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妖帝有求
让一干体修自去了，许七取出九阳群妖佩，唤来楚红袖。
许七有召，楚红袖半点都不耽搁，十个呼吸为止便来到石室。
“吩咐下去，给那些体修分拨一艘飞龙舟。再挑选一些精锐，随他们同去离国京城。”
许七一摆手，不让楚红袖多礼，口中说着：“为那些精锐分拨一份炼制飞剑的物资，让他们带上。等到了离国京城之后，那些体修还要为他们炼制飞剑。”
妖族之中缺少炼制法宝、飞剑的法门，即便偶然能得到一两部，也都不堪运用。所以，妖族之中的飞剑、法宝、丹药十分匮乏，只能依靠和仙道修士争斗时夺取，或是寻找愿意为妖族炼制兵刃、丹药的散修祭炼。
但有上等手段，且愿意为妖族祭炼兵刃丹药的散修着实难寻，此路如同虚设，只是偶然有几个妖族有这种机会罢了。
法宝、丹药虽少，但妖族本就身在山野之中，炼制寻常飞剑所需的一应矿石倒是不缺。如九阳山这等庞然大物，虽然稍稍衰落了些，但多年的积累仍然是一个颇为惊人的数目。
“是。”楚红袖应下命令，稍稍一想，问道：“三位金丹同族，三百精锐，是否合适首座运用？”
许七点点头：“应是足够了，你且这么安排。若有变动，那就到时候另说。”
王重那一群体修们祭炼飞龙舟，可并非体修们自己的事情，九阳山中的妖族也要从旁帮忙，处理一些看似旁枝末节、但又必不可少的事情。否则的话，那群体修们祭炼飞龙舟的进度就要慢上许多了。
也正因如此，九阳山中的人手虽然够用，但却调拨不出太多精锐一流的妖族了。
至于寻常妖族，调拨出去也是无用，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安安生生的待在九阳山中。
同楚红袖交代了这件事情，许七看看楚红袖，问道：“你和王重也打过照面了，那些体修想来你也注意过。且说说看，你做如何感觉？”
这话问的突然，楚红袖略作沉默，道：“体修们境界颇高，都以王重为首。”
楚红袖对王重没什么意见，更知道自家妖尊心思通达，若是有心抹黑王重，反倒是枉做小人。更别说这种事情她根本不会去做，只是照实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罢了。
那一句话看似无用，却此事说来却切中正题，内里有许多重意思。
许七点点头，心中也明白楚红袖的意思，知道她的担心。
许七座下不是没有人族修士，但却都是以许七为主，将自身和九阳山视作一处。虽然不会也认为自己是妖族，但却认同自己是九阳山中的一员。
但这些体修，却是以王重为主，很有些“知王重而不知九阳妖尊”的意思。因为这个缘故，这些体修在九阳山中便有一股疏离感，和那些拜入许七座下的人族修士极不相同。
楚红袖知道分寸，说话的时候断不肯乱了尊卑。因此这些担心也全藏在一句话中，给许七做一个提醒。
这些心思，许七都看的明白。
许七微笑道：“那些体修们境界虽高，但若将自己视作九阳山之外的人，那即便是身在九阳山中，也只是个来炼制法宝飞剑的旁人罢了。”
王重这些体修在九阳山中，又独立于九阳山妖族之外，都能算是一股颇为独立的势力。
若是他们将自己当作九阳山之外的人，只不过是履行约定，许七自然也不会将他们看作自己人。如果有人想要做些本分之外的事情，许七也绝不会手软。
从和那些体修们达成交易协定之后，许七就将这件事情在心中琢磨的十分明白了。
今日来问楚红袖，并非许七想要从楚红袖这里得到她对王重的意见，反而是要让楚红袖明白自己的心思。
楚红袖也是个玲珑心思，听许七言语，心中一动，就将许七的意思拿捏清楚了。
她心中本有一些担心，还想着有无什么合适的时机，将这事情向九阳妖尊稍稍提一提。即便因此惹得妖尊不快，但为大局着想，也只能冒着承受雷霆之怒的风险了。
如今许七一番话将她心中担心解开，她更知道日后该怎样处置这件事情，一时间顿觉轻松。
许七也不在这话头上多说，手指轻轻敲着巨大座椅的扶手，道：“本座即刻就要去南疆中再走一遭，九阳山中的事情，还是得你多费心。”
“这……”
楚红袖面露难色，道：“也正有一件事情要说给妖尊知道。就在方才，妖帝使者来到，说是妖帝有请。方才不得空，还未来得及禀报妖尊。”
“哦？”
那位名叫唐妙君的妖帝来找自己，许七还真是没想到。从许七当日杀了七焰山孔方之后，许七也没那个闲暇去百转山中散心，和唐妙君之间更是没了多少联系。
若是推想一下，那唐妙君掌握了妖帝的权柄之后，也该忙着收拢手中的势力。有道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之前空有权位而无权力，如今也该是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她来找自己，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心中略略盘算了一番，许七道：“着人给妖帝一个消息，就说本座有些事情要料理，不日便到。”
认真计较起来，许七但有什么命令，贵为妖帝的唐妙君也不能违抗。但是从前孔方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许七可不想步了他的后尘。
因为这个缘故，许七平素也对唐妙君没什么号令，只不过是当一份善缘罢了。
如今妖帝唐妙君有所求，若是力所能及，许七也乐意帮她个忙。
将事情交代清楚了，许七也不再多言，化作无形气身，腾空便去。
化天地元气为大块，飞遁速度实非寻常所能及。
一路飞遁，许七看途经之处的生人气息。
北疆之中没甚变化，离国州府之中变化也不多，但离着南疆越近，仙道修士的气息便愈发稀少了。
许七自南疆中离去时，南疆周遭还有不少仙道修士群聚而发的气息。但如今再看，南疆周遭的那些宗派十去其九，仙道修士的气息只不过星星点点而已，早不复当日气象。
到了南疆万灵山，许七将肉身化出，直落而下。
“是谁！”
万灵山中传出一声气息十足的喝问，声音未落，便见万灵山下飞出一条蛟龙来，直冲许七而来。
许七将周身蒙蒙血光收了，哈哈一笑：“应蛟，多日不见，你的修为倒是精进不少！”
“是首座回来了！”
蛟龙生生止住自己冲杀的势头，当空一转。蛟龙头顶站定一个青年，一脸欣喜的看着许七：“恭迎首座重返万灵山！”
许七惯于隐遁自己气息、身形，应蛟一开始竟是没认出许七来。等他收了手段，这才将许七认了出来。
“你的修为倒是日益精进，不错，不错。”
许七点点头，看应蛟那神魂凝结的模样，已经和常人没多少区别了。
南疆部众清扫周遭仙道宗派，那些山门占据的土地全都落入了南疆万灵山治下。应蛟身为山河正神，便将各个水脉全都控制了起来。
得这许多水脉作为支撑，应蛟的修为自然是节节拔升。
万灵山中众人听的应蛟呼声，立刻放下手中事情，仰望天空。
见的确是首座亲临，众人一起行礼，声震群山：“恭迎首座重返万灵山！”
“免礼。”
许七落在万灵山山顶，道：“赤阳子、应蛟，来见本座。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便罢。”
言毕，许七自入大殿之中。
几个呼吸的功夫，应蛟和赤阳子听命而来。
“属下参见首座。”
许七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赤阳子道长，你如今修为如何？”
赤阳子没想到许七开口就问这个，愣了愣，面上有些惭愧之色，道：“尚无突破境界的迹象，让首座失望了。”
许七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你平素管辖山中事情，十分费心，境界落下是再所难免的事情……可是神魂尚未凝聚到足够冲破境界的缘故？”
“是。”赤阳子应道。
许七心中稍稍一琢磨，道：“本座心中有数了。你先去将事务交割一番，本座助你一臂之力，看看能否一步跨越境界。”
天罡地煞境界许七都是一步步修炼过来的，虽然和赤阳子修行的道路不同，但道理却是相同的。如今手段足够，帮他冲破境界也是不难。
赤阳子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许七出手便是这样的惊喜，忙道：“谢首座！”
他心中有种种思绪，但却无法说起，种种心思全都在这一句话中了。
“不必和本座客气。”
许七不去说赤阳子，却来看应蛟：“应蛟，你这修为没甚好说，只是没个趁手的兵器，想来不能发挥全数战力。”
应蛟道：“属下惯用肉身争斗，兵器虽也想过，但的确是没合手的。若是有个趁手的兵器，想着应该能好上一些。”
他是蛟龙之身，能让他运用合手的兵器还真是难找。
“倒是巧了，本座新近得了一件兵器，看看你是否合用吧。”
许七一翻手，取出从灵龙真君那里得来的一双囚龙锏，抛给了应蛟。
蛟龙之身一转，缩小数倍，正好将双锏接住。拿在手中略略挥舞，隐约能听到风雷之声，颇有威势。
第八章 如空回山
“极好，极好！”
那一双囚龙锏入手颇沉，应蛟觉得十分合手。运起蛟龙肉身巨力挥动，那囚龙锏仍旧沉甸甸的压手，没半点轻飘飘的意思。
灵龙真君炼制这囚龙锏，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只要祭炼通了，那就是轻重随心，可大可小。双锏挥动起来，灌注无穷巨力，寻常法术手段都无法与之抗衡。
如今囚龙锏中没了灵龙真君的祭炼痕迹，其中神妙无法尽数发挥出来，但胜在份量足够，应蛟用起来也十分合心。
“这是本座从一个高手那里得来的，抹去了他的祭炼功夫。你好好祭炼一番，另有许多妙用。”
这双囚龙锏许七若要祭炼也并非不可，只是他祭炼的法门和应蛟不同，若是祭炼之后给了应蛟，应蛟应用起来反倒未必十分合手。
应蛟因为修炼法门不同，祭炼法宝也唯有对着法宝吐纳、温养一途。虽然速度慢些，但祭炼成功之后能和自身十成十的相合，运用随心。
“多谢首座！”
应蛟那蛟龙肉身张开巨口，将两条囚龙锏吞了，对许七不住道谢。
“免了。”许七挥了挥手，道：“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座要帮赤阳道长突破一下境界。”
应蛟听命而去，许七转向赤阳子，道：“赤阳道长，你离神魂成就，还有多少距离？”
要凝练天罡，就要去五行罡气层中收摄罡气。五行罡气层中玄罡乱转，若只有金丹之力，便无法抵挡无形罡气。非得将魂魄炼成神魂，以虚对虚，才能护住自身，而后收摄罡气。
许七以自身魂魄作为自身金丹，神魂成就之法也出自天魔一道，和寻常修士不同。寻常修士想要成就神魂，就唯有不断观想、修持，将自身的魂魄不断壮大，不断精炼，最后炼成一道神魂。
许七不在万灵山中时，都是赤阳子打理万灵山中种种事务，这静心修持凝练神魂的功夫他是真没多少。金丹境界一直卡在这里，未能炼罡入体，彻底突破。
听许七这么问，赤阳子面有惭色，道：“还差着许多……若是静心闭关，有个一年半载，应该就可以了。”
金丹通往天罡境界这一关，不知卡住了多少修士的脚步。不单单是神魂修行，更因为天罡难以凝练，有些修士即便将神魂成功炼成，却因为神魂不够壮大、收摄罡气的手段不够高妙，只能止步在天罡境界之前。
许七要帮赤阳子突破境界，赤阳子还道是帮自己凝练罡气，从旁护持。只是眼下神魂还需要年余功夫才能炼成，不是自家首座一时间能帮得上忙的事情。
“一年半载？哪有那许多功夫浪费？”
许七摇了摇头，道：“既然要帮你突破境界，那就要在一两日内将这事情做成。你且在一旁等着。”
“首座，等等！”
赤阳子见许七大有立刻做事的意思，连忙道：“有件事情，一直没寻到机会禀告首座。如空禅师前几日回到南疆了，还是和石青松石小先生一起回来的。”
石青松多在北疆九阳山中，但许七也将事情跟赤阳子等人说了，方便众人日后行走。
听这消息，许七倒是颇为意外：“如空小和尚回来了？还是和青松一起回来的？倒是十分有趣。他前些日子说是去离国中赈济瘟疫了，怎么和如空小和尚牵扯到了一起去。”
赤阳子道：“这些事情，贫道也不好过问。如空禅师和石小先生都在山中，首座可去见见他们。”
许七点头道：“也好。等将你这事情做完了，本座自去见他们。”
随手往一旁一指使用赤阳子等着，许七取出了白玉骷髅。一道神魂一转，立刻进入骷髅小世界中。
赤阳子知道自家首座手段超凡，但实在没听说过能帮助旁人神魂修行的手段，因此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不过既然首座有命，那在一旁等着便罢。
在这白玉骷髅的小世界中猎杀混沌天魔，于许七而言已经是极为熟悉的事情了。前后不过两个时辰，许七便斩杀百余头混沌天魔，摄取了它们那精粹的魂魄之力。
其中的一道杀意，也都被许七凝练出来，魂魄之力中没有半点杂质。
神魂从那白玉骷髅中离开，许七大喝一声：“赤阳子！放出魂魄！”
话音未落，许七那一道神魂一落，将其中带着的百余团魂魄之力往赤阳子头顶落去。
赤阳子猛地听见许七大喝，没半点犹豫，将自身魂魄放出体内。魂魄刚从头顶钻出，百余团精粹魂魄之力便落了下来，正好和他的魂魄之力合在一处。
赤阳子壮大魂魄，靠的是观想修持，哪有过这种直接炼化魂魄之力的经历？一时间魂魄飘摇，险些被这团团魂魄之力搅散。
许七道：“稳住心思，将这些魂魄之力和你的魂魄炼成一处。”
赤阳子本身的心念足够坚定，只是魂魄不够壮大，不能突破到神魂境界。许七帮他一把，让他一举成就神魂，也不是拔苗助长。
若是一个人心念不坚，魂魄不够清明稳定，无法成就神魂，那就是他本身的问题了。若是不让他经受磨练就帮他成就神魂，心念不坚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日后神魂想要更进一步成就元神时，就要耗费百倍、千倍的功夫来弥补。
赤阳子没这样的问题，许七才会出手帮他。
听着许七言语，赤阳子心中顿时一定。他将魂魄不断运转，把周遭百余团精粹魂魄之力中最弱小的一团收入魂魄之中，一点点锻炼、同化。
见赤阳子的魂魄逐渐稳定下来，许七也不再多管，留下一道神魂看顾着赤阳子的情形，自己走出了大殿。
同看守大殿的妖族吩咐几句，不许旁人去大殿打扰赤阳子，许七将神魂一转，便在万灵山中找到了如空小和尚和石青松的气息。
这一僧一妖待在一处，倒是相处的不错。
许七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但二人一起回到南疆，其中想来有不少故事。
信步走去，到了一僧一妖的住处时，如空和石青松正对坐饮茶。
“好兴致啊。”
许七笑了一声，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僧一妖。
“首座。”
“首座。”
一僧一妖站起身来，向许七行礼。
许七今日返回万灵山中，如空和石青松也都知道，但许七只召了应蛟和赤阳子前去，二人也还未得空去见许七。
石青松是许七的门徒，但同时也是九阳山的一员。此时见许七，也口称首座，并不以弟子礼见之。
“坐吧，不必拘泥礼数。”
许七在茶桌前坐下，一僧一妖也坐了下来。许七看看一旁的如空，含笑问道：“此次出游，可还顺利么？”
既然如空已经回到了南疆之中，那就是做出了选择，许七也就不必在那“是否选择南疆”的问题上再多言。
“倒还算是顺利。”如空点点头，道：“也幸亏有石施主帮忙，否则就麻烦多了。”
“如空禅师谬赞了。”
石青松摇摇头，道：“在下不过是做了一些小事罢了。”
许七点点头，看看一僧一妖，笑道：“说起来了，你们又是怎么凑在一起去的？这其中该有一番事情，本座却不知道。”
如空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并不言语。一旁的石青松站起身来，向许七拱手道：“之前怕耽误了首座的事情，一直没有说过，正要向首座禀报。”
从石青松为何下山，如何遇到如空，又一路追踪到了净土禅宗，石青松都一一向许七说了。
“……在净土佛宗内待了一些日子，净土佛宗中找出了一些和这件事情有关的僧人，一一论罪了。青松便和如空禅师离开了净土佛宗，来了南疆。”
“青松本要返回北疆，但南疆中有不少九阳山同袍身有旧患，便一一医治了一番。本待将事情做完了就走，不想却在这里见到了首座。”
听石青松一番言语，许七点点头，道：“医人治人，还真是你的志趣所在，想在南疆中多留一阵也好。本座此番得了两套炼制丹药的法门，你可好好参悟一番，或许能有些收获。”
许七和东海珍宝阁交易时，特意要了一套外丹丹经。一是因为妖族中实在缺少此类法门，得找一部丹经来；另一个缘故，就是石青松对这治病救人的事情很有志趣，许七是他的师父，总得给自己徒弟找个像样的法门参悟一番。
至于得自元景儿的《补天丹诀》，那是无意所得。那套丹诀在许七看来虽然是走上了自断生路的邪路，但让石青松对照着参悟一番还是可以的。
那日月洪炉有护身御敌之妙，给了石青松，也算是给他一样护身手段。
“多谢师尊。”石青松深施了一礼，道：“未能建立寸功，便得师尊如此赏赐，实在受之有愧。”
即便脸皮够厚实，许七听这话也听的暗暗的一脸红。
自从收了石青松，许七还真没给这门徒什么见面礼，许七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现在总算是有了一番斩获，也算是尽一尽身为师尊的责任。
正说话间，一旁的如空一翻手，取出了一个碧玉茶罐，放在许七面前。
“这是？”
茶罐上有一股佛门的法力、气息，虽无任何阵法，但气息却一点不弱，显然是久经佛门气息浸染。
如空道：“这是净土佛宗首座狮子尊送首座的，说是日后或许来拜访首座，喝不惯别处的茶水，便先送来一罐。”
“哦？”许七点点头，眉毛稍微挑了挑：“有这样的事？倒真是十分有趣。”
第九章 善意
这位净土佛宗的狮子尊，许七也听九阳妖尊提起过几句。当年九阳妖尊也先想挑战他，但这位狮子尊当年正刚开始新一世的轮回，本身境界低微，九阳妖尊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便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狮子尊的转世修炼之法，是佛门独有妙法，高深无比，寻常修士根本难明其中深意。即便是佛门高手，也唯有这狮子尊修成转世修炼之法。他这法门，称一句“独步天下”也并无不可。
现在这位佛门领袖要拜访自己，其中的来意可真是不好说。
对于佛门修士，许七也是该杀就杀，从来没有手软过。虽然暂时和净土佛宗没什么沾血的纠葛，但先前楚舟狠狠的落了净土佛宗的脸面，双方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坏，但也没那么爽利。
“净土佛宗一直以来立身端正，不管妖族也罢，仙道也好，佛门都不主动交恶，也不主动交好。狮子尊要见本座，还真是十分有趣。”
许七轻轻拍了拍那碧玉茶罐，向如空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本座所不知道的事情？”
如空点头道：“的确有一件事情，是石施主所不知道，也并未告诉首座的。”
许七点点头，道：“说来听听。”
“贫僧和狮子尊算是有些故交，回到净土佛宗之后，多有照会。”
如空不紧不慢的说着：“有一日，贫僧和狮子尊煮茶相谈，狮子尊突然问贫僧，是否想要重回净土佛宗。”
一旁的石青松听的有些诧异。如空和狮子尊每日煮茶照面的事情他是清楚，但却从未听如空说起过这件事情。如今一听，才知道佛门领袖狮子尊向如空说过这样的话。
“唔。”许七点点头，并不多言，也不追问。
如空稍顿了顿，道：“贫僧对他说，贫僧已出了净土佛宗，入了南疆万灵山门下，不便重返净土佛宗。狮子尊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便取出这一罐茶，说让贫僧带给首座，免得他日后前来拜访首座时喝不惯这里的茶水。”
双手合十，如空低颂了一声佛号，道：“事情就是如此。”
“我说是什么缘故，事情原来在这。”
许七点点头，从狮子尊那让如空转带的一番话中听出了不少言外之音，笑道：“如空小和尚，没想到你和这佛门领袖竟然还有一番故交。只是本座听来，你俩交情真个不浅，否则他也不会因此而要来拜访本座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那狮子尊想要如空重回净土佛宗，如空不愿。那狮子尊不能难为如空，便准备日后来拜访拜访许七，和他做一番言语了。
今日让如空带来一罐茶，便是先和许七打个招呼，日后来见许七也没那么突兀。
只是狮子尊说是“拜访”许七，真要是二人见面，是个什么情形可就说不好了。
如空对许七施了一礼，道：“给首座添麻烦了。”
“无妨。”
许七摆摆手，笑道：“佛门要度人，那也得先问过旁人的意思了。你虽然在本座门下，但你若是要走，本座不会拦你；你若是要留，旁人也绝不能将你就这么要走了。”
在许七看来，如空既然在万灵山中，自然受到自己的庇护。即便他先前出自净土佛宗，但眼下已经不是净土佛宗之人，哪儿有净土佛宗让他走他就走，让他回他就回的道理？即便那位狮子尊亲自上门要人，许七也一并担待。
佛门做事至少光明正大，许七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就知道了，不必担心那位狮子尊会不会在暗中做什么事情。
那位转世修行了数次，号为狮子尊的佛门领袖，许七也很想见上一见，只是一直未得其便罢了。如今有了这件事情，也正好见一见他。
一摆手，许七不再去说狮子尊的事情，反手取出的了两部丹诀。
一部是从珍宝阁那里得来的丹诀，其中多是治疗伤势、精粹肉身、稳固神魂的丹药。偶有一些在修为方面入手的丹药，但也只是用来为尚未结成金丹的修士凝气、助力的丹药，偶尔一用倒也无妨。
而那得自元景儿的《补天丹诀》中记载的丹方，多是从壮大己身而入手的丹药，什么境界该用什么丹药，如何用丹药凝聚神魂、冲破境界、取巧凝练罡煞，都写的清清楚楚。
其他的丹方，就是如何炼制法宝似的奇丹的丹方了。其中有几种奇丹的祭炼手法倒也不难，炼成之后有些御敌的妙用。
许七道：“这两部丹经各有妙用，不过这《补天丹诀》在本座看来，是走上了以外物壮大自身，最后导致自身生路彻底断绝，再也无法精进一步的邪路。不过其中的一些丹方有些妙用，你可以参详一番。”
石青松将两部丹诀双手接过，道：“青松谨记师尊所言。”
点点头，许七又将日月洪炉取出，道：“这丹炉名为日月洪炉，有些神妙，是个炼丹的好器皿。一并给你了，日后炼丹也更方便一些。”
许七取出一个乾坤袋，将日月洪炉收了，递给石青松：“这日月洪炉还要再仔细祭炼一番，你可先做个尝试。若是不行，就由本座帮你祭炼。”
石青松心中激动，能得两部上佳丹经已经是喜出望外，更别说还有神妙丹炉。
但他也知道自家师尊不喜言辞讨好，也不多言，只道一句“是”便将乾坤袋接过。
“若是炼丹有什么所需，便去找赤阳道长，看能否调拨给你一些。不过这几日赤阳道长要突破境界，怕是没这个功夫了，你就先琢磨这两部丹经。”
一边说着，许七站起身来，举步向外走去：“本座另有一些事情要做，就不多待了。”
“首座，这茶……”
如空往茶桌上一看，见那茶罐仍旧放着，便出言提醒许七。
“茶就不必了，你们俩自分了就是。”
话音落时，许七早就没了踪迹，飘然离开。
如空低宣了一声佛号，也不言语。
声名赫赫，不可一世的九阳老妖做事，又哪儿会全听狮子尊的意思？
离了如空和石青松所在的宅院，许七心念转动，联络远在离国之中的楚舟。
“近几日里，就会有一些体修和妖族精锐去到离国，供你差用。若有什么兵刃需要炼制，就交给他们。”
“有这些体修坐镇，一元道门中不来个元婴境界巅峰的高手，那是不敢妄动的。”
楚舟问道：“若是有高手前来，那该如何？”
许七道：“真有元婴境界高手前来，本座自去料理，你只要稳守局面即可。这些事情倒是不用儒门弟子去做，免得出个什么损伤。”
儒门弟子虽然个个都有一股浩然正气在身，但其中多半都不是修行之人，没有和修士争斗的经验。即便有，那也差着许多。
相比之下，倒是妖族精锐做这种事情得心应手。
“是。”
许七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些体修到了京城之后，你调派一两个去卧龙山中，找那山神石腾。本座答应了着人帮他祭炼法宝，正好让体修们将这件事也做了。”
“是。”
略顿了顿，楚舟道：“师尊，我刚听到消息，说是儒门中正拟将师尊格位提升。同时朝野之中也有舆论，说要彰显师尊于离国的功绩，为师尊加封官职。这两件事情虽然还没个定论，但却有了风声。”
许七道：“你在这件事情上不必言语，他们有任何定论，你都不必去管。这些事情，本座都不放在心上，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许七返回离国京城时，除了楚舟之外并未见过别人。儒门中的宗师也罢，少年天子也好，许七都未曾照面。
在有心人看来，这未必不是这位九阳妖尊对儒门和朝野有什么意见的信号。
现在说要为许七提升格位、加封官职，就是儒门和朝野之中向许七抛出的善意。
这其中的意思许七清楚的很，也就不放在心上。若他真要官职、格位，那只要对儒门有个言语，跟少年天子透个意思，哪儿有不成的？根本不必去等儒门和朝野的赐封。
不过如今儒门和离国朝廷有这一番善意在，许七也不能全然没半点表示。
跟楚舟将这些事情都交代下了，许七将这“回报善意”的事情暂且放下，取出九阳群妖佩，召来了金丹五妖。
金丹五妖自从许七离开九阳山后，便一直跟着许七办事，许七差用起金丹五妖来也颇为顺手。
召唤一出，却只有青伏线一人来到。
西域之中也有许七的部署，前些日子有几处地方有凶兽作乱，另外四妖便去了西域中解决事情，不在万灵山中。唯有青伏线一人在万灵山中，撒开手下的一部妖族在南疆附近搜罗情报，关注着南疆势力尚未去到的地界的情形。
因为这个缘故，青伏线也离不开南疆，便留在了这里。
“见过首座妖尊。”
青伏线款款拜倒在地，施了礼，而后抬头看看许七，道：“许久未见首座妖尊，首座妖尊风采更胜从前。只是面容稍稍清减了一些，恐怕是有些劳神。”
说着，青伏线俯首道：“是属下们办事不力，还要让首座妖尊费心劳神。实在惶恐不安，万望首座妖尊降罪。”
“这话说的暖心，”许七哈哈一笑，道：“起来吧。降罪就免了，倒是另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第十章 半步入天罡
许七从珍宝阁里得到那一套护山阵法的时候，就想好了这套阵法让谁去演练。
万灵山中虽然有不少属于许七的部众，但其中也有许多迫于强势，不得不归降的仙派修士。虽然能够差遣运用，但将护山法门交给他们演练、运用，可是十分的不妥。
最为可靠的，还是许七从九阳山带出来的妖族嫡系。
他本想让金丹五妖一起演练这护山阵法，但眼下唯有青伏线一人，也只能从权。日后其余金丹四妖返回南疆后再一起合练，也没什么妨碍。
许七从乾坤袋中取出那护山阵法，交给了青伏线：“你从手下选出一部分精干的部众，演练一下这套阵法。若是练成，这就是守护万灵山的大阵。日后若是本座不在，又有强敌来袭，凭这阵法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套阵法十分繁复，运转的时候也十分麻烦。但这其中的威力也对得起这一番辛苦，寻常元婴休想破开这完整阵法。若是真身修士亲临，那也得和这阵法争持一番，才有将之打破的可能。
九阳山地处北疆之中，是妖族的地界，寻常仙派即便和许七争斗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也轻易不会闯入北疆之中，攻击九阳山。
再者来说，九阳山中也有护山阵法，又不断加强。即便有高手前去惹事，也没半点问题。
正因这个缘故，许七才将这法门交给青伏线，让她率领部众演练，用在万灵山中。
万灵山可没九阳山一样的屏障，也无高明的护山阵法。
许七言辞简单，青伏线却听的出这其中沉甸甸的责任。她也知道，这也代表着九阳妖尊对自己的信任。责任重大，自然有一些压力。但是换了旁人来，却连感受这其中压力的资格都没有。
双手将那护山阵法的法门接过，青伏线道：“谨遵首座妖族之命。属下必要将这阵法演练完整，不让首座妖尊失望。”
许七道：“日后他们四个回来，也让他们抽掉部众，与你一起演练这阵法。日后之地，岂是万灵山一处？要多做一些准备才好。”
“是。”青伏线和那四妖私交甚好，又一起帮许七办事，交情不是旁人能够相比的。听许七这么说，青伏线也为那金丹四妖高兴。
青伏线领命而去，许七在万灵山中自寻了一个清静去处，沉下心思，琢磨那《一步万里》的法门。
除却这一步万里之外，许七还得了经纬天宫和自在妖世的法门。只是经纬天宫的祭炼非一日能够成就，自在妖世的法门许七更是无法修行，只能当作一个参考，力求从中演化出别的法门。
而一步万里这法门，却是立刻可用，只是有些不便之处罢了。
许七现在的势力范围铺展的极大，南疆北疆西域，都有他的部众。若临时要调用，那还真得耗费一番功夫。
若将一步万里的法门练成，千万里之遥，一步便到。调运部众，再也不能成为困扰许七的问题。
日后若要与人交战，那只消他在门派附近开启一步万里的法门，无数部众，顷刻便到，谁能预料？谁能抵御？
只是这一步万里的法门现在还有缺憾之处，寻常用来行走还可，真要用来调用部众，那要吃上大亏。
许七这番琢磨，正是想要从中找到补全之法。
先前在东海中，许七凑着无事，也曾百般琢磨这法门的补全之法。只是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在不损这法门神妙的同时，还能让那压低通过一步万里门之人境界的办法。
每想到一种办法，许七都要细细的在心中推敲一番，不断推演。一步万里的法门他已经理解的通透，在心中推演时，等如在现世中运用一样。
推演之后的结果，都不能符合许七的心意。不是没了其中的神妙，就是要耗费极长的时间才能“一步万里”，或者干脆不能运行，直接崩塌。
这事情极耗心力功夫，许七本性坚韧，次次推演无功也无半点懊恼之意。
如今一时间没什么事情可做，许七索性再度推演这一步万里的法门，看看能否有什么收获。
一心沉下，许七观想万象天魔心景世界，在心景世界中推演这一步万里的法门。心景世界中的种种布置都符合物数道理，能否真正应用，在心景世界中就能展现，也算是一种妙用。
种种心思在许七心头过了一遍，他逐渐观想，按照心中所想在万象天魔心景世界中，构建出两道一步万里门。
两道光门逐渐成型，但就在那要完全成型、落在实处的一刹那，两道一步万里门瞬间同时崩塌，无法成就。
“比着之前的情形还好上了一分，离着能够成型又近了一小步。”
许七细细回想方才的构思，一心沉下，判断其中的冲突之处。
这件事情，是许七无论如何都要做成的。在日后的争斗之中，有这法门，就能抢先奠定一部分胜势，许七绝不能就此轻轻放过。
……
万灵山大殿中，赤阳子的魂魄将那百余团精粹魂魄之力都融入了己身之内，魂魄充盈到了巅峰状态。
这数日熔炼，百余团魂魄之力终于被他全数收取。
每一团魂魄之力，都是混沌天魔留下的精髓所在，胜过世间常人、寻常修士不知多少。赤阳子将之炼入魂魄之中，便省去了许多观想的功夫。
百团魂魄之力都被他融合，魂魄已经到了将将能够成就神魂的边缘。只差一点动变，就能立刻突破魂魄本质，转为神魂。
他在按照师门功法做观想功夫，力求将那一点导致魂魄激变，化作神魂的一点催动。
许七离开大殿时，便留了一道神魂在此，关注着赤阳子的情形。
赤阳子不似许七，没有这吞噬精粹魂魄之力的经验。许七留一道神魂在此，好歹是个照应。若是生出什么异动来，也能照拂的住。
所幸，赤阳子这几日修行没出什么差错，倒也不必许七帮忙。
“呼！呼！呼！”
静坐着的赤阳子猛的呼出三口白气，如云如雾，从鼻中生出，直在头顶结成一道。
头顶窜出一个虚影，一转身，踏在那小小一团云雾之上。云雾卷动，化作无形气息，倒卷入那一道虚影中。
云气每少一分，那虚影便凝实一分。直到云气尽数消散，那一道虚影也逐渐凝实，有了模样。
魂魄本是一道没有实质的精神，若是白日放出，被太阳真火一照就要受到重伤。唯有魂魄足够壮大，能够和本身一点元气相合，才能发动那一点变动之机，将魂魄化作神魂。
成就神魂之后，日益壮大，肉身能生出源源不断的支撑。只要肉身不灭，神魂凭着那一股元气，也能在白日下行走。
赤阳子头顶那一道虚影转为真实，面目和赤阳子一般无二，服色也一模一样，并无区别。只是这神魂刚刚成就，还不够壮大，隐隐的有些波动。
神魂一成，再看天地，便不再是之前的模样了。从前所有未能感应、观察到的东西，如今都一一詹夏在眼前了。
赤阳子神魂初成，只觉这天地看着都十分新鲜。饶是他性子坚定，心性沉稳，也仍觉得十分新奇，颇有一番以神魂游历一番的心思。
许七的一道神魂就在他身旁，看的清楚，道：“你神魂初成，还十分脆弱，还是回到肉身中温养吧。”
“是！”
赤阳子强压着心中激动，将神魂化入肉身之中，一整衣冠，向许七拜倒：“千言万句，难说首座助我晋升境界之恩！还让首座在一旁看护照应，实在是惶恐，惶恐！”
“赤阳道长为万灵山出了这么多力，帮道长晋升境界，是应该的事情，不必如此。”
许七指指自己，道：“这只不过是本座分化出的一道神魂罢了，并未耽搁什么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惶恐什么？赤阳道长不必如此。”
许七的神魂一道走的是天魔路子，一样是成就神魂，但比寻常修士的神魂要强上太多。此刻虽然是一道神魂分化守在这里，但这神魂之凝萃，却几乎和肉身一般无二。
赤阳子能看出许七并非以肉身存在，只是这神魂气息和寻常神魂不同，凝练之处又远超寻常修士的神魂，当下便以为是许七的全部意识都在此处。
如今听许七言语，他心中稍安，心道总算是没耽误自家首座的全部功夫。同时，他更被许七的神魂修为所震惊。
一道神魂都能和寻常肉身无二，比得上修士神魂大圆满的境界。这恐怕就是唯有真身修士才能结成、远超神魂存在的元神了吧！
许七道：“如今你神魂成就，多多温养一些时日，本座便同你前去五行天罡气层中凝练罡气。等到这一步也成功走过，你就是真正天罡修士，日后修行还落在你自己身上。”
“是。”
如今半步踏入天罡境界，赤阳子心中自是大喜。但想一想自己几日之内就完成了年余苦功才能做到的事情，又融合了那许多魂魄之力，赤阳子心中总是有些事情想要一问。
那些魂魄之力十分精纯，庞大，绝不是常人能有的。若是推论，那至少得是神魂修行极高的修士，才能有这般庞大的魂魄之力。
自己这几日里难道一连吞了百位修士的神魂？
想到这一点，赤阳子心中就微微一颤。虽然这些人都不是自己杀的，但要是事情真是这样，赤阳子心中也是有些芥蒂。
第十一章 气化千百
修行时，赤阳子无暇分心思索。如今神魂境界成就，才有时间想一想这其中的事情。
但若将这件事情去问帮自己晋升了境界的妖尊，恐怕又有些不妥。
许七哪里看不出赤阳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稍稍一想，就知道症结大致何在：“你是在想你融合的百余团魂魄之力是从哪儿来的，对吧？”
赤阳子被说中了心头事情，也不敢扯谎敷衍，道：“首座神目如炬，明察秋毫。小道心中的一点心思，逃不过首座的双眼。”
“本座平素杀人不少，又一下拿出百余道神魂之力，也难怪你会有这一番猜测。”
许七点点头，道：“你是不是觉得，那百余团魂魄之力都是本座杀了人之后留下的？”
“妄自揣测尊上，实在是小道之错！”
赤阳子将这过错认了，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事情小道若是不能弄个清楚，实在……”
“唔。”
许七不以为意，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是人之常情，有这推测也不奇怪。你的神魂还差了些火候，若是靠着温养功夫去温养，还得耗费一些时日。也罢，本座就让你看看这些魂魄之力是从何而来的。”
一边说着，大殿紧闭着的大门分开左右，许七踏步走入。神魂一化，归于许七肉身之中。
他将一步万里的法门琢磨、推演了数日，略有寸进，而后被拦在一个要紧的关节处，再也没有半点进展。正好赤阳子神魂成就，许七卡算着时日，也不再琢磨一步万里的法门。
“首座。”见许七前来，赤阳子连忙行礼。
许七摆摆手，反手取出那白玉骷髅，道：“这其中便是你所摄取的魂魄之力来源之处，来来来，将神魂投入其中，本座带你好好看上一番。”
稍稍催运白玉骷髅，白玉骷髅双眼中放出两道光芒，不住的转动。
赤阳子也不迟疑，将刚刚成就的神魂化出，投入那光芒之中。许七也分出一道神魂，投入白玉骷髅。
将这白玉骷髅翻手收了，许七取出那天仙洞府的石门，一步跨入。
那位不知名的成仙修士在洞府中留下了不少痕迹，都有妙用。许七参悟明白其中一副，便得了“一以贯之”的精髓，找到了长生直指经的妙处。
余下的那些痕迹，许七也断然没有搁置的道理。正要好好琢磨一番，看看能否另有一番所得。
他一道神魂投入白玉骷髅之中，和本心之间互通有无，各不干扰，倒也无妨。
白玉骷髅小世界的景致，许七已经十分的习惯，早没了新鲜感。赤阳子却是初次进入这小世界，被眼前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惊了一惊，心下不住的琢磨，推测这是什么地方。
许七问道：“赤阳道长可听说过域外魔界？”
“略有耳闻。”赤阳子道：“据说那是远在现世之外的无尽虚空中的一处世界，修士成就元神时面临的外魔侵扰，就是其中的天魔从极远处的虚空中降下。”
域外天魔之说，修行道上的修士都有耳闻，知道的或多或少一些。但在成就元神之前，寻常修士即便当面见了域外天魔，也根本无法辨认，只会当作某种神魂、元神一流的存在。
许七先前施展域外天魔的手段，显出心化自在天子魔而无人识得，甚至误以为是许七成就的某种特殊元神，就是因为当时场中并无成就元神之辈。若是有元神之辈在，许七那心化自在天子魔的来历就被看的清清楚楚了。
“这说法倒也不差。”
许七点点头，也不做过多的解释，指着这如同被劫火焚烧过一般的世界说道：“此处正在域外魔界之外，是一道裂口。域外天魔受这裂缝附近的气息污染，成了没有半点灵智的混沌天魔。一一斩杀之后，一番精炼，就能得到精粹的魂魄之力。”
“这，这是域外魔界……”
赤阳子听的头晕目眩，一时间有些茫然，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来到了域外魔界之外。
传闻那域外魔界在无尽虚空的深处，和现世相隔极远，修行高绝之辈都难以自身前往，何况带着另一人前往？
难道首座的修为已经到了这个恐怖地步，来去虚空都如履平地？
赤阳子心中震撼，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了。
“说这里是域外魔界，这里也是。说这里不是，这里也不是。这方小世界是一个高手炼制的，扭曲了域外魔界那一点裂缝和这小世界之间的联系。”
许七指指赤阳子，道：“域外天魔虽然恐怖，但落入这小世界中的混沌天魔，却没有域外天魔的狡智，还要受这小世界规则的束缚。在这小世界中，即便你神魂初成，一样能够斩杀混沌天魔。”
见赤阳子还在茫然，许七道：“你曾见过什么厉害的手段？在心中回想一番，看看能否施展。”
“这……”
虽不知许七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赤阳子也不含糊，心中稍稍理顺了一下，回想起了自己曾见过的最强一招。
心念转动之间，赤阳子神魂之后腾出一道清影，却是长须飘飘，身穿仙道衣冠，手中握着一柄灿然长剑。
长剑一指，剑光散发飞射。
一散三百道，飞去九千丈！
一时间，这小世界中将近百里之内，尽是剑光转动，威势极为惊人。
“这！”
赤阳子不过是依从许七所言，在心中回想自己曾见过的最强招数。稍稍有一个施展的心思，便见剑光飞射，恍若剑术大成一般！
他自知以自己的境界，绝无施展这手段的可能。眼下猛见这手段被自己运用出来，赤阳子心中震惊无以言表。
“这就是这方世界的妙用所在了。在这方世界中，只要你能想到，你的神魂经受的住，那你就能将心中所想的手段运用出来。混沌天魔虽然厉害，但全无神智，种种天魔手段都不能运用，要杀之并非难事。”
许七看看仍旧安静的小世界，对赤阳子道：“此刻你和本座同在一处，混沌天魔并不降临。本座自去远处看着，虽然能稍稍照拂你，但未必能及时赶到。斩杀混沌天魔的事情，九成还是落在你自己身上。”
许七初入这骷髅小世界，是和那儒门大尊做心念斗争时来到的。二人都在一处，气息复杂，混沌天魔无法分辨，便不会降临。非得等到相距甚远，或者干脆只有一人在这小世界中时，混沌天魔才会循着这一道清晰的生人气息前来。
和混沌天魔争斗，对推演自身的手段有不少好处。许七也有心给赤阳子一个磨练的机会，才将他带到这骷髅小世界中来。
将这其中的事情交代清楚，许七一去数百里，分出一点神魂感应之力注视着赤阳子这里的情形，同时也等待着袭击自己的混沌天魔降临。
轰！轰！
相隔数百里，两声巨响同时响起，巨大无比的混沌天魔从这世界中应声出现。
许七略略施展手段，混沌天魔还未袭到他身周，便被直接斩杀干净，只剩一道精纯魂魄之力。
赤阳子初次和混沌天魔交手，十分生疏，种种手段观想的也不够火候，陷入了苦战之中。
许七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其中的情形，没有出手的意思。
若是全都帮着赤阳子走过，赤阳子就少了太多磨练，日后极有可能是空有境界而无相应的战力。真要那样，许七就是害了他，而不是帮了他。
自身的心态，要么是在生死一线中磨练出来，要么是在观想静修中完成。赤阳子省去了观想静修的苦功，就要在这生死一线的磨练中补充回来。
除非赤阳子陷入生死危机，否则许七绝不出手。
天仙洞府中，许七端坐在一个法坛上，面前是一副散碎凌乱的痕迹。
痕迹旁有一行注解：气化千百，自身无衰，可为直指长生之注解。留此痕迹，可做参详。
除开这痕迹之外，另有许多许七十分心水的注解。一旁就有写着“罡煞生灵”“气合于外，无中生有”等注解的法坛，一看之下，就知其中有极为神妙之处。
只是那些从那些注解的言语上看，许七要么是境界不足，修炼也无用；要么是经历不足，根本无从入手。虽然极为神妙，却不是许七现在能够触及的范畴。
而这写着“气化千百”注释的法坛，和许七的修行有几分暗合。
许七本身就精通气身变化手段，更别说其中还有“可为直指长生之注解”这样的词句。衡量了一番，许七还是决定先在这幅痕迹上下一番功夫。
先前已在那“一以贯之”的痕迹上用过功夫，许七知道那天仙修士的思路不同寻常，以常理度之，必然落入桎梏之中，再怎么苦思冥想都没半点用处。
看这幅痕迹时，许七便将一心抛开，心中全然不存半点念头，只是简单的去看那零零碎碎、如同繁星一般的点点痕迹。
双眼视物却又一念不生，说来似乎简单，但寻常哪儿能做到？这需要极为高明的心性修炼，才能看而不想，心中无固念，无定念，才能一念不生。
唯有如此，所看到的痕迹上的一切意思才能不偏不差的落入心中，不会因为自身所念而出现偏差，理解错了其中的意思。
静静的看了不知有多久，许七双眼缓缓合上，没有半点念头的本心之中起了波澜，念头发动。
一念之下，肉身崩散化作气身。而后重新聚拢，却分作两团，化出两个只有人形，而无人身的朦胧气团。
第十二章 巨蚌入河
气身转动不定，不能落在实处，成为真正的肉身状态。
气身不能化为肉身，那就不算是真正的气身变化。唯有将两道气身化作肉身，才能算是一身分化。
“气化千百”的手段到了最高境界，就是一身变化，分化千百道。
许七将心思把住，终于抓到其中的一点真意。化作气身尝试这其中的变化，却难以施行完整。
两团气身转动了一番，终于不能成型，又化作一团。
将气身化作肉身，许七摇了摇头，心道：“还是我气身不够壮大的缘故。如果气身够壮大，这两团气身都能成为肉身，气化千百的手段算是能够炼成第一步了。”
以肉身转化成为肉身，是极为困难的事情。那天仙修士另辟奇径，以一口自身元气化作身外之身，也是一身化为万身。
许七有气身变化，便在这路子上又找了一条路出来，那就是以气身分化，而后转为肉身。
道路虽然不同，但其中的道理是相通的。许七抓住那一点精微道理，也能随心运用。
只是许七肉身终究不够强大，化作气身时不够圆满，无法运用这超群法门。
一身化二，本就是肉身到了极高的境界才能有的变化。许七用气身取巧，有了一些便利，但气身仍旧是不够强横。
“我要让肉身变强，最好的办法就是猎杀肉身极强的异兽，或是境界不低于罡煞境界的修士。体内的罡火不断流转，能将肉身锻炼的更加坚固、精纯，却不能增强多少。”
许七自从修炼紫火混雷道之后，就是一肚子的真火、罡火。火力不断流转，将他体内的杂质全都炼化干净，让肉身更加的紧密坚实。
这就如同炼铁一般，将杂质不断炼化，只剩下那最为精粹的一部分。
但要让肉身变得更强，还是得从外摄入足够的养分。否则肉身再怎么精炼，也只是自身和自身较劲，没有更多的进步。
在中土里，想要找到能让许七的肉身得到极大好处的异兽，可是千难万难。中土不比东海，没有深海异兽这样的存在，但凡有个异类猛兽，不是被人掳获了看护宗门，就是被人拆了炼丹炼器，根本等不到许七动手。
西域之中倒还有那么一些异兽，仙道修士不去，也活的自在。可惜之前许七去了西域一遭，险些没将那些凶兽屠的断根。之后妖族又进入西域，其中的异兽几乎被斩尽杀绝。
如何增强肉身，一时间还真成了许七要费点心思的问题。
“若是能用血虹吞噬一些元婴修士，最好吞噬几个真身修士，我这肉身便突破眼下的巅峰了。”
之前吞噬了真身修士的肉身，许七获益匪浅，知道真身修士的肉身对自己提升有多大。但眼下实力想要将真身修士随便搓扁揉圆，实在是没什么可能。
心中稍稍的琢磨了一番，许七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白玉骷髅中有许七的一道神魂在，心念转动之下，其中的情形许七便知道的清清楚楚。
赤阳子初成神魂，又是初次进入白玉骷髅世界，一开始时难免有那么一点不适。但后来手段运用的愈发熟练，反能将混沌天魔逼的束手束脚，自身游刃有余。
可是混沌天魔来的太快太多。赤阳子同时面对四头混沌天魔的攻势，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也差不多了。”
许七出了天仙洞府，取出了白玉骷髅。小世界中，许七掠到赤阳子身旁，稍稍施展手段，将那四头混沌天魔尽数斩杀。
一卷那散落的团团精粹神魂，许七一拍赤阳子，道：“走吧！”
白玉骷髅双眼中射出两团光芒，将许七和赤阳子的神魂放出。就着势头一卷，许七的神魂裹着赤阳子斩杀混沌天魔所获的精粹魂魄之力，化作心化自在天子魔。
天魔手段转动，将那团团精粹魂魄之力中的一线杀意提炼出来，炼成三千世界杀绝真意。
没有这一样手段，即便能够斩杀混沌天魔，得到魂魄之力，时日长了，也要被其中隐藏的杀意反噬自身。
这手段是天魔秘法，修成心化自在天子魔是运行这手段的基础。即便将这手段交给了赤阳子，赤阳子不修成心化自在天子魔，照样也无法运用。
将团团精粹魂魄之力都炼化一遍，许七一挥手，将之打入在一旁等待的赤阳子的神魂之中。
看赤阳子有些不太明白，许七道：“这些魂魄之力中还有一些杂质，要用特殊的功法锻炼出来。这功法你无法修炼，本座便将这件事情替你做了。”
“这些魂魄之力应该足够你的神魂更加坚固一重。你先稍稍温养，本座空出一些闲暇了，就带你去炼罡。”
赤阳子的神魂不断同化那精粹魂魄之力，实在难以言语，只能勉强驱动肉身，向许七拱拱手，以示心中感激。
“本座另有一些事情要做，你先将这魂魄之力理顺清楚。等这事情做完了，再去看看万灵山中的部有什么兵刃、法宝一类的需要，列出一份单据。”
交代了一声，许七步出大殿，叫上在万灵山中待命的应蛟，同去鹰愁河中。
应蛟得了许七赐下的一双囚龙锏，正忙于祭炼，不想许七此时召唤他。他也不犹豫，蛟龙肉身飘然而起，尾随许七到了鹰愁河。
鹰愁河绵延极远，应蛟先前不过在其中一段里纵横来去，如今鹰愁河和南疆接壤之地，以及一路上的道道支流、湖泊，都在他掌握之中。
鹰愁河里，更有不少被他以江河正神之位操运水脉之气点化的生灵，一个个都成为麾下部众，潜藏在鹰愁河的波澜之中。
应蛟如今掌握这许多水脉，也算是万灵山中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许多事情都要让他协同。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应蛟才多待在万灵山中，倒是少在鹰愁河水脉里。毕竟旁人比不得许七，不知他的踪迹何在，若是有急事找他却找不到，那可就尴尬了。
和许七来到鹰愁河上，应蛟忍不住问道：“首座为何来此？若有什么事情，只要一个号令，属下自去做好。鹰愁河四通八达，分支众多，却再没人能比属下知道的更清楚了。”
“是要做一件事情，但这事情还非得本座亲临不可。”
许七摆了摆手，问道：“这鹰愁河中可有什么足够开阔的地方？为本座引路，本座要放置个东西。”
“唔……”应蛟琢磨了一番，道：“其余的地方，都是属下点化的部众所在之处，稍稍拥挤了几分。鹰愁河向东极远之处，便向北折去，那个曲折有百余里大小的一片，倒是十分开阔。”
“属下掌握的水脉，在鹰愁河最东处就是极点。那个百里大小的曲折处，正是一个势力尚不分明的地界，周遭有几个有些气候的仙道宗门。赤阳子道长之前因为万灵山防守之力不能太过分散的缘故，便没有从那里继续向北而去。”
听应蛟这么一描述，许七和自己心中的记忆稍稍一对照，也就明白了。
若是沿着鹰愁河继续向北，离着万灵山实在太远，即便将那些仙道宗派拿下了，也难以控制。倘若一心扩张地盘，部众却又不足，那只是给自己徒增不必的负担罢了。
赤阳子思路清楚，将万灵山的势力范围扩张到了一个刚好的程度，免得势力铺展的太大，反而累及自身。
“如此……”许七心中暗暗的盘算了一番，点头道：“倒也正好。”
应蛟前去引路，许七从后而行。二人遁速飞快，也用了半个时辰，才到那鹰愁河的东方尽头。
鹰愁河在此处折了一个弯，转而向北，折出了方圆百里大小的一片河内湖泊。两旁山水秀丽，和南疆中又有极大的不同。
“真是个好地方。”
许七点点头，翻开山河卷，随手一抛。其中裹住的海水立刻涌出，化入鹰愁河中。
连带着滚入鹰愁河中的，还有那本来用来给天仙洞府充当看护的巨蚌。它只有丈许大小，在滚滚海水之中倒也不怎么显眼。
一入鹰愁河，巨蚌顿时变大。
许七立在鹰愁河上空，只见这滚滚河水中有一道黑影在不断的延伸，呼吸之间，便延伸数十里，没半点消停的意思。
应蛟身为鹰愁河江河正神，这方河内琥珀中还有一处是他的管辖之内。巨蚌在水中变化，他自然感应的清清楚楚。
“好大的一个家伙！”
应蛟虽然已经成就了神魂，能以人身对人，但本身却还是蛟龙肉身。在他的本能认知中，肉身的大小便代表着实力的强弱，少有错的。
这巨蚌入水之后，以横行之姿占据了方圆五十里的水域，还没半点停下的意思。
掂量了一下双方的体型，应蛟心中有了分晓：“这家伙这么大，我不是他的对手。”
这巨蚌和他也勉强算的上是同类，因此他便下意识的用上了这种判断方法。但不得不说，他判断出的结果还真是没错。
“这巨蚌的确很强，你眼下还不是它的对手。”
许七看看应蛟，道：“不过你是从蛇化蛟龙，如今修炼造化真诀，还能再进一步。日后脱去蛟龙之身，成为真龙，那就是另一个层次了。”
“到那时候，一身绵延千里、万里，就不是这巨蚌能与你相比的了。”
第十三章 七锦老妖
龙蛇本就有相同之处，应蛟以蛇化蛟龙，已是破开自身限制的一步。日后不断修行，脱去蛟龙之身，成为传说中的真龙，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可能。
巨蚌能吞杀真身修士，自然不是应蛟眼下可以相比的。但日后应蛟还能再有成就，这巨蚌却被那天仙修士先行祭炼了一番，强到了自身所限的极点，很难真正脱去这本身的限制了。
说话间，水底的阴影不断扩张，出了这河中湖泊，一路向东去了。
巨蚌没有十分清楚的神智，做事的时候依靠本能更多一些。它在东海中将架势铺展的极大，将那一道绵延不知几许的海沟全都占据了才罢了休。如今身在鹰愁河中，自然下意识的顺着鹰愁河扩张本身。
“唔……”
这巨蚌老是待在山河卷中，那也有许多不便，许七回到南疆中也有心将它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放在此处，也正好用来给南疆看护此处的关隘。
巨蚌连真身修士都能随意吞杀，寻常修士若没经南疆的许可就从这上空飞过，那就得被巨蚌以巨强吸力摄入水下，葬身蚌口。
巨蚌听从许七号令，只需简单的一番动作，许七便能将这件事情做成。
至于继续向北扩张，一时间倒还真没这个必要。
许七心中按下一点心思发给巨蚌，止住了它向北继续扩展自己本身的举动。
“给你派个好活儿。”
许七一弹指，将一道气息打入应蛟肉身之中，心里念头转动，将一点意念刻入巨蚌那懵懂意识之中
巨蚌意识懵懂，不知变通，一旦有命令在，那就执行的一丝不苟，半点都不会折扣。
“你有了本座的一点气息，本座又向这巨蚌的意识中印下了一道命令，从此它便听你号令。你让谁从这里通过，这巨蚌就让谁从这里通过，否则便一口吞杀。”
言语间，许七举目一望，岸边正有一座百丈孤峰，光秃秃的立着。
滚滚水火之气打出，将那孤峰四面削平，混似一块巨大的四方石碑一样。
顾峰的四面上，是水火之气炼出的九个大字：擅过鹰愁河者死。
九个大字，四面皆有，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看看那九个大字，许七颇为满意，对应蛟说道：“这几日里，就在你所管辖水脉的各处岸边设立水神祭祀，同时以神游之法托梦乡里。若有人要从鹰愁河以及周边水脉通过，只消在各处水神祭祀中知会一声，便让他过去，保他畅通无阻。若是没有知会一声，那也不要为难。”
“至于南疆以外、没被收服的仙道宗派的修士想要通过此处，还未向你说明来意，那就直接杀了。至于别处……嘿！料想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鹰愁河两岸，大多都在南疆的控制之中，寻常修士避之不及，哪儿会从那里经过鹰愁河。也就只有这鹰愁河的东方尽头、折转向北的这一处，因为并非全属南疆控制之中，才会有修士从此经过。
许七交代应蛟做这件事情，一是以这巨蚌为南疆争几分势力范围，也将南疆的势力范围真正的落在规则中。二是要在鹰愁河两岸以及水脉支流之处建立属于应蛟的祭祀，借着民众之力成就信仰，让应蛟更加强大。
应蛟是江河之神，赵子明是土地正神，二人并无什么交集之处。但若硬要拿二人做比较的话，抛开蛟龙肉身的种种神妙不算，应蛟无法胜过赵子明。即便算上应蛟的蛟龙肉身，评论他们的战力，也只不过是五五之数罢了。
究其原委，就因为赵子明不仅控制了土地脉络，能以地气壮大己身，更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信仰。但有所求，便有所应，百姓信服，信仰之力便随着香火源源不断的传来，增强赵子明自身。
相比之下，应蛟虽然占据了许多水脉，却没有将这江河正神的身份真正运用起来，没能集结百姓的信仰。若能建立信仰，应蛟之强绝对不止眼下这种层次。
“谨遵首座之命。”
应蛟得了许七的一点气息，也能号令这巨蚌，心念稍动，便和巨蚌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朦朦胧胧的联系。
巨蚌虽然不能以清楚的意识和他联络，但应蛟若有心思转动过去，巨蚌也能按照命令做事。
应蛟自从得了江河正神的封位之后，自己也得了一些好处，只是未能琢磨的十分明白。许七让他建立水神祭祀，却是给他指出了一条妥善运用江河正神封位的明路。
“走吧！”
看巨蚌掩去一切气机，藏身水底，许七也不再多留，准备和应蛟返回万灵山中。
“哪里去！”
许七和应蛟正要离开，却远远的听一声暴喝传来。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锦衣青年踏着百丈浪头而来，架势非凡。
许七在一旁看的暗暗摇头：这踏百丈巨浪而来的架势虽然惊人，但除了好看之外并无别的用处，甚至还有招来看不过眼的高手出手教训的害处。
许七若求声势惊人，也有无数手段可以运用，但却根本不像这锦衣青年这么运用手段。
离得近了，许七一看这锦衣青年的修为，心中更觉可笑：这人不过天罡境界，还未曾圆满，却做这十分架势。
锦衣青年来到近前，一指许七和应蛟，大声喝道：“你们是谁，敢来扰乱我这一方的安宁！”
又一看许七身旁化作蛟龙之身的应蛟，锦衣青年叫道：“那条大水蛇，你会说话么？”
应蛟好歹也是蛟龙之身，却被他喊成大水蛇，心中气恼更是不必多言。当下大嘴中尖牙一咬，就要将这锦衣青年吞吃了。
“不忙。”
许七摆摆手，看看那一脸倨傲的锦衣青年，向身旁的应蛟问道：“他竟然不认得你？”
南疆连番征讨，扫平仙道宗派不少，名声远扬。这里虽然是南疆实力的穷尽之处，但附近不管是仙道宗派也罢，散修也好，都该分外注意才对。
应蛟这南疆蛟龙的名声也为人熟知，这锦衣青年却茫然无知，实在让许七心中觉得有些好奇。
应蛟低声道：“回禀首座，我并不认得这小子，其中的缘故也不清楚。这小子既然不认得我，那我就让他认识认识我！”
“不忙。”
许七低声制止了应蛟，转向那锦衣青年，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锦衣青年面容倨傲，虽然境界不如面前那“大水蛇”，也看不清另一人的修为，但却有十足的底气。
他冷哼一声，道：“我正是奉一元道百罗院金源真人之符诏，掌管这一千里水域的七锦老妖！”
“一元道，百罗院，金源真人。”
许七点点头，无形无迹的意念从那七锦老妖身上一扫，顿时知道他本来面目。
“你是七锦鲤鱼修炼成形，修行也是艰难，奉诏仙道门下倒也不算你怎样。但你自称老妖，嘿，还真是有些意思。”
话音落下，许七一抬手，发出道道水火之气。只不过几个呼吸功夫，便将这七锦老妖团团困住。
只消水火之气往内一合，这七锦老妖就要被炼的灰飞烟灭，半点不剩。
这七锦老妖之前遇到境界比自己高的，只要报出一元道的名号，对方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因为这个缘故，他便将这作为自己在外行走的一面招牌。
本想用一元道的大名将这两人吓走，不想对方根本就不将一元道放在眼里一般，直接出手，竟要下杀手。
“饶命！饶命！”
七锦老妖陷入蒙蒙水火之气中，浑身上下都要被无形火气烧透，惊得他急忙求饶。之前的那点倨傲，是半点都看不到了。
许七本不想和他多言，直接炼杀了就是，那七锦老妖却连珠炮似的叫道：“我本是一条七锦鲤鱼，日夜修行，终于得了一点与天争命的机会，其中辛苦，天地可鉴！那位同族，你我虽然不是一类，但却都算是水族，我这点无心冒犯，还请稍稍宽恕，稍稍宽恕！”
许七暂且按下心思，去看一旁的应蛟：“他向你求情，放不放他，就看你的意思。”
应蛟本就是蛇身化作蛟龙，知道其中的辛苦煎熬。这七锦老妖虽然和他走的不是一个道路，但其中辛苦却相差无几。这一番言语，还真让应蛟回想起了当日懵懵懂懂之间得了一点修行之法，从此虽然灵智威能尽数开启，却有了向天争命的一点本能的情景。
“这……”应蛟稍稍犹豫，道：“属下斗胆，请首座饶他一条性命。诚如他所言，一步步修行而来，实在艰难辛苦。若是今日杀了他，这些艰难就化为泡影了。”
应蛟和这七锦老妖一样，都并非妖族，是从寻常生灵修炼起来的。相比虽然是种种兽身，却生来就有一些灵智的妖族，从寻常生灵修炼而来就更加艰难。
其中的辛苦，也唯有走过这种道路的才能知道了。
“那就随你的心思。”
许七点点头，按住了炼杀七锦老妖的心思，道：“饶你可以，但有一件事情还得从你这弄个分明。”
“请尽管吩咐，我一定……啊！”
七锦老妖正在言语，却忽然痛呼一声，却是他觉得心中脑海一阵剧痛，险些无法运用手段，散去支撑己身的浪头。
这却是许七运用无形无迹的六欲天魔潜入他本心之中，运行搜魂法术，搜罗他记忆的缘故。
许七本待将这七锦老妖炼杀了，再看他的记忆。不杀他倒也无妨，不碍着许七做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七锦老妖言辞提及一元道，让许七心中略略动了动。
第十四章
论势力，一元道远比不得仙清派，但在中土、离国中也多有道场。若说一元道的道场和南疆相邻，许七也不会觉得意外。
只是这段时日南疆被万灵山征讨了一遍，南疆之外的不少宗派都被波及，难以幸免。虽然远不是天下仙道人人自危的局面，但离着万灵山势力范围稍近些的宗门，每日也都紧绷着神经。
在这种局面下，七锦老妖却又说奉了符诏统辖千里水域，几乎碰到了万灵山的势力范围内，实在让人觉得有趣。
修为有个元婴以上，就能将水脉之灵、山脉之灵炼成一道符诏。持此符诏者，也能统辖一方水域。虽然不及得了许七封位的水神、山神，但也有些神妙之功。
许七很想看看，这事情到底是七锦老妖一人所为，还是真如他所言一般，是奉了一元道的符诏而来。
将七锦老妖的记忆简略翻了一遍，许七便知道了这七锦老妖的来路根由，连他奉诏的事情都清清楚楚了。
这七锦老妖本是一尾七锦鲤鱼，天长日久，得了一点灵机，懵懂之中开始修行。之后过了数十年，终于开启灵智，知道自己修行不得真法，便各处寻求正统的修行法门。
机缘巧合之下，七锦老妖旁听一位元婴修士诵经，从中略有所得，竟也走上了修行的道路。之后修炼百转，终于结成金丹，有了人身。
想要更进一步，却没了相应的法门，也不知如何入手。七锦老妖自忖自己并非真正妖族，也没投靠妖族的心思，免得惹人白眼。
偶然之间，他听说仙道宗派也收境界不差的外人，做些看守水域、山脉、煞脉的杂事，有机会学到一仙道宗派的修炼法门。虽然于仙道修士而言，这些法门还是粗浅，但于七锦老妖这样根本没路子修行的异类而言，就是恩赐一般。
百般用心，千般使力，他才从一元道门下的一个道场内求来了一个看管水域的差事。除了相应的符诏之外，还有一门功法，足以他修行到元婴境界。
七锦老妖得了符诏，便专心看管那千里水域，同时静静修行。虽然还无突破境界的迹象，但在千里水域中得水脉相扶，也有罡煞境界的手段、威能。
今日他本在修行，却察觉自己掌管的水域之中出现了极大的震荡，便赶忙前来查看。
不想遇到了许七和应蛟，却踢到了铁板上，没半点还手的余地。
许七看过了七锦老妖的记忆，略略算算七锦老妖掌管这千里水域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楚舟扫平一元道道场前后。
若说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许七双眼一扫七锦老妖，道：“将你那符诏拿来，待本座看过。”
七锦老妖不敢违抗，伸手往头顶一拍，头顶便腾出了一道金光，结成一道繁复符咒。
符咒抖动，化作一道奔腾江河，其中有一节金光遍布。
许七一看之下，就知道符咒所化的一道江河是鹰愁河。而那金光遍布的一节河流，正是鹰愁河折东向北的一段。
稍稍一比照，就知道七锦老妖管辖水域的范畴，正和应蛟如今掌管的水脉隐约相交，却又有约摸里许的偏差。
应蛟熟悉水脉，看那符咒上所示，心中暗暗的算了一下，道：“你这符诏中列出的范围，可超过千里之地不少了。以这范围计算，你管辖的水脉得有一千五百里左右。”
“这事情委实与我无关！”
七锦老妖听的应蛟话中似乎有些不悦，连忙辩解：“我刚得这符诏时，符诏中所示水域要比这小上一些。这符诏平日都只在我的脑海之中存着，我并不多看，每日静静修炼罢了。只是偶然去看，才发现大了一些，但也并不在意。时日久了，才发现变大了这么多。”
许七看过七锦老妖的记忆，知道他说的不假，问道：“有这样的事情，你却不去一元道的道场里问个明白？”
七锦老妖愁眉苦脸：“我掌管千里水域，说着好听，但在一元道修士眼中我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有接这符诏时才让我进去过一次。之后想要进去，却根本不让。”
七锦老妖不是人身，不算妖族，算是一个异类。本身修为不高，更只是为一元道看管水脉，一元道修士不用正眼看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许七又问：“这符诏只有这一枚，只在你这里，从来没离过你？”
“这符诏的确从未离过我身，但却并非只有一枚。”七锦老妖说道，“另有一枚符诏在百罗院中，我去接这符诏时曾经见过。那符诏和这符诏应该是一对儿，只是只给了我其中之一，另一枚符诏还在百罗院。”
许七去看七锦老妖接那符诏时的记忆，细细看下去，果然在这记忆中找到了，可见七锦老妖所言不虚。
“这种符诏，多是炼成两道，分出君臣主辅。”九阳妖尊向许七暗暗的传递心念：“你看他在水脉中十分逍遥，但若发动主符，这臣符就听命而去，根本上还是要受人节制。”
“能得两道符诏，才算是真正掌握符诏之中所有的水脉、山脉，不被人制约。”
许七也传过一个心念：“和我所想并无差别。”
心中略略琢磨了一番，许七点点头，放声大笑。
许七笑的突然，倒是把七锦老妖吓的不轻。他抖着胆子问道：“这位……这位先生，你笑什么？”
许七摇了摇头，笑道：“本座笑那一元道好大的胆子，和我玩这种试探手段。本座更是笑你，懵懂之中就成了别人派过来送死的倒霉鬼！”
七锦老妖听的心惊胆颤，忙叫道：“小的愚钝，还望先生明示啊！”
许七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冷哼了一声，道：“跟你说别的，你也听不明白，就和你明白了说吧。那一元道中人想要试探本座，但却不想将这种事情揽到身上，和一元道没半点干系那就最好。因此，便找了你来当这试探的本座的问路石。”
种种事情许七都已经清清楚楚，心中推想一番，也明白了七八分。
一元道玩这循序渐进的手段，不断靠近南疆，不过就是试探许七的反应罢了。若许七由着这七锦老妖控制的水脉继续扩张，侵入万灵山所属地界，一元道便能从许七的态度中探出几分虚实。
即便许七杀了七锦老妖，一元道也可推说这事情和自家全然无关，是七锦老妖一人所为。许七那时候若要为难一元道，也差着几分道理。
楚舟扫平一元道的道场，可说是那道场中有人做了恶事，还十分包庇。顾忌着楚舟那儒门弟子的身份，以及九阳老妖这师父，一元道也没法说些什么。
但许七没半点道理就打上一元道的道场，就是“老妖行凶，袭杀仙道修士”，颇能给许七造成一点麻烦。
若是正牌的九阳老妖在，就没饶过七锦老妖这自称“老妖”的道理，直接杀了就是。到时候一元道看着风色不对，再上门致歉，撇清自己，以九阳妖尊的脾性还真没法痛下杀手。
杀个强敌，或是杀个冒犯自己的家伙，那也就是随手杀了，没什么关系。但对礼数周全，登门致歉的宗门下杀手？九阳妖尊还真抹不开这脸面。
只可惜，许七虽然顶着“九阳老妖”这个名号，却不是真正的九阳妖尊。一人一妖做事虽有相同之处，但不同之处却有极大的差别。
听着许七言语里的情势不利自己，七锦老妖连忙告饶：“这种事情，小的实在全然不知！若是能知道一点，那绝不敢冒犯先生天威！”
许七点点头，道：“事情虽然不是你做的，但你却是精挑细选被选出来的。嘿……七锦老妖，七锦老妖……想再找一个自称老妖的可是难的很呐！”
天下妖族无数，除去北疆，中土的深山野林之中也有妖族踪迹。但不管自身修为如何，势力怎样，少有敢将“老妖”这称呼挂在自己嘴边的。
有资格自称老妖的，同时有资格被人叫做老妖的，唯有五百年前搅动天下风云的一代妖尊九阳老妖。寻常若是如此自称，那就太显猖狂。
换做之前也就罢了，但如今九阳老妖重返人间，知道其中事情的妖族，又怎敢如此自称？不说九阳老妖是否闻讯而来，下场较量，单是被妖族中崇拜九阳老妖的妖族听到，都要来和如此自称的妖族好好“理论一番”。
也就是七锦老妖这种并非妖族，全靠自身修行而得了人形，算是妖族却有不知道妖族中具体情形的异类，才敢做这样的自称。
让七锦老妖在这里镇守水脉，显然是要让那正牌的九阳老妖听闻之后，挑动他的一点骄傲之心。若是一下杀了七锦，那正好灭口；若是没杀他，足见九阳老妖有个掂量，不想和一元道在现在就扯开面皮，连带着将这七锦老妖都饶过了。
“那，那……”
七锦老妖全然不知自己自称“老妖”犯到了哪儿，一时间十分茫然。
一旁的应蛟道：“我家首座名为九阳妖尊，天下有名，被人称作‘九阳老妖’。”
应蛟虽然不是出身九阳山，但和妖族相处日久，也知道一些事情。
寻常修士除非当面，否则哪儿会尊称一声“妖尊”？私下谈论起来，都是称呼以“九阳老妖”。
一声“老妖”，是仙道修士对于许七的愤恨、惊惧，以及一些无法真正对付许七，只能以称呼泄胸中闷气的无可奈何。
第十五章 七锦归万灵
七锦老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犯了面前年轻人的忌讳，心中战战，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不是遇到你，本座兴许永远都不知道这种事情。你并非有意向本座挑衅，只是被人用来做了安排罢了。你要如何自称倒也不是大事，只要别毁了你这‘老妖’的名号就是了。”
许七看看那七锦老妖，道：“既然说了饶你性命，本座决不食言。也不妨告诉你，本座接下来便要去那百罗院中好好拜访一番，你若此刻回去百罗院，十分的不稳妥。”
说是拜访，许七心中已有了杀机。
百罗院金源道人签了这符诏，摆明就是要对自己用心思。这一番算计若是不用还就罢了，现在用到许七身上，却让许七难以忍耐。
既然他们想要试探自己，那就给他们一点回应。
许七已经做下了种种布置，要先从一元道开刀，向其施加重创。楚舟做这事情左右也不过月余内，现在杀上一元道的道场，只是把扯破脸皮这件事情提前几日做了而已。
“一元道的人要用我的性命做事，我哪儿有回去的道理！”
说起这个，七锦老妖颇为愤怒，“我为一元道做事，一元道给了我修炼功法，虽然不正眼看我，但我好歹念着他们一份好。如今用我的性命做事，那就互不相欠，我再不回去了！”
说了这一番话，七锦老妖又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眉宇之间有几分愁容。
他本没什么依靠，漂泊多年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元道，算是有了依靠之处。看守水域虽然有些寂寞无聊，但也算是个立身之地。但没想到一元道百罗院的意图在他的性命，要用他的性命做一场试探。
如今离了百罗院，虽然没人节制，但也失去了立身之地。前路茫茫，七锦老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何去何从。
看着七锦老妖，应蛟心中一时微微动了动，道：“首座……”
许七看他欲言又止，心中稍稍琢磨，就知道应蛟心思何在：“你是想留下他？”
应蛟出身蛇类，一路走来也是惊险。七锦老妖是一尾鲤鱼，二人种类不同，但也都是不属妖族，却又踏上修炼一道，近乎妖族的异类。
应蛟对这和他当日境况有几分类似的七锦老妖起了一些同情之心，许七倒也可以理解。
“是。”应蛟低声说道，“这个七锦的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但好好调理一番，也是个可堪一用的战力。属下管辖水域，也正需要一个副手，分管操练部众、巡视水脉之类的事情。”
应蛟说的也有道理。如今他治下的水脉变多，虽然他能感应到各处的情形，但终究分身乏术，有些事情若是发的突然，也不能立刻就到。他点化出的部众虽然能听号令，但也只能做些杂事，无法为应蛟分担些许事务，照样得应蛟一人操办。
若是有个副手从旁协助，应蛟做事就能轻松一些。
“也罢。”
许七点点头，向那七锦老妖问道：“你若不回一元道，那就得有个去处。本座这里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就看你是否愿意了。”
一指身旁的应蛟，许七道：“他名为应蛟，在本座座下听命，掌管水脉。你若愿意在本座座下听命，那就来同他做个副手，帮他做些事情。”
“本座座下有妖族，有人族修士，也有这个如你一样的应蛟。在本座座下，绝不会有人对你另眼看待，不会觉得你比其他人族、妖族低了什么。”
“应蛟修炼了一种法门，也是直指大道的妙法。叩开长生之门、从此脱开这世间的话且不去说，最少也能让你超脱元婴境界。那时的寿数，所见的风景，就绝不是你眼下所知的了。”
七锦老妖看的明白，许七身旁的应蛟虽然一样是和自己一样的异类，以许七为首，但许七却颇为看重他的意思。这番情形，绝不似一元道中人人不将自己视作水生鱼虫，不正眼看待的样子。
更听能够修炼妙法，七锦老妖更是激动，恨不能立刻答应下来。
“只是有一件事情，本座要和你说明。”
许七反手取出九阳群妖佩，道：“你若拜入本座座下，一点灵光就要被本座掌握，生死从此不在你自己掌握之中。若是你背反了本座的严令，那就是一条死路。本座治下颇严，你要想好了。”
七锦老妖听的一惊，心中略一思量，问道：“小的斗胆，敢问先生会不会不教而杀？”
不教而杀，言下之意则是七锦老妖做了自己以为没问题的事情，也没听许七先前说过不许，却因此被许七杀了。
七锦老妖问出这个，倒是让许七觉得有趣：“不教而杀，不教而杀。哈，你倒是有些墨水。”
顿了顿，许七道：“本座日后若是杀了你，定然是你犯了本座明令不可去做的事情，所以才会杀你。若是本座没有说到你又犯了，那是错在本座，没有杀你的道理。”
“好！”
七锦老妖得了许七的言语，立刻放了心，道：“以后先生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让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即便生死掌握在先生手里，先生也不会杀我，也没什么干系！”
“好。”许七一点头，头顶飞出心化自在天子魔，化作一只漆黑大手，往七锦老妖头顶一抓，登时抓了一点七彩光芒在手。
一点光芒被分为两道，一道送入九阳群妖佩中，一道却送入白云碑里，在“江河正神”名字下的一行中放了。
“江河正神”、“山岳正神”、“土地正神”、“城池正神”这四个封位之下，各有一片空白，供四神直属的部众在位。一旦位列其下，就是真正的部众，也能得一些助力、权能。
赵子明手中就有一封册子，能将部众的一点灵光卷入其中。一旦记录在册，那就在白云碑中“土地正神”之下显出，成为赵子明这土地神的部众。
应蛟还未建立自己的祭祀，信仰不足，许七只能亲自动手了。日后他建立信仰，也有以“江河正神”收拢隶属“江河正神”的部众的能力，就不必劳动许七了。
七锦老妖一点灵光归于江河正神之下，应蛟和七锦老妖之间登时建立起了一种十分玄妙的联系。只要一个念头，应蛟就能向七锦老妖发号施令，省去了言语麻烦。
他更能将掌管水脉的权能分给七锦老妖一些，让他做个真正的帮手。
这联系建立的同时，七锦老妖也觉得自身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周遭天地灵气的涌入似乎更加顺利，只消一个念头，便源源不断，相比之前不知省去了多少功夫。
大喜之下，七锦老妖凌空拜倒：“小的七锦，拜谢先生！”
应蛟道：“你拜入首座座下，就该自称属下。先生这称呼，也不是你该叫的，该叫一声首座。七锦老妖这个名字，也不太妥当。”
“那依应……依您的意思呢？”七锦老妖有些不安的问道。
“这……”应蛟一时有些犯难，转而去看许七让他给别人取名，实在是难为人了。
许七摇头道：“人是你自己要的，名字自然得你定下来，这事儿莫来找本座。”
应蛟也无法可想，硬着头皮琢磨了一下，道：“你和我相遇在河上，就取个何字儿吧。七锦这名字也不差，你就叫何七锦好了。”
“何七锦，何七锦……”七锦老妖念叨了两声，连连点头：“这名字好，这名字好！我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了！”
定了定神，何七锦向许七再度拜倒，道：“属下何七锦，拜见首座，拜见应蛟大人！”
“应蛟……大人？”应蛟还是头回被人这么称呼，心中暗暗琢磨了一番，暗道：“倒也不错……”
“免了吧。”
许七摆摆手，道：“何七锦，你将那一元道给你的符诏给本座，本座有一番用处。”
何七锦本就没了再回一元道的打算，这符诏与他反倒是个累赘。听许七要，也是爽利的很，答一声“是”，便暗暗运劲，将那一道符诏从脑海中彻底逼出。
符诏一出，登时无主，要向北废去。空中横过一只漆黑大手，正是心化自在天子魔，将那符诏一把抓住，让它不得离开。
一抖山河卷，将那符诏放入山河卷中，许七道：“你们二个先回万灵山。应蛟，种种事情，你都跟何七锦交代明白了，之后便开始建立祭祀。”
“至于《造化真诀》，你就自己看着传授。”
应蛟领命，而后问道：“首座这是……”
“本座自是要去一元道百罗院，和那金源道人好好说道说道。”
许七不再多言，肉身化作一道血虹，直奔北方而去。应蛟和何七锦自回万灵山中，做许七安排下的事情。
何七锦的记忆中，有那一元道道场百罗院的位置，许七目标明确，一路上更无耽误。
一千余里，在许七血虹飞遁之下，不多时便到。
鹰愁河到此，猛的开阔起来，形成了一个方圆三百余里的巨大河内湖泊。
这“湖泊”正中，有一座高山，显然不是自然所成，而是被人力建造出来的。
山上多有建筑，掩在翠林之中，颇为清幽雅致，端的是神仙居所，出尘的去处。
“好去处，真是好去处。”
许七将血虹化作肉身，看着眼前景致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而后挥手放出一道滚滚罡火！
第十六章 紫云气法
许七化作一道血虹来此，如横天一般，没半点遮掩自己行迹的意思。
出手之前，那湖中孤峰上便有人影闪动，不知这煞气腾腾的一道血虹来此何意。
没等山中有人前来问话，便见一道罡火冲天而起，迎风涨大，直往这孤峰上扑来！
罡火熊熊，若是真被扑到了山石上，那就是山石化作岩浆，一山都要被炼化。
“敌袭！”
山中传出一声暴喝，话音未落，山中起了数道青光，直直冲起，而后结成一片，将整个孤峰完全掩住。
这是山中的护山阵法，专用来防备敌袭，时时有人操纵。敌袭来到，便立刻发动，能保山中无不受损伤。
轰！
罡火撞上护山大阵，硬拼了一记，顿时发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火光四处溅射，略有损伤。那青光结成的护山阵法也动荡了一阵，却仍旧稳固。
一拼之下，双方也是势均力敌。
“金源道人，出来同本座说话！”
抬手又放出道道罡火，烧上那护山大阵，在其外熊熊燃烧，不断损耗这护山阵法的力量。
从旁看去，这一座孤峰整个被一道巨大无比的紫火裹住，上下左右全然没有半点疏漏，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许七罡火虽然凶猛，但这护山阵法也是有多人操持的。众人力量汇聚在阵法之中，虽然不能用来攻敌，但用来自保却是无虞。若要用罡火将这阵法彻底炼开，许七非得将这山中修为尚可之辈全都耗的没半点力量才行。
修士气息绵长，一个呼吸能吞吐巨量的天地元气。不能伤及其本身的情况下，要将之力量全数耗尽，那不知道得耗费多少时日。
许七用这手段，是要这孤峰上人心震动，让他们知道生死分别就在眼前。若是能先自乱起来，那就更好。
稍稍等了几个呼吸，见孤峰中无人搭话，许七一声冷哼，将无形无迹的六欲天魔悄然放出。
六欲天魔没有形质，阵法与天魔而言根本如同虚设。除非是专门用来防备天魔的阵法，设下了用虚对虚的手段，又有通明元神在一旁观照，才能阻拦六欲天魔的侵扰。
一元道百罗院中并无元神修士，护山阵法也根本没有设下防备天魔的手段。六欲天魔无形无迹的穿过阵法，根本不被任何一人所知。
六欲天魔一过阵法，立刻化为数道，寻到这护山大阵各个关节处，找到在其中支撑阵法节点的修士。
六欲天魔一窜，登时便入了那些修士本心之中，却是藏而不发，不去引动种种幻象。
“我乃九阳山九阳老妖许七！金源道人，金源道人！”
许七声如滚雷，传入孤峰中所有人耳中：“你若不来和本座说话，那等本座将这阵法炼开，就杀的你百罗院中人头滚滚，无一活口，这一座孤峰都要炼成熔岩！”
“不知是九阳妖尊前来，未能远迎，失礼了！”
许七话音方落，山中便传出一个声音：“却不知道妖尊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不如暂熄雷霆之怒，进山饮茶，详细一叙。”
九阳老妖但凡将话说了出来，就必然能够做到。说话那人说的及时，想来也是怕许七真个下了狠手，做那屠灭满门的事情。
“哈哈！”
许七一笑，道：“既然是请本座饮茶，得先将阵法撤开了才好！”
言语之间，许七心思一动，六欲天魔纷纷发动，在那些毫无防备的修士心中激荡起六欲幻象。
许七无意杀了这些维持护山阵法的修士，只以六欲天魔发动幻象，将那些修士的本心困在自心六欲幻象之间。肉身外的一切动静、感应，都无法传入本心之中了。
弹指间，那抵挡熊熊罡火的护山阵法晃荡了一阵，消失无踪。
一元道百罗院于许七而言，再无半点妨碍。
一步踏出，许七穿过熊熊罡火，俯视着孤峰上百罗院众人。漫天罡火滚滚卷动，化作一线，收入许七掌中。
许七掌中，缩成一小团的罡火不断跃动：“哪个是金源道人？站出来让本座见一见。”
百罗院中人听是九阳老妖前来，心中虽有几分畏惧，却也没十分恐慌。有这护山阵法支撑在这里，强如九阳老妖，也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攻破。在那之前，要么是求来援手，要么是暗中离开，九阳老妖也奈何不得谁。
毕竟他是孤身前来，有超群手段不假，却难防备到各处。
没想到，百罗院众人依仗着抵挡许七的护山阵法，被许七弹指之间破去，没有半点抵挡之功。
一时间，众人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自己在面对什么。
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杀人无算，横行无忌的九阳老妖。
“哈哈。”
山中传来一声干笑，一人踩着遁光，飞出孤峰。
这人看着有三十来岁上下，面容清瘦，穿着一身一元道的道袍，外面罩着一件青丝纱衣，颇为出尘。
他向许七拱了拱手，面上有几分不大自然：“妖尊前来，百罗院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哈哈，哈哈……”
许七嘿嘿一笑，道：“本座久在南疆之中，也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一位了不得的金源道人，没来拜访过，也是本座失礼了。你先来拜访本座，这点盛情本座记着，今日特来还你。”
金源道人脸上有些尴尬，问道：“妖尊这话，是……是从何说起？”
“哈！”
许七一笑，展开山河卷，将那在山河卷中不断乱窜的符诏放了出来。
符诏一出，立刻飞向金源道人，在他身旁停下，浮空不动。
这符诏有君臣两份，金源道人手中拿着的就是主符。何七锦手中的符诏没了掌握，顿时无主，自己便会循着主符的气息而去。
看着面前这符诏，金源道人面色登时一变，紧张了许多。
先前何七锦舍弃了符诏，符诏没了依存，金源道人立刻便有了感应。只是他不知其中情形，也不见符诏立刻回来，还以为是那“七锦老妖”终于被杀死，连带着符诏也被损坏了。
正想着怎么跟南疆九阳老妖平复这件事情，不想九阳老妖自己杀上了门。
本来他心中还有几分侥幸之心，存心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但见许七拿出这符诏，心中便知面前的九阳老妖已经无法糊弄。
“金源道人，金源道人。”
许七看着面色变动的金源道人，点了点头，道：“本座未听说过你，却是错眼漏了英雄人物。做下这么一番事情，你着实是个好胆量。”
“七锦老妖已经改名何七锦，入了本座座下。其中种种事情，本座心知肚明，你不必做那无用的辩驳。”
略顿了顿，许七又道：“此事绝非你一人所为，之后当有他人主使。本座劝你一句，说出是谁指使你做这件事情的，你就有一条性命了。”
以此事灭一个百罗院，实在对不住许七这一番忙碌，非得将这一把火烧到一元道本门中才好。许七心中也有几分猜测，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金源道人一人所为，正要他亲口说出这件事情的原委。
金源道人一张脸本在变颜变色，但听许七一番言语，不知从哪里陡然生出一股勇气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妖尊已经知道，那贫道也不再多言！这件事是贫道一人所想，一人所为，和旁人没半点干戈！”
“妖尊五百年前独步天下，五百年后威势不减当年，想来不会对山中那些门下弟子痛下杀手吧！”
这一番话说的颇为豪气，倒是让许七对他有了几分敬佩：“好，好，好。你有如此担当，也不枉本座亲临，来取你的性命。”
“除你之外，本座自然不会对旁人动手！”
话音刚落，许七将掌中一点罡火打出，化作一线，去刺杀金源道人。
这罡火一散能有数十近百里，如今凝成一线，虽然声势稍稍弱了一些，但其中威力反倒更盛数筹。
金源道人也是元婴大成之辈，修的是一元道中正统仙道功法，相比寻常散修又要强上极多。
许七在东海中斩杀的元婴修士不在少数，对自己战力有个计较。今日和金源道人交手，也正好看看这出身一元道的仙道修士，能有怎样的手段。
以此人战力为基准，许七也能大致推测出仙清派、一元道这种仙道宗派中的真身高手，大致上能有怎样的战力。
是以刚一出手，许七并未尽全力，只看这金源道人手段如何。
金源道人知道自己招惹上了这绝世老妖，今日难以有个善了。一出手，便拼尽了全力。
身上照着的青丝纱衣化作一团青光，直直扑出，去网罗许七发来的那道罡火。双手中升腾起两团紫气，化为一道，如云如烟，霎时间将这周身数十里铺满。
这是一元道中的秘传法门，名为“紫云气法”。一旦放出，自身种种手段、法门在这紫云之中都能提升数筹，是与人争斗时的绝佳法门。
同为元婴境界，只要身在紫云中和一元道修士争斗，少有能够胜过的。唯有在紫云之外施展手段，才有机会和一元道修士分出胜负。
若是境界能压制一个境界，身在这茫茫紫云之中，也要受到一切牵制。到那时候，一元道修士虽然不能持之取胜，却能做个护身的抵挡。
一元道精通炼气之道，种种法门，都在自身锤炼的一口气上。若论本身根苗，一元道还真是继承了上古炼气士的传承。
第十七章 紫云锁
许七身在紫云之中，不见了金源道人的踪影。意念扫去，周遭紫云中无一处不是金源道人的气息。
他似乎化作这一团紫云一样，以心化自在天子魔搜寻，也难找到他的真正踪迹。
这一番手段，倒是和许七那万生辟命刀中隐藏行迹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万生辟命刀是将许七一身气息、波动尽数遮掩，这一团紫云却处处都是金源道人的气息，在这“隐藏行迹”的路子上走了两个方向。
“倒是有趣。”
许七心念一动，将那一道紫火铺展开来，去炼这滚滚紫云。但金源道人发出抵挡罡火的一团青光也随即涨大，正挡住罡火。
罡火在紫云上熊熊燃烧，那一道青光却在罡火和紫云之间，隔绝罡火焚烧。
九阳妖尊看的有趣，向许七暗传心思：“这就是那金源道人的内外宝衣，却被他用作这个用场了。”
许七闻言问道：“内外宝衣还有这种妙用？”
他虽然没有元婴境界，但也炼出了内外宝衣。因为他肉身时常变化的缘故，内外宝衣便在身上显露，省去了许多麻烦。
许七知道这是元婴境界修士能够炼虚成实的标志，却不知道内外宝衣还有这样的妙用。
那一团青光隔绝罡火焚烧之力，当真难以突破。若说这是内外宝衣所化，也就有了解释。
九阳妖尊道：“寻常元婴修士炼成的内外宝衣，自然无法这样运用。只是这人出身一元道，门中根脉得了上古炼气士的传承，在炼气一道上有独到之处。这内外宝衣是被用一元道秘法祭炼过的，所以才能有这用法。”
上古炼器士走的都是炼气路子，法术、剑术、法宝、丹药一流都被当作是炼气一道之外的杂项，少有在这些杂项上精研的。
但炼气士也并非个个都能得道长生，破空而去的。有些炼气士自觉长生无望，便琢磨起了法术、剑术、法宝之类的“杂项”，不想却在这其中有所开悟，证了长生大道。
从那之后，才有了炼剑、炼法之分，本身都是炼气一道，却是不同的道路。至于炼丹、炼器、炼体，或是因为难以长生，或是因为不是坦途，少有人修行。
一元道走的，正是正统的炼气法门。门中虽然也有炼法、炼剑的法门，但最根本的法门还是炼气手段。
许七站在茫茫紫云之中，也不祭起什么法宝、手段。他有内外宝衣在身，肉身更是强横，还真是不怕金源道人来偷袭他。若是拿出种种手段，反倒是给了金源道人天大的脸面。
“这一团紫气，是他自身百般锤炼出来的，和自身气息自然是没半点差别。你在这其中想要找到他，可是难的很。”
九阳妖尊向许七传递着心念：“这种手段，本座上一世也对付过。如果和他纠缠，那就十分麻烦，以绝强之力破去才简单省事。”
“也好，也看看这中土里的仙道大派出身的元婴修士，能否抵挡我一击之力。”
许七心中应了九阳妖尊一声，将手一招，那漫天罡火再度飞回，融入许七肉身之中。
“金源道人……金源道人！”
许七张口做一声大喝，暗运三千世界杀绝真意，一股股激荡杀意从他身上发出，如波涛一般，乱卷而去。
一旦沾染这杀意，自心便立刻被牵动。神魂强上一些的，还能保住神魂不灭；神魂稍弱的，就在杀意鼓荡之下失去了对一身力量的所有控制，将自身炸死。
许七这一声，只对金源道人而发，百罗院中所有门徒，都被许七刻意避过。
三千世界杀绝真意久久不用，许七猎杀混沌天魔，将这三千世界杀绝真意炼的更强了数分。此刻用这手段，正要看金源道人这元婴修士能否抵挡。
“喝……啊！”
紫云滚动，金源道人从茫茫紫云之中跃出，双眼赤红，只是神色有许多挣扎：“九阳老妖，好厉害的手段！”
三千世界杀绝真意发动之下，饶是金源道人稳守本心，却没能封锁五识，一听之下立刻被滚滚杀意涌入心中。他也是元婴大成，神魂超群，在这杀意激荡中能守住一线清醒，不至于彻底被滚滚杀意摄取了本心。
虽然勉强守住了自身，但他那隐藏行迹的手段却用不住了，只能现身。
许七看看金源道人，摇头道：“出身一元道的元婴之辈，不过如此。”
这是他衡量了东海中散修元婴的战力，又看了金源道人的战力，才有了这衡量。金源道人虽然要比寻常散修元婴更强，但仍旧是元婴境界，没能突破这上限。
元婴、元神之间只有一步只差，但差了这一步，却是千里万里，元婴只能被完全碾压。
许七虽然并非真身修士，但金源道人这样的战力，也要任由他搓扁揉圆，根本无法胜过许七。
“莫问清风那三个真身修士之间，各有相差，但也都算是东海中真身修士一级里的顶尖存在。以这金源道人的战力推算的话，寻常出身仙道大派的真身修士，最多也就是莫问清风那样的级数。这其中的巅峰高手，单论战力，或许能和修炼了法剑一道的周长生差不多。”
许七心中暗暗盘算，衡量着自己日后要面对的对手的实力。一元道虽然不如仙清派，但好歹也是一流的仙道大派，门中有几个真身之辈坐镇，甚至还有一两个不出世的归玄老怪。
他有心重创一元道，自然要将一元道的战力衡量清楚。
说出身一元道的金源道人“不过如此”，是许七衡量了他和东海元婴散修的战力之后，得出的一个结论。真计较起来，许七倒还真无看不起金源道人以及一元道的意思。
只是他是这么说，本心被杀意占据过半的金源道人却不这么听。
“你小视我！小视我一元道！九阳老妖！今日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一声暴喝，金源道人张口呼出一口紫气，双手一抓，这紫气在他手中一转，便化作一道紫赤相间的电光。
“哈！”九阳妖尊提醒许七：“你倒是好运气。这一道雷光，该是‘混沌五行真雷’，是用五脏之气苦炼而成的。一旦发出，自身损耗极多，同等境界只要中了就无法活命。即便高上一个境界，都难不受半点损伤。”
将其中事情跟许七说了个分明，九阳妖尊奇道：“这才到什么地步，这小修士就用起了拼命的手段？”
金源道人虽然守住了自心之中的一点清醒，不至被杀意将本心彻底占据，反过来杀伤自己的性命。但滚滚杀意涌入他本心之中，哪儿会对他没半点妨碍？
他正是心中杀意奔腾的时候，听许七言语，心中立刻暴怒起来。即便豁出去重伤自身，也要让这九阳老妖好好见识见识自己的的手段。
双手一分一扬，一团雷光化作万道，道道如同指头粗细的小蛇一般，在这高空中蜿蜒游走。
若是有一丝雷光能触及许七肉身，其余近万道雷光便立刻涌来，锁定许七肉身。哪怕许七逃到天涯海角，雷光也要砸中许七才肯罢休。
“还真是好手段！”
许七大笑着化作一道血虹，凝成微毫的一线，在这蜿蜒转动的万道雷光之中不住游走。
雷光虽然细密，却总有一线疏漏。许七化身的一点血虹在这一线疏漏中游走，看似惊险，却全盘都在自心掌握之中，不会有半点差错。
“本座座下有不少人族修士，正缺这样一门正统的炼气法门。金源道人，金源道人，本座先谢谢你了！”
血虹一闪而过，几个呼吸之间，跨越数十里距离，来到了金源道人身前。
血光暴涨，弹指间化出了许七的身形。他掌中鼓荡着滚滚水火之气，肉身窍穴中巨力神将的符印发动，肉身之力顿时暴涨数倍。
“看你算是个人物，就给你全尸了！”
言语间，许七一掌拍出，正打中金源道人的肉身。
水火之气一催，金源道人肉身外的护身罡煞被一下破开。这一掌之中的雄浑力道立刻涌入他肉身之中，摧枯拉朽一般，将金源道人的经脉、脏腑全都震成粉碎。
金源道人本是精通炼气的元婴修士，肉身之内的脏腑即便被人打成粉碎，也不至于丧命，照样能温养的回来。只是这一击势大力沉，将他肉身打的只剩一点生机，神魂、灵光顿时就没了足够的支撑。
心化自在天子魔透掌而出，往金源道人身上只一抓，便将他神魂之中的记忆抓在了掌中。
“休想……全身而退！”
许七这一番攻势来的又猛又快，金源道人全然没有半点防备的余地。等到肉身被重创，他才反应过来。
他心头杀意正盛，肉身又被重创，神魂、灵光都在动荡，杀意浸染的更重了一分。肉身中的那一点清醒，已经是岌岌可危。
将心一横，金源道人发一声低喝，身上腾起一股紫气，将近在咫尺的许七团团裹住。
二人都在这一团紫气之中，如同一体。
“哈哈，哈哈，哈哈！中我紫云锁，看你能怎样！”
狂笑声中，金源道人将那多年修炼的元婴不住转动，全然不顾半点法门运转的道理。
元婴不住颤动，散发点点白光，从金源道人的肉身身处照射出来，将他的肉身映照成了一个颇为古怪的样子。
许七见势不妙，要挣脱紫云而去，远离这或许是要施展自毁肉身的法门的金源道人。
一动之下，许七却根本无法脱离这自金源道人身上而出的紫云！
紫云如锁，当真将许七给锁住了！
第十八章 舍命一击
这紫云似存非存，许七挣起浑身之力要挣脱紫云的困锁，却没半点着力之处。
金源道人身上光华愈盛，攀升到了顶点。
“金源道人，今日为天下除此老妖！”
暴喝声中，金源道人肉身瓦解，那道道光芒猛然炸开，在虚空中激起道道涟漪。
几乎同时，和金源道人相连的那一团紫气也猛然炸开。金源道人引爆自身的无穷威力，尽数施加在了这一团紫云中。
元婴修士引爆自身，威力何其惊人？百罗院所在的那一座孤峰一阵摇晃，土石崩裂，宫殿倒塌。若不是整座山峰都用秘法祭炼过，此刻在这元婴修士引爆自身的余波之下，恐怕也要就此崩溃。
金源道人引爆自身，当真是半点都不含糊，连久炼的神魂都在自身引爆之下被彻底抹消，半点不存。·
他一心杀机，又知道今日这件事情无法善了，索性便引爆自身，和许七同归于尽。
放在平日，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今日也是在杀意的驱动之下，无法完全守住自心，才在肉身被重创的时候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肉身、紫云同时炸裂，高空中清清白白，再无半点踪迹。
那自负至极，和元婴修士贴身争斗的九阳老妖，似乎也在元婴修士的舍命一击之下被轰杀的无影无踪。
“一元永存！”
“一元永存！”
孤峰上，众人都知道自家首座已经陨落，心中虽然悲痛，却无悲声，唯有一声高过一声的“一元永存”在孤峰上的百罗院中回响。
舍身击杀凶妖九阳，这事迹足以名留修行道，供后来者瞻仰！
“一元永存？哈哈哈哈！一元道想要永存，得先问过了本座！”
在百罗院众人的高呼声中，许七的声音在高空中响起。随后虚空中传出一阵滚滚波动，天地元气聚拢在了一处。
没任何征兆的，那已经没了任何行迹的一代凶妖，妖中至尊九阳老妖，凌空而立，就好像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一元永存”戛然而止，孤峰上的百罗院中，再无半个声音。
众人呆呆的看着高空中那气势不弱半分，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损伤的九阳老妖，心中一时间彻底空白。
元婴修士舍命一击，以性命为代价，竟然也没将这凶妖斩杀？
“金源道人的手段的确不差，但想以此杀了本座？哼！”
许七立足虚空之中，看着孤峰上的一元道百罗院弟子，冷声道：“本座答应过金源道人，不会对你们动手，你们若是自去，本座也不为难。若是你们还待在这已成万灵山一部分的地界中，就休怪本座辣手了！”
将这一番话丢下，许七更不多言，肉身化作一道横天血虹，顺着鹰愁河，一路往万灵山去了。
一去百里，远离百罗院，又见周遭没别的修士、人影，许七将血虹化作肉身，直直的落入鹰愁河中。
当着百罗院众人的面，许七还能硬撑。但一出百里，也就到了许七能够维持的极限。
应付元婴修士引爆自身的舍命一击，绝没有那么轻松。
在金源道人将自身引爆的同时，许七散去了肉身，化作无形气身，和天地元气化为一体。
气身只要还有足够凝成肉身的一线，许七照样能将气身化为肉身之后看不出半点损伤，肉身仍旧完整。只是损伤了多少气身，结成肉身之后一样有多大的空虚，外人难以察觉罢了。
若以有形的肉身硬抗金源道人的舍命一击，许七是绝无半点活路，肉身要被一下抹杀干净，神魂都难以逃脱。
但以气身应对，也不是能够不受半点损伤。金源道人引爆自身时的凶猛力量，将周遭天地元气都清扫一空。许七的气身和天地元气化为一处，能稍稍避过，却也损伤了七成气身。
于许七而言，这是少有的重创。
气身结成肉身之后，许七能维持一时，但肉身内已是空空荡荡，只能维持形体不损、生机不减罢了。若此刻有人和许七交手，便能立刻察觉到许七的伤势。
只是百罗院中再无半个元婴修士，无人能够看清许七的气息衰弱，也无人敢和许七交手。
在百罗院众人面前硬撑，并非是单单给百罗院众人看，而是要给所有能知道今日这件事情的的人看。若是稍稍显露半点受伤、受损的迹象，就会有无数等待着这样的良机的仙道修士杀上门来，用许七的性命为自己的名声增色。
杀死五百年前独步天下，难逢敌手，最后和真仙交手方才落败的九阳老妖，那是何等的名声，何等的传奇？
真有人做到这一步，那他的名字就有资格被修行道上无数后来者诵念、仰视！
即便杀了一个九阳老妖，会给自己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相比这利益，这些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许七一直以超群之姿出现在世人面前，有这想法的修士不少，但都不敢来和这无法琢磨出深浅的九阳老妖交手。也是许七一直以来都没显露过半点颓势，气势惊人，才将打“九阳老妖”的那些修士心思压着。
若是他显露颓势，或者干脆被人看出身受重伤，那就要面临一连串的绞杀。
一入鹰愁河，许七将自身中的水雷意象发动，引动滚滚水元之气入体。
水气润泽，有生长妙用。许七借着这滚滚水元之力，不断修补肉身中的损伤。
肉身的亏损自然无法修补回来，但经受元婴修士舍命一击的肉身之中，却有无数大小暗伤。累积在一起，也足以让寻常修士的肉身彻底崩塌。
许七还能维持肉身不损，根底上还是因为他将肉身磨练的足够强大。眼下虽然体内空虚一片，结成肉身之后根底还留存着几分，能让肉身不至于崩溃。
“出自一元道的元婴修士，虽然战力没高出太多，但这神魂修为，实在胜过寻常散修不少。三千世界杀绝真意之下，不但没有肉身自灭，反倒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寻常修士若是中了三千世界杀绝真意，九成是自心去被杀意占据，一身力量沸腾乱撞，将自身毁灭。若是神魂修为超群之辈，或许能勉强不去沸腾一身力量，但自心也难有清楚的意识，全被杀意取代，许七要将之杀死也是易如反掌。
但金源道人的神魂修为，显然是到了神魂境界的巅峰。他自心还有一点清醒，乱撞的杀意反倒成了他心思果决的助力。
若非如此，金源道人也不至于拉着许七同归于尽。许七若要杀了他，也不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许七用来攻杀金源道人的三千世界杀绝真意，反倒帮了金源道人一把，伤及许七自身。和这元婴修士做贴身争斗，更是颇为不明智。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若不以三千世界杀绝真意将他逼出，许七难以和他分出胜负；若不将金源道人的肉身击毁，动荡灵光、神魂、元婴，许七也无法用天魔手段掠夺他的记忆，从中寻找《紫云气法》的修炼法门。
九阳妖尊先前闭口不言，见许七将肉身沉入水底，已经安然，这才说道：“被人将肉身重创，换来金源道人的记忆。许老妖，你这生意做的可是有些亏本。”
许七应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哪儿有好处被都占尽的好事？”
“你倒是懂得怎么安慰自己。”九阳妖尊道：“本座看的不清，但你肉身该是有许多亏损。你可有什么思路了？不如便将鹰愁河中的鱼虫尽数杀死，抽取生气，先将肉身亏损补充一些。”
“妖尊以为我没想过这么办？只是根本没多少用处罢了。”
许七道：“鹰愁河中鱼虫之属虽然极多，也有十分精壮者，但即便将之尽数杀死，抽取了生机回来，也难将我肉身的亏损补充半成。这样的补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如不做。”
许七的肉身，已经壮大到了寻常修士难及的地步。肉身的微毫之处中，更积累了滚滚血肉精气，几乎满溢。想要将肉身的损伤、缺失填补回来，已经不是掠夺寻常生灵就可以的了。
至于如何补充肉身内的亏损，许七心中也还未有个定数。如东海中深海异兽一般的存在可不多见，又都被许七杀的几乎绝迹，想要再去东海中猎杀深海异兽都不行。
将别的事情都暂时放下，许七一心运用水元之力修复肉身伤势，稍稍控制水流，借着鹰愁河水势往万灵山而去。
一去千里，河底情形一变，却是到了巨蚌所在之处。那巨蚌的贝壳延伸的极广，替代了原本的河底，变作灰白一片。
河底的河沙、泥土一类，也都被它卷在贝壳中，河底倒没显的得有什么古怪之处。
许七也觉察出四周的情形，心道：“倒是不知道巨蚌用了什么手段，动作倒快。”
心中这念头刚落下，许七便觉得前方有一股柔和的吸力传来，在将自己的肉身不断吸摄过去。
这吸力并非作用于许七本身，而是在这周遭水流之中。许七身在水流里，自然也要受力。
“这……”
许七早用念头探查过，这鹰愁河中除了巨蚌之外，再无别的成了气候的鱼虫之属。现在这移动传来，定是巨蚌所为无疑。
第十九章 暗流汹涌
“那巨蚌在做什么事情？却沾染到了我。得给它个提醒。”
许七也知道巨蚌未开启清楚的神智，做事难免有些顾及不到。心中动念，一身窍穴、经脉转动起来，结合如树，散发着长生直指经特有的气息。
巨蚌被天仙修士祭炼过，视身有长生直指经之人为主，听从一切号令。许七现在肉身受损，气息运转不合，只道是巨蚌感应不出，便调运长生直指经，向巨蚌直接证明自己的身份。
感应到许七一身气息，那一股吸摄之力稍稍一顿，停了一停。
没等许七轻松，那吸摄之力再度发动。虽然比上一次更加柔和、舒缓，但力道却用的十足。
许七的肉身裹在水流之中，电射一般，直奔巨蚌根本的所在之地。
“这！”
许七没料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心中一时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猜想那无有神智，只凭本能做事的巨蚌此举到底是什么意图。
若是许七肉身全盛时，也能和这一股吸摄之力抗衡，不至于无法主导自身。但眼下肉身损伤了七成，空空荡荡的一片，一切遁法又都是建立在肉身之上。许七想要抵住这一股吸摄之力，却根本没有合适的办法。
心中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解释，许七那布展在身外的念头便感应到一股巨大却又模糊、懵懂的意念，在不断扫动。
那意念十分懵懂，也不掩藏自身心思，许七的念头与之稍稍一接触，便知这道意念中的意思。
这一道懵懂意念之中，有四分敬畏，六分善意，显然是没有和许七做半点为难的意思。
“这是巨蚌的意念。其中虽有善意，但此举到底是……”
许七知道这是巨蚌的懵懂意念，却仍不知道它到底要做什么。他可是见过灵龙真君死在巨蚌口中的情景的，一样是被一股吸摄之力摄住，逃都逃不脱。
眼下巨蚌也在将许七不断向它吸摄，情景何其相似？虽然许七已经知道巨蚌没什么恶意，但心中仍旧不免有些嘀咕。
但眼下已经是全无办法了。许七和巨蚌相距甚远时，若肉身还在巅峰，也还有挣脱的把握。但眼下离着巨蚌的根本越来越近，别说许七眼下受到重创，即便他肉身还是巅峰状态，也无法和这巨大的吸力相抗衡。
许七无法可想，也就不多琢磨，任由巨蚌的吸摄之力将自己肉身带动。
又是百里过去，水域猛地变得宽广起来，正是鹰愁河折东向北的拐角处。许七先前就将巨蚌放在这里，它的根本就在这水域的水底。
离着极远，许七便见水底中有一处砂石乱滚，仿佛是这鹰愁河中凭空起了一阵沙暴一般。
砂石乱滚之处，显出一道白光来，将这方水域的水底映照的分外明亮。
许七周身水流中的吸摄之力猛的一强，带着许七的肉身来到那白光闪动之处。
那一团白光，是从水底破开泥沙而来，如同实质一般，将这水底开了丈许方圆的一个大洞。许七的意念向下一探，便见白光的尽头正是百丈大小的一颗明珠，正不断散发光芒。
吸摄之力一转，带着许七的肉身一路向下，往那百丈明珠处去了。
身在这如同实质的白光之中，许七体内不断涌入滚滚生机、精气，将他肉身中的亏损填实着。
越是靠近那百丈明珠，生机精气涌入的愈发浑厚、快速，许七肉身的亏损被飞快填补。
等到肉身临近那百丈明珠，那生机精气几乎如同洪涛一般，滚滚涌来，许七险些来不及将这生机、精气在体内好好归拢收纳。
“好个巨蚌，原来是这个意思。”
许七知道这百丈明珠是巨蚌所有，眼下不断涌入肉身之中的滚滚精气，正是巨蚌将自身精气转给许七，填补他的肉身亏损。
巨蚌在东海海底已经蛰伏了不知多少年月，期间吞噬凶兽、修士不在少数。它又是被天仙修士炼化过的异类，自身蔓延百里开外，一身精气、生机的积累实在超出想象。
许七肉身中的亏损虽然极大，但和巨蚌积蓄的精气相比，就如同九牛一毫。再来百十个肉身空荡的许七，巨蚌照样能将那海量亏损一一填实。
“想来是感应到我肉身有所亏损，所以才有了这举动。那位天仙修士用不上这巨蚌为他治疗伤势、填补肉身，根本没提过这一节。”
许七将不断涌入体内的滚滚生机熔炼了，化作自身精气，炼入肉身之中。
这无休无止的海量精气，当真令人惊叹。许七心中暗道：“也是这巨蚌属于异类，又被天仙修士祭炼过，走不得修成人身、步步修炼的路子。否则的话，灵智一开，肉身转变，就又是一个至少归玄级数的强者。”
这巨蚌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是因为先前被那天仙修士祭炼过，寿数悠长，不是寻常异类能够相比的。否则的话，不等它成长到现在这样的级数，寿数就要先枯竭了。
但也正因为被天仙修士炼化过一番，所以巨蚌无法脱去肉身，走上如何七锦一般的修行之路。
滚滚精气补充之下，许七肉身中的亏损被迅速的补充着，这不断涌入的生机实在太强太猛，险些让他来不及祭炼，引得精气暴走。
两三个时辰之间，许七肉身中的亏损已经被完全补充回来，甚至更足数分。他肉身的微毫之处中，更是积蓄着将将溢出的血肉精气。
将许七的肉身填补到了巅峰状态后，巨蚌似有感应一般，将那源源不断投入许七体内的生机精气也收了。
稍稍活动肉身，许七一身轻爽，全身上下再无半点暗伤、亏损。
巨蚌那一道懵懂意识也在许七周遭游荡，感应到许七肉身完全恢复，巨蚌的懵懂意识也颇为欣喜。
许七心中一动，将念头探了过去，对巨蚌那懵懂意识传递心思：“你本身没有灵智，做这事情或许是出自你的本能。但与我而言，你做这事情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即便你没有感应，我也不将此做等闲看待，一定要给你一个回报。”
“你的肉身无法转变成人身，但意识还可以开启，神魂仍旧可以凝聚。日后我寻到妙法，一定为你开启意识，启发灵智，让你的意识能够结成神魂，随意行走。”
巨蚌的意识懵懵懂懂，但许七这一番心念并非言辞，而是念头。它理解即便不是十分明白，却也知道是一件对自己极为有利的事情，懵懂的一点意识更是欣喜欢腾。
同巨蚌许诺了这件事情，许七也不多留，离了水底，出了鹰愁河，在高空中一路疾掠。
还未到万灵山中，鹰愁河中波涛滚滚，应蛟的神魂立在蛟龙肉身上，现身迎接。
“首座！”
应蛟看看许七，见许七无碍，这才放下心来：“先前在鹰愁河中感应到了首座的气息，却又突然消失不见。属下联系首座，也全然没有回音，不知到底是怎样情形。首座无碍，属下就放心了。”
听应蛟言语，许七便知道巨蚌做这一番事情时手段神妙，竟然将应蛟这掌管鹰愁河水脉的江河正神都瞒过了。不过巨蚌所在之处，也是应蛟掌管水脉的尽头，自然感应的不如其他地方清楚。
之后补充肉身亏损时，许七一心都在炼化那不断涌入的生机上。白云碑中的动静，许七根本无暇去管，所以应蛟才没有许七的半点消息。
许七也不多说，道：“本座收拾了那一元道百罗院的金源道人，有些收获，便隐匿了行迹一心琢磨。听你言语，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换做寻常，应蛟绝不会说什么“首座无碍，属下就放心了”这样的言辞。心中稍稍做个推想，许七便知道是有什么风声传来，应蛟才会如此。
稍稍计算时间，从前往百罗院算起，到现在也不过六七个时辰罢了。即便有什么风吹草动，却也没有传的这么快的道理。
除非，是有人暗中推动。
应蛟点点头，略作犹豫，道：“是有消息传来。约摸三个时辰前，各处便传出风声，说首座前去一元道百罗院中挑衅，却被金源道人舍命相击，同归于尽。这消息传的极快，都是从南疆附近各个州府中的宗派道场中传出来的。”
“果然如此。”
许七点点头，知道是有人刻意推动这消息传播，否则这消息绝不会在几个时辰之内，在各个州府的宗门道场中传出。
若不是一元道中有人授意传播这消息，那就是一直关注着自己，却隐藏在幕后的所谓“老友”，在刻意推动这个消息的传播。
如果真是如此，那位还不知道身份的“老友”可真是资源雄厚，人脉罗网够宽广，否则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七眼下也懒得去想这事情是谁在推动，问道：“南疆之中怎样？”
应蛟道：“我等自然是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只是这消息说的有模有样，实在是让人……”
话说到了此处，应蛟住口不言。他先前都十分关切许七有无损伤，这消息显然是有些效果。
应蛟都被这消息牵动了心思，自不用说万灵山中少和许七见面的部众了。
若从动摇人心这一点上说，放出这消息并有心推动之人，还真算是达成了几分目的。
许七心中半点不动，对应蛟道：“走吧，随本座回万灵山。”
放这消息出来的，意在于动摇人心。
许七又哪儿能让他如意？
第二十章
许七被金源道人用舍生手段击杀的消息，虽然传的十分厉害，但终究是没个根据的事情。
这消息传入南疆，妖族部众虽然没别的心思，其他被许七用强硬手段整合到一处的各个宗门的门人却是人心浮动，都琢磨着这消息若是属实，会是怎样的局面。
这人心浮动是一码事，真要趁乱而起就是另一码事。南疆中还没半点乱象，心存别的心思的，即便有心，却也没这样的机会和胆子。
万灵山中，青伏线整理着各处传来的消息。
她战力不强，手下的部众也没什么出众的战力，却精于刺探消息。自从万灵山正式建立，许七掌握南疆，青伏线便一直率领着手下部众，为万灵山刺探各处的消息。
从各处得来的消息，由青伏线梳理甄别了之后，再呈给赤阳子。赤阳子根据这些消息下达了什么命令，就和青伏线无关了。
而她刺探消息的范围，不仅只是针对南疆之外，同时也针对南疆之中的各个被整合的宗派，甚至万灵山中的部众。
在那些已被许七用强硬手段整合的各个南疆宗门中，青伏线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
妖族部众之内，也有青伏线打探消息的部众。一旦发现有妖族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便立刻告知青伏线。如何处置，就看她一心把握了。
万灵山中的妖族多出自九阳山，知道妖族之中法度森严，远胜人族宗派，做错事情被罚被杀那是经常的事情。他们又都极为忠心，平日说话做事都没什么问题。
即便是在“九阳妖尊被人族修士拉着同归于尽”这种消息传来的时候，妖族部众虽然心思稍稍浮动一些，却也没谁将这件事情真个当真。
听着手下的部众汇报各处消息，青伏线面上没什么波澜，纤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心中发着一股狠：“首座妖尊给了那些人族宗派一个活路，他们却不知死活，真该下重手杀上一遍才好。”
南疆的宗派中，只要是愿意臣服的，许七也都给了一条生路，没有赶尽杀绝。之后又分化各个宗门，将之彻底打散，不能让他们再凝成一股。
这一番事情做下来，那些宗派中有不少人都心中有一番怨言，只是平日慑于许七之威，心中那点心思也只能是偶然泛起的一点心思罢了。
但眼下“九阳妖尊遇险”的消息传来，那些已经被分化、打散的宗门修士中，竟然有那么一些人暗中走动、联络，想要做一番事情出来。
从这消息传来到现在，前后还不到七个时辰。那些宗门修士虽然还没做出什么事情来，但私下里的联络已经十分频繁。
青伏线的部众从各处打探来消息，将事情回报给了青伏线知道。
在她手头就有一份名单，就是那些异常活跃的宗门修士的名字。
他们一时间还没做出什么事情来，自然无法确定这些人就是有心趁乱闹事。但在这个时候异常活跃，互相联络，心中存着什么念头也就不必多言了。
轻轻叩着桌面，青伏线心中反复琢磨：“若是就这么杀了，还是有些不妥。但就这么放着……实在是个麻烦。”
正琢磨如何对策，便听外边传来应蛟那如雷一般的声音：“首座回山！”
“首座妖尊回来了！”青伏线心中一喜，急掠出去，抬头去看天上。
高空中，许七立足虚空之中，正缓缓落到万灵山山顶的大殿前。
“首座回来了，一切就都好办了。”青伏线顿时放了心，心中稍动，以自身在九阳群妖佩中的一点灵光，向九阳妖尊见礼。
许七刚落到万灵山山顶，便觉九阳群妖佩一动，是青伏线发来的心念：“首座妖尊，属下有事禀报。”
“稍待片刻，本座自去见你。”
回了青伏线一声，许七声如滚雷，传遍万灵山：“一元道百罗院所辖之地，已入我万灵山管辖之内。应蛟，你去接掌水脉；赤阳子，你调派精锐，前去镇守这南疆前哨。”
“若有逗留不去者，直接杀了，不必多言。”
许七毫发无伤的返回万灵山中，那“九阳妖尊已经遇险”的传闻便不攻自破，许七也不必在这种事情上多说半点言语。再开辟领土，将一元道百罗院所辖之地尽数接收，就让人心彻底安定下来。
两件事情一起做了，那针对许七此行的谣言也就没半点存在的余地了。
将事情吩咐完了，许七步入大殿之中。他夺取了金源道人的记忆，得了《紫云气法》，自然要好好琢磨一番。金源道人的记忆，也可以仔细看看，看这件事情中还有无别的力量涉入。
单单一个金源道人就敢做这种事情？许七是不信的。虽然金源道人将这件事情整个扛下了，但指使金源道人的，许七也不能不追究。
本身沉下心来去看金源道人的记忆，许七分出一道神魂来，径自去见青伏线。
青伏线正等着许七，见许七来到，连忙拜倒在地：“打扰妖尊首座，属下心中惶恐，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要首座妖尊做个决断才好。”
许七点点头，道：“且说说是什么事情。”
青伏线将那归纳好的名单交给许七，将其中事由说了一遍，而后道：“这些人到底要如何处置，属下心中也没把握，还要劳烦首座妖尊做个决断。”
许七已将事情听了个清楚，看着手中这写了五十余人的名单，心中略略琢磨一番，问道：“你来问本座，本座却要先问你。青伏线，你想如何处置了这些人？”
青伏线拿捏不准许七的意思，只能照着自己心中所想去说：“这些人是祸秧乱苗，虽然在此事之中没生祸乱，但也能看出居心如何。若是留着，日后再有什么波澜，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个麻烦；若就这么杀了……他们眼下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杀了，恐怕有损首座妖尊的威名。”
说完，青伏线不再言语，在一旁等着许七说话。
许七略略沉默，道：“你所说的都不错。这些人如果都是有乱心的，的确留不得，但眼下也不能轻易杀了。若要杀了他们，就得让他们有机会做点什么事情出来。”
看了青伏线一眼，许七道：“如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那就得逼着他们，做出点唯有包藏祸心之辈才会做出的事情。那样一来，事情也就解决了。”
许七心中清楚，这些人在这个时候频繁活动，想来动机不会十分纯良，不能留着。但要杀了他们，也得有个足以杀了他们的罪名，不然实在难以服众。
一言概括，不过“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八个字罢了。
只是青伏线是蛇妖的出身，当着她的面儿若是说这话……青伏线即便感觉没什么问题，许七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一番话说出来，青伏线心中稍稍琢磨，眼前便是一亮，忙道：“谢首座妖尊指点，属下明白了！”
许七也不过多言语，点点头，一道神魂径自离开。
大殿中，许七端坐着，一心沉下，仔细去看金源道人的记忆，要从中拆出完整的《紫云气法》。
正在用心，九阳群妖佩却传来一阵震荡。许七分出一道心思去看，却是远在九阳山的楚红袖触动灵光，向许七传递消息。
楚红袖道：“首座，王重等人已经开始祭炼飞龙舟，不日就能炼出第一艘来。”
“极好。”许七道：“你交代王重他们一声，就说近日还要炼制一批兵刃、法宝，让他们调拨几个人手待命。”
“是。”楚红袖记下了这件事情，又道：“妖帝处又来使者，要求见妖尊，说是要赠送首座几个美婢。”
“有这种事情？”
许七知道妖帝此举是什么意思，但也好奇楚红袖是如何处置的：“你怎么说？”
楚红袖道：“奴婢擅作主张，将那些美婢收了。近日调教好规矩，再让她们去妖尊面前听用。”
许七哈哈大笑：“这就不必了，本座自己行走，颇为习惯，哪儿用这些什么美婢？你若想留在身边听用，那就留下。若是不想留下，就让她们去妖帝那复命。”
“这……”楚红袖道：“奴婢自是用不上这些美婢。但妖帝送来美婢，却让她们离开，恐怕不妥吧？”
许七道：“没甚不妥。妖帝只不过是着急要见本座罢了，这些美婢只不过是来催本座而已，留用与否根本不重要。也罢，本座去见妖帝一趟就是，也看看到底是怎样事情。”
许七先前便答应了，等料理了手头的事情就去见那妖帝唐妙君。不过没料想到，这唐妙君竟然如此心急，时隔不久便又差遣使者拜访九阳山。
明着是送给许七送美婢，其中却有催促许七之意。
许七还真不知道出了怎样的事情，能让那得了真正权柄的妖帝唐妙君这么心急。
至于那些美婢，许七一来不感兴趣，二来也不想九阳山中有什么和妖帝有关的人在。要么是放在楚红袖眼下看着，要么就是打发回去，落个清静。
“是，奴婢明白了。”
楚红袖应了一声，略略沉默，又道：“首座，奴婢斗胆，有一句话想说。”
“唔。”许七道：“但说无妨。”
楚红袖少有这种模样，许七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 善意和忠心
略作沉默，楚红袖道：“首座身为妖族大尊，九阳山首座，世间谁不知道首座之名？如奴婢一般的部众们虽然境界低微，战力不足，却都有为首座效死之心。”
顿了顿，楚红袖又道：“若有冲锋陷阵的事情，首座令谕所向，就是九阳山妖族奋死之处。若能为首座稍稍分忧，即便身死，也死得其所。”
这番话说的似乎没有来由，但稍稍一琢磨，却能从中听出楚红袖的劝告之意。
言语中虽然半点没透出来，但许七听的明白，她要劝的事情，就是许七孤身犯险，与人争斗这类事情。
许七微微皱了皱眉，问道：“红袖，你在九阳山中，也听说这件事情了？”
要是楚红袖没听到类似的消息，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来。许七稍稍一琢磨，心中便知道了大概。
“是。”楚红袖道：“这消息传的极快，该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意图以此动摇心思，图谋不轨。这些消息虽不可信，但……”
说到这，楚红袖住口不言，自觉再向下说，就是大大的犯忌讳了。
许七道：“你说。”
楚红袖略略沉默，在积蓄自己的勇气。
她心中明白，自己要说的话很有些犯忌讳。九阳妖尊的脾性素来高傲，平素虽然待自己亲厚，但若是犯了他的忌讳，恐怕也要承受雷霆之怒。
但这话，又不可不说。
鼓足了心中勇气，楚红袖说道：“不止九阳山，即便整个北疆妖族，也都需要妖尊的支撑。若是妖尊有什么损伤，不止九阳山一地，整个北疆妖族，整个天下，都有一番震动。妖尊……要珍重啊。”
五百年前，九阳妖尊力拼真仙，陨落域外灵界。在那之前，九阳妖尊独步天下，修行道上的高手提起“九阳老妖”来，谁心中没几分惧怕之意？妖族有九阳妖尊这不世出的强者支撑，当真是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但在九阳妖尊陨落域外灵界之后，不光九阳山日渐衰微，连整个北疆妖族都在慢慢的走下坡路。妖族之中的强者见强如九阳妖尊都不能斩仙问道，求取长生，一个个也都心灰意冷，个个闭关不问外事。
直到九阳妖尊重回人间，妖族才升起了一些信心。
眼看着九阳妖尊正在各处忙碌，铺展势力，北疆妖族个个都道这不世出的凶妖在域外灵界中沉淀了五百年，今朝重回人间，定然是有了一番更为周密的准备，都等着看这位“九阳妖尊”要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而“九阳妖尊被元婴修士拉着同归于尽”这消息传来，立刻便让无数人心中猛的一动。
于妖族而言，九阳妖尊五百年前陨落，如今重返人间，若是再度陨落，难道还要再等一个五百年，才能见证这一代凶妖独步天下的风采，妖族才能再度崛起？
于仙道修士而言，那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九阳老妖若是陨落，妖族便没了重起的机会，九阳老妖的那些势力，也要土崩瓦解，为仙道各个宗派所瓜分。
许七一身的安危，实在牵动了无数人的心思。
如今谣言虽破，但也是让人心中一惊。
旁人没有和“九阳妖尊”搭话的资格，即便是有，也不敢随意进言。楚红袖左思右想，自觉即便冒着死险，也要将这话说给“九阳妖尊”听。
她这话说的尽量婉转，劝诫九阳妖尊不要犯险，也的确是一片好意。但九阳妖尊是何等人？劝他不要犯险，言下之意岂不就是说这重返人间的九阳妖尊，有解决不了的敌手，无法全身而退的情形？
更何况，这番言语极易勾起九阳妖尊五百年前陨落域外灵界的事情。以九阳妖尊的骄傲，又怎能忍受旁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甚至牵动那唯一一次，也是让他代价最大的失败？
说出这番话来，楚红袖便静静的等着，那来自九阳妖尊的雷霆怒火。
她心中稍稍转过一个念头：“若是死在妖尊手下，能让妖尊日后想起我时想起这番话，或是想起这番话时想起我来，那也足够了。”
“嗯……”
也不知等了多久，似乎极为漫长，楚红袖听许七说道：“这件事情，是本座做的有些托大，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楚红袖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听许七继续说道：“你的心思本座明白，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本座自会好好斟酌。”
略顿了顿，许七道：“让你费心了，红袖。”
听这一句话，不知怎么的，楚红袖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将起伏不定的心思稳住，连忙道：“奴婢僭越了，还望首座降罪。”
“敢于进言，这是好事，该好好赏你，哪有降罪的说法？”
许七道：“若是本座记得不错，你还在天罡境界？冲击元婴境界，或许有些难处，但帮你再进一步，踏入地煞境界还是可以的。等本座料理完了手中的事情，便看看这帮你晋升境界的事情。”
楚红袖是又惊又喜，忙道：“奴婢自己愚钝，修行不够，不敢劳动首座出手！”
“这是本座的赏赐，不得推拒。”
一句话截断了楚红袖的话头，许七道：“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待本座空闲下了，再看你的修行。”
“是。”
楚红袖领命而去，心中百感交集，自不去说。
许七刚将九阳群妖佩收了，九阳妖尊便向他传念：“你倒是个好脾气。”
九阳妖尊每日都在万生辟命小世界中，若说无聊，那也的确无聊。因为这个缘故，只要情形方便，许七便时时开启千眼千心法，让九阳妖尊有个看看这个世界的办法，时不时的还有些帮助。
和楚红袖联络，许七也不避讳九阳妖尊，尽数被他看在眼里。
许七在心中问道：“听妖尊言语，似乎另有做法？”
“除了本座的师尊之外，还没谁能在对本座指手画脚之后，还好生生的活着。”
楚红袖那一番话，显然让九阳妖尊心中颇为不快。他向许七传递心念：“本座做事，何须旁人指手画脚？哼！”
许七道：“妖尊说的也不假，无人敢于指手画脚，纵横随心，的确痛快。但事情有个曲直对错，我事情做的的确有些疏漏，旁人指了出来，这是善意。冒着触怒我的风险都指出这件事情，那就是极大的善意和忠心了。”
“有这样的部众，正该庆幸，为何要动怒？”
九阳妖尊沉默片刻，才传来了一道心念过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和九阳妖尊将这话头停了，许七心中略略琢磨，眼下除了赤阳子晋升境界的事情之外，倒还真没什么需要他亲自临场才能做的事情。
等到帮赤阳子成功凝练天罡，之后的修炼就看他自己的了。到那时候，许七就能往北疆走一遭，看看那妖帝唐妙君一力催促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稍稍推算时日，这得个三无日才行。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若唐妙君真的面临什么生死难题，也不会是这么遮遮掩掩的来请我。相比之下，赤阳子晋升天罡境界的事情倒还更重要一些。”
心中琢磨了一番，许七定下了心思：“就让那位妖帝再等上几日吧。”
念头刚落，那在乾坤袋中的玉盘猛的震动了两次，而后又恢复如常，不再剧烈震动，只是稍稍有个动静罢了。
“真仙秘境，真仙秘境。”
许七心中稍稍念及那真仙秘境的事情，也不去多想。
眼下玉盘如此震动，想来是离那真仙秘境完全开启、真正现世又近了一步。
许七心中暗道：“进入真仙秘境之前，得先扫一扫一元道在人间的道场、传承。待我从真仙秘境中返回，就是彻底摧毁一元道在现世的道场的时候了。到那时候，倒要看看一元道有没有祭出门中真身、归玄级数的老怪和我拼杀的勇气。”
即便如一元道这般算的上是仙道大派的宗派中，真身级数的老怪也是门中顶级战力，有那么几个就不错了。若是损失了一个，那就是元气大伤。
至于归玄境界老怪，除非到了宗门彻底消亡的紧要关头才会现身，寻常即便是被人打上了山门，都不为所动。
即便愿意破关出手，只要许七暂时没有彻底灭亡一元道的意图，又有哪个离着长生只差一步的归玄修士，愿意和“九阳老妖”这样的凶妖交手？
到了这个境界，在乎的就不是名声，而是只差一步的长生了。
赤阳子师兄弟三人当日不过金丹修士，却为了要自身扬名，挑战不知深浅如何的九阳老妖。这是因为他们暂时还没有一步长生的资格，性命才能轻易抛却。
换个元婴修士来，在不清楚许七这“九阳老妖”这一世修为的情况下，只要许七不杀上门去，那是绝不会主动招惹许七的。至于这种冒着性命风险，挑战“九阳老妖”只为扬名的事情，除非少数的几个疯子之外，没什么元婴级数以上的修士会去做。
修士修炼，求的毕竟是长生。离着这个目标越近的，便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肯犯险。
一路走来，这些事情许七看的清楚。知道自己一日没有展现灭亡一元道的意思，一元道中即便有真身、归玄级数的高手，也不会轻易出手对付自己。
正在此时，许七便听万灵山上方的高空中传来一个滚雷一般的声音。
“九阳妖尊何在？我来挑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