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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高飞     踏仙斩神txt下载     踏仙斩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苦功

    许七正在推演九毁鬼王传下的法门,此刻听九毁鬼王招呼,便收住了心思。

    看了看那阵法中的击影尺,见击影尺并无半点反应,许七向九毁鬼王问道:“当真现身了?”

    “错不了的。”九毁鬼王“哼哼”的笑了两声,道:“从五百里外而来的,进入我元神感应的范畴之内,这才被我发现了踪迹。”

    “境界倒也不差,成就了元婴……哈,怪不得这几人要隐藏行迹,寻找他的踪迹,想来该是被他给盯上了,心中畏惧啊。”

    同为元婴修士,百鬼窟中元婴修士的战力却要比其他宗门的高上数筹。一来是因为百鬼窟中的手段凶残狠辣,利于争斗拼杀。祭炼法宝时,也不择手段,怎么能够练就强横的法宝,就用怎样的手段,没那许多顾及。

    另一个愿意,就是因为百鬼窟中的碾压、厮杀实在太多。能在这些厮杀中生存下来,一路修炼到元婴境界的,都自有出彩的地方。寻常仙道宗门的修士与之相比,单单是厮杀经验就少了许多。

    若说是那元婴境界的百鬼窟修士,紧咬着这一行人不肯罢休,追杀而来,那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许七看了看那击影尺,仍不见击影尺上有什么变化,微微摇头道:“这击影尺却没个动静……是那人在击影尺感应范围之外的缘故?能感应到小世界中的你,却感应不到五百里外的他,这击影尺还真是有点古怪。”

    “倒也不能这么说。”九毁鬼王道:“这方小世界介于虚实之间,又在他们身旁,相比而言算是离得极近的了。相比之下,五百里外藏身的百鬼窟门人,离得可是极远了。”

    虽然给出了个说法,但九毁鬼王自觉这个说法也不够完整,摇了摇头:“到底是怎样,将那击影尺夺来看个分明就是了,何必猜想。”

    “也是。”许七点点头,向九毁鬼王道:“鬼王多多注意那人的踪迹,看看那人来到什么距离,这击影尺才能给出反应。”

    不用许七提醒,九毁鬼王也会留心这件事情。

    元神感应之中,那个百鬼窟元婴修士掩藏了气息、行迹,借着遁法一路疾行,向这座城池而来。

    九毁鬼王将他的遁法看的清清楚楚,难得的笑了笑,低声道:“百鬼夜游遁法……倒是肯下功夫。”

    许七闻言道:“竟然修炼了这遁法么?倒也真是肯下功夫。这遁法,虽然神妙,但修炼起来当真不易。”

    九毁鬼王传给许七的《百鬼秘典》里,遁法部中就有百鬼夜游遁法的记载。许七推敲过这遁法,推演了一番,便不再去看。

    这遁法修成之后,身如鬼魅,穿山而行根本不在话下。有形之物,都阻拦不住,闪身便能闯过。有形之物,也不能将之损伤,唯有剑光、罡煞一类能对其稍稍有些伤害。

    创立这百鬼夜游遁法的百鬼窟前辈,曾以此法深入地底,穿过地核,而后又破地而出,才知道脚下这土地、大陆是一个巨大的星辰,和日月并无区别。

    发现大地是星辰这一点,并不怎样,神通广大的修士以元神云游,反观自己立身所在之地,早就知道脚下大地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百鬼窟中的那位前辈用这办法见证大地的真容,倒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意思。

    但不借法宝,以遁法穿过地核,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手段。

    这遁法有许多妙用之处,与人交手攻杀时用这遁法,都有几分攻杀之能。这也算是百鬼窟法门的特点,不管是什么手段、法门,都往攻杀拼斗上下一番功夫,和其他宗门有极大的不同。

    但这遁法不仅修成艰难,更有一个极大的限制,那便是只能在夜晚运用。若是烈日当空,太阳真火极为旺盛,这遁法虽然能够运用的出来,却没了穿梭来去如同无物的神妙,本身更会被太阳真火炙烤的十分难捱。

    但等金乌西落,玉兔东升,夜幕降临,用这遁法便是如鱼得水。

    这遁法虽然有些鸡肋的嫌疑,但却是另一道法门的入门基础。

    那法门,名为《夜游天子》。一旦修成,一身可化百数,当真有巡游天地,掌管一切之姿。

    只要是入夜,即便百身皆死,也能立刻复生,力量、手段都不打半点的折扣。若是白日死了,那等到入夜,也就能立刻复生。

    但这法门的入手,唯有百鬼夜游遁法一条路可走。偏偏这遁法还极难修成,即便能够成就,离着能够修炼《夜游天子》的境界还差的极远。

    曾经有人做过这一道的尝试,但终究是熬不住时日,终究放弃。

    不是在这一道上有极大的苦心,愿意痛下功夫,又耐得住寂寞的,便没半点修成的道理。

    九毁鬼王说这百鬼窟门人肯下功夫,倒也说的中肯。

    言语之间,那百鬼窟修士行过二百里,距离这城池只剩三百里远近。

    正是此时,阵法当中虚浮着的击影尺上,猛的闪出一阵耀眼光芒。

    击影尺一转,其中一段笔直的指向一个方向,不住晃动,如同为人直路一般。

    六个五阳道修士,一起睁开双眼。

    那两个元婴修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点头道:“不错……正是百鬼窟的恶贼!”

    众人以阵法将神魂感应之力链接在一起,感应的范畴大,也更为清晰。

    那人飞遁前来,看起来是隐藏了踪迹,气息,但在神魂修士的感应之中,却是极为显眼。

    他隐藏行迹的手段,用来瞒过没有修为的常人还差不多。

    “诸位……”

    青年人看看众人,双手一合一翻,手中多了一张金光灿灿的书页。

    书页上,金光耀眼,根本看不清到底写着什么。

    另一个元婴青年也是一样的动作,也将一张书页捧在手中。

    看看那四个地煞巅峰的同门,青年沉声道:“杀这恶贼,就在此时了。”

    “我等已经做好了准备,又有上尊赐下的法宝……击杀这恶贼,不是问题。各位,请放心。”

    看着众人,青年肃容,低声喝道:“五阳昭昭!”

    那四个地煞修士一起站起身来,脸上多少有几分悲壮豪迈之意,齐声道:“破魔诛邪,我辈天责!”

    向二人一拱手,这四个地煞修士鱼贯而出,各自驾着宝光,出了宅院。

    “五阳昭昭……”许七将六人之间的言语听的清楚,心中琢磨着这个口号,向九毁鬼王问道:“鬼王之前听说过五阳道的这个呼号么?我倒是头一次听,有点新鲜。”

    “从未听说过。”

    九毁鬼王脸上露出讥讽之色:“或许是新近弄出来的吧?嘿……五阳昭昭,嘿……破魔诛邪,我辈天责……嘿嘿,用来糊弄人去送死,还真是仙道宗门的拿手好戏。”

    虽然也是第一次听到五阳道修士说这样的言语,但九毁鬼王心中稍稍一想,便知道这样的对答口号大致是个什么作用。

    设计出这口号的人,本身或许只是想要激励五阳道中人,并无以此激发他人胸中热血,而后好让人为自己卖命的心思。但眼下看这局面,那两个元婴修士却是这样的打算。

    那四个修士推门而去,明摆着的就是要和那袭杀而来的百鬼窟修士交手。这两个元婴修士待在这里,又取出法宝,显然是要以同门拖延时间,或者将那百鬼窟修士引入圈套之中,而后再一下将之除去。

    四个地煞巅峰修士在一个元婴修士面前,实在没什么抵挡的能力,唯有逃命罢了那四人一去,是否有命活着回来,就只看运气如何了。若是运气好的惊人,或许才有那一线生机。

    这其中的心思、布局,实在让九毁鬼王颇为不屑。

    “他们要干什么,我不是很在意。拿自己的同门做炮灰,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许七根本就不将此放在心上,连不屑的功夫都不想浪费。

    真正让他关注的,是那两个修士拿出的金色书页。

    看着这东西,许七便立刻想起了唐左手中的那本书册。

    许七问道:“鬼王,能看出这二人手中书页上写了什么么?”

    “唔……”九毁鬼王以元神之力感应了一番,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倒是有些古怪了。我的元神感应之力,连这两个元婴小辈体内真气流转都能感应的清清楚楚,却无法感应到那两张书页的真容。”

    “书页上的金光中,有些十分古怪的力量。即便元神之力落去,也无法越过那重金光中的力量。”

    “嗯……”许七点了点头,心中立刻有了把握:“这我就放心了。”

    九毁鬼王望向许七,不知道他话中所指的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可能?必然是降世真仙传下的东西啊。”许七摊了摊手:“之前就曾见过这一类的,只是看起来比这两个书页更有气势一些。刚才还不能确定,鬼王的元神之力都不能看清真容,也就能够确定这东西的来路了。”

    说着,许七又微微摇头:“真是舍得啊……那个降世真仙,手中到底有多少宝贝可传?他的本尊若不在元妙界中,又是用怎样的手段,将这些东西一一传下的呢?嘿……”

    “哼……”九毁鬼王道:“或许就是在你根本不知情的时候,那降世真仙悄悄降临在这方世界中了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千古名篇

    这个可能,许七先前不是没有想过。

    若说五阳道在连接白玉仙庭和元妙界的通道之外,找到了和孙乘云沟通的办法的话,许七也不会觉得怎样。

    降世真仙的手段不是寻常能够揣测的,即便是贬谪自身,本身都降临人间的谪仙,对力量的理解也不是寻常修士能够与之相比的。以别的什么手段联系到五阳道人,发号施令,传授功法,也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以许七现在的神魂修为,如果有必要,一样可以以天魔的变化为根基,向方圆百里之内的任何一个人施展“入梦”的手段。

    梦境之中,许七要做什么形象都没问题。假托神仙降临、先辈托梦,与许七而言都没有半点难度。

    虽然相隔了一个世界,但如果孙乘云真的要做这样的事情话,以他的手段而言,也不算是难事。

    五阳道崇拜真仙,几乎将真仙视作信仰。孙乘云若是用“入梦”一类的手段,在修士的脑袋中显现,想要让五阳道修士听之从之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但传下法宝一类的东西,就不是入梦这样的手段能够办成的事情了。

    法宝一类都是实物,岂能通过梦境送到五阳道修士的手中?

    非得是有一个能够让物质通行的通道,才能做成这样的事情。

    若孙乘云还有真仙的实力,做这件事情自然难不住他。如今他是谪仙,实力相比真仙境界时低了不止一线,一个人独力做这件事情是有些为难之处,但在许七看来,他也能有这样的手段。

    至于孙乘云已经降临人间这一点,许七是根本不信的。

    如果孙乘云已经能够随意降临元妙界,此时此刻,他该是元妙界中最为夺目的存在,早将元妙界搅的风波不休波澜起伏了。

    但是此刻,处于风波正中的却是五阳道。

    虽然不知道五阳道到底是如何从孙乘云中得到法宝的,但从眼下的局面来看,孙乘云必然是没有真正踏足元妙界。

    摇了摇头,许七道:“这一点不用去多说,那个降世真仙眼下就在元妙界的可能,小的可以直接忽略不记。”

    “等将这两人擒杀了,抽取了生魂,想要知道什么不就都知道了?”

    九毁鬼王颇为不解许七的思路,不知道他为何要耗费这个功夫:“何必苦耗心思去琢磨?”

    许七连连摇头:“即便抽取了生魂,也未必能够知道啊……那降世真仙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抽取生魂未必有效。”

    之前那些在九天仙府中绞杀许七的通明界修士,个个都和孙乘云有关。许七将那些门派的精英尽数杀尽,抽取了生魂查看记忆,却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些人的记忆中都有空白,隐去了最为关键的记忆。也不知道是孙乘云做了什么手段,才能让那些人的生魂在被抽取的同时,洗去想要隐藏的东西。

    孙乘云之前就用过这样的手段,如今若说在五阳道修士身上用这手段,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那……”看看那两个修士,九毁鬼王眼中磷光闪动了一番,“嘿”的笑了一声:“我也有许多不用抽出生魂,就能将人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手段。以这些手段逼问他们,应该能有一些成效。”

    “嘿……”双眼中磷光山洞,九毁鬼王道:“已经打起来了。”

    元神感应中,那四个五阳道修士已经和那袭杀而来的百鬼窟修士交上了手。

    就在这城池的上空,五人斗成一团。四个地煞修士面对一个元婴高手,实在是没有多少对抗的能力,唯有穷尽全力避其锋芒,而后在一点喘息的时间内回击。

    只是他们的回击,在元婴修士眼中实在是软弱无力,稍稍出手,便将攻势击溃,反过来展开一番凶狠袭杀。

    也是这四个地煞修士不断游斗,没有和那元婴修士做正面交锋。否则,四个地煞修士一个照面的时间内就要被元婴修士击杀。

    四个地煞修士在元婴修士的攻势下且战且退,不断往这两个元婴修士所在的民宅靠近。

    “玉骨剑啊……玉骨剑。”

    九毁鬼王注视着双方的争斗,时不时的为许七说两句局势、手段。

    看到那元婴修士取出一柄骨剑,九毁鬼王点了点头,言语中有些赞赏之意:“炼成一柄玉骨剑,说简单,那是极为简单,杀上三十六个元婴也就是了;说难,那也有极大的难处,每炼成一分都要在生死之中走一遭,是刀尖攒血才能攒下的一件法宝。”

    元婴修士的境界虽然相同,实力却能分出极大的高低来。

    玉骨剑的炼成,需要三十六个元婴修士。这被杀死的三十六个元婴修士本身的强弱高低,决定了玉骨剑的成就如何。

    若是求快不求精,杀三十六个依靠外力、外物成就的元婴修士也就是了。若要成就一等的玉骨剑,那每一个用来炼制玉骨剑的元婴修士,都得是精挑细选之后才确定下来的。

    和这样的元婴修士做生死搏杀,的确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玉骨剑的炼制方法,九毁鬼王传下的秘典中有详细的记载,许七心中清清楚楚。

    此刻听九毁鬼王说起玉骨剑,许七觉得有些耳熟。

    在从那秘典中看到“玉骨剑”的名目之前,许七便已经见识过玉骨剑了。此时再度听闻,心中顿时有了些别的想法。

    “鬼王,那人是不是……”

    许七正要询问鬼王,却隐隐约约听到了百鬼窟修士和四个五阳道修士交手的声音。

    五阳道修士的呼喝声中,一个怪异、张狂的“呜哇哈哈哈哈哈”笑声显得十分不同。

    “嘿,这真是……”微微摇了摇头,许七不再去问九毁鬼王。

    九毁鬼王看看许七,问道:“你要问什么……看你的模样,似乎认识这人?哈……原来还是旧相识。”

    “旧相识是说不上,但若说认识,也算是认识吧。”许七点了点头,道:“这笑声太别致了,认不错的。”

    那两个元婴修士,显然也听到了双方争斗的声音。二人也不言语,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对着面前的金色书页,低声诵念。

    自他们口中而出的,并非这个世界的的语言。

    九毁鬼王虽是见多识广之辈,但听这语言也根本听不明白。

    “这是……”九毁鬼王听了几句,摇头道:“听不明白,从未听过这样的语言……但即便听不懂,却能听出一股激昂慷慨之意。”

    “哼……”

    许七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能听的明白。”

    从那二人口中所出的,正是千古名篇《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一字一句从那二人口中而出,其中带着一股难言的力量。

    九毁鬼王虽然听不懂二人到底在诵念什么,却也听出了一股激昂慷慨之意。

    而在许七听来,其中则是一股杀气!

    扑面而来的杀气!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喝!”九毁鬼王忽然惊叹了一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那四人……一瞬间强了极多!”

    他眼光毒辣,看修士的修为、手段、战力实在没半点难度。更别说元神观照,通明一切,战局中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在这两个元婴修士诵念的同时,那四个地煞巅峰修士的战力拔高了极多。

    隐隐有将战力突破到元婴境界的架势!

    每个境界,都有应有的战力。或高或低,但终归有个高低限度。

    高出这个限度的战力,便是更上一重的境界的战力了。

    元婴修士有怎样的战力,地煞巅峰又有怎样的战力,九毁鬼王心中清楚的很。

    若说与人交手时,破开了一直以来横着的关节阻碍,临阵晋升境界之类的事情,并不是没有过,只是极为罕见罢了。

    但若说与人交手时,境界不变,战力却节节拔高,要突破眼下境界的限度,那可当真是从未听闻过的局面。

    战力和境界之间的关系,如同水和水桶。

    战力要高,先要境界够高!

    境界不变,如何拥有更高的战力?

    眼下,四个地煞巅峰的五阳道修士境界不变,战力却在节节拔升!

    法术、手段中的力量,剑光的精粹、威能,都是实实在在,能够眼见的东西。

    这些东西综合起来,就是修士的战力。

    所谓的“战力”,是实实在在可以看到、把握的东西,真实不虚。

    以元神修士的通明元神来看,绝无看错的道理。

    正因如此,九毁鬼王才会如此的意外和震惊。

    那两个元神修士的吟诵,并未停下。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吟诵声中,四个地煞修士的战力节节拔升!

    地煞境界和元婴境界之间的差距,已被破开。

    此刻,那百鬼窟修士面对的不再是四个地煞修士,而是四个元婴境界的修士!

    以一人之力,抗击四位元婴修士,可谓杀机滚滚。

    而那四个元婴修士的战力,并未停顿,仍旧在节节拔升。

    战力提升的速度并未稍慢半分,似乎没个终止停歇,非要将四人的战力提升到至高绝强的地步,才肯罢休!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见绝鬼

    “鬼王,等不得了……”

    那两个元婴修士在诵念之间,面色不断变白,诵念的也愈发艰难了起来。

    似乎他们的诵念在不断的消耗他们本身,即便元婴修士,也难以支撑的住。

    这样的消耗,换来的回报绝对不小。

    许七虽然不知道战况如何,但看九毁鬼王眉头紧皱的模样,也知五阳道四修士和那百鬼窟修士之间的争斗起了变化。

    一句招呼,许七将九毁鬼王的心思暂时从战局中扯开:“先将这两人擒下,如何收拾那就之后再议。眼下这局面,恐怕是等不得了。”

    “的确如此。”

    鬼王一点头,看着那两张金纸,眼中磷光闪动的更激烈了数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手段……你不是能听的明白么?待我擒了这二人,夺了这两张书页,你来琢磨琢磨如何运用!”

    话音一落,两道磷火从鬼王、许七身上同时升起。

    磷火转动,二人便已出了这虚实之间的小世界。

    宅院的房间中,两个元婴修士正在不断诵念,却见身旁突然显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来的没有半点预兆,两个元婴修士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阵法中的那击影尺,瞬间转动,笔直的指向了其中一人!

    “百鬼……”

    其中一个青年惊叫了一声,话还没说完,便见重重鬼影扑面而来!

    鬼影一落,立刻顺着青年的七窍涌入,将七窍填塞,而后攻入修士体内各个窍穴之中!

    鬼影落入窍穴之中后,立刻便将之截断、封闭。窍穴和窍穴之间,再不能流通半点力量。

    他那百炼的元婴,被死死困在丹田中。周围的所有窍穴、经脉都被不断怪叫的恶鬼占据,元婴根本无法动弹。

    七窍都被恶鬼堵塞、占据,窍穴也被封闭起来,神魂的进出之路都被断绝。这样一来,这修士的神魂也无法脱离肉身。

    另一个修士,连话都没能说出口,便变得一连呆滞。

    现身的同时,许七便运用六欲天魔,攻入了这修士的本心之中。

    六欲幻象一落,顿时便将这修士的本心封闭在幻象之中。幻象转动,并未刻意攻杀,但只要许七不想让他清醒,他的本心意识就要在幻象中不断打滚,无法自行脱离。

    许七和九毁鬼王刚一现身,便各自制住了一个元婴修士。

    九毁鬼王看看那一连呆滞的元婴修士,又看看许七,点头道:“手段不错。”

    在他看来,许七有这样的手段根本不足为奇。若说他连个元婴修士都无法一下制住,无法应对,那才是真正让九毁鬼王觉得出乎意料的事情。

    “鬼王过誉了。”许七不以为意,道:“你的手段也很妙。”

    两个元婴修士被制住,诵念声也就停了下来。

    九毁鬼王稍稍感应了一下外边的争斗,摇了摇头,“嘿”的笑出了声:“这战力升的是快,落的也不慢啊。”

    那四个地煞巅峰修士身上的元婴战力,随着诵念声的断绝而消失不见。

    他们的战力拔升时是节节上升,回落时,却是瞬间落下,毫无半点跌落的预兆。

    生死争斗中,真气、法力稍稍运转不灵几分,或许就是生死分别的缘由所在,更别说这战力毫无预兆的下跌了。

    那四个修士围攻百鬼窟门人,以四对一,已经取得了一些优势。他们心中也有依凭,争斗时是愈发的有把握。

    如今战力猛的下跌,压制百鬼窟修士的局面却还没变。只是种种手段中的力量,瞬间跌落到了地煞境界,想要再压制那百鬼窟修士已经没了半点可能。

    “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张狂的大笑传来,片刻后,只听四声惨叫接连传来。

    这四个地煞修士的战力跌落到真正的境界后,面对这手段尽出的元婴修士没半点对抗的能力,甚至连逃命都不能。

    也是他们压制这元婴修士压制的太狠,逼得他将所有心思、力量、法门都拿来对敌,可谓是根本尽出。正因如此,四人战力暴跌的时候,迎来的就是那元婴修士穷尽一身所能的强绝攻势。

    若是没有这一番极为凶狠的压制,没有将元婴修士逼得手段尽出,这四个地煞修士或许还能多活一时半会。若说逃得一条性命,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的事情。

    如今,却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死的不能再死了。

    出了小世界,许七的神魂感应也恢复了正常。将神魂一扫,便知这元婴修士正是自己的相识。此刻杀了四个地煞修士,正待离开。

    “请下来一叙吧。”许七声如滚雷一般:“如此就走,可不是个局面。”

    半空中,绝鬼微微一愣。

    他自然认得说话的这个声音,只是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他本待将这四个战力波动起伏的厉害的五阳道修士杀了便走,不在这个城池中多留,却没想到那人此刻竟然也在此地。

    “唔……哈哈哈哈!好!”

    绝鬼应了一声,将遁法一落,便落在了声音传来的那宅院中。

    穿墙而入,却见房中坐着两个穿着五阳道服饰的修士,一个一脸呆滞,一个一脸惊恐。

    许七和另一人站在一旁,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许先生,这是……”

    看看那两个五阳道修士,又看看许七,绝鬼问道。

    许七和五阳道是没什么合作的可能性了,这一点绝鬼心中十分的明白。但如今这样的局面,他也实在是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绝鬼问起,许七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元婴修士,道:“绝鬼先生刚才和那四人争斗时,那四人的战力起了波澜,是吧?正是这二人所致。将这二人暂时困住,让他们施展不了手段,绝鬼先生和那四人的争斗也就更公平了。”

    “哦……”绝鬼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样说来,是许先生从中出手了……多谢,多谢。”

    看看许七,绝鬼皱眉问道:“许先生此刻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这却怪了……我并未发现许先生的踪迹。”

    绝鬼这话问的有些古怪,许七反问道:“绝鬼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哼……你一口一个先生,倒是十分给他脸面。绝鬼,绝鬼……哼哼,该是横山老鬼的旁系再传里出的弟子吧?”

    不等绝鬼言语,一旁的九毁鬼王冷冷的说道:“论起辈分,也称得起一个‘先生’?你叫他一声徒孙,都算是给了横山老鬼面子。”

    转向绝鬼,九毁鬼王扫了他一眼,双眼中磷火不住的跳动:“你也真是好大胆,竟然也敢应……嘿嘿!”

    那眼光在绝鬼身上扫过了一遍,只让绝鬼觉得周身发寒,心惊肉跳。

    说话这人言语平淡,听起来并无杀机,但绝鬼偏就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头凶兽的嘴边。只要凶兽一张嘴,连杀机都不必起,自己的性命就交代在这了。

    心里猛的抖了抖,绝鬼强行鼓起勇气,看着那白衣年轻人:“这位前辈,这位前辈是……”

    他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只是不敢确认。

    “哎呀……我终究不算是百鬼窟的在册弟子,甚至都不能算是你的真正弟子,这辈分论不论的又有什么干系呢?”

    许七听九毁鬼王呵斥绝鬼,笑呵呵的劝解了他一句。

    绝鬼向九毁鬼王请教名讳,九毁鬼王却对他颇为不屑,冷哼了一声,根本就没个言语。

    这也是看在许七一番言语的面儿上,否则此刻就不是冷哼,而是该下杀手了。

    许七一笑,也不让绝鬼冷场,指着一旁的九毁鬼王,为绝鬼介绍:“啊……倒是忘了为绝鬼先生介绍。这位,就是九毁鬼王了。”

    “鬼王,”许七招呼九毁鬼王一声,指了指绝鬼,向九毁鬼王道:“这是绝鬼。之前我遇到了一些麻烦,被五阳道的人困住了。幸亏是绝鬼先生帮忙,我才能够脱身而出。”

    看看目瞪口呆,如同被六欲天魔困了本心意识的修士一般呆滞的绝鬼,又看看一旁的九毁鬼王,许七微微皱眉:“你们同是百鬼窟中人,即便不认识,也该是见过的吧?鬼王你就不说了……绝鬼先生难道不认得九毁鬼王么?”

    “见……见过九毁宗师!”

    绝鬼恍若未闻,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当下便要跪下行礼。

    元神宗师,九毁鬼王!

    可谓是百鬼窟中宗师一流里的最强者!

    虽然只是相差了一个境界,但绝鬼心中实在是太清楚,和一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几乎是云泥之别!

    对这样一位宗师下跪叩拜,绝鬼根本不觉得有半点问题。

    甚至,在他心中还有几分的荣幸。

    九毁鬼王平素都不在百鬼窟中,自立了山门。除了亲传的弟子之外,谁能得见?若是轻易打扰,必然要被打杀,难有活路。

    百鬼窟的元婴一辈中,又有几个能有面见九毁鬼王的机会?

    今日相遇,至此还未被杀死,可谓殊荣了!

    “免了。”

    九毁鬼王淡淡的一句话,也不见有半点动作,那要跪下行礼的绝鬼便立刻跪不下来了。

    扫了绝鬼一眼,九毁鬼王道:“你帮过他,这很好。跪拜行礼就不必了。”

    “先前靠他一番言语,你得了一条命;如今我知道你帮过他,那我就该谢一谢你。”

    “说吧。”九毁鬼王眼中磷光闪动,看着绝鬼:“你想要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达成心愿

    绝鬼支支吾吾的:“应,应该……应该的。怎敢,怎敢让九毁宗师道谢呢……”

    在邪道中,出身百鬼窟的绝鬼也算是一号人物。平素行走,寻常修士哪个能心中没半点忌惮?又何曾见过他这样的姿态?

    即便是其他宗门中的元神宗师,见了绝鬼也都觉得有些头疼。一是因为他的出身,二是因为这绝鬼的修为、战力在元婴中也是拔尖,很有些手段,想要轻易打发了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但在九毁鬼王面前,绝鬼全无平日的半点气势。

    在九毁鬼王面前拿什么架势、气势,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在九毁鬼王这位宗师人物面前,又有什么架势、气势可拿?

    绝鬼支支吾吾的,倒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跌面子的。

    换了是旁人在此,未必能将这场面应付的更好。

    “支支吾吾,十分不爽利。”

    面对绝鬼,九毁鬼王也无面对许七的那副模样。

    他和许七虽然有个传授法门、功法的事情在,但从根本来说,二人是平辈论交,不分高下尊卑。许七也颇得九毁鬼王青眼,对他自然和对旁人不同。

    绝鬼虽然也算是元婴境界中的一号人物,但在九毁鬼王看来,实在不是什么一等人物。更别说绝鬼本身还是百鬼窟的门人,本身便和九毁鬼王有尊卑之别,又怎么会像看待许七一样看待绝鬼。

    眼中磷光闪动,九毁鬼王不轻不重的说了绝鬼一句“不爽利”,而后道:“我要拿你什么东西,你做不得主,我要拿就拿,哪管你什么意思?我要给你什么东西,你就做的了主么?我要给,你就拿着。”

    “给你,你不接……”九毁鬼王话中稍稍的带出了几分杀气:“那就是以为自己能违逆我的意思了?哼哼……”

    九毁鬼王的这个逻辑实在古怪,跟常人做事全然不同。但站在九毁鬼王的角度上去琢磨,他有这种做事逻辑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人生死,把握于一心之间。时间长了,于旁人生杀予取而旁人只能接受这种局面,就已经成了习惯。从根本上,九毁鬼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将这种做法变成应对任何局面的逻辑,也是正常的事情。

    “哎呀,鬼王……”

    看着绝鬼进退不得,许七只能来打这个圆场:“我还真没见过,要用刀逼人拿好处的局面呢。你本是好意,又何必如此呢?”

    “唔……”九毁鬼王应了一声,扫了绝鬼一眼,对许七道:“他做事太不爽利,全无决断。这样的人,出了百鬼窟去混世,多半也是给百鬼窟丢脸。放在平常,嘿……哪儿会留着他日后给百鬼窟丢脸?”

    九毁鬼王话中是没多少善意,但方才那真真正正针对绝鬼而起的杀意,此刻已经消退了许多了。

    “我得说个公道话,这一点,还真是鬼王你想错了。”

    许七摇了摇头,道:“我当日破局时,这位绝鬼先生一人和数个元婴修士对峙,让他们根本不敢言语,更不敢动手。这样的气度、架势,于百鬼窟没半点损伤之处,倒是能助长百鬼窟的名声。”

    百鬼窟的名声,在其他的宗门、修士看来自然是恶名,但这却正是百鬼窟修士想要的。在百鬼窟的修士看来,其他的宗门明里暗里说百鬼窟凶残,骂百鬼窟修士行事霸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心中的畏惧忌惮,以及那不敢和百鬼窟正面交手,全面开战的软弱。

    若真不忌惮百鬼窟,也有和百鬼窟全面开战的能力,不早就来围剿百鬼窟了?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言语?

    因此,旁人视作的恶名,于百鬼窟修士而言却十分的受用。

    “果然如此?”九毁鬼王扫了绝鬼一眼,点了点头:“这样说来,倒也不算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这话听着或许刺耳了一些,但若是的知道九毁鬼王是如何将旁人视作废物的,被这样评价的人心中总能舒畅不少。

    被他收入门下的无魄,论天资,论修为,论进境,即便不说天才,但也算是一流。但这又如何?一件事情做的差了,便在九毁鬼王眼中沦为彻彻底底的废物,被九毁鬼王亲手抹杀。

    这么比较起来,就知道九毁鬼王到底有多苛刻。他眼中的废物,和旁人眼中的废物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

    “至于绝鬼先生想要什么东西么……”

    许七看看绝鬼,向九毁鬼王道:“我倒是知道一些的。却不知道鬼王你能不能给?”

    “你知道?”

    看了许七一眼,九毁鬼王实在拿捏不清楚他心中在想什么,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说出来,我自然能给。”

    如果是对绝鬼说这话,九毁鬼王不必加上一个“力所能及”的谨慎。想那绝鬼,也不敢对九毁鬼王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若他真是这么做了,九毁鬼王也不介意送他去死,让他下一世好好学明白做人的道理。

    但面对许七,却不能如此。不加个小心的话,谁知道许七要替绝鬼要什么?

    “这一点鬼王放心,肯定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许七扫了绝鬼一眼,绝鬼也正看着许七。

    他听许七言语,也大致猜到了许七将要说什么,只是不敢确定。此刻看着许七,不敢说什么言语,只能期待许七能懂得他眼神里的意思,不要将他心中所想的那件事情说出来。

    许七视若无睹。

    “事情呢,十分的简单。”

    指了指一旁的绝鬼,许七道:“这位绝鬼先生一直仰慕鬼王,想要拜入你门下,听你教导,但却一直没这个机会。也真是机缘巧合,如今你们两个竟然真的遇到了。”

    “既然如此。”许七一抚掌,望着九毁鬼王:“你就帮绝鬼先生达成这个心愿?”

    看着眼中磷火跃动的鬼王,许七道:“我可向鬼王保证,这位绝鬼先生做事霸道,手段狠辣,但还有许多心思,并非一味的蛮横。这样的行事作风,于鬼王你而言也真是良才美玉,只要稍稍教导一番,日后一定能够有所成就。”

    绝鬼此刻已经连抬头都不敢了,更别说做什么言语。

    他的确很想拜入九毁鬼王门下,先前遇到许七时,甚至还动了杀死许七,效仿许七的路子的心思。只是如今一见九毁鬼王,被鬼王那一身气势震慑,心中的那点想法和勇气也就被冲去了九成。

    此刻说要拜入九毁鬼王门下?只怕鬼王只会说一句“废物”,而后将自己炼死。

    他自己自然是不敢提这个话茬,也不敢让许七去提及这一节。

    如果被九毁鬼王听了,九毁鬼王或许会觉得这是一个需要处理掉的麻烦。

    有麻烦在,九毁鬼王会如何处置?

    以鬼王的行事作风,必然是将麻烦的根源——也就是他绝鬼自己处理掉。

    到那时候,一条性命可就此交代了。

    事实上,绝鬼心中已经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对这位许七许先生起过那么一点杀机,所以眼下这位许先生要借着鬼王的手,将自己杀了?

    这可真是冤枉。自己心中的确是起了一点杀机,这是不错,但那一点杀机之后便不复存在,更没真正做过什么针对这位许先生的事情啊!

    何必如此?

    但转念一想,这也算是符合被九毁鬼王看好的人,应有的心思、路数。

    敢对我起杀机?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哪怕立刻挥去,哪怕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过,日后也要因为这一点杀机,将你杀了。

    这样的霸道心思,狠辣路数,放在旁人身上自是显得十分狂妄,甚至有狭隘之嫌。但若说九毁鬼王看好的人身上有这样的心思路数,旁人也会觉得这才是那人应有的模样。

    不霸道,不狠辣,九毁鬼王又怎么会看的上眼?

    “你是说,让我收下他,做我的门徒?”

    九毁鬼王看了看绝鬼,想了想,点头道:“嗯……破个例,倒也无妨。”

    “鬼王,你可别答应的这么爽利。”

    许七看九毁鬼王将事情答应的这么爽利,脸上不仅没半点喜色,反而皱起了眉头:“我来猜一猜你的心思……你是不是想将他收为门徒,达成了他的心愿,而后立刻将他杀了?”

    “他的天资,连无魄都不如,留他作甚?”

    九毁鬼王也不反驳,道:“再者说,拜入我门下,那就是我的门人弟子。我要杀他,难道还杀不得了么?”

    显然,许七所言正对他的心思。

    许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知道你答应的这么爽快,肯定是另有一番琢磨。”

    九毁鬼王做事的逻辑,许七也算是把握的比较清楚了。

    以天资论,无魄的天资是要比绝鬼更强的,所以无魄才有拜在九毁鬼王门下的机会。若是绝鬼拜入他门下,九毁鬼王又哪儿有容他的道理?即便绝鬼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更没来得及犯错,单是“天资不足”又拜入九毁鬼王座下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九毁鬼王对他动手了。

    摇了摇头,许七道:“我并非说你一定要收他为徒,绝鬼先生心中所想的,也不过是受你交道,让你点拨一番罢了。你不想收他为徒,也绝不勉强,稍稍点拨他一番总是无妨的吧?”

    “嘿嘿”的笑了两声,许七道:“鬼王,你方才不是还赞赏他,说他是个能下苦功的人么?天资虽然不足,但能下苦功,多少也能补足一些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前因后果

    听许七这么说,绝鬼抬起头来,稍稍的看了九毁鬼王一眼。

    他心中有些激动。

    虽然知道九毁鬼王看不上自己的天资,但能得一句“肯下苦功”的称赞,自己在修炼一道上的功夫就算是没有白费。

    九毁鬼王扫了绝鬼一眼,摇头道:“若他天资一流,又哪里需要那些要下苦功的办法?修炼一道,如履平地,根本么没半点阻碍。苦功,苦功……嘿,天资不足,若还不耗费苦功弥补,那就真的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若非要我收徒,收入门下之后,就是他的死期。我门下,不收这等废物。”

    “不过,若只是点拨一番……”

    看看许七,又看看绝鬼,九毁鬼王道:“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天资天份,近乎朽木,难成大器。但稍稍做一些点拨,也还可以。”

    “绝鬼。”

    鬼王招呼了绝鬼一声,双眼中磷火跳跃:“我可以指点你一番,梳理梳理你的日后的修炼。但,我可先跟你说明白了,我指点别人的手段可不温和。”

    “若你日后觉得撑不住了,最好自己就走。若是撑不住还要死撑,结果自己死了,可和我没什么干系。你既然不是我的门徒,天资如何和我我关,我也不会非要杀了你。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绝鬼木木愣愣的,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这事情,成了?

    自己能够受九毁鬼王指点了?

    那位许七许先生,不是要借九毁鬼王的手来报复自己?

    绝鬼一颗心本来沉到了谷底,自觉难有生路。如今却听九毁鬼王愿意给自己一些点拨、教导,当真如生死一线上来回走了一遭似的。

    这巨大的落差,让绝鬼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缓不过神来。

    看绝鬼愣神,许七只能稍稍提醒他:“绝鬼先生……”

    “啊……啊!”

    猛的回过神来,绝鬼倒头便拜:“多谢九毁宗师!绝鬼虽然愚钝不堪造就,但也会尽力而为,不负九毁宗师半点心血!”

    绝鬼此刻心情激荡,言语时也没了那么多忌讳,倒是比方才言语时顺畅了极多。

    “嗯……倒是干脆利落了不少。”

    九毁鬼王点点头,受了绝鬼一拜,道:“指点你修为的事情,稍后再谈。有些事情,倒是要先跟你问个明白。”

    指了指身旁的许七,九毁鬼王道:“你都说给他听吧。”

    这种事情,九毁鬼王不乐意去耗费精神。更何况答应下了要指点绝鬼的修为,从此刻开始,就得做好准备了。

    元神转动,九毁鬼王自去探查绝鬼一身中的修为、法力,以及他修炼时在各个境界打下的根基。

    唯有将绝鬼一身的情况都掌握的足够清楚,九毁鬼王才能有一个最为适合绝鬼的办法。

    如果没有答应下来,那自是什么都不必去干。但一旦答应了,那就得将事情做的严谨认真,力求完美。

    这就是九毁鬼王做事的逻辑。

    暗运元神查看绝鬼,绝鬼并无半点知觉,浑然不知自身的一切都被九毁鬼王尽数看透。即便能够有所察觉,他也只能任由九毁鬼王探查,不能反抗。

    “绝鬼先生,有一件事情我得跟你问个明白。”

    许七看着绝鬼,问道:“你先前说没觉察到我在这个城池中的迹象,又说我此刻怎会在这里……我听的不是十分明白。”

    这一点,许七的确是没有琢磨清楚。他也不知道绝鬼是如何跟五阳道的这些人扯上关系的,对于绝鬼的言语,就觉得更加古怪了。

    “这件事情么……”

    绝鬼点了点头,知道许七是什么意思:“说来话长了。”

    略顿了顿,绝鬼道:“我本是要找几个五阳道中的人,寻他们的晦气,但却没能找到。那时候,正在云岭国附近,却听说云岭国中出了这么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就是有人在这城中杀了五阳道修士的事情了。”

    “无人知道做这件事情的人到底是谁,但在我看来,却极有可能是许先生你。元妙界中,虽然有不少宗派、修士都对五阳道没多少善意,但还不至于在人世城镇中当众杀人,直接说出‘崇信真仙,死路一条’这样的言语。”

    “另一点,也是因为这五阳道竟然在云岭国中大张旗鼓的收徒。之前见许先生时,许先生已经说过了其中的利弊,我和五阳道的修士之间更有些旧账,正要找他们门中的修士算账。如今,也没有坐视的道理。”

    “来这城中,一来是看看是否有什么痕迹,看我所想的是不是对的。二来,是看看云岭国中还有没有其他的五阳道门人,看看能不能循着他们,找到我要找的那几个人。”

    “现在看来……”绝鬼看看许七,问道:“之前的那件事情,应该就是许先生你……”

    许七点点头,道:“绝鬼先生想的不错,那件事情的确是我做的。”

    听许七如此称呼自己,绝鬼下意识的往九毁鬼王处看了一眼,却见九毁鬼王如同出神一般,根本没顾及这边的事情。

    绝鬼低声道:“许先生叫我绝鬼就好。”

    如今绝鬼受九毁鬼王指点,二人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绝鬼也不能打着九毁鬼王的名号为自己面上增光,但毕竟有了半分香火情分在。

    许七虽然算是被九毁鬼王收入门下的弟子,但绝鬼看的出来,九毁鬼王没将许七当作门人弟子看待,许七更没将绝鬼当作要毕恭毕敬对待的师尊对待。说是二人平辈论交,也不为过。

    听许七说“绝鬼先生”,绝鬼只觉得背后隐约有些发凉:这位许先生不介意,但那位九毁宗师就不介意了么?若他介意的话……自己哪儿有好场面?

    “称呼之类,不必太过重视。”许七点点头,也不坚持:“就依绝鬼你所言。”

    向许七递过去一个颇为感激的眼神,绝鬼道:“既然事情是许先生做的,可见我当时并没有想错。只是在我看来,许先生该是杀了人之后就离开了,没道理会在此地。今日却见到了许先生,当真是意外,还以为许先生本就在这城中,并未离开。”

    “去而复返。”许七道:“之前在这城中杀了人,五阳道该有些反应。我也想要看看,五阳道会做出怎样的回应来,今日便和鬼王一起来看个虚实。不想,却看到这城池冷清,闭门闭户,有心看个分明,便暂时隐藏起来了。”

    看看绝鬼,许七问道:“这城中这样的局面,该是和你有关系吧?”

    “许先生说的对。”绝鬼点头道:“因在这城中杀了几个五阳道的修士,手段用的狠了一些,便惊了这城中的寻常百姓。这样一来,倒也方便我做事。否则熙熙攘攘的,和五阳道修士争斗起来,总会有些波及。”

    许七问道:“五阳道的这些人,又是怎么跟你扯上干系的?”

    “原本该是和我没什么干系的。”

    绝鬼说道:“我来这城中,想要看个分明,却见到这城中来了五阳道的修士。其中有一个见过我,认出了我的行迹。”

    “说起来,这就是过往故事了。多年之前,我曾杀了一个五阳道中下山行走的修士,杀了他之后,也不能再战。和他在一起的另有一人,我也无力追杀,只能任由他逃跑了。”

    “不想,多年之后却在这里遇到了。”

    “他隐瞒了同行的人,找我交手,想要报仇,但修为实在是稀松平常,只是地煞巅峰。一番争斗,便被我杀死了。”

    “杀他的手段用的凶狠了些,惊动了旁人。那些人不肯罢休,来和我交手,也都被我一一杀了。”

    “他们不想罢休,我也不想罢休,还想顺着他们将那几个和我有旧怨的五阳道修士引出来。于是,便在这城中和他们交手了数次。”

    “这些五阳道修士想要离开,也被我截杀了一次,又回到了城中。我的本意,是让他们求援,引来更多的五阳道修士,然后再由我半路截杀。一个个杀过去,总能将和我有旧怨的五阳道修士引出来。”

    听到这,许七点了点头:“围点打援……这计策不错。”

    “许先生……说什么?”绝鬼听的不太明白。

    “啊……”许七摆了摆手,“没什么……你继续说。”

    “之后也就没什么了。”绝鬼摇了摇头,道:“那四个地煞修士,是我所知道的最后四人。将他们杀了,等同杀绝五阳道此次派出的人,五阳道一定会有所反应,我只要在城外等就是了。”

    看着眼前那两个被制住的元婴修士,绝鬼微微皱眉,道:“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两个隐藏在暗处的元婴修士。”

    许七挑了挑眉毛,问道:“你之前不知道这两人的存在么?”

    “不知道。”绝鬼道:“若不是许先生之前叫住了我,我还以为已经将这些人尽数杀了,要去城外等候那些赶来救援的五阳道修士了。”

    许七问道:“这些五阳道修士来这里的时候,你可见过?难道没见到这二人么?”

    绝鬼道:“这些五阳道修士来的不如我早,他们入城,我看的清清楚楚。其中并无这两个元婴修士……想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隐藏了自己的行迹。”

    “如此……”

    许七点了点头,将事情前后梳理了一番,向绝鬼拱手称谢:“真是多谢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无迹可寻

    听绝鬼将事情说了一遍,许七稍稍梳理,就将这件事情梳理出了个大致的眉目。

    这些五阳道修士的目标并非绝鬼,绝鬼涉入这件事情中,可谓是机缘巧合。若说这些五阳道修士的真正来意,只怕还是要跟自己有些干系。

    五阳道修士出山收徒,被人杀死,算是一件大事。于现在的五阳道而言,若是不给出有力的回应,只怕这崛起的势头就要被人看落。

    元妙界中的各个宗门中,有不少对五阳道都抱有敌意,不想看五阳道重新崛起。眼下观望而不出手,也只是因为没看清楚五阳道的根底、实力罢了。

    如果五阳道被人看出任何一点虚弱、软弱,甚至不够强硬,都会招来无数的麻烦。

    即便是为了维持眼下的态势,五阳道在这件事情上都不能有半点的退让、软弱。不做出强而有力的回应,五阳道就极有可能落到一个难堪的境地中。

    这样的心思,许七能够把握清楚。所以在他看来,五阳道派出元婴修士,甚至元神宗师来查办这件事情,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即便要做出足够有力的回应,动用孙乘云赐下的法宝也有点太过了。

    五阳道眼下的崛起根基,就在于真仙的扶持。真仙不现身之前,赐下的种种法宝,就是五阳道修士战力提升的最佳途径。

    说孙乘云赐给五阳道的种种法宝,是五阳道的镇派宝物也不过分。

    四个地煞修士,在两个元婴修士催动法宝的助力下,将战力提升到了元婴境界。这样的法宝,可不是轻易能够动用的。

    处理这样一件事情,就动用了真仙赐下的法宝?这事情虽然是大事,但轻动镇派宝物,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两个元婴修士又藏头露尾,不显行踪,显然是要在暗中做些什么事情。若说只是单纯的来查办同门被杀的事情,实无这个必要。

    在许七看来,这番动作,极有可能就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至于是要擒拿许七,还是要杀了许七,这就不好说了。许七能根据眼下所知的事情猜到五阳道的目标,却难看破五阳道的目的。

    这也是因为实在没有更多的消息,能够协助许七做更深入的判断。

    不管五阳道目的如何,都因为绝鬼涉入这件事情,让许七能够免去这么一场麻烦。

    四个元婴修士合力围攻,许七也不是不能应付。只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后手,尚未施展出来。

    若是打定了心思,就是要来对付许七,那被两个元婴修士拿在手中的金色书页里,该是有更多的手段的。或是能困住许七,或是能囚禁许七,不会让许七好过了。

    这件事情,就得落在那两个元婴修士身上了。

    向绝鬼道了一声谢,绝鬼连声道“客气”“不敢”,也不多问。

    他若问了,许七也不介意跟他说上一说,也不会介意。但一旁站着的九毁鬼王却没这么好说话,问东问西,就得当心触怒了九毁鬼王,被他一下收拾了。

    绝鬼一直仰慕九毁鬼王,对他的消息十分留意,也知道他大致上是怎样一个脾性、作风。这种明显有可能触怒九毁鬼王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许七将眼光转到两个元婴修士身上,心中不断的琢磨,要怎样才能从二人身上挖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降世真仙的手段十分古怪,许七惯用的种种逼问、挖掘消息的手段,都不好在这二人身上运用。若是他们被孙乘云种下了禁制,只怕许七一触及他们的神魂,那些关键的记忆就立刻消失了。

    眼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许七却见那青年修士眼耳口鼻中渗出血来。

    那人的肉身生机,在鲜血渗出的同时便已经断绝,全无半点活人气息。

    “这……”许七微微皱眉,望向九毁鬼王。

    这修士是被九毁鬼王用手段制住的,如今出了这样的状况,九毁鬼王心中该是清楚其中的缘故的。

    “别这么看着我。”九毁鬼王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制住了这人,并未对他运用什么手段。若要用手段,也是在他肉身上施展手段,施加他无法承受的痛苦,才好逼问。”

    “这就怪了……”许七点了点头,问道:“这人的元婴、神魂,以及本身的灵光,意识,现在是如何情形?”

    九毁鬼王道:“神魂陨灭,本身灵光、意识和神魂一道,彻底粉碎。元婴在肉身之内消融,半点不存呐……”

    这修士活着也罢,死了也好,九毁鬼王都不怎么关心。如今这修士用这样古怪的死法死了,九毁鬼王也没多少想法,只是觉得颇为有趣。

    随着九毁鬼王的言语,那修士肉身中不断溢出道道白气,离体三尺,便逐渐消散,终究半分不存。

    这是修士多年修炼的性命精气,是元婴的根基所在。如今元婴消散,肉身生机断绝,这些性命精气也就都消散开来了。

    失去了性命精气的支撑,修士的肉身也在飞快的衰老、腐朽。

    寻常修士,若无什么奇遇,一步步走到元婴境界,至少要耗费三五百年的功夫。即便天资够高,法门高明,又有奇遇、机缘,修炼到元婴境界也要百年左右的时间。

    能三五百岁还容颜不改,肉身壮大,全是性命精气在支撑着的缘故。如今性命精气逸散,肉身也就无法继续维持了。

    被修士紧握在手中的金色书页,飘然落地。萦绕其上的金光稍稍闪动了一番,便消散无踪。

    那青年修士的肉身,在几个呼吸之间化作了一地残灰,根本看不出人身的模样。而那金色书页,也失去了光华,显露出了本来面目。

    只是一张黄纸罢了。

    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留下过文字的痕迹。

    “许先生,你看……”

    许七皱眉看着这场变化,一旁的绝鬼往另一个被制住的元婴修士身上扫了一眼,低声提醒许七。

    那被许七制住的元婴修士身上,也发生了一样的变化。

    被困在六欲天魔幻象中的本心意识,毫无来由的崩溃、消散,半点不存。

    许七虽不想贸然触及修士的神魂、意识,但他的本心意识在许七的六欲幻象之中,一切本心的波动都能被许七察觉。若是有什么激烈的心绪,许七能够透过六欲天魔幻象感应的一清二楚。

    只要是开启了灵智的,都知道生命可贵,自我的意识十分珍贵。若面临生死之选,实在难以做到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即便是视死如归,将生死视作儿戏的人物,在选择自我了断的时候,本心意识中总是要有一些波澜起伏的。

    但这修士的本心意识中,却没流露出半点异状。这一切事情,好像都是自然而然的,根本无法触动这修士本心意识的一丝一毫。

    本心意识破灭,修士的神魂也随之破碎,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他体内的元婴毫无挣扎的分解开来,其中的性命精气顺着全身的窍穴、毛孔不断溢出。

    性命精气溢出的同时,肉身也在不断的腐朽。

    几个呼吸之间,这修士也化作了一地残灰。那金色书页上的金光也消散干净,显出了一张黄纸的真容。

    “真是怪手段……”

    许七监视着这修士体内的一切变动,想要看看这变化是因何而起。但直到这修士的肉身化作残灰,许七都没能找到半点异常的变动。

    这修士的一身运转并无任何问题,种种变化,更无源头可循。

    这样的结果,这样的变化,就像是这修士一身运转的正途似的,根本找不到半点触发变化的痕迹,也找不到任何催动这变化的迹象。

    许七看不出这修士为何会这么死去,唯有求助九毁鬼王:“鬼王可看出什么痕迹了么?”

    神魂之辈终究不如元神的通明观照,许七把握不到的微小变化,在九毁鬼王的元神观照之下就无处可藏了。

    “没看出任何问题,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嘿”的笑了一声,鬼王道:“这二人一身运转并无任何问题,十分自然。他们这么死了,看来的确古怪,但在二人一身的运转中却无半点古怪之处。如江流入海,日起月落一般,看上去是十分自然的结果。”

    “但若真以自然的结果来看,这二人即便眼下就停了修炼,神游外出,单是肉身的自行运转都能支撑数十年的光景。过了数十年,肉身才会逐渐的走向衰弱。若无意外,就这么等着这两具肉身死去,那就又得至少一二百年的功夫。”

    九毁鬼王显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这两个修士没有半点异常的走向死亡,恰恰是最大的异常。但就是这异常,却被隐藏在二人一身的正常运转之中,即便我用元神观照都找不到半点踪迹。”

    摇了摇头,鬼王叹道:“真是好手段啊……好手段。在这二人身上设下这手段的,真有一番好手段。”

    一个被自己彻底制住的修士,却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死了,偏偏还找不出半点问题所在。这在九毁鬼王看来,几如挑衅一般。

    若不是眼下另有事情要做,九毁鬼王非要找到在这两个元婴修士身上种下这手段的人,和他好好的一较长短。

    许七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些事情上。他皱着眉头,将那两张黄纸捡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法宝真相

    这是两张最为常见的黄纸,寻常仙道宗门中写个符咒,便用这种黄纸。

    落在黄纸上的符咒,算是符咒、法术之中最为入门的手段了。即便在世间,也有不少会两手三脚猫法术的游方术士,能书写符诏,预先储存起来,真正要用时再来用出。

    这样的符咒,一旦生效,黄纸或是被焚毁,或是碎裂,再难留存。落在这黄纸上而成的符咒,也就只能生效一次,没有再度利用的可能。

    比这黄纸符咒再上一层的,就是经过咒法、法术加持过的器物,称之为法器。虽然比黄纸符咒有更多妙用,不是只能生效一次的消耗品,但毕竟根本上没被祭炼过,也不能十分长久。一旦咒法、法术加持其上的力量转弱甚至失效,这法器也就逐渐的衰弱,最后回归根本,再无半点力量。

    比法器更高一重的,便是玉符、玉印一类的符印。这些符印都被祭炼过,其中镌刻了阵法,维持其中的力量。若是再往其中刻下一道剑诀法阵,便能以这玉符催发剑气、剑光。只要其中阵法不被损毁,玉符玉印本身也不被损毁,就能够一直运用,相比法器又强了极多。

    许七平素记载什么功法,都是以玉符作为载体。

    在修行道上,哪怕是三流的小宗门中,也只有刚入门的弟子才会使用黄纸符咒。稍稍有点修为之后,便能自己加持法器,甚至祭炼玉符玉印了。

    五阳道虽然被打压的厉害,但传承高明,底蕴深厚,虽然声名不显于俗世,但修行道上也没哪个宗门就真的将他看作了三流门派。

    而出身五阳道,极有可能是来对付许七的两个元婴修士手中拿着的,就是两张极为普通、稍稍有些法力的修士都不会去用的黄纸。

    将这两张黄纸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许七摇了摇头:“要说是黄纸符咒,也多少是个有个说法。如今,这两张黄纸上可是干干净净,半点踪迹全无啊……”

    一边说着,许七向九毁鬼王扬了扬手中的两张黄纸:“鬼王看一眼?”

    “早用元神看过了。”

    九毁鬼王微微摇头,道:“极为普通的黄纸罢了,仙道宗门中随手可得,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即便是在黄纸符咒中,这样的材料也是极为普通的,没半点出色的地方。”

    “你也不必在这两张黄纸上下功夫了……其中没有任何阵法、力量,也无意识的寄托,只是两张纸而已。”

    说着,九毁鬼王一张手,将阵法中的那击影尺摄在了手中。

    阵法无人操持,击影尺无人催动,早落在了地上。那本来不断流转的淡淡光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将手中的玉尺看了几眼,九毁鬼王摇了摇头,随手将这玉尺抛给了许七:“你也看一样吧……和这两章黄纸一样,没任何分别。”

    九毁鬼王对这击影尺很有兴趣,很想弄清其中的原委。他本待从这两个修士口中问出这击影尺的祭炼、操纵法门,却没料到这两个修士无声无息的死了。

    这两个修士身死的同时,玉尺中的光芒也消退不见了。九毁鬼王以元神扫过,知道击影尺的变化,所以也不去琢磨击影尺。

    此刻许七说起那两张黄纸,九毁鬼王才将这击影尺的变化说出。

    在他看来,能得到法宝那是最好。但若得不到,又有何妨?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情,也不必去说。

    若不是许七提及那两张黄纸的变化,九毁鬼王根本就不会去说这件事情。

    将玉尺接住,以感应之力在其中扫视了一番,许七点了点头,也不言语。

    玉尺没有任何镌刻阵法的痕迹,也无任何力量的残存。这就是一柄真真正正,切玉料而制成的玉尺,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值得一说的地方。

    看看手中的玉尺和黄纸,许七微微摇了摇头,“嘿”的笑出了声:“好手段啊……”

    许七和九毁鬼王本以为“击影尺”和两个修士手中的金色书页,都是降世真仙赐下的法宝。如今看来,这却是实在想错了。

    这玉尺有那样的神妙,两张黄纸有将修士吟诵之声化作力量的神通,归根结底,都跟本身无关。

    该是有一股力量,加持在玉尺和两张黄纸上,才有那样的神妙之用。

    寻常修士稍稍有些法力之后,就能在器物上加持力量,使之成为有些妙用的“法器”。这样的手段,许七自己随手都能做到,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那孙乘云在这两张黄纸和玉尺上加持的力量,却超乎寻常想象,让人以为这是百炼成就的法宝。

    弄清楚了根底之后,就知道这一番加持的手段只是加持的力量强弱有个分别。除此之外,和寻常法器的加持也没什么区别。

    许七掌心冒出一道烈火,将这两张黄纸烧成飞灰,又一弹指,将那玉尺震成了一堆玉粉。

    弄清楚了其中的根底之后,这三样东西自然也就没了留着的必要。

    拍了拍手,许七点头道:“现在看来,之前是想错了,但也想对了。”

    “唔……”九毁鬼王看看许七,道:“怎么说?”

    “之前这些人说什么赐下法宝,我便以为是寻常所说的赐下法宝。”

    许七将“法宝”两个字咬的很重,而后摇了摇头,笑道:“却没想到是这么一番意思。他们口中的上尊,那位降世真仙,赐下的并非真正的百炼法宝,而是力量。落在那些黄纸、玉尺上,让这些极为普通的东西拥有了极强的力量。”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赐下法宝’了。”

    九毁鬼王点头道:“能想得到。”

    “这样看来,我之前想的也不错。”

    许七微微眯着眼,轻轻弹指:“那位降世真仙,并未踏足元妙界中。甚至,五阳道连和那真仙的本尊真正碰面都不能。先前还以为是那降世真仙或者五阳道开辟了另一条通道,能够让降世真仙传下有实质的法宝,也能让五阳道的弟子以这通道去见真仙,让真仙为他提升境界、战力。”

    “如今看来,通道或许有,但却不是能够运转实质的真正通道。推敲起来,该是个能够降下力量、意识这一类的通道或者载体。”

    九毁鬼王提醒许七:“即便如此,与你而言这事情仍旧是不好收拾。以这两人看来,或许他们死了之后,那由降世真仙降下,加持在这些东西上的力量也就消散了。但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法宝仍旧是法宝,仍旧是有足够的威力。”

    看了看那两团残灰,九毁鬼王道:“也不知道这两人身上被种下了什么手段,只是眼下看来,即便不动他们的魂魄,只是将他们制住,他们身上的手段就会以你我不知的方式发作。你想要留下活口慢慢逼问,寻找消息的心思,可以就此打住了。”

    一抚掌,九毁鬼王“哈哈”笑道:“妙啊,妙啊……走狗被擒,立刻便死,半点消息都不走漏。同时法宝失效,其中力量消散,旁人根本落不到半点好处。妙啊,妙啊!”

    击杀对手,夺来法宝,也算是修士从争斗中获利的一个方式。

    那位降世真仙这样一番做法,却将这点就此扼杀。许七想要和在五阳道修士的争斗中获得威力不俗、妙用非常的法宝,那是没有可能了。

    不单是许七,其他的宗门、修士也是如此。

    对付许七一人时,这手段还显得可有可无。但五阳道若是面对其他宗门,这手段就断绝了助长对手实力、走漏消息的可能。

    相比真正的百炼法宝,这种加持而来的“法宝”在眼下的局势中倒是另有妙用。

    许七并不否认,点头道:“不好收拾是不好收拾,但也能借此大致的确定一下对手的思路。”

    “能把握住他们的大致心思,那就能尽量确定对手的目标。确定了他们的目标之后,那就能提前数步,设下陷坑了。”

    九毁鬼王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对手的目标何在?”

    “对手有两个,一个是降世真仙,一个是五阳道。”许七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道:“两者虽然是一个立场,但却是两个对手,这一点不能混淆了。”

    “降世真仙就不去说了,他的目标是否在于元妙界不必去管,必然在我这里有一番文章。他如何要做这番文章,我眼下也还没个完全清楚的掂量,不去说他。”

    “至于五阳道么……嘿。”

    笑了一声,许七道:“第一,他们要打开一个通道,一个能够让五阳道修士真正面见那降世真仙的通道。有了这个通道,或是提升五阳道修士的力量,或是让那降世真仙借体降临元妙界,都没了难处。”

    “第二,”许七微微摇了摇头,道:“五阳道要用足够的人手,和元妙界中所有对五阳道的崛起有阻拦的宗门开战。”

    “之前五阳道收徒,我还道五阳道收徒毫无要求,收来的弟子即便修行一阵,也在眼下的局势中派不上什么用场。即便是用来做送死的卒子,也没有用处。”

    “但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

    “五阳道有能提升修士修为的法宝,即便是刚刚踏入修行路的修士,也能以此拥有一些战力。”

    “若是这样的法宝够多,施展这法宝的五阳道修士够多……五阳道收来的各个门徒,即便没有修为,也能在法宝的催动下拥有上得场面的战力。”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先人一步

    于许七而言,最为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确定那位降世真仙是否真正踏足元妙界了。

    一旦能够确定这件事情,降世真仙孙乘云的事情反而算不得什么事情了。五阳道,倒是成为了许七最为重要的对手。

    既然孙乘云不能涉入元妙界,五阳道这个真仙麾下的走狗,就是许七需要处置的最重要的问题所在。

    先斩断真仙孙乘云在五阳道中的羽翼,再设法伤其根本。

    如今,许七已经大致的确定了五阳道的目的。五阳道缺少什么、需要什么,他心中是十分清楚的。

    以此设下陷坑,于许七而言并非难事。

    九毁鬼王道:“循着眼下的局面,你就能确定五阳道并没有打开能够和真仙相见的通道?未免太盲目自信了吧?”

    许七的一番分析的确有道理,但也只是根据眼下的情势做出的一番分析罢了,并无什么确切的证据能够真正证明他心中所想。

    根据眼下的局面,就确认五阳道并无和真仙真正碰面的渠道,在九毁鬼王看来,终归是有些盲目自信了。

    九毁鬼王做事虽然张狂霸道,却不是不动脑子的人。若只是一味的张狂霸道,不动脑子,只怕早就死了,根本没有活到现在的道理。

    在他那张狂霸道的行事作风之下,隐藏着九毁鬼王的谋算、心机。

    “如果只是循着眼下的局面就确定了这些事情,那的确是盲目自信。”

    许七笑了笑,道:“我方才所言,是五阳道的目的所在。如果五阳道真的去做了这件事情,就能证明五阳道的目的的确如此,也就证明我猜测不错。”

    弹了弹手指,许七笑道:“只要五阳道有半点这样的迹象,就证明我的所想不错。眼下,五阳道的确是做不了什么事情,但只要有个时机,他们又做了符合我预想的事情,就足以证明我心中所想了。”

    “到那个时候,我仍旧领先一步。”

    看看九毁鬼王似乎没能彻底明白自己言语中的意思,许七笑了笑,说出一句话来:“元妙界连通九天仙府的通道,是由白玉仙庭开启的。开启一次,最多只能维持三月。三月之后……哼哼哼哼……”

    冷笑了几声,许七不再言语。

    “哈哈……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九毁鬼王抚掌笑道:“这么说,就是三月之后见分晓了?”

    许七点了点头:“大致如此。”

    绝鬼在一旁听的不明不白,浑然不知许七和九毁鬼王在打什么机锋。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些庆幸:这些事情,并不是自己能够涉及的。听不懂也就罢了,若真能听懂了,或是让九毁鬼王觉得自己能够听懂了,自己未必能有个好结果。

    心中这么想着,绝鬼眼观鼻鼻观心,干脆不去听二人到底在说什么。

    许七和九毁鬼王打了一场机锋,意思却不难理解:链接九天仙府的通道只能维持三个月的时间,五阳道如果没有和真仙真正照面的通道,只能借助降世真仙孙乘云以种种手段降临的力量,那这通道便是五阳道一定要力争的所在了。

    之前那通道关闭时,五阳道虽然已经有了崛起的态势,但力量还不是十分充足,避而不争是最好的选择。即便对那通道的需求十分确切,也只能暂时忍耐。

    但三个月之后,以五阳道眼下发展的趋势而言,五阳道是有足够的能力,在这通道的事情上争上一争的。

    到那时候,如果五阳道没有和降世真仙孙乘云会面的通道,就一定会在这链接元妙界和九天仙府的通道上下功夫。

    一旦五阳道有了这样的动作趋势,就能彻底证明许七今日所想半点不差。

    到了那个时候,许七仍旧占有先机,能够做许多事情。针对五阳道的所求,在这件事情中设下陷坑,于许七而言并非难事。

    许七今日做出的猜想,是基于五阳道并无和降世真仙沟通的通道而做出的猜想。结果,也是基于此做出的推断。

    一旦五阳道表现出一分一毫向这个方向前进的痕迹,许七今日的设想就能立刻得到验证。

    他的推断,比五阳道的作为更快一步。

    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许七在和五阳道的争斗中获胜的先机。

    当然,日后若是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许七也能借着发生的事情不断修改自己眼下推断出的结果。推断终究是推断,即便许七,也只能放眼在日后的结果上,以此证明自己所想是否正确,不能在眼下就十成十的确定自己的推断一定是正确的。

    看看许七,九毁鬼王双眼中磷光闪动:“三个月时间,放在寻常修士看来,不过是修炼一个法门、为法宝祭炼一重禁制要耗费的时间罢了,算不得什么事情。只是与我而言,三个月时间却十分的奢侈了。”

    他和无间鬼帝的争斗,根本不会在三个月之后才爆发。或是十天,或是半月,九毁鬼王和无间鬼帝之间的争斗就要爆发了。

    说这样一番言语,也是在点醒许七。

    “这是自然。”许七点点头,道:“眼下终究是以鬼王的事情为主,其他的事情,都得在鬼王的事情有个眉目之后再说。”

    许七和九毁鬼王定下的渔利之计,也是为了让许七能够得到足够的力量,日后抗击降世真仙时能够多一些筹码。这件事情,许七自然不会大意。

    绝鬼不知两人言语中到底是什么示意,但也知道自身该如何自立,并不去问。

    “这件事情有了个了断,是该走了。”

    九毁鬼王看看那两团残灰,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不仅没能得到那击影尺,连这二人吟诵的到底是什么都不得而知……可惜啊,可惜……”

    这两个元婴修士吟诵一番,四个地煞巅峰修士便有了元婴境界的战力。一是因为真仙降下的力量足够玄妙,二来也和两个元婴修士吟诵的字句有些干系。

    九毁鬼王虽然听不懂两个元婴修士吟诵的词句是什么意思,却也从中听出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意味。如今二人已死,想要问出二人诵念的词句却是没什么可能了。

    这一点,实在让九毁鬼王颇觉遗憾。

    许七笑道:“这二人吟诵的词句,我倒是清清楚楚。由我说来,自然是没有提升战力的妙处,但也能让鬼王你了却一桩心事。”

    “你还真的知道?”九毁鬼王看看许七,点头道:“如此,就有劳了。”

    许七点了点头,道:“二人吟诵的词句,和元妙界中的语言并不相同。我尽力将其中的意思转述清楚吧。其中用了一些典故,元妙界中根本没听说过,但也不必深究,只要能懂得其中的意思就好了。”

    不说元妙界,即便通明界中,也是没有那篇诗词中的典故的。许七能够做的,也唯有将其中的意思尽力阐述罢了。

    定了定心思,许七将那两个元婴修士吟诵的名篇,以元妙界中的语言说了出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字一句,许七都以元妙界中的词语说了出来。所幸世界虽然不同,但表述意思的词语大多相同,许七翻译起来也没太大的障碍。

    其中的典故,九毁鬼王自然听不明白。但词句入耳,那慷慨激昂的意念便感受的更加清楚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余名……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九毁鬼王将这几句反复低声念了几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什么赵客,什么信陵,或许是你所在的那方世界中才有人知道的典故,我是听不明白了。但单听这几句,都让人心中为之一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好句子,好句子。”

    看看那两团残灰,九毁鬼王点头道:“也唯有这样的诗句,配上这样的法宝,才能有这样的力量。单是听着,就令人战意勃发,更何况有法宝催动?”

    看看许七,九毁鬼王道:“若是有机会,我是一定要去你所在的那方时间中走一遭的。这篇诗文中用的典故,一定有个存世的痕迹。我要好好的去看看。”

    “啊……”许七点点头,笑道:“这种事情么,或许是有机会的。”

    这些诗篇是在哪个世界中流传的,许七也实在不必跟九毁鬼王说个一清二楚。真正计较起来,许七也真的说不清楚。

    中千世界之外,另有不知多少的中千世界。囊括总数不知多少中千世界的,被称之为大千世界。

    一个大千世界之外,更有无数的大千世界。

    许七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也只是无数大千世界中的某个大千世界里的一个中千世界罢了。

    茫茫世界中,中千世界堪比一河之沙,难以计数。九毁鬼王这个想法,是没有可能实现的了。

    这种事情,也实在不必说明。

    “此间种种事情,已经有了个了结了。走吧!”

    伸手往许七、绝鬼身上一指,二人周身腾起阵阵磷火。磷火转动,二人便不见了踪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各司其职

    月上中天。

    离国京城的城隍庙中,除却一个小庙祝外,再无旁人。

    小庙祝在这城隍庙中已经待了不少时日,前来进香的,没有不认识他的。

    都称他为“窦庙祝”。

    至于这位小庙祝的真名实姓,反倒是没人知道。

    小庙祝将庙门掩住,打扫干净,伸了个懒腰。

    整日忙碌,唯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稍稍得闲。

    但这点闲暇功夫,也不能持续多久。

    收拾完了一切,小庙祝泡了杯茶,端坐在庙中。

    刚刚有些茶香溢出,庙中烛火便一阵翻动。

    城隍庙中的城隍像上,发出一道若有若无的金光。一个衣着华贵的虚影,从城隍像上走出,落在地上。

    若是被京城中的百姓看到了,一定高呼“城隍显灵”了。

    这衣着华贵的虚影现身的同时,城隍庙中起了一阵清风。清风过处,便是一个个虚实相间的人形,排列两旁,犹如朝拜一般,向这城隍行礼。

    受了各个虚影的拜礼,那衣着华贵的虚影向端坐着的小庙祝拱手道:“窦庙祝。”

    “啊……”小庙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向那虚影拱手道:“赵城隍……今日城隍庙没多少香火钱,却有不少事情,要看城隍你如何处置。”

    “嗯……”那衣着华贵的虚影点了点头,道:“我白日管辖一方土地,城中的事情倒是不太清楚。麻烦窦庙祝,为我说上一说。”

    点了点头,那小庙祝从供案上取下一本册子,翻开了,逐个念着:“城东张万和家,想要求个子嗣;刘福贵家,求家宅平安;王千百家的二小姐,想要求个如意郎君……”

    一桩桩,一件件,小庙祝都记录在了册子上。如今对这衣着华贵的虚影说起,半点不差。

    这些事情,都是白日里京城百姓来庙中祈愿的目的。

    “嗯……”

    足足一刻工夫,那衣着华贵的虚影将小庙祝所言听完了,点了点头,道:“辛苦窦庙祝了。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其中有些,可以允许。但另有一些……却有些为难了。”

    “刘福贵平日做事十分的不检点,欺行霸市,十分霸道。虽然没弄出人命事情来,但也不是善类。他求家宅平安……实在难以允诺。”

    “人间有人间的法度,他犯了人间的法度,有人间的法度惩处他,我也会惩处他。他眼下没有触犯人间的法度,也没有触犯我的法度,罚是不能罚,但他所求我是无法应允的。”

    小庙祝点了点头,道:“这是他们所求,能否应允那是另外的一回事情。赵城隍不能应允,我自提点他两句。若他能够悔改,那就再说。若他不能悔改……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被称作赵城隍的虚影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庙祝不妨提醒他一句,若他要做什么恶事,可要当心冥冥之中的鬼神。若全无忌惮……灾劫就在眼前了。”

    小庙祝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和小庙祝说了这些,这位赵城隍转向那些已经排列整齐的虚影,道:“有什么事情,各自奏来。”

    一言落地,各个虚影顿时依次言语起来。

    “赵家次子不日便死。此子孝顺有加,生性平和正直,死后如何还望城隍钧定。”

    “李家李如旺平日行善积德,乡里之中施行仁爱。寿数将尽,不日将死,其子为之祈寿,请城隍裁定。”

    “离国护国将军之子,近日要被人谋害。此人行事有些偏颇激烈,但根底是善心善意,不当就此而亡。是否暗中助力,还请城隍裁定。”

    “……”

    “……”

    ……

    这些虚影,白日夜间游走在京城以及周边城池中,分管一片,其中的情形都有个把握。

    他们的职责,便是将事情回报给城隍,看城隍如何裁定。虽然本身也有一些能力,但被明令禁止,不得运用。即便有人要死在眼前,都不可插手。

    人间如何运行,和城隍以及之下的各个鬼差都无关系。一人死后该有如何的境遇,以及善人恶人平日的境遇,才和城隍有关。

    至于人间中的常人日常如何做事,就不是城隍的管辖范畴了。

    这样一来,或许有善人被恶人杀死,城隍麾下的鬼差虽然看的明明白白,却也不能阻止。只因为在城隍一系中,一人的死亡是在人间的休止,在城隍力量所及之处却是另一个开端。

    死或生,在常人眼中或许十分重要。但在已经死过一次的城隍以及麾下各个鬼差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将种种事情都做了一番了结,赵子明挥退鬼差,心中暗暗的琢磨着,如何处置这些事情。

    有些事情,是要落在人间解决的。城隍虽然有超凡的力量,可以暗中主导一人的生死机缘,但这终究不是他该涉及的范畴。

    这些要落在人间解决的事情,是要通报给人间的官府知道,由他们去解决的。

    如今京城的衙门中的官长,出身国子监,是楚舟楚先生座下的一位弟子。和赵子明之间,早就有了联系,可以互通消息。

    有些盗贼暗中谋划事情、有些暗害旁人的事情,都可以告知那位官长,让他以人间的官府力量将这些事情处理清楚。

    这样做事,的确是显得有些麻烦。以赵子明之力,想要做这些事情并不为难。相比告知人间官府的官长,由他自己去做还能更有效率一些。

    但,人间终究是人间,城隍终究是城隍。一者管辖生人活动,一者衡量每一人平生善恶、福祸,以及死后的处境。

    这是权力的划分,不能越界。即便有这样的力量,也不能去擅自干扰。

    除非,人间官府的那位官长有求,需要借助城隍之力做,城隍才能出手干涉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否则,他不能做任何干扰人间运转的事情。

    “有眉目了么?”

    赵子明正在琢磨着这种种事情,却听一旁的小庙祝问道。

    小庙祝双眼中闪着光,正看着赵子明。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了许多次了。

    “这个……”

    赵子明摇了摇头,道:“我曾经问过楚舟楚先生,楚先生也没有首座的消息传来。”

    “我知道,这你之前已经说过了。”小庙祝仍旧盯着他:“今日也没有消息么?”

    “啊……”

    赵子明点点头,道:“今日我还未跟楚舟楚先生说过话,也不太清楚。不过楚先生说过,一旦有消息传来的话,就会立刻告知我的。”

    “窦庙祝……不要太心急。”

    看看面前的小庙祝,赵子明温言安抚道:“首座他老人家,一旦闭关,耗费年余甚至十余年的功夫都不在话下。没有消息传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倒不是担心什么。首座修为超群,这方世界中,又有谁能对首座有什么威胁?”

    小庙祝摇了摇头,道:“只是之前做事,都是首座吩咐下来,我们去做。眼下,首座突然没了消息,做事情时也有些……啧。”

    又摇了摇头,小庙祝不再言语。

    “窦庙祝不必多想,做好眼下能做的事情就好了。”

    赵子明道:“若是首座突然有命令传来,你我都要依言行事。到那时候,若是手头上还有一堆事情,可是不好。眼下,先将能做的事情做了,静待首座的命令就是了。”

    “嗯……”小庙祝点了点头,“赵城隍说的是。”

    ……

    离国之外,白象国中,如空坐在一棵参天大树。

    在他周围,是数以百计的僧众。

    僧众们各有服色,看起来并非同一宗门。此刻坐在一处,却并无半点相争之心。

    佛门光大,教派分别的争斗却十分尖锐。寻常两个派别的佛门修士碰在一起,不知要起多大的争斗。要么是将其中一方辩倒,要么是将对手杀了,这才能够罢休。

    如今,却全无半点相斗的迹象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如空坐在树下,轻轻的诵念经文,庄严端正。

    诵念之间,似乎有一股极大的威严,让众僧各个俯首。

    “这篇《禅我双空心经》,是佛门不二道,真实不虚,传遍各个大千、中千世界。从此经中,能得空、我、色、相真意。”

    如空的视线从众僧身上扫过,淡淡的说道:“经文之中的意思,便由我来稍作解释。诸位师兄,师弟,若有领悟,便是佛门大喜。”

    一时间,众僧各宣佛号。

    白象国中,如空一字一句,为众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象国大旱

    讲经之后,僧众中有些对如空所言尚未理解的十分通透的,便近前来,向他低声请教。

    如空耐心解说,为前来请教的僧人解释的透彻明白。偶有一两个执念一处,不能将道理理解透彻又固执己见的,如空也不厌其烦,温言细语的与之低声辩经。

    一场讲经本耗费不了多长时间,但加上之后的种种事情,这一场讲经每每得耗去一整日的光景。

    等到傍晚,众僧辞别而去。

    再有七日,众僧便会再度来此,听这位从离国中而来的禅师讲经说法。

    如空禅师七日一讲经,已经成了惯例。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想,时候到了便来此处,就能听如空禅师开示佛法。

    “如空禅师,”

    众僧离开,一旁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才走了过来。向如空一拱手,年轻人道:“辛苦了。”

    这年轻人已经在一旁站了三个时辰,一直并未上前,也无人同他言语。此刻说话,年轻人语气淡然,似乎不觉得方才那一番枯等有多少枯燥烦闷。

    “石小先生。”如空站起身来,向那年轻人合十行礼,“石小先生一直忙于治疗瘟疫,今日怎么有这样的闲暇?”

    如空和石青松自南疆进入白象国中不久,便遇到了白象国中的大旱。

    白象国的气候,本就比离国来的炎热不少。往年即便无有大旱,寻常百姓的日子也不大好过。除非国中某个宗门的修士愿意出手,行雨润泽,才能稍稍缓解。

    只是白象国中的修士个个都难以请动,即便不入流的小宗门里的修士,稍稍有些法力,行云布雨不过百丈方圆,要出手都得有丰厚的财帛、供奉,才愿意施为一番。

    若是凑不出钱来,那就唯有硬捱死撑。天气炎热,损伤庄稼是难免的事情,但终究是能有个收成,日子过的下去。

    今年,却是一场大旱。土地龟裂,庄稼枯死,粮食收成十不得一。

    能有多少收成,是日后的事情。虽要忍饥挨饿,但好歹眼前有口吃的。白象国中的百姓虽然叫苦连天,但若只是如此,眼下的日子总算是勉强还能过的下去。

    真正的大麻烦,还是干旱。

    大旱一起,水源枯竭,河水断流。只能从泥沙中沥出水来,才有个日常的饮用。

    白象国中虽然也有江河水源,但毕竟不能泽被全国。一地干旱,远在千里、数千里之外的大江大河又如何能够解救的了?

    暑热、干渴、饥饿并起,不知多少人因此而死。

    有人凑集了金帛供奉,求到白象国的宗门中去,祈求那些修士们施展手段,降雨驱旱。但这些宗门修士却趁机要价,将金帛供奉涨了十倍。

    若是不能凑到足够的数目,那是绝不会出手的。

    对此,白象国中各个宗门的解释惊人的相似:修士的修为,是自己辛苦修炼来的,手段、法力也是自己的。现在大旱,却不是修士的责任。若要修士出手解救旱情,那就要符合修士的要求。若是不能符合修士的要求,那是诚心不足,怨不得旁人。

    天日炎炎,水源断绝,许多人因为干渴、饥饿、暑热之类的缘故而死,更有人,是死在了争夺水源的争斗中。

    一地有水,一地无水,两地又相距极近,怎么可能不起争斗。

    水源,就是性命。一旦涉入这样的争斗,就是用命去搏命。

    又怎么会不起死伤?

    一旦身死,亲族或许会将他掩埋。但有些举家皆死的,就无人收拾掩埋了。

    死尸无人掩埋,在这样的天气中有个几日功夫,便滋生蝇蛆。随之而来的,便是瘟疫。

    瘟疫一起,比干旱、暑热更为可怖。一旦沾染,若无医药,那就是死路一条。

    白象国中的宗门修士安坐不动,顺带着将行雨驱旱的价码又提升了一倍。

    如空和石青松初到白象国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石青松虽是妖族,但一直在俗世城镇中生活,对人情百态见的也多了。要说人情世故、利益交换,他比如空是更明白的。

    但所见的局面,却让他实在难以理解。

    仙道宗门对此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白象国的朝野、官员,难道就不知道做点什么的?

    大旱一起,粮食歉收,饥荒不在今年便在明年;百姓死于干渴酷热,滋生疾病、瘟疫,不知多少鲜活生命要因此而被葬送。

    白象国的朝野官员不顾寻常百姓的死活,难道就不怕这些事情动摇了白象国的国本?

    虽然不好命令白象国中的宗门,但以白象国之力,筹足让宗门修士出手的金帛供奉总是可以的吧?

    为何没有这样的举动?

    石青松实在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索性不去多想。石青松和如空也不去想别的,只去做自己最为擅长的事情。

    佛门虽然不崇术法、法力,但普渡众生,也不能单凭口舌。如空所学的法门之中,就有一门《净土甘霖咒》。

    这是佛门妙法,能以法力聚集水气,化作甘霖落下。点滴雨水,都被佛门法力加持过,能让枯木回春,有为人疗伤的妙用。

    以如空之力降下甘霖,不是难事。他法力雄浑,又有许七先前赠送的佛门高手舍利相助,一施法,便让方圆数十里降雨十昼夜。

    一场甘霖,总算是让方圆数十里内的旱灾得到缓解。不少挣扎在生死一线上白象国百姓,因这一场甘霖,得到了一条性命。

    石青松就地取材,寻来了种种药材,炼成化解瘟疫、治疗疾病的药物。有瘟疫之处,便先将尸首以术法焚烧,而后散布药物,化解瘟疫。

    二人一番辛苦,总算是将那一地从死地中拉了回来。

    白象国中,大旱不止这一地。二人从死地中拉出来的那方圆数十里之地,于整个白象国受旱灾之地相比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一僧一妖盘算了一阵,觉得能做什么便做什么就好。能救一地,其他地方也能救的下来。

    白象国百姓不是离国百姓,和这一僧一妖都没什么干系。但人命终究是人命,不因是否同文同种而有所改变。既然已经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景象,若是不管上一管,又和那些旁观者有什么分别?

    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要做到什么地步,一僧一妖心中也都没个盘算。定下了这件事情,那就去做这件事情,之后如何那是之后,不必去想。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

    等到真的无计可施,或是将这白象国中的旱灾、瘟疫彻底扫平了,这件事情就算结束。

    一僧一妖是这么想的,但这事情的发展却不如人意。

    将那一地从死地中拉出来后不过一两日,便有一个宗门的修士找了过来。

    那修士自称是大禅寺的门人,前来质询一僧一妖,为何不经大禅寺同意,便在此地随意施法。

    救人的时候,如空也被百姓多次问及,是否大禅寺人。对于这大禅寺,一僧一妖也算是有所耳闻了。

    大禅寺方圆百里都是这一宗的属地。说是属地,其实大禅寺对这方圆百里的百姓并无任何权力,也极少涉及寻常百姓日常的事务。只是在这百里之内,修士过往、居停,都是要跟大禅寺打个招呼的。

    若是大禅寺不许,那寻常修士还就真的无法在这方圆百里内立足。

    修为高深的修士自然不将大禅寺放在眼中,想要如何便就如何,大禅寺更不会去主动招惹。

    一僧一妖做事,是商量出了主意之后便自行去做。虽然知道大禅寺的存在,但也不将这些事情拿去跟大禅寺商议。

    石青松和如空出自南疆万灵山,除了眼下在万灵山中掌管事务的赤阳子,以及那位九阳妖尊之外,不会再听旁人的命令、节制。甚至那位在九阳妖尊不在的时候掌管万灵山事务的赤阳子道长,平素也不去命令石青松和如空。若有命令,九成九都是替九阳妖尊传令。

    眼下一僧一妖要做从死地中救人活人的事情,又知道这事情不错,更无和大禅寺商议的道理。

    等到大禅寺首肯点头,才去做事?石青松和如空根本没有受制于此的道理,更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如今大禅寺人找上门来,质询一僧一妖,倒是石青松和如空颇为意外。

    ——明白是自己替大禅寺做了拯救一方的事情,倒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事似的,引来了大禅寺的责问质询。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一僧一妖和那大禅寺僧人辩论此事,那大禅寺僧人一开始还说的冠冕堂皇,后来或是不耐,便将事情的根由说了出来:如果没有石青松和如空做这件事情,这一地中得多死许多人。到那时候,人心求生,确切的感受到死亡临近,便会彻底的舍出一切寻求生路。

    他们拿出所有的一切,凑足了请动大禅寺僧人出手的金帛、供奉,大禅寺才会出手。那样一来,在这一场旱灾中活下来的,都要感谢大禅寺的救命恩德。

    而付出了房屋甚至土地的百姓,虽然有命在,却没了立身之地。到那时候,大禅寺便能将这些失去了立身根本的百姓招入门下,充当农奴,为大禅寺流血流汗。

    这里还有更深的一重算计在:能在旱灾中生存下来的,一定都是精壮有力的青壮,老迈病弱,或是身体不够强壮的,是很难在这一场灾难中生存到最后的。

    这场旱灾,如同筛选一般,能筛选出最为合用的人手。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附佛外道

    若是按照这样的法子将事情做了,大禅寺能得金帛供奉,是得利;被救下的灾民得了一条生路,对大禅寺感恩戴德,是得名;无处可去,无地可耕,无粮可吃,又经受了这场灾难筛选的青壮,便能成为大禅寺的农奴,是得劳力。

    一场旱灾,大禅寺能从中得到三种利益,需要付出的只是门中几个修士合力施法罢了,几乎等同于不必付出任何东西。

    与百姓而言,这是灭顶之灾,朝不保夕,生死难测。于大禅寺而言,却好似是天上降下的一笔丰厚馈赠,只要安稳等着就是了。

    但,石青松和如空的出现,却搅乱了这件事情。

    大禅寺治下之地总共方圆百里左右,如空石青松一番手段,将方圆数十里的旱灾、文瘟疫都平息了。于大禅寺而言,这就是即将要到手的利益,突然被人毁去了大半。

    那大禅寺僧人说这事情的时候,一脸的痛心疾首,好像石青松和如空做的事情如同从他身上往下割肉一样。

    也是看着石青松和如空的修为不似寻常山野散修,有些手段、实力,所以大禅寺才没有在二人做事的时候在这其中做什么阻挠。如今石青松和如空已经救了一地之人,让大禅寺蒙受了损失,大禅寺愿意不计较这件事情,只是石青松和如空之后再不能在大禅寺宗门势力范畴内做这样的事情。

    说这事情的时候,那大禅寺僧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起不和石青松、如空计较给大禅寺造成的损失时,更是一副极为大度的姿态。

    这件事情,石青松和如空自是不能答应。

    那大禅寺僧人见说和无用,便沉了脸,以言语威胁:若是石青松和如空还不罢手,就是和大禅寺为敌,也是和白象国中各个佛门为敌。

    当日,石青松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话。

    “大禅寺的种种利益,尽是用人命、血泪堆砌出来的。与你为敌?正有此意。”

    如空更不言语,一掌拍下,将那大禅寺僧人当场打死。

    之后,一僧一妖杀入大禅寺。一个时辰内,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满地,将大禅寺彻底杀绝了根脉。

    一僧一妖本不至如此辣手。但闯入大禅寺后,却在一个密室中见到了数十名衣不蔽体的女子。

    用来做什么用场,不问便知。

    稍稍询问,便知道这些女子并非全部。

    有不少女子,或是体衰,或是年老,往往被单独带走,之后再不见踪影。有些女子,虽不是体衰年老,但被带走之后也不见回来,不知道下场如何。

    更有些,是一身完好的从这密室中被带走,三五天后偏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回来,而后在这密室中停留几日,不见好转,便又被大禅寺的僧人带走。这一去,也就不见了踪影。

    即便对世情把握的不准,但如空也能明白那些离开的女人大概是个怎样的结局。

    大禅寺在此地存在,已过七十年。

    七十年间,大禅寺如盘如磨,不知碾碎了多少性命,酿造出几多血泪。

    强忍着听完了这些,如空宣了一声佛号,低声自问了一句。

    “如此附佛外道,留待何用?”

    之后,便再不留手,将一寺僧人尽数诛杀。

    整个大禅寺,无一处不涌污秽、血泪。如空虽信守“慈悲为怀”“魔亦可度”的道理,但这大禅寺实在是没有半点值得度化的资格。

    不灭断根本,难道要让大禅寺这流毒在数年之后重新复发,继续荼毒一地?

    杀灭了整个大禅寺中僧人之后,如空和石青松将那些被囚禁的女子,以及在大禅寺中为奴效力之人尽数送走,之后一把火将大禅寺烧成了白地。

    之后,如空施展手段,在禅寺势力所及之处的百里之地降下十日甘霖。

    离开那里之后,如空和石青松在白象国中一路前行。所到之处,仍旧是一样的做法。若有宗门前来阻拦,那便争斗、厮杀一番。

    如空在离国中,见过了貌似佛门,但其中藏污纳垢的宗派。但真要计较起来,那些藏污纳垢的附佛外道至少还要个脸面,虽然暗中做了不少恶事,理应诛灭,但若不细细查访,也难切实的找到罪证。

    但白象国中那一个个自称佛门的宗门,却连这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去做了。不救济一番也就罢了,还要阻拦旁人救援,更要借着这一场天灾取利。

    若说大旱只是天灾的话,这些宗门做的事情,可说是**了。

    单凭这一点,就实在没有放过这些宗门的道理。

    即便是如空这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也实在想不到半点可以宽宥的理由。

    一僧一妖每到一处,便灭前来阻拦二人救济灾民的宗门。随着二人事情做的越多,名声也就传的越广。

    不仅当地的宗门要和一僧一妖为难,有些远在千百里之外的宗门修士,都来和如空、石青松厮杀。

    在这一场大旱中,白象国中的宗门不管大小,都已经达成了一致。

    只要再过个十天半月,旱灾不断,死者越来越多,生者便越来越畏惧。

    畏惧到了极点,除了性命之外的一切东西就都可以舍弃,用来换一条生路。

    到那时候,白象国中的各个宗门便能从中得利了。

    石青松和如空的出现,正在破坏这些宗门的共同利益。

    自然该同仇敌忾,一起对付这两个要损伤各个宗门利益的外来者。

    但也有一些修士听闻了如空的所作所为之后,从各处而来,要追随如空。

    这些僧众,要么是孤身修行的游方僧人,要么是因为和宗门意见不和,被宗门逐出门墙的。

    眼见白象国中一场天灾,令人殒命不休,这些人也想做些事情。只是势单力孤,无法和已经铁板一块似的各个宗门抗衡,便唯有在世间独身而行,尽自己所能,悄悄的做些事情。

    如空和石青松的出现,施展的雷霆手段,以及那济世的慈悲举动,让这些僧人看到了希望所在。

    循着如空的足迹,这些僧众一个个聚集而来。

    如空和石青松一起做事,已经习惯,原本不想跟这些僧人有什么交集。但看着那一个个用希翼目光看着自己的僧人,如空终究是没能拒绝他们。

    对于如空和石青松而言,白象国毕竟是一片陌生地方,当真是人生地不熟。有来自白象国本地的人愿意帮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方便一些。

    众人每到一处,便将之前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降雨除旱,施药救人。若是有宗门修士前来阻拦,那就一律杀死,而后杀上门去,将那一宗连根拔起。

    事情闹的愈发大了。

    白象国中的几个一流宗门中,各派出了一些精锐,由五位元婴修士为首,前来绞杀如空这一行人。

    若说他们先前只不过是稍稍的有个损伤各个宗门利益的趋势的话,眼下已经是真正的在损害各个宗门的利益了。

    月余之间,白象国受这一场旱灾的地方,已经被如空一行人挽救了十分之五六。

    再让他们继续下去,白象国各个宗门中的利益就要损失的彻彻底底,半点不存了。

    这些修士浩浩荡荡,一路上放出风声,说如空一行人包藏祸心,看似救人,实则暗藏杀机,降下的并非甘霖,而是会逐渐摧毁饮用者性命的邪法。虽然一时间看似是在做普渡众生的好事,但实则是附佛外道,要以此法将饮用者慢慢杀死,然后将魂魄全都掠夺了,使人不能转世,永坠无间。

    为首的那个恶贼,根本就不是白象国中的修士,是从离国而来的。离国人,又怎会对白象国人施加援手?只是借着这些事情,掩饰背后的狠毒杀机罢了。

    他们此行,正是要将这些包藏祸心的恶人尽数诛杀。

    真正能救白象国百姓的,唯有扎根白象国中的宗门。同文同种,又怎么会有离国人这样的肮脏心思?

    当然,没有足够的诚意,白象国宗门是不会出手的。

    什么钱财、金帛、土地……种种供奉,并非这些宗门所需要的。宗门修士真正要的,是诚意。

    诚意如何显现出来?那就只能用尔等凡人最为珍视的钱财金帛来表达了。

    若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又怎么会值得一救?

    这一群精锐浩浩荡荡而来,故意将风声弄的极大,分明是要在绞杀了如空一行人的同时,再借着这件事情警示白象国的百姓:除了白象国宗门之外,旁人是没有善意的。即便看起来做了好事,也是包藏祸心。

    至于有多少人相信……既然无人相信,又有何妨?反正如空一行人被绞杀了,无人再做这样的事情,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

    这样声势浩大的一行人,到了如空等人所在之处的五百里外的一个城池中后,便没了半点声息。

    据说,他们是在城中安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出城离开。

    这一离开,便如水入汪洋,找不到半点痕迹了。

    数日之后,才有种种消息从各方传来。这些消息拼凑在一起,算是勉强将这一行人当日的去向、遭遇拼凑出了个大致的轮廓。

    这一行人离开那座城池之后,行过五十里,掠过一处荒山时,被一个人拦下了。

    那个人也不说话,更不询问,将众人拦下之后便出手杀人。

    五位元婴修士,以及所率的各个宗门的精锐,共一百零五人,无一存活,无一全尸。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夹缝之间

    旁人不知道做这件事情的到底是谁,是什么来路,修炼的什么功法。但石青松和如空,却清楚这人的根底。

    正是先石青松和如空一步进入白象国的徐拦峰。

    徐拦峰的存在,石青松和如空都清楚,同时也清楚这并非自己的帮手。唯有陷入死局时,徐拦峰才会出手做些事情,为石青松和如空解决致命危机。

    而这死局,是徐拦峰自己认为的死局。除此之外,即便如空和石青松想办法向他发出求援的信息,只要徐拦峰认为一僧一妖面对的并非死局,就不会出手。

    除此之外,一僧一妖也可以向南疆直接发出求援消息。只南疆中事务繁忙,又需要人手坐镇,能抽掉多少人手来帮这一僧一妖解决难题也是难说的很。

    从南疆而来,也要耗费一些时日,还真不如向徐拦峰求援。

    白象国之行,于如空和石青松而言也是一场锻炼。徐拦峰的做事规则,出于许七的授意。至于如何判断“是否死局”,许七也给了徐拦峰一套判断的方式。只要他按照那套方式分辨眼下的局面,就能得出是否需要出手的结论。

    五个元婴修士以及一百名各个佛门宗派中的精锐修士,显然在徐拦峰看来已经足以构成针对如空等人的死局,所以才会出手。

    那些白象国宗门得到这些消息之后,并没有多少反应的机会。

    因为在那一百零五人身死之后,白象国中突然多了一个人,挑战各个宗门。

    元婴境界以上的修士,都在他的挑战范畴之内。

    一旦挑战,便是生死相搏的局面。这个无名的挑战者根本不追求场面上的输赢,非要分出生死才肯罢休。被他盯上,就一定要分出个生死胜负,否则这人便会一路追杀,根本不会放手。

    这样一个人,将大半个白象国中的宗门弄的鸡犬不宁,焦头烂额。各个宗门平素都乐意炫耀自己门中有怎样的战力,但当一个元神大宗师也死在了那人手中之后,这样的风气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超过元婴境界的宗门修士人人自危,都不想成为这全然没半点目的,只求胜负生死的对手的目标。一个个平日里声名远播的修士,忽然之间齐齐的没了消息,仿佛就此消失了一般。

    白象国各个宗门被闹的鸡犬不宁,如空和石青松一行人倒是无人关注了。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没有这个闲暇,也没有这个人手了。

    在这种局面下,如空一行人想要做什么,也就无人前来阻挠。

    众人每到一处,便先赈济旱灾。修士虽无平地生粮谷的手段,但在如空施展的佛门甘霖之下,枯木都能复生回春,将那些已经枯死的作物救活并不难。

    甘霖落下,土地焕发生机,野菜、野果一类生长的极为迅速。搭配上一些存粮,活到作物收获的季节总是可以的。

    眼下的日子虽然仍旧难过,但被救下的人总算是都能够维生。等到作物收获之后,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了。

    做这些事情时,若还有什么不开眼的宗门前来阻拦,那就一律杀了,不留半点根底。而真正有能力可以和如空等人抗衡的宗门,此刻正被那个四处挑战的高手困扰,根本无心在这件事情上再耗费人力、心力。即便知道如空等人在自家宗门的属地中做事,也无心去管。

    如果说这么一行人做的事情,损伤的是白象国中各个宗门因这天灾而能得到的利益,那这个不断挑战各个宗门中元婴境界以上修士的高手,就是在动摇各个宗门的基础。

    若是每个宗门中的元婴修士都被杀绝,这一宗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支撑也就没了。即便门中有元神境界的高手坐镇,甚至有归玄境界的老怪闭关不出,却也难以支撑起一个宗门的运转。

    没有元婴修士,便没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宗门的实力就要因此下滑。即便能让元神、归玄境界的大高手将地煞境界的修士提升到元婴境界,也不是朝夕可成的事情。

    再者来说,并非有了元婴境界,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处置事务的眼光、安排统筹的思路,都是要慢慢磨练出来的。即便成就了元婴境界,也得用三五年时间,才能磨练出一些水平,勉强能够独当一面。

    将一个宗门视作一棵大树的话,元神、归玄境界的修士就是大树的根脉。根脉有多深,根脉有多强,决定了这棵大树能否稳稳生长、壮大。

    元婴修士就是树干。论境界,元婴自然不如元神、归玄,但在一门之中实在比元神、归玄两重境界的修士多了太多,本身的实力也正合适,能够为宗门处理种种事务。

    若是树干被人整个伐去,独留一个庞大的根系,又有何用?虽然生机并未断绝,但想要再度复苏,重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就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了。

    和这件事情一比较,如空等人做的事情就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了。等将那个行踪莫测、手段凶狠的挑战者解决了,再解决如空等人也不晚。

    如空和石青松也把握的清楚局面,只要宗门修士不来主动和他们为难,他们也不会去主动找当地宗门的麻烦。

    一行人将事情做的越来越大,闻名而来的僧人便越来越多。如空深为疑惑白象国各个宗门的做法,平时也和这些僧人讨论过。

    讨论了一番,如空算是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白象佛国中的各个自称佛门的宗派,虽然研习的经典和离国中的佛门并无太大区别,但解法却全然不同。

    经是好经,但从中流传出来的种种法统,却已是恶法邪道,根本就歪曲了佛门的本意。

    这些投如空而来的修士,说不出这些法统到底哪里有错,却知道宗门的做法并不正确。因此,要么是不入宗门,自行修行,要么就是被宗门逐出,或是自己脱出了门墙。

    如空听他们说了一番各个宗门中的法统,半晌无言,最后只叹一句“真如末法劫数”。

    末法时代,天魔降临,遁入佛门之中,毁坏经典,扭曲佛门本意,传播恶法。由此之后,佛门便不是佛门,和创立佛门的大德先贤所存之念逐渐相背。

    于此,佛门经典中早有警示。

    若说离国中的佛门离着末法时代还有几步远近,白象国中的佛门就是真正的末法时代的写照了。

    这些僧众,从一开始便修行这样的恶法,无善法可循,但又知道宗门所做所为并不正确,终于和宗门再无半点关系。

    在如空看来,若有善法正法与之对照,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中土离国中,可是没有这一类恶法,佛门之中传的都是善法正法,但仍有不知多少佛门僧人在行恶事。

    善恶之间,从来是恶易善难。即便有正法善法,也总有人抛弃正法,堕入恶道。

    而在白象国中,并无哪个宗门、哪个法统在传扬善法。这些僧人根本找不到,能够与自己宗门传授的法统明显对照的法统。

    在这种情形下,仍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极为难得。

    琢磨了一番,如空便定下了讲经说法的这件事情。

    每隔七日,如空便会为众僧开解佛法,讲解经文。

    如空所学的是佛门正法,为众僧讲解,力求详细明白,不偏本意。

    这也是因为他见众僧无善法可循,无正法可依,所以才做这件事情。至于能做到哪个地步,如空心中也没个定数,只能是尽力而为罢了。

    若能在白象国中留下一个正法的传承,能够泽被白象国中的旁人,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也多少让这些僧人看到了正法的面目,日后总算是有了个行止的依凭。

    石青松也不得闲,每到一处,都要解决当地的瘟疫、疾病,处置那些没能妥善处置的尸身。若还没有瘟疫滋生,就能稍稍轻松一些,但也要让当地的百姓预防瘟疫,发下药物,免得日后爆发出什么疾病来。

    这些事务处置起来,一点都不简单。石青松不是白象国人,严格来说,连“人”都不是。白象国中的百姓对于这么一个特殊面孔的言语,以及从他手中而来的药物,总是多少有些怀疑的。

    但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在服用了药物之后,逐渐康复起来,百姓对这个从离国中来的年轻人也就多了几分信任。

    再加上如空和一众僧人降下大雨,解除旱灾,这离国的年轻人和他们又是一起的,可信度便高了极多。

    磕磕绊绊的,这些事情总算是一件件的办了下来。到了后来,石青松做这些事情也已经十分熟练,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最快的取得当地百姓的信任。做事的时候,就更加方便了。

    一直以来,石青松都颇为繁忙,不得什么闲暇。即便和如空见了,也多是匆匆的打个招呼,便离开做事。

    唯有遇到了什么比较棘手的事情了,才会找来如空,和他好好的商议一番。

    但这样的商议,向来力求简洁迅速,半点时间都不耽误。一旦拿定了主意,便又去忙碌了。

    耗费几个时辰,等着如空讲经结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少见的很。

    简单收拾了一番,如空和石青松举步前行,向一个营地走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所谓**(上)

    这片营地中并无帐篷,唯有一堆堆篝火。

    数个僧人围在一堆篝火旁,或是低声讨论,或是闭目静坐,各有分别,也不互相打扰。

    偶尔有几个僧人站起身来,来到另一处篝火旁坐下。这处篝火旁的人或是在讨论,或是在各自静修,新来的僧人也是一样的举动。

    这并非什么规矩,而是俗成的习惯。刚开始时,是下意识的举动。但之后形成了习惯,也就逐渐了成了不必言明的规矩。

    有僧人慕名而来,也不必多少言语,就能明白这个规矩。

    这片营地离最近的城池有十里远近,石青松平日也都是在那城中,以及周边的村落中做事。等一日结束,便再回到营地中来。

    若是能在城中找一个落脚的地方,那自然是很好的事情。虽然修士不怕风吹雨打,但有个稍好一些的环境,也是好事。佛门虽然忌高床软塌,却也并非一味苛求,非要苦修不可。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城中的官员和当地的宗门势力有些干系,平日里便有不少利益上的来往,互相之间有些利用。

    如空等人的凶名已经传出,在这一地中做事时,也并未受到当地宗门的阻拦,想来也是知道如空这一行人不好招惹。那城中的官员、士兵也并未拦着如空等人做事,却也没半点伸手相助的意思。

    若是在城中落脚,难免有些麻烦事情。如空不想徒生枝节,更不想受制旁人,索性便在城外驻扎。

    于此,众人也都无异议。这些僧人都有些修为,寒暑不侵,饮食也并非必须,打坐修炼一阵,就又能精神抖擞,睡在何处也不是什么问题。

    见着营地就在不远处,如空看看一旁的石青松,略略犹豫了一下,问道:“石小先生,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

    据石青松所言,这一地中的瘟疫、疾病已经不复存在。短时间内,也难再爆发什么厉害的疾病,事情已经做完了。

    但按照之前在其他地方的习惯,石青松将一地的事情处置完了之后,还会做些收尾的事情。例如教当地百姓如何预防瘟疫、疾病,解释清楚为何要将感染疾病、瘟疫而死之人的尸身焚烧,再教他们识别一些药物,日后若是又有这类的情形,也好歹有个应对的办法。

    要将这些事情都做完,至少都得一两日的功夫。虽然不必像治疗瘟疫时那样,将时间紧紧的把握住,能将做事的节奏稍稍放缓一些,但也轻松不了多少。

    又哪儿有时间,专程在这里等自己?

    若不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位石小先生应该是不会如此的。

    如空本想等他自己将事情说出来,但左等右等,不见石青松开口,如空就只能自己去问了。

    “啊……”

    石青松稍稍顿了顿,看看身旁的如空,又转过头去,望向远方。

    那个方向,正是让石青松这几日以来一直为之忙碌的城池。

    看了几眼,石青松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向如空点了点头:“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跟如空禅师说这件事情。既然禅师问起,在下就直言了。”

    “石小先生但说无妨。”如空道:“贫僧和石小先生一同来南疆,本就要互相协助。石小先生若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来,贫僧一定尽力配合。”

    “不,不……”石青松摇了摇头,“在下要跟禅师说的,并非这种事情,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哦?”

    石青松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如今白象国中的旱灾已被缓解,如空禅师,我等也该返回南疆了。在下所想的,正是什么时候离开此地。”

    “原来如此。”

    如空不知道石青松要说什么,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但也知道石青松所言不虚。

    经过如空和石青松以及众僧的努力,白象国中受了旱灾的地方,旱情都已经得到了缓解。每一个受了旱灾的地方,他们都去走了一趟,都很有成效。

    即便是那些一流宗门的属地,如空一行人也去了。

    换在平常,那些一流宗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眼下另有一个挑战者需要处置,如空等人做的事情也就无人搭理了。

    一番辛苦,终于是有了成效。

    单看眼下的情势,石青松说要返回南疆,也是合情理的事情。

    但在白象国中见的多了,如空便有了更多的想法。

    “石小先生所言的确不错,旱灾已被遏制,白象国中的百姓总算是能勉强生活了。”

    点了点头,如空话锋一转,却道:“但在贫僧看来,白象国中的事情并未处理清楚。白象国中这一场大旱,只能说是天灾。而在这天灾之外,另有**。”

    夜晚的星空下,如空望着远处营地中的篝火,轻轻的说着:“那些宗门自称佛门,但做的事情,已近魔道,分明是附佛外道。借着这一场天灾,他们有颇为恶毒的打算,要借着人命来为宗门敛财、享受、扩张。”

    “这样的做法,难道只是因为有了旱灾,才立刻出现的么?绝非如此。旱灾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将心中毒计恶念拿出来的机会罢了。没有如这旱灾一样的天灾的话,他们自己也会做出种种恶事,只是有了这个机会,他们想要作恶就更加方便了。”

    “大旱,是天灾。这些宗门,则是**。”

    如空望向身旁的石青松,双眼中有一种悲悯的光彩:“除去天灾,白象国百姓从此就能安居了么?不过苟且偷生罢了。**肆虐,仍旧祸害百姓。”

    “若不除去这些**,这件事情,有怎能算是做成了呢?”

    说完这么一番话,如空盯着石青松,等着他的回答。

    石青松沉默了一阵,张了张口,看似是要说话,但最终却只是一声“哈”的轻笑。

    这声轻笑中的感情有些复杂,似乎是在叹气,似乎是有些疲累,似乎是有些无奈,所以才有这一声泛着苦意的轻笑。

    沉默了一阵,石青松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如空禅师所言,的确不错。天灾的确可怕,但只能为祸一时。那扎根一地,林立白象国的各个宗门,是能肆虐多年的**。”

    “要让这一国百姓好好活着,不至苟且偷生,必要将这些**铲除干净。”

    看着如空,石青松问道:“若白象国中每个宗门,都能被称之为**,如空禅师可有将之彻底抹除、斩断根脉苗裔的决心?”

    这是数万甚至十数万白象国宗门修士的性命,真要彻底斩断这些宗门的根脉,这些人都难得生路。

    不杀个尸山血海,白象国一国的寻常百姓,就难有一个能够轻松呼吸、不受肆虐的明天。

    如空宣了一声佛号,迎着石青松的目光,沉声道:“我佛慈悲,不造杀戮。但,要涤荡世间,清除流毒祸患,普渡众生,又怎能没有雷霆手段?”

    “杀人非本意,斩恶不容情。”

    做这样的决断,如空心中有挣扎,也有痛苦。

    但若不去做这样的事情,不去将这数万条性命的份量背负着,又怎能为白象国中苦苦挣扎的百姓,开创一个没有**,不必苟且偷生的明天?

    不将那些宗门的苗裔根脉彻底斩断,寻常百姓不知要多流几许血泪!

    “如空禅师能做出这样的决断,有清除这**的决心,在下是很佩服的。”

    石青松看着如空,问道:“但若**难以扫清呢?即便尸山血海、人头滚滚,**却仍旧坚固,那该如何?”

    “石小先生是觉得,贫僧与你,难以抗衡白象国中的**?”

    如空点了点头,道:“石小先生若是这么想,那的确不差。以贫僧和石小先生你的力量,能做的事情的确不多。那些一流宗门中,有难以抗衡的高手坐镇,想要连根拔起实在艰难。”

    “但,除了贫僧和石小先生之外,还有南疆,还有首座麾下的各方力量。”

    看着远方,如空道:“首座先前和一个宗门有些争斗,那宗门的根底,就在白象国中。从那之后,首座便有南进白象国的构想,只是事务繁多,一时间顾及不得,这才搁置了下来。”

    “眼下,并不是极好的时机。但等到首座回山,处置完毕各方事务,中土离国中便暂时没了什么干扰。那时候,南疆中聚集首座麾下各方精锐,攻入白象国,将这**一扫而空,就如涤荡浮尘一般。”

    一个徐拦峰便将白象国中各个宗门弄的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再有几个同等的战力,率领精锐前来,那些宗门哪儿有抗衡的能力?

    甚至,如空还想过将这事情传回净土佛宗,告知狮子尊。

    和九阳妖尊这妖族大尊合作,不是什么好事,仙道宗门避之不及,唯恐被旁人视作和九阳老妖同流合污。但白象国中尽是恶法外道,附佛为恶,实则诽谤佛门真意。

    这种除魔卫道、澄净佛门的事情,想来净土佛宗也是愿意做一做的。

    双方合力,白象国中各个宗门顷刻之间就要被灭断根脉,彻底铲除。即便白象国中有归玄老怪潜藏,也无法更易这个局面。

    自从有了这个心思之后,如空便在细细的琢磨这件事情。

    一番推断之后,如空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之处。

    “白象国中的宗门里,有不少高手,是这等**的根基、支撑。”

    石青松看着如空,微微摇头:“但,白象国中最大的**,却根本不是这些。这些虽也能被称之为**,但相比在下要说的,实在脆弱了太多太多。”

第二百章 所谓**(下)

    如空皱了皱眉:“石小先生,请明示。“

    在如空看来,白象国中最大的**,就是那些附佛外道。只要将这些宗门从白象国扫除,就能还白象国一个清平世界。

    除此之外,如空想不到别的。石青松所言的“更为坚固”的**,他实在想不明白石青松在指什么。

    点了点头,石青松问道:“如空禅师知道‘姓种’么?”

    “这……”如空摇了摇头,“贫僧孤陋寡闻,并不知道这‘姓种’是什么。”

    “可说是白象国中的一个规矩吧……”看看如空,石青松道:“如空禅师专心于处置旱灾,在下却多在白象国百姓中做事。这些事情,如空禅师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在下所说的那极为坚固的**,正是这‘姓种‘之事。”

    “哦?”如空面容一肃,道:“请石小先生为贫僧稍作开示。”

    石青松点了点头,将语言理顺了一番,说道:“这件事情,也是在下和白象国中百姓相处的多了,看出了痕迹,才问出来的。”

    “所谓的‘姓种’,是一个衡量人高低贵贱的规矩。白象国中,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农奴苦隶,都在这姓种之中。”

    “姓种的评定,是以血脉划分。姓种不同,地位便有天然的差距,缩能做的事情也全然不同。”

    “姓种一共分六个级别,宗门修士位列第一,帝王位列第二,官员位列第三,百姓因为职业不同,分列第四第五。农奴苦隶,列入第六。不入姓种者,被称之为‘不可接触者’,连最为低贱的苦隶都不如。”

    说到这,石青松摇了摇头,苦笑道:“而那些‘不可接触者’所做的事情,又都是必不可少,但又显得污秽的事情。虽然本身也是人,并无任何区别,但活的却连猪狗都不如。”

    “位列姓种之列最末的农奴苦隶,自是比这些‘不可接触者’活的稍稍像人一些。但真正说起来……嘿,也不过是被人当作猪狗畜生一般对待罢了。”

    伸出手来,石青松凌空划了几下,一丝丝青光在空中纠缠、链接在一起,如一面罗网一般。

    指着这罗网,石青松对如空说道:“这姓种的制度,从白象国立国时便已经存在,到了如今,已经存在极久,久的让人将之视作寻常,视作正确,视作理所应当的事情。”

    “姓种如罗网,将白象国中的一切人等都网罗在了其中。生来是什么姓种,便只能做这个姓种才能做的事情。生来是帝王姓种,才能做帝王;生来是官员姓种,日后便是官员;生来是木匠、瓦匠、铁匠,日后以及子子孙孙,就只能做木匠、瓦匠、铁匠。”

    “生来是农奴苦隶、生来是‘不可接触者’,那这一生便只能如此,子嗣后代也便只能如此。”

    “身处这罗网之中,便无人能够向上一步。即便想要稍稍动作,整张罗网的力量都会来纠缠、分薄那想要突破罗网的力量。最后,这罗网越来越坚固,无人能够脱出。”

    “这白象国,看起来是欣欣向荣,生机勃勃,各行各业都十分热闹,各自有序。但在这繁荣之下,却是一潭死水,一块铁板,上下根本毫无变动。”

    如空紧皱眉头,听石青松说完了这番话,而后道:“若是改朝换代,风云激荡之下,这张罗网自然也就破去了。”

    “何其之难。”

    石青松摇头道:“白象国立国之后,朝野改换,帝王更易,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每一次改换朝代,旧有的帝王将相几乎被杀了个干净,该算是风云激荡了。”

    “但登上高位者,为何要改换这个规矩?他们已经站在了这姓种制度的高位上,可以自在享利,为何要改?百姓在这规矩中活着,没有更上一步的可能,安份的去做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于治国者而言,岂不是极为轻松的事情?”

    “所以,不管这白象国中的朝代如何更换,这姓种规矩,却从未被改变过。”

    “在这规则下,只要不是帝王,那便都要受到压迫,还不觉得这是压迫;都要被损伤,却还不觉得自身被损伤,反而视作理所应当的事情。”

    “于是,黎民百姓永远沉沦,又不能自知沉沦。除了那些‘不可接触者’,便是人人为恶,却又不知自己在为恶。”

    “在下曾看过佛门经典,其中有一节说无间地狱。无间地狱之中,贪痴嗔三毒肆虐,一入其中便受此毒,因为自身不能明白,便不能摆脱,永世因贪痴嗔三毒而互相征伐,永受其苦。”

    “经典之中,是有过如此的论述。”如空点头道:“但只要能在贪痴嗔中有一念脱出之意,断贪痴嗔,便能从无间地狱中立刻脱出。佛门大德做这论述,是以为警醒。”

    石青松点点头,道:“无间地狱中,只要有一念脱出之意,就能从中离开。相比而言,无间地狱虽然残酷,但也有一条生路。”

    话锋一转,石青松道:“但在这姓种的罗网之中,即便有一念脱出之意,又如何能够脱出?这罗网之中,可无半点佛法的慈悲广大。”

    “说这白象国比之无间地狱更为残酷,想也不差。”

    看着如空,石青松道:“如空禅师,在下说这是极为坚固的**,禅师能够认同么?”

    “石小先生所言,的确不错。”

    如空微微摇了摇头,双手合十,低声诵念了一声佛号,叹道:“贫僧也在白象国中多日,却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若非石小先生提及,贫僧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一副罗网,囊括着白象国中的众生。”

    离国之中,帝王虽也是一系传承,只论皇家一脉。但除此之外,并非全看血脉出身。

    贫困书生寒窗苦读十年,在科举之中一举夺魁,从此成为天子门生、高官将相,在离国中并非什么罕见的事情。

    即便不能成为三甲头名,但只要考取了一个功名,也就能向上一步。

    当然,离国中也有许多事情,和一人的出身有关。但那样的情形,毕竟只能算是少数。即便因为出身所限不能考取功名,照样能够在其他地方做一番事情,也不会因为出身如何便受旁人极大的压制。

    相比白象国,离国并未断绝寻常百姓的进身之路。

    白象国却是将一切全都划分清楚,铸就的如铁板一样。身在底层的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更进一步,摆脱眼下困境的机会。

    而没了向上的机会,寻常百姓便只能向下去看。只要不是‘不可接触者’,就总有比自己地位更低的存在。从这些比自己地位更低的人身上取利,也就成了他们的本能。

    层层压制,层层损害,人人以为这是常理,这是常态。身在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即便有自拔之意的,也会被这笼罩了所有人的无形罗网将这一点挣扎的力量抵消干净。最后不是埋头同流,就是被这罗网绞杀。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石青松叹息似的说道:“那些附佛外道的确能被称之为**,危害极大。但若一个个彻底斩除了,斩断根脉,这**也就能够消除了。”

    “说这**坚固,是因为宗门修士之中有不好处置的高手,才显得有些坚固之意。但这种被彻底杀尽,断了传承根脉便能够斩除的**,又怎能算是坚固呢?”

    “和那如同罗网一般的姓种**相比,宗门修士……实在是太脆弱了。”

    转头望向如空,石青松问道:“宗门修士铸就的**,以杀可解。不管是万人,数万人,还是十数万人,尽数杀死,杀出一个尸山血海,也就将这**涤荡干净了。但这姓种**,又该如何祛除?”

    “白象国中,一切生人全在这**之中,又全是铸就这**的一部分。要寻找这**的根脉,根本无处找寻,因为这**是由所有白象国人铸就的。”

    “杀人,能解宗门修士铸就的**,能解这姓种**么?要杀十万人,要杀百万人,还是要将白象国人尽数杀死呢?”

    说着,石青松摇了摇头,“哈”的苦笑了一声。

    如空沉默了一阵,问道:“石小先生可有解法?”

    “无法可解。”石青松摇头道:“即便攻入白象国,灭了白象国中所有宗门,将白象国中的帝王将相,以至于所有官吏,尽数杀死,改换了这一国的所有掌权者,这**仍旧无法破解。”

    “帝王将相以及所有官吏,和白象国的百姓比起来,实在太少太少。掌权者可以不落入罗网之中,却又如何让这些百姓从罗网中而出?这**已经持续了千年甚至数千年,根深蒂固,不是法令、律条能够改变的事情。”

    “那石小先生有何决断?”如空问道。

    石青松道:“如在下所言,返回南疆。”

    “请石小先生明示。”

    “白象国中的宗门,并非在下和如空禅师能够铲除的。徐拦峰徐先生虽然手段高强,却也难做这件事情。这些宗门,眼下最多只能打击,无法彻底铲除。”

    石青松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等到日后,即便有了灭断白象国所有宗门的实力,这姓种**仍旧无破解。若是涉入其中,只怕不单无法破开罗网,反被这罗网圈裹住了。”

    “那时候,身在罗网之中,就更无破这**的可能了。”

第二百零一 无我天书

    即便能将白象国中的一切掌权者尽数换去,换成南疆中的精锐,那才能有多少人?

    万人?数万人?

    白象国百姓又有多少?

    近乎千万数目。

    这样的一张巨大而又坚固的罗网,不是律法、武力能够破解的。

    “一旦入这白象国,要做什么事情,还是要依照白象国的规则来做。否则,种种命令根本无法施行。”

    “若是这么做了,就一定会借助白象国中已有的规矩。”

    “这,就是陷入罗网的第一步。”

    石青松早就有了一番思索,此刻说来,全然不必思索,只需将心中所想说出:“若是没有从根本上将这罗网破去的办法,要做什么事情,就必不可少的要借助这姓种罗网之力。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会想着先借助这罗网之力,而后慢慢破去这罗网。”

    “可到了那个时候,一旦借助了这罗网的力量,本身也就陷入了罗网之中。即便本来存着想要破去罗网的本心,却也会因为要借助罗网施行命令而愈发的陷入其中。”

    看着如空,石青松道:“若是没有破这罗网,破这姓种**的办法,那就绝不能涉入其中。否则,自身都要被这罗网纠缠住,不得脱身,本心所想也无法施行。”

    “到那时候,若要抽身而去,白象国中便没了掌权者。为争权位,只怕白象国从此便要陷入刀兵争斗之中。除非能有一个扫清所有势力的人出现,这乱象才能被终结。”

    “而到了那个时候,白象国中的罗网仍旧是罗网,姓种**仍旧继续。除了一番刀兵争斗、纷争夺权的混乱之外,不会有多少改变。”

    “若是不抽身而去,仍旧在白象国中维持局面,又无彻底破开姓种**的办法。那久而久之,掌权者即便不愿,也要逐步的身陷于这罗网之中。和今日的局面相比,并无多少分别。”

    向如空一拱手,石青松道:“以在下愚见,如今既然不能破这罗网,便只能不去触碰这罗网。等到日后有了办法,再将种种事情彻底清扫干净。”

    如空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道:“日后有了办法……要到什么时候?石小先生将这事情看的分明,却无破解之法,又有谁能有破解之法?”

    白象国中的姓种规则,是由白象国中那数以千百万的国民支撑起来的。这观念在白象国人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更改。

    除非一夜之间,将白象国中所有人的心性全部改变,将“姓种”这件事情从白象国人心中彻底抹去,才有破局的可能。

    否则,如何破这由白象国中所有人共同编制的罗网?

    而那能够改变千万人心中所想的手段,现世之中不可能出现。

    即便是最擅长诱导、蛊惑的天魔之祖,初代天魔从茫茫世界深处而来,降临此地,也难做到这样的事情。

    除了杀绝白象国中人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下生来愚钝,不堪造就,无深谋远智。面对当下局面,自然束手无策。”

    说着话,石青松遥遥的向南疆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但首座智珠在握,深谋远虑,观世间种种如掌中观纹,把握的清楚明白。将此事回禀首座,首座自有破解之法。”

    笑了笑,石青松道:“首座此次闭关修行,不见消息,想来是在冲击修行上的关隘。待日后功成出关,白象国中种种,于首座而言又岂是什么难题。”

    如空皱着眉:“首座之智,贫僧是信服的。但……”

    摇了摇头,如空道:“首座此次冲击修行关隘,谁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元婴之辈闭关十年参悟修行,都是寻常事情,何况如首座那样的修为、实力?”

    “若要十年、数十年光景……”回过头,看着那远处的城池,如空低声道:“这一国中的百姓,就要多受数十年苦痛了。”

    石青松笑道:“中土之中,还有许多事情要首座主导、发令,首座怎会不知?这一次闭关修行,必然不会耗用太长时间,如空禅师宽心等待就是了。”

    “嗯……”如空点了点头:“希望如石小先生所言吧。”

    …………

    中千世界之外,便是无尽虚空。

    各个中千世界在这无尽虚空中,以一种无法描述的状态运行着。

    转动之间,中千世界不断甩出各个微小的残渣碎屑。

    那些残渣碎屑浮荡在无尽虚空之中,独立存在,和中千世界并无相连之处。

    有稍大一些的残渣,被中千世界不断运转的力量所吸引,贴近了中千世界。

    一旦和中千世界相连,这些大块的世界残渣便能和中千世界互相连通。

    寻常所谓的小世界,便是这一类残渣似的存在了。

    大大小小的残渣不断从中千世界的运行中被甩出,无法计数到底有多少数目。有无数小世界,在出现的一瞬间便消散无踪,就此陨灭。另有无数的小世界,稍稍坚固一些,能够留存下来。

    中千世界时时刻刻都在运转,运转的同时,更抛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小千世界。

    一个中千世界周围,存在着不知到底多少数目的小千世界。

    佛门有数,名为“无量数”,指一数目无法级数,近乎无穷无限,便以“无量”指代。

    而一个中千世界周围的小千世界,并非一个“无量数”能够指明的。

    那时时刻刻都在涌现的小千世界,以无量无量数代指,或许才能指明其中一部分的数目。

    无尽虚空中,一个中千世界外,围绕其外的小千世界在不断的崩散。

    中千世界所在的无尽虚空中,无声无息,声音无法在这虚空中传递。那海量的小千世界,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便消散、崩塌,消散在这无尽虚空之中。

    两道光影,在这无数小世界的崩散中不断闪现。

    光影似乎在不断追逐一般,不断进入各个小世界。随后,那方小世界便告崩散,两道光影在小世界的崩散中不受半点干扰,继续在这无尽虚空中游斗追逐。

    小千世界不断崩散的同时,一个“声音”在这片无尽虚空中“响起”。

    无尽虚空中,不传声音。

    但这“声音”并非从耳中传来,而是如心中回响一般,在一切听众的心中“响起”。

    若是有元神修士以元神探索无尽虚空,来到此处,即便感应不到任何声音,也能“听”到这些言语。

    “你,为何一直追杀?”

    另一个“声音”,以同样的手段,在这无尽虚空中“响起”。

    “如果能不找你的麻烦,我当然不想找你的麻烦。你,本身就是个麻烦,我实在不想和你有半点关系。”

    “但是,你找上了我,要给我找点麻烦,我哪有容你的道理?”

    “无我天书……你的本相呢?来和我见上一见吧。否则就你这样的状态,根本难以逃过我追杀。”

    “啊……对了。你本就是无我的存在,连自身都无法意识到。跟你说本相,你自己都理解不了吧。”

    那不断追逐着另一道光影的流光一定,分出数道,刺入周围各个小世界中。

    光芒转动,那在虚空中不断飘动的小世界立刻被这流光驱动!

    数个小世界,分头撞向那在不断逃窜的光影。

    目标并非那光影本身,而在那光影之前!

    无声无息的,小世界撞在一起,如融化一般,尽数消失。

    而在这小世界消失之处,却出现了一个散发着黑光的漩涡!

    漩涡之内,似是一片黑暗,似是一片虚空,好像在通往另一个世界。

    漩涡一出,周遭小世界顿时扭曲,被这漩涡拉扯成各种诡异的形状,融入这漩涡之中!

    那无声之声,又在这茫茫无尽虚空中再度回响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字一句之间,那漩涡的吸力似乎壮大了数倍!

    不断逃逸的那光影,似乎对这漩涡十分忌惮,唯有转向离开!

    追逐着光影的流光,此刻将自身铺展开来,各链接着一个小千世界。

    在这无上无下,无前无后的无尽虚空中,流光一身链接各个小千世界,将那光影的前路尽数封死。

    那流光周遭,起了一阵无声之声:“无我天书,无我天书……你会如何记载今日的事情呢?”

    此刻,又有一阵无声之声,从这无尽虚空的深处传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叹君倜傥才,标举冠群英。”

    随着这无声之声传出,一道黑气,在这无尽虚空之中陡然现身!

    “谪仙孙乘云……你很狂妄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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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仙斩神介绍:
仙道之下,都是蝼蚁?神道之外,再无永恒?生而为人,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仙神左右?重生在仙道大兴的世界中的许七不信。踏仙斩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仙斩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仙斩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