半点关系似的。

    “是在下自身的缘故,也难怪许先生看不出。”

    天河微微摇了摇头,问道:“在下于魂魄、念头一道有些天资,一年修行胜过寻常修士十年苦功。同等的境界下,在下的神魂也比寻常修士壮大十倍不止。”

    “成就元神之后,更比寻常元神强大十余倍。”

    “只是天心公平,有薄有厚。在下虽然有极强的元神,肉身却无法锻炼性命根本,无法壮大。不管是怎样的法门,都无法让在下体内积累足够的性命根本。”

    修士锻炼自身性命,内外调和肉身,就是要肉身不断壮大,成为渡世之宝。若是自身成就之前肉身先自损毁了,那纵然是法门万千,也再难到达长生的彼岸。

    天河的性命根本不能修炼,肉身自然无法壮大。即便境界晋升时有涤荡肉身、稳固性命的种种妙处,于天河也半点无用。

    他的肉身如同漏斗一样,寿数如同流水一般通过,半点都不积攒下来。

    许七心中暗道:“有超强的元神,却只有一个寿数在百年之间的肉身,实在是有些讽刺。”

    修行到了最后,肉身虽然已经是皮囊,元神可自由游走,但仍旧缺少不了最根本的肉身。肉身一灭,元神就没了依存之处,只能不断消耗自身,或是修成舍身元神一道。

    肉身是渡世的秒宝。没有真正成就天仙之前,肉身都是极为重要的。

    若是尚未找到那一线成仙的灵光,肉身却先腐朽了,那这长生一道就再也走不通了。

    天河的元神之强,连天魔都啧啧称奇,可谓是罕见中的罕见。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日后真的叩开长生之门也是大有可能。

    但他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古怪的肉身,实在是让人觉得讽刺。

    “若是肉身本来就不能收摄性命根本,加以炼化,那就是肉身的根本出了问题。”

    许七道:“我不知道令师是如何为天河先生你延长寿数的,但我这里有一门手段,虽不是长生之术,却是从根底上改变肉身的法门。”

    “若将肉身一步步改换了,想来应该有效。”

    许七所说的,自然就是《造化真诀》了。

    若论一步步改换肉身,造化真诀可谓真个做到了深入浅出、有章可循。而且这手段是从自身入手,不求外物,麻烦是最少的。

    如《血虹纵横法》这样的手段,就大大的不适合天河来修炼了。至于《长生直指经》,只怕天河是没那么多的时间循序渐进,等待修成了。

    《造化真诀》改换肉身,一步步修炼都是切实可行的。等到天河修到气身变化那一重,肉身元转无漏,但凡有些天生的隐患也都被一一解决了。

    天河道:“在下和许先生素昧平生,也无寸功,倒是不知许先生何故如此。”

    “说也简单。”

    许七道:“不过是看着阁下你肉身趋于衰败,不想看着这么一个真身修士就此陨落罢了。”

    许七这话说的天河一怔,问道:“当真如此?”

    如果这部法门能够解决天河眼下的问题,那便等同于给了他一个新生。于许七而言,传授一人法门或许无妨。但于天河而言,这就是自家性命所悬。

    天河心道即便许七不以此狠敲竹杠,也得有一番要求,将这件事情做成交易。

    万没想到,许七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见天河有十二分的不信,许七摇摇头,道:“我素来不喜自命不凡的仙道修士。若是那等人来求延寿的法门,我倒是能将他们痛快了账,法门是半分没有。”

    “你虽也是仙道修士,但却和那些人不同。你眼下有这难处,我能帮你一把自然帮你一把。”

    许七图谋那长生神术的根本原因,便在于以此搅动天下风云,任哪个修士都难以脱出这藩篱。

    日后传法是传,何不眼下给自己顺眼的人传一传法?

    这等事情做了也就做了,许七也并无期待对方有所回报的心思。

    说完,许七凝结一个念头,附上《造化真诀》的修炼法门,借着六欲幻象,直接展现在天河本心之中。

    许七道:“依照这法门修炼,应该能有所得。法我是传了,能应用几分,就看天河先生自己了。”

    说完,许七将六欲幻象一收,将六欲天魔散去。

    让天河经受了一番痛苦,事情也有了个了结。

    许七向天河一点头,道:“我的那些朋友已经无事,我也就不再多留,就此别过吧。”

    蒲洋等人日后少不得还得在东海中行走,许七送天河造化真诀,是帮他一把,也是给蒲洋等人留一份香火情在。

    有天河在,蒲洋等人倒也不怕仙河老祖会做出什么来。

    “且慢。”

    天河叫住许七,正色道:“平白受了这般恩惠,若不能相报,实在是心中牵挂。”

    顿了顿,天河道:“有个十余日功夫,在下便能将事情理顺清楚。到那时候,许先生想要在东海哪里走一遭,在下都一定奉陪。”

    天河的元神比寻常元神之辈强大十余倍,实在是恐怖至极。即便肉身衰弱,元神一样可以纵横四方。寻常元神修士即便有肉身之力,也未必能够抵挡的过唯有元神的天河。

    “倒也没甚地方要去,若真有什么事情需要天河先生帮忙,我一定说话。”

    向天河拱了拱手,许七转身便走,化作一道血虹直奔探海湾去了。

    探海湾中,平波盟的修士逃的逃,乱的乱,几乎成了一锅粥。

    仙河老祖不在这里支撑场面,许七又大肆冲撞,闹的是人心惶惶,没个安定。

    许七心中暗道:“弄出这么一场乱子,送天河一份造化真诀也不亏。”

    这探海湾是仙河老祖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有的气象,如今被许七一朝损毁,不知道得花费多大功夫才能重振旗鼓。

    更别说那些死在许七手下的倒霉鬼了,一个个的也都是散修中的高手一流,寻常难得。被许七杀了一番,想要再聚起这样的牌面实力,可就难的多了。

    许七肉身落下,神魂和肉身合一,向一旁的蒲洋道:“蒲洋先生,许久不见了。”

    “先生风采依旧。”蒲洋拱手道。

    许七先前带着蒲洋一行人左突右撞,打出平波盟核心,将众人带到了海岛腹地之处。探海湾中再怎么热闹,也和此处无关了。

    “先前和蒲洋先生说的事情,有了个结果了。”

    许七也不和蒲洋嘘寒问暖,道:“所谓的‘延寿神术’我已掌握,此行便是来寻蒲先生,交给诸位一份。”

    听许七这话,众人都低低的抽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延寿神术!

    先前寻找时多有磨难,遥遥无期,虽然觉得这法门厉害,但也没那许多触动。

    但眼前法门近在咫尺,众人再听这言语,心中的滋味儿便截然不同了。

    “这……”

    蒲洋一愣,长长的做了一礼:“先生是信人。倒是蒲洋无功受禄,心中有愧。”

    “哪有这许多说辞?你我当日说的明白,我只不过是遵守诺言罢了。”

    略顿了顿,许七双眼从颇为激动的众人身上扫过,道:“妙法是有了,但却不是随便谁都能够修行的。这一节,我得先跟蒲洋先生你说清楚。”

    许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众人,被许七眼光扫到的各个心中发慌:难道自己属于不能修行这法门一类的?

    蒲洋点点头,道:“还请先生明示。”

    “这妙法不能提升修士的境界,只能延长寿数。修炼时要转挪窍穴、经脉,肉身不够坚固、本心不够坚定者难以成就,会反受其害。”

    许七道:“若要成就这法门,肉身不够坚固的先就无法修行。本心不能将无边痛苦视作无物的,也不能修行。”

    “慢一些的修法儿,也照旧是转挪窍穴、经脉的功夫,但却是一身同时运转,每次运功挪动微毫一丝。待时日久了,才能成功。至于要花费多少时日,那就没个定数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人各有志

    长生直指经的确是神妙功法,能够延长寿数,但修炼起来也有无数难处,稍有差池就要伤及自身性命。

    许七自己修炼之后,有所体悟,此刻要传此法,自然要将事情先跟蒲洋等人分说明白了。

    蒲洋不过金丹修为,是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其他的连个金丹修为都没有。论及肉身,那就更不必多言,离着能够强运功法、扭转经脉窍穴差着不知多远。

    在许七看来,众人若要修炼这功法,的确是太勉强了些。即便是修为最高的蒲洋,也没触及修炼这长生直指经的一分一毫。

    若是日益精进,能有个罡煞甚至元婴境界,又将肉身磨练的足够强横,到时候再有高手在旁看护,倒是可以修炼一番做个尝试。

    听许七这么说,蒲洋连忙问道:“依照先生所见,该有怎样的修为方可?”

    许七道:“以我之见,只要要有个罡煞的修为,神魂得意壮大,而后将肉身打熬的足够坚韧才能尝试。在此之前若要修炼这功法,那是十死无生。”

    看了看面色有变的众人,许七道:“这功法我自先修行了一番,有所体悟,如今传法之前先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们。是否修行,何时修行,最终还是落在你们自己身上。”

    一边说着,许七在乾坤袋中寻了一个空白玉符,凝出一道念头附上。这念头中就是长生直指经所示的巨树经脉变动之法,还有许七的一些体会,倒是省却了后来者琢磨这法门的难处。

    将玉符递向蒲洋,许七道:“蒲洋先生,接了这玉符,这笔交易便分割清楚了。”

    蒲洋略一思量,却不接那玉符,摇头道:“先生是个信任,蒲洋佩服的紧。但这长生妙法,本就不该是蒲洋贪图的,先前一时间迷了头脑,才惹出这一番事情来。如今先生赠与不敢不受,但实在是受不得。”

    平波盟中这一番干戈,虽然并未伤及蒲洋的性命,却也让他真切的明白了个道理。

    这长生秘法若真的落在自己手中,消息更别旁人窥觑的话,那自己这点修为肯定保不住长生秘法。到那时候,不仅秘法被人强夺不说,自己的身家性命能否保全都是两可。

    先前只道长生秘法好,现在经历了一番事情,却并不做如此看待。

    “唔。”许七也知道蒲洋心中在琢磨什么,道:“蒲洋先生,我之间虽然有这一笔交易,但也是交往一场,我将你当个朋友看待。既然是做朋友看待,那做事自然要有个头尾章程。”

    “你所顾虑的,不过是能否保住这妙法,以及今日平波盟中的一场干戈罢了。这件事情我已做了打点,日后你照样在探海湾中行走,不会有半点差错。若有什么事情,也有人照拂你。”

    许七将造化真诀赠给天河,也是捎带手做了一番人情。他日后自然不在东海,蒲洋却在,留下这一点人情也能让蒲洋在东海中过的舒坦些。

    经今日一番事情后,那仙河老祖不仅不敢对蒲洋有所怨恨,还得因为天河和许七的缘故百般照拂蒲洋。

    天河也是真身修士,若是在东海中多多行走,那也能得个一方豪雄的称呼。最要紧的,是这人做事极有章法,知道何为进退,不会做出什么荒谬事情来。

    也正因许七看到清楚天河的为人做事,这才能对他放心,知道自己即便不明白去说,天河也会多多照拂蒲洋等人。

    蒲洋一怔,不想许七说出这番话来。但许七以一人之力将平波盟整个搅乱,仙河老祖都得任由他杀罚,又有这送来功法的举动,可见他不是在说什么大话。

    略怔了怔,蒲洋皱眉深思,并不急着说话。倒是他身后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各个都松了一口气。

    许七先前言语时,他们还以为许七是借故不给这法门,心中很有一番想法,但却不敢多言;之后蒲洋拒绝许七,更让这些人心中连连叫苦,恨不得能够阻止蒲洋。

    现在听许七已将种种事情料理清楚,众人不仅照旧能在东海中存身,还能有人照拂,心中各个得意。

    见蒲洋迟迟不言语,众人心中也都焦急,都巴望他快些应下这件事情,而后一起参悟妙法。

    许七所言,并未真个被人听在心里。

    在他们看来,这人将修炼这长生法术说的如此艰难,说不准是存着什么心思。即便真如他言,那也是他自己的艰难,自己去修炼时未必如此。

    他说不能立刻修行,到罡煞境界方能修行,难道就真是如此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这些人身上都有修行,谁心中没个长生之念,驾云纵横之想?虽不至于认定自己必然能够长生,但也自忖有几分机缘,总要做个尝试。

    “即便如此,蒲洋也不能接这法门。”

    蒲洋沉思许久,终于开口。一出言,登时引得众人心惊。

    他话还没完:“先前在东海之中修行,自以为虽然比不得真正高手,但也算是有些成就了,在东海之中也算是逍遥。但遇到先生之后,才知道天地开阔,高手风姿,非蒲洋所能想象。”

    蒲洋对着许七长施一礼,言辞恳切:“蒲洋愿意追随先生前后,只望先生不嫌蒲洋愚鲁浑沌,能有个端茶递水之职便已满足。”

    “哦?”

    许七略略挑了挑眉,问道:“蒲洋先生,你是要舍这长生妙法,换一个投入我门下的机会么?”

    蒲洋点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

    “唔。”许七看着蒲洋,沉声道:“蒲洋先生,你想清楚了。我现在当你是个朋友,虽然日后未必能有个见面的时候,但一见面,你还是我的朋友,并无分别。你若真个拜到我座下,那就是我的部众,日后要处处听我号令,就无这般的自由了。”

    蒲洋微微摇头,道:“原本也以为如此十分自由,但经历这一番事情才明白,若不得高深境界,哪儿能从旁人手中挣得自由?若不得长生,又哪能从这世间挣得自由?”

    “哈哈!”许七抚掌道:“好一个‘不得境界,不得自由;不得长生,不得自由。’的说法。你既然由此见地,我也不勉强你,随我行走便罢。单有一节你要明白,我并非什么正道人士,日后做事未必能和你心。你今日想要随我行走,我也不多说。日后你若想要离去,我也不和你计较。”

    拜入旁人门下,便是别人的部众。若是不得允许径自离开,便算是叛逃,认真计较起来的话,就有一场杀伐。

    许七将蒲洋高看一眼,也从他言语中听出几分“长生竞自由”的心思,便不对他作甚限制,先将话头挑明了。

    蒲洋闻言,知道这件事有了定数,当下拜倒在地:“多谢先生!”

    “罢了,不必有这许多礼数。”

    许七稍稍运劲,将蒲洋扶了起来,问道:“另有一节事情,我要问你。你自随本座而去,这些人却待如何?你若要带着,那也是你的事情。”

    言语之间,许七往那些面色复杂的修士身上扫了扫。

    蒲洋点点头,转向众人,道:“诸位,许先生是难得的高手,做事如何诸位也是看着的。我今日拜在许先生门下,诸位可随我同来!”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大着胆子说道:“蒲洋先生,你的为人,我们平日里都是很敬重的,因此便以你为主。许先生的做事为人,我也是很敬重的,颇想听命前后,多受教诲。”

    “但听命别人门下,终究……”

    说话那人看看许七的面色,见许七面色入水,没半点波澜,一咬牙,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终究不如在东海之中,参悟长生之法来的逍遥。今日蒲先生以此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我等也没甚好说,只希望蒲洋先生修为日益高超吧。”

    言下之意,就是对那长生妙法大有所图,以为蒲洋以此作为进身之阶,十分不满,但又不敢直接说出,只能半遮半掩的说出来。

    “我绝无此意!”

    蒲洋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言语,看众人面色,竟然还各个都有赞同之色。

    转向许七,蒲洋道:“这件事情不仅是先生和我之间的交易,也是和众人之间的交易。我入了先生座下,这秘法……”

    “自然该有个交代。”

    不等蒲洋说完,许七说道:“你随我行走,其余众人若是不远追随,自然要将妙法传了。毕竟此事不是你一手做成的,还有其余各位的协助。”

    “多谢先生!”

    蒲洋向许七一拱手,转向众人,说道:“各位都听到了!我并无此意,许先生也并无此意……”

    没等蒲洋将话说完,先前说话那人便高声叫道:“若是如此,那便了了!蒲洋先生要去便自去,我等在东海中参悟长生之法,也各得其所!”

    “这……”

    蒲洋环顾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斌不敢与之直视,但都透出一股十分认同此言的意思。否则的话,也不必做这模样了。

    “各位!许先生所言,绝对错不了的。以各位的修为修炼这妙法,难有个好结果!何必非要……”

    蒲洋还做着最后的努力,想要将众人说动几个,跟他一起拜入许七座下。

    “人各有志,何必多言呢?”

    一旁的许七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玉符抛向众人,向蒲洋说道:“不必多言了。这功法本座已经给了,交易已经分割明白。”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人情纸薄

    那玉符刚落在地上,便被一个修士卷在了手中。周围修士一个个都有出手的冲动,但终究是看着许七和蒲洋还在一旁,没有动手。

    只是众人各个都起了心思,不知道又要有怎样一番争斗。

    “先生,这!”

    玉符一落地,蒲洋便知道不好。

    这长生功法落入众人之中,众人里也没一个能够真个慑服众人的,怎能不生出种种争斗?

    当下他便急切的看着许七,很想许七出手,将这东西收回。

    许七道:“诸位要这法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最后落入谁手中,也是诸位之间的事情。”

    他将这件事情看的清楚明白,也知道蒲洋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一言道明了自己的心思。

    看看众人,许七道:“法门已经传给了诸位,交易已经完了。诸位自便吧,本座少陪了。”

    言毕,许七拔身而起,遁到了高空之中。

    蒲洋看看众人,又看看飞遁而去的许七,“嘿”的叹息一声,也驾着遁光去了。

    探海湾五十里之外,许七正在虚空之中等着蒲洋。见他来到,许七点点头,道:“走罢。”

    “是。”

    蒲洋仍旧忧心众人,唯有叹息一声,跟着许七一路前行。

    一边飞遁,许七问道:“你是否以为本座是有心要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

    “不敢!”蒲洋连忙道:“蒲洋不敢以此揣度先生,只是……这法门毕竟让人眼红,难免会有些不快。”

    “哈!只怕这并非你心中所想。”许七笑道:“你是怎么想的,只管说来,不必和本座拿捏心思。”

    “这……”蒲洋一时间倒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他思索了一阵,问道:“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意在这法门,本座便将这法门给了他们,岂不是人人合心?若是不给,那这件事情便是本座不守信用了。”

    许七道:“至于最后归属如何,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与本座何干?想要如何修行,什么时候修行,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本座已将话给说了。能否听的进去,全看他们自己了。”

    看看一旁的蒲洋,许七道:“他们终究不是本座的部众,如何做事,本座又有什么资格插手?蒲洋,你倒是说说,若不这么做,那该如何处置?”

    蒲洋听了许七一番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那些人和许七并无干系,若是许七横插一手,要管着众人修行,那也没这个道理。再者来说,这其中要耗费无数的时间,许七又有什么必要要做这种事情?不但半点好处不落,还被人指点,以为他有多大的私心。

    许七将话都说尽,给了法门,如何处置如何分配如何修炼,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纵观整件事情,从道理上而言,许七做的并无半点值得指摘的地方。

    “各人有各人的路子,既然道路不同,又何必去管。”

    许七看看蒲洋,见他仍旧微微皱着眉头,笑道:“你若觉得本座所言有些差池,现在大可回去,看看能否将此事收拾出个头尾来。”

    “这倒是不必了。”蒲洋摇头道。

    “哈!”许七道:“你和他们相识一场,也该有个了断的头尾。去吧,本座与你同去,不显露行迹。收拾出个头尾之后,你仍旧是本座座下部众,除非你到时另有一番琢磨,也由得你。”

    言毕,许七肉身一转,登时化作无形气身,让蒲洋找不到半点踪迹。

    蒲洋一时茫然:“先……先生?”

    “走吧。”许七身形不见,声音却清晰的传入蒲洋耳中:“你心中有这一点挂碍,总是不好,也让你将这件事情做个彻底的了断。”

    蒲洋毕竟和众人相识一场,有些交情在,哪儿能这么快的做个了断。先前许七先走一步,蒲洋随后便到,足以证明他的立场所在,许七对此颇为满意。如今他心中还有一点挂碍,许七也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将这点挂碍都清除了。

    蒲洋寻不见许七的踪迹,又听许七这番言语,便对虚空中拜了一拜,道一声“谢过先生”便折返探海湾。

    许七这一番事情做的没甚错处,但蒲洋宗师觉得有个更好的办法。许七是没在这件事情上多言的道理,蒲洋觉得自己好歹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不尽一番自己的努力就走了,总觉得是有些不快的。

    回到探海湾小岛的腹地中,众人仍在此处,聚在一堆,言语颇为激烈。

    虽然一时间还没个动手的痕迹,但这争吵久了,未必不会起一番争斗。

    “诸位!”

    蒲洋大喝一声,按下遁术落在众人近前,道:“诸位何必争吵?”

    蒲洋去而复返,众人都不知为何,但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有一人恨恨的看着一旁的一个青年人,对蒲洋说道:“他自己占了法门,我等如何是好?这法门可不是给他一个人的!”

    那青年人正是先前将玉符占有的修士,正被众人围着。闻言叫道:“这法门诚然不是给我一个人的,但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我自己会做什么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若是落在你手里,就不知道你会干出些什么来了!”

    “呸!”一旁围着这修士的一个中年人叫道:“你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心里可没数!将这法门交出,再说别的!”

    一时间,众人吵闹声化作一片,聒噪非常。

    “各位听我一言!”

    蒲洋眼见众人吵闹,当下运起真劲,大喝一声:“诸位!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他是金丹修士,又久是众人之首,众人对他都有几分敬重,也有些对他修为的惧怕。他这一声如同洪钟一般,登时将众人吵闹声压住。

    众人也不言语,一个个虽然都气哼哼的,但都看着蒲洋,总算是没了争吵。

    看看众人,蒲洋道:“许先生说了,这法门根本不是现在能够修行的。莫说诸位,即便是我,也不够修这法门的资格。诸位现在就争抢这法门,又有什么用处?”

    一边说着,蒲洋又颇觉痛心:“诸位都是久在一起行走的,交情不比寻常,眼下因为这一门功法就争吵抢夺,岂不是折了这份交情!”

    众人听蒲洋一样,各自心中都有些想法,但却没人言语。

    但也不知是谁,悄悄的说了一句“那许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么……”

    蒲洋好歹是金丹修士,听觉敏锐,哪儿有漏听的道理。他双眼一扫众人,道:“谁有话说?只管站出来说,小声嘀咕算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说的!”

    说话那人心中一发狠,高声叫了一句,从众人之中站了出来。

    看着蒲洋,那人梗着脖子,道:“那许先生说什么,未必就一定是什么!他说不能这般修行,我等做个尝试总是可以的,若是能行,那不就皆大欢喜?”

    “若是真等到罡煞境界,肉身精粹,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更别说我等没有上好功法,想要真个成就罡煞,也不知道有无希望呢!”

    “结成罡煞的功法可以去找,没有名师可以去寻访!”

    蒲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沉声道:“不想受人制约,又说没结成罡煞的功法,那要如何?难不成真要等天上落下一本么!”

    蒲洋这话里有几分气,将这年轻人的气势一时压过,只是他还不肯罢休,问道:“那该如何?”

    “没有功法,那便寻找功法。东海之中有隐修的高手,也能去寻访。若是自觉无望,单是在探海湾中都能找到罡煞功法,出个合适的价格买来就是了。”

    蒲洋道:“一人或许无力买下,但诸位同心携手,一起凑齐换一本罡煞境界的法门,也难不到什么地方。到那时候各自修炼,成就罡煞之后再去尝试这功法,岂不更好么?”

    众人之中,顿时又有人出言反对:“若是一起寻找到了一份罡煞境界的法门,有人修成了,有人修不成,那该如何是好?有人愿意修炼到罡煞再试,有人就乐意现在就琢磨这功法,这又该如何?再者来说……这法门放在谁手中,才算是稳妥?”

    蒲洋点点头,反问道:“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是好?”

    说话那人似乎成竹在胸,言语之间没半点犹豫:“就该一人抄录一份,各奔前程。乐意怎么尝试的,那便自去尝试,乐意怎么修行的,那就自去修行。如此,也就没了干戈,没了争执!”

    蒲洋气急反笑,道:“一群人尚且难以做成的事情,一个人便能做到了么?”

    那人说道:“群聚一处,思路不明,哪有灵光在?各奔东西,互不打扰,参悟法门时或许便有一点灵机,顺势就炼成了也未必。”

    “说的好!”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不错不错!各自修行,比这好了太多!”

    “……”

    这人一番言语,倒是博得了不少人的认同,都对他这一番话称赞有加。

    见众人都认同自己的话,那人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勇气。

    他看看微微摇头的蒲洋,问道:“再者说来……蒲洋先生不是自己放弃了这法门,换了一个跟随那许先生的机会么?此时此刻,这事情已和蒲洋先生没甚么干系了,我等敬重蒲洋先生,却也不必听从蒲洋先生的号令。”

    顿了顿,那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蒲洋先生此刻在此说话,又是以什么身份说话?”

第三百八十九章 收入门下

    这话说出口来,正是指摘蒲洋的身份了。他先前拜入许七门下,现在再回转,众人也不将他做一路人看待。

    即便心底还念个交情,但妙法当前,谁肯听旁人多言?一句话说出去堵住唇舌,正是省去了不少的功夫。

    蒲洋没料到这人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他平日对众人也亲厚,一身金丹修为虽然不甚高强,也努力为众人遮挡艰险。眼下一番好心来劝诫众人,却落了这番言语。

    一旁的众人也都不发一言,虽然未曾附和,却也没人为蒲洋说半句话。

    “好,好,好!”

    蒲洋心中一阵突突乱跳,有气难发,点头道:“说的好!既然如此,蒲洋也就不再多言,各位自求个好前程吧!”

    他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只是和众人相处日久,念着这一点交情在。现在已经知道众人心思如何,知道妙法当前,众人已将他当作陌路,莫说听他言语,即便被他劝诫都嫌麻烦。

    一番好心,反被人做如此对待,怎的不是讽刺?

    蒲洋心中自有一股气在,但一番话说出口,心中反倒见了几分豁达通畅:这件事情终究是有了个了结,交情已断,再无什么可牵挂的了。

    向着众人一拱手,蒲洋不再言语,拔足便起,自往高空中去了。

    许七一直化作气身,跟在蒲洋身旁,看着这一番情形。众人做这种模样,他早有几分预料,只是蒲洋心中一直有个挂念,他索性便让蒲洋亲历一番,将这件事情彻底做个了断。

    蒲洋来到高空中,许七才将气身转化,现身来见蒲洋。

    蒲洋施礼道:“先生。”

    许七点点头,道:“本座在中土中,被人叫一声老妖,统御一部妖族,其中也不乏修行之士。你要拜入我座下,叫我一声首座便罢。”

    “是,首座。”

    蒲洋久在东海之中,对妖族、休士之别也不怎么看重。更何况许七做事他也看在眼里,并非生撕活人、满手鲜血的穷凶极恶之辈,便是妖族那也没甚干系。

    “嗯。”许七点头应了。

    这一番礼数虽然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十分简陋,但也是完备了礼数。一称一应之间,蒲洋便算是真正拜入了他的门下。

    看看蒲洋,许七道:“有句话,叫做‘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另有一句话,叫做‘各有前程’。你把事情做的足够,无法可施,那这事情日后如何便和你无关了,即便想起来,也能问心无愧。况且前程未定,日后如何谁都说不准,各有各自的福祸,也不必你担忧了。”

    这番事情许七都看在眼里,知道蒲洋虽然将这件事情做了个了断,但一时间终究难以真个放下。他这一番言语,也算是做个开导。

    蒲洋点头道:“首座教训的是。”

    这其中的事情二人心里都有分寸,也不必多言。

    许七本待驾着血光一路飞遁,赶个时间,但看看蒲洋,终究作罢:“你这遁法终究是慢了些,手段也不是上等。只是本座修行的路子和你不同,也没甚好传授的。罢了,日后与你找一套法门,总要将境界提升上来。”

    言毕,许七将肉身化作气身,裹挟周遭天地元气,御天地为大块,携着蒲洋一路飞遁。

    蒲洋身处被许七化作一片的天地元气中,半点手段都施展不出来,但也知道是首座妙法,并不惊惶。

    许七的一应手段,修来都无比艰难,常人无法复制。即便他成就神魂,也是以天魔一道炼成的,更无法让别的修士修炼。

    蒲洋只有金丹境界,稍稍低了一些。这好歹是直接拜入许七门下的,许七也得花费一些心思,为他找一套修炼的法门才行。

    修炼功法这种事情,又何止蒲洋一人需要?北疆中的妖族且不去说,单是南疆中就有赤阳子三个人族修士,要给他们一套修炼功法提升手段、境界。

    放在先前,金丹境界的部众也够使用了。只是今时今日比不得往日,凝煞境界已成,寻常元婴之辈都不能被许七看在眼里,回到中土后更有不少事情做。

    这种局面下,金丹境界的部众修为便弱了些,得提升一截才好用来做种种事情。

    除开这些,还有妖族的部众。妖族虽然有自己的修炼法门,但终究不是一等一的精微,修炼的进度总是慢些。许七好歹有个“九阳妖尊”的名声,偏待妖族的事情自然是做不出来的。

    这事情真做起来,倒是比找一套法门来的更为麻烦了。

    每念及此,许七心中都暗道一声“分身乏术”。等着他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自身又不能落了境界修为,实在麻烦。

    “怪不得世间修士到了元婴境界之后可为一方高手,却少有开府收徒的,非得等到真身境界了才开门立派。人族修士成就真身境界,有元神分化之妙,各司其事,本身修为也能不落下;妖族高手到了真身境界之后,肉身、法力都无比雄浑,分出一点气血、法力提升门下弟子、部众的境界却是简单。”

    把这心思转了一转,许七也不去多想,化作气身赶路。

    如今天仙秘法已得,珍宝阁中的一场交易也交接了,和蒲洋的事情也有了个结果,凝煞境界也一步踏入,都算是有了个结果。

    若说现在就立刻返回中土,倒也未必不可,只是许七还想趁着这些清闲在东海中修炼一番,好歹将凝煞境界修个七八分圆满再回中土。

    凝煞境界一步成就之后,许七体内便有了一股水雷意象,正如一道引头一般,再凝煞便容易的多。中土之中虽然也有跨越百里的大湖、江流,但终究不如东海广阔,意象弱了三分。除非不得已,许七也不想做那事倍功半的事情。

    南疆北疆中都有人掌握情势,每隔数日便向许七传递消息,许七身在东海之中也能知道其中情形如何。

    之前安排下的种种事情都照着章程进行,没出什么纰漏,许七这甩手掌柜也能多清闲些时日。

    一路到了从黑水真人那抢夺来的洞府中,许七才显出肉身来。

    蒲洋被许七一路摄拿着飞遁,一路种种实在是应接不暇,从未经历过这般遁速。此刻脚踏实地,也有些头晕目眩。

    这一路飞遁,许七心中也琢磨定了一件事情。显出肉身之后,他暗暗调运体内罡火,不过片刻功夫,便凝结出一枚“白虎剑诀”的剑诀种子来。

    这功夫他做过一回,已经十分熟悉,此刻做来也一点不费功夫。

    “存定心思,将这剑诀种子引入窍穴!”

    低声一喝,许七将这剑诀种子径直打入蒲洋体内。

    蒲洋一惊,却也知道许七无意伤他,心念急转,运起体内真气,将这枚凶厉非常的剑诀种子引入窍穴之中。

    剑诀种子一入窍穴,立刻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只待蒲洋多用自身气息去磨这剑诀种子,就能运用如流。

    许七道:“这剑诀名为白虎剑诀,不是性命修炼之道,用来护身倒是不错。若是让你从头开始修炼,未免太慢了些,便替你祭炼一颗剑诀种子运用。”

    剑修将剑光练的精妙,以剑光护住周身,御空而行,也是个飞遁的手段。蒲洋没得过什么正经的传承,这枚白虎剑诀种子虽然不能修炼性命,但也是一种手段。

    蒲洋连忙拜谢:“谢过首座!”

    “不必。”许七稍稍动个心思,一股柔力便拖住了蒲洋,道:“一道手段罢了,不必如此。你且先琢磨着,看看是否合用,这道剑诀重霸道杀伐,未必能完全合你的路子。若是运用的不妥帖,本座再给你换一个来。”

    蒲洋道:“能得这般手段,已经是从天降下,哪敢再有更多妄求?即便不合,也是我资质愚钝,心性不足,该努力和这剑诀相合才是,却不能劳动首座。”

    蒲洋这番话说的尽是真切心思,并无半点虚言。他稍稍感应这剑诀,便知道这剑诀之高妙,远超自己修炼的种种手段。这又是许七凝练出来的,耗费了许七的心思,便更加珍贵。

    刚刚拜入门下,寸功未立便得了这剑诀,蒲洋心中已觉惶恐。若要再因自己的事情劳动首座耗费时间,却怎么说的过去?

    “这话错了。修行本就要找和自己心性、路子能十成相合的法门,炼成之后才能有十成战力。若是不合却要强自扭转,那是个什么道理?即便炼成,也难以将威力尽数发挥,反倒是耽误时日。”

    许七道:“若有不便之处,只管说来,本座自来想办法。你拜入本座门下,日后有的是着你做事的时候,不能尽数发挥自己的战力可如何是好?”

    “是,是。”蒲洋心中感激非常,拱手道:“首座说的是。”

    勉励了蒲洋几句,着他自去琢磨白虎剑诀,许七便往洞府外去了。

    洞府之中虽然有滚滚水元之力,却终究不如海中潮涨潮落的意象,凝煞也凝不出个什么效果。洞府之外,倒是个凝结水雷意象,炼虚成实的好地方。

    许七到也想将血虹纵横法传给蒲洋,不过蒲洋虽然没得过精深的传承,走的却也是正经修行路子,和周长生的情况还不相同。若传他血红纵横法,空长寿数,日后恐怕误了他的性命修行。

    至于造化真诀,也不怎么合适。这是改换肉身的法门,虽有增强肉身的效用,但却于提升境界没什么用处。蒲洋走的是正经修行路子,若是练的岔了,学的杂了,日后也是不美。

    许七自己修行了种种法门,各路手段,虽然颇得其利,却也颇受其扰。若不是修成了长生直指经,找到了一以贯之的法门,许七还得为其所困。

    这种事情许七自己干过一遍,知道其中利害,自然不会让蒲洋将这种事情也做上一番。

第三百九十章 风浪又起

    出了洞府,许七一路向上,出了海沟,在海中修行。

    海沟之中气息纷杂,虽然于许七已没甚妨碍,但周遭力量已经变得十分混乱,连带着潮涌潮落在海沟中都被干扰。想要在海沟中凝结水雷意象,炼成煞力,却远不如出了海沟。

    一连数日,许七都在海沟上方修行。这片海域本也清静,没甚修士来往,也没人来烦扰许七,凝煞的功夫倒是涨的不慢。

    这几日里他也时不时的返回洞府中,看看蒲洋如何。蒲洋倒是一直在琢磨那颗白虎剑诀种子,连休息都顾不上,非得琢磨透彻了才罢休。偶然有些问题着实琢磨不明白,也攒在一起来问许七。许七虽然不修剑道,但对于白虎剑诀的变化、施用颇有心得,也能为他一一讲解。

    蒲洋的资质本也不差,但也不算极好,否则早就被高手收了去。但他胜在一个赤诚求进,得了白虎剑诀,便半点都不松懈,正如久饿之人见了一桌子美食一样。

    数日以来,蒲洋倒也将白虎剑诀琢磨的通透,运转如意。抬手一道剑光,也是声威惊人。虽然离着金丹境界无双无对还差着极远,但和先前已经是大为不同,进境显著。

    除了白虎剑诀之外,也是因为他一心勤勉所致。连九阳妖尊都对许七说过一回,说这蒲洋的资质虽然并非一流,但胜在用心用命。若是有一套精微法门,这一颗心又不曾或改,日后也能有一番成就。

    这一日,许七做完了自己的修行,回到洞府之中。蒲洋正在洞府里演练白虎剑光,颇有威势。见许七回来,便收了剑光,上前行礼。

    “数日琢磨,这白虎剑诀倒也让你修炼的有几分气象了。”

    蒲洋施展剑光,许七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不修剑道,但打过交道的对手可不少,稍稍一比较,便知道蒲洋修行的如何。

    蒲洋道:“全仗首座赐下妙法,蒲洋才能有此成就。”

    日日修行,日日都有所成就,精进一分,蒲洋自然修行勤奋。每进一步,都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实实在在的感受,蒲洋慕道已久,一朝得了妙法,便是停都停不住。

    “这是你自己修行得来的。”

    许七屈指弹出一道罡火,并不以罡煞相激,只化作一道有形的罡火刀光。

    紫火混雷刀并非非要混合雷火才能成就,雷火能有其一,也有一番用处,只是不如雷火双全的威力大。许七放出这一道罡火刀光,也是将紫火混雷刀的威力减弱几分。

    “来,本座验证验证你的所学。”

    出言提醒了蒲洋一声,许七运化刀光,直奔蒲洋身上斩去。

    “多谢首座指点!”

    蒲洋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心中大喜。道一声谢,他转手打出一道剑光,跳跃转动,去拦那罡火刀光,自身不断转动,免得自身被困。

    修士放对,也并非纯粹的剑光对轰,法宝对撞,自身的身法、遁术都要施展,争斗之间的挪移闪躲更是避免不了。若是木楞楞的站着,只用剑光、法术对敌,自身可就没了保障,成了一个不动的靶子。

    除非到了一定境界,互相拼斗时只争一线,那也就没了转挪的必要。那种交手中,自身必然护持的一丝不乱,法术、剑光有进退之妙,比拼变化、法力。谁若是弱了一筹,被夺了一线胜势,那就难以翻手,身形运转倒是其次了。

    修士之间的争斗,大抵便是境界越高,越无人间寻常武夫争斗的痕迹。金丹境界以及其下,因为自身手段不圆满的缘故,都还有些身形转挪一类的人间武夫相争的痕迹。

    许七自身有种种手段,蒲洋根本没攻入他本身近前的可能,他也不必转挪身形,只去运用刀光追斩蒲洋。

    白虎剑诀在蒲洋手中,倒也被他发挥出了几分神妙,剑光连连斩动刺杀,竟也将罡火所成的一道刀光打的火光四溅,火雨乱飞。这白虎剑诀成就的剑光也的确凶狠,霸道之处,也是寻常金丹修士的手段所不及。

    刀光一转,将蒲洋打出的白虎剑光轰碎,一番迅捷斩杀,直将蒲洋逼得进退维谷,一切身形转动的方向都被彻底封锁。

    许七点点头,心思转动,罡火刀光便化作一线罡火,仍旧飞回许七掌中。

    “呼……”

    蒲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仍是心惊。那一柄罡火刀光连连斩动之下,威势非常,直接斩却了他的一切生路。若是刀光再向前演练一步,便立刻斩中自身,要了性命。

    而这一道罡火刀光,不知轰碎了他多少白虎剑光,只不过是激荡一些火光、火雨罢了,本身根本没半点损伤的痕迹。

    这其中极大的察觉蒲洋感受的清楚,对许七愈发敬服:“首座的神通实在惊人,蒲洋不及万一。”

    许七道:“本座用的是天罡境界的手段,比你这白虎剑光的境界先就高了一层。你眼下用白虎剑光破不开本座的刀光,也是常理。若是推论你的战力,单论剑光手段的话,寻常金丹修士在剑光一道上奈何不得你。”

    剑术修行之外,还有法术、神通、法宝,若是出自仙道大派的金丹修士和蒲洋放对,即便在剑光上胜不过蒲洋,也能在别处奠定胜势。

    称赞了蒲洋一句,许七道:“只不过,这白虎剑光和你的路子终究不同。你虽然琢磨的勤勉,剑诀运用的熟练,但终究是心性和这剑诀不能彻底贴合,运用出来只有七成威力,不能尽得其中奥妙。”

    许七先前修炼这白虎剑诀,是因为这白虎剑诀最重杀伐,霸道非常,和许七的心性、手段颇为相似,运用起来也妥帖。但蒲洋的根底心性终究不是如此,琢磨数日,运用剑光和许七争斗时便将这点不足暴露出来。

    “这……”

    蒲洋修行这剑诀也有数日功夫,颇有体会,也知许七说的不错,道:“这剑诀有十分霸道、勇猛之处,运用时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说到底,还是我心性差了,没这般的上佳心性,因此不能相合。”

    “心性是先天生成,后天养成的,即便打磨起来,也无法改变其中根本。你本不是这样的心性,强自磨练心性,最终又能如何?”

    许七摇摇头,道:“你的勤勉,本座都看在眼里,不必如此谦词。先前也觉得这剑诀未必与你能够完全相合,只是凝练的方便,让你多琢磨几日,能多有一些体悟、收获。再修炼其他的剑诀,便更容易了。”

    心念稍动,许七将六欲剑经凝在一点念头中,伸手一指,便径直飞入蒲洋脑海之中。

    一入脑海,其中的种种记录便接踵而来,一齐印入蒲洋心中。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蒲洋才将心思理顺下来,将这猛地窜入心中的一篇功法记住。

    许七道:“这篇功法,名为《六御剑经》,白虎剑诀就是其中一道,是本座偶然得来的。虽然不是修炼性命的法门,但也是不错的手段。你修行白虎剑诀有些时日,该有些体悟,自在其中找一门与你相合的剑诀修炼吧。”

    许七给蒲洋一道白虎剑诀的种子,是要他入手快些,琢磨剑诀的变化也方便。现在自己修行,剑诀种子许七虽然也能为他凝结,但终究是他自己凝结出的更合自身运用。

    蒲洋琢磨白虎剑诀,早就知道其中不凡,修炼时用心用命,即便自身心性无法十分相合也顾不得了。眼下得传《六御剑经》,更知其中神妙,哪一道剑诀都不比白虎剑诀差。

    他也知许七脾性,压住心中激动之情,道一声“谢过首座”,便自去修行。

    跟着许七相处几日,蒲洋也知许七不喜无用的恭维、称谢。更何况自己拜入首座门下,性命便是首座所有,若还在这些事情上多做言语,反倒是显得有个彼此分辨。

    许七将这件事情安排下了,正待再去凝煞,却感应到海沟外被搅动起了阵阵波澜,是有人在海沟上方搬弄情势。

    许七本不想和这搬弄情势的有什么纠葛,等了一时三刻,这动静反倒是越来越大了。

    看这架势,这可不是无意经过,反而是有意搅动,要这一方海域不得安宁。

    “倒是谁来聒噪?”

    许七心中琢磨了一番,吩咐蒲洋一声,自己便出了洞府。

    身化血虹,一路出了海沟,便见海沟外的海水起了个极大的漩涡,搅动砂石水土,一片混乱,做出十足的动静来。

    心念转动,许七暗暗感应海面上的情形,却感应到一股真身高手的气息。

    那人身形不知隐藏在什么法术中,感应不出,但气息却流露了出来。

    许七心中动了动:“哦?我倒是和真身高手十分有缘。”

    这人搅动出折返动静,无非是要弄些动静,做个“打草惊蛇”的事儿。这一片海域中唯有许七自己,不是找许七的,难道是要引动那早被许七收走、久不现身的黑水真人现身不成?

    真身境界的对手,许七倒是有三个,只是桃花仙被周长生斩了脑袋,灵龙真君葬身蚌口,莫问清风又被周长生击败,用了损伤自身的法门逃遁去了,一时半会难以复原。

    那海面上的高手气息陌生,许七也不认得。若说是莫问清风找人前来寻仇,那也说不通。且不说他这会得静养躯体,没有争斗的功夫,即便恢复好了想来和许七为难,也没有再拉上一个帮手才来对付许七的道理。

    若说他央求别人来为他复仇,那更是天方夜谭。莫问清风好歹是个真身高手,对付一个罡煞修士还得央人出手、为他泄气?即便自身无法行动,这份脸面他也是要的。

    “怪了……”许七心中团团琢磨,也不知这人来意如何,心中暗道:“这又是谁,找我作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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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仙斩神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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