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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全文阅读

作者:飞花     摩合罗传txt下载     摩合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节

    “有刺客公主被人劫去了。”

    无双一醒过来就听见外面的侍卫大声呼喊的声音她伏在窗前的桌上面前的檀香只烧了一半而已她记得睡着以前楚衣刚刚将这只香点了起来那么她只睡了半枝香的时间。

    窗户已经被推开了无双看见侍卫们在院中奔跑墙头有一个影子一闪就不见了桌上放着一封信。

    无双将信拿起来见信封上写着高平公亲启。她便拿着信走出房门见流火一如即往地懒洋洋地躺在树枝上。无双眨了眨眼睛:“你刚才没看见有人劫走楚衣吗?”

    “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管?”

    流火笑道:“又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管?何况你也不想让我管。”

    无双笑道:“我怎么不想让你管?”

    流火微笑:“难道你想让我管吗?”

    两人相视一笑无双便向着没弈干的宅院行去才走了没几步就见没弈干和刘勃勃一起急匆匆地走过来。没弈干一眼看见无双连忙施了一礼:“原来公主安然无恙我恐怕公主被人劫持了。”

    无双笑道:“我是安然无恙被劫持的是楚衣。”

    没弈干一惊连忙问:“是谁劫持了楚衣。”

    无双将手中的信递给没弈干“你自己看吧!”

    没弈干连忙拆开信才看了几眼脸上就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是拓跋颜派人劫走了楚衣他要用饕餮兽来交换。”

    刘勃勃连忙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信后的徽章果然是拓跋颜的他沉吟道:“奇怪那个人竟然可以来去自如?”

    无双微微一笑:“难道你不想交换吗?那个饕餮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如此重要?甚至过了你未婚妻的性命?”

    没弈干皱眉道:“看来这一次真地要用饕餮兽来交换了。”

    刘勃勃却道:“只怕其中有诈怎么有人能够进城来劫走楚衣如果魏军中真有这样的能人又岂会一直只围不攻?就算他们攻城不下也可以派那个人来取走将军的头颅为何只劫走楚衣?”

    没弈干一怔他虽然知道刘勃勃说得也颇有道理但此时楚衣失踪他一向疼爱楚衣又惊又急之下已经失去了常态。

    无双笑道:“看来对于刘将军来说饕餮兽真地已经重过一切。就算信中有诈但信是劫走楚衣的人留下的如果不与他交换只怕楚衣性命堪虞。”

    她这样一激没弈干果然大声命令刘勃勃“明天正午你与我一起到城外吹白坡以饕餮兽交换楚衣这是军令不得有误。”

    刘勃勃无奈道:“末将遵命。”他目光一转见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到底是一代枭雄虽然曾迷于无双美色但经此两件事情也知道无双绝非善类若是不能娶到无双岂非连楚衣这个本来的囊中之物也失去了。权衡之下虽然不舍他却已经决定放弃无双。

    无双一看刘勃勃神色就已经料到他的心事她故意做出十分妩媚的神态娇声道:“刘将军英勇过人一定会准时践约吧!”

    刘勃勃忙道:“军令如山末将岂敢违抗?”

    两人目光相遇波涛暗涌如同可以激出火花来一般。刘勃勃心里暗道幸而无双是个女子否则岂非是自己的一个劲敌。

    璎珞你回来了吗?璎珞!璎珞!璎珞!璎珞!璎珞!

    有人在叫我吗?

    无双一下子站起身来声音消失了难道又是做梦?

    可是不象天青日朗几个侍卫站在窗外闲聊不是做梦刚才真地有人在叫璎珞。

    无双推开房门:“你们刚才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无双微微一笑“我也没听见。”

    声音似乎是从墙外传来的无双不由自主地向着府外行去留下莫名其妙的侍卫。

    璎珞你终于回来了吗?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一定会完成的事情吗?

    璎珞!璎珞!璎珞!

    声音似乎是从心底响起的并非通过耳膜传到大脑之中。是谁?谁在叫璎珞?

    市集上三三两两倒卧着患瘟疫而病倒的人们恶臭弥满了整个街道肮脏的孩子们在街上奔跑着争抢一块酶的面饼有一个乞丐忽然冲到无双的面前:“我们要灭亡了吗?秦国要灭亡了吗?”

    无双却没有看见他周遭的一切只是尘嚣之中的幻影无双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黑衣人他站在饥民中的姿态有如鹤立鸡群。

    “是你叫璎珞的名字吗?”无双问。

    她很想看一看黑衣人竹笠下的面容低垂的竹笠挡住了黑衣人一半以上的脸只露出一双颇有些妖艳的红唇。

    这应该是一个男人为什么会长着女人般的嘴唇?

    “你就是璎珞。”

    “我不是我叫无双!”

    “无双就是璎珞!”

    无双有些无奈地叹道:“也许璎珞是我的前世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现在只是无双不要把璎珞的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

    男人微微一笑露出白灿灿的牙齿:“你没有勇气担当璎珞的责任吗?你怕吗?”

    无双也微微一笑:“你是在激我吗?我就是怕又怎么样?”

    男人默然半晌才道:“跟我走!带我去找摩合罗。”

    无双叹息:“又是摩合罗为什么每个人都急于得到摩合罗呢?那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

    “璎珞你要找回摩合罗那和你的生命是一体的你不能失去摩合罗。”

    无双笑道:“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是璎珞也许摩合罗与璎珞是一体但与我不是一体的我就是我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璎珞跟我走。”男人一伸手便抓住了无双的手腕无双只觉得身体一麻立刻便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她看见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指甲居然是黑色的。

    “你是妖怪?为什么长着黑色的指甲?”

    男人嘲讽地一笑:“这是夜叉族的特征同为八部众的你已经全部忘记了。”

    男人带着无双向着城门走去无双便乖乖地跟着他走。

    男人倒有些好奇起来:“你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走吗?为什么不叫救命?”

    无双眨眨眼:“叫有什么用?这些普通人难道能够拦住你吗?何况”她顿了顿笑道:“何况我的救星已经来了不用叫了。”

    男人转过头便见到懒洋洋的流火懒洋洋地挡在他们面前。

    男人冷笑:“流火你也回来了吗?”

    流火叹道:“若是我没有回来你又怎么会来找璎珞。你还是那么在意吗?破邪!”

    破邪淡淡地回答:“我只是为了拿回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东西已经一百年了你还不还给我吗?”

    “那东西并非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

    流火默然。

    破邪冷笑道:“那明明是我的东西是你抢走的。”

    无双看看流火又看看破邪忍不住插口道:“你们说的东西不是指我吧?”

    “你和摩合罗。”破邪淡淡地回答。

    无双叹了口气:“若是摩合罗我就不管了若是我你们不要把我当成一样东西最好先问问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并不重要因为你现在是无双不是璎珞。”流火的语气中不乏嘲讽之意。

    无双苦笑:“现在倒想起我是无双了可是我既然不是璎珞你们到底在争些什么?”

    “因为你还是璎珞只不过是变成了无双的璎珞。”流火笑道。

    “若是璎珞她会怎么做?”无双问。

    若是璎珞她会怎么做呢?

    无双想她想流火和破邪也一定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若是璎珞遇到这种情况她会选择怎么做呢?

    破邪便不由地忧伤起来他总是不能确知璎珞的心思便如同他不能确知流火的心思一样。他想上天对他并不公平本来他是独一无二的夜叉族高贵的继承人但这世上却有了流火。

    他的手不由地颤抖起来一百年的忧伤在此时如同洪水般决堤而出百年时间他因忧伤而努力存活他因这忧伤而感觉到真实的自己但此时当忧伤如此汹涌而来时他才知道他已经承受太久他快要无法支持了。

    他伸出右手从五指的指甲放射出白光。白光向着四周游走迅地织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将三个人网罗其中。本来还在他们身边的饥民忽然便消失不见了。

    无双好奇地张望:“那些人呢?房子呢?这是什么东西?人和房子为什么都不见了?”

    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回答她。

    无双推了推破邪“喂你不要这么没有礼貌我问你话呢!这是什么东西啊?那些人和房子都到哪里去了?”

    流火露出一丝笑意他想破邪一定了也象他一样对于新生的无双觉得手足无措吧!这真地不象是璎珞璎珞永远是举重若轻镇定自若沉默寡言即便是多强的男人在她的面前也会失去信心。这个女子虽然长着璎珞的容貌但个性却与璎珞相去甚远。

    “是结界。”

    “结界我知道了僧祗律上说雨季结界安居是由佛祖释迦牟尼开始的怎么你们都有那种神通力呢?”

    破邪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了“你别再罗索了你自己也会的就是你忘记了。”

    “我也会吗?我可不记得的我只在佛经上读到过的。”

    破邪终于忍无可忍:“你真是璎珞吗?为什么你变成这个样子?”

    无双做了个鬼脸“我一直是这个样子啊?不可爱吗?比璎珞可爱多了吧?”她目光一转忽然见到结界外面有一队人马走了过去她忙道:“你们是不是要打架?如果是要打架就快点打我还有正事要办。”

    破邪一怔:“璎珞是应该劝我们不要打架的你为什么催我们打架。”

    无双翻了翻白眼:“你刚才还说我罗索我看你比我罗嗦多了再不打我可要走了。”

    破邪伸出手手里便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剑“这是上古名剑毫曹我偶然得到这一次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流火笑而不语他仍然懒洋洋地站着似乎完全没有查觉到似在咫尺的危机。

    “死吧!你早该在一百年前就死去了为什么还要活到现在呢?”

    剑影如同水银泄地般向着流火卷去剑气压迫地无双几乎无法呼吸这虽然只是一把剑挥动间却似乎已经变成了千把剑。

    流火如同巨浪中的一条小船被剑气周围在中间有一瞬间无双觉得她几乎已经无法看见流火的身影但忽然流火伸出一只手这只手纤细白晰如同妇人的手般温柔然而便是这只手轻轻一挥本来灵动的剑光一下子便如同死鱼一般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头上的竹笠也一分为两原来他竟是一个目若朗星面如冠玉极英俊的少年。

    破邪脸色惨变剑已经折断他以最快的度一跃而起向着城外急逸去。

    无双笑道:“怎么一下子就跑了?”

    流火笑了笑:“若是他再出剑我就必死无疑了我的神通就这么一下子用完了就没了。”

    无双眨了眨眼睛:“这么秘密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流火也眨了眨眼睛:“你是愿意落在我手中还是落在其他那些妖怪的手中?难道你很喜欢落在那些吃人的妖怪手中吗?”

    无双叹了口气:“虽然你不吃人但找到了摩合罗后你可也不会就那么轻易放过我其实死是一样的死了以后是不是被吃掉又有什么关系?”

    流火笑道:“可是他们喜欢活生生地吃人先不杀你先吃掉你的一条胳膊再吃掉一条腿却还让你活着。”

    无双吐了吐舌头:“你真恶心别再说了刚才刘勃勃和没弈干已经出城去了我们快走。”

    流火心里一动无双竟然能够看到结界外的事情那么她并非完全失去神通而且她也能够看见被符咒封印的他难道她还保留着天眼通?

第十六节

    楚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记得昏倒以前无双伏在她的面前睡着了那时她怔怔地看着无双心里很是羡慕为什么她有勇气做她不敢做事情呢?

    然后她便听见窗户被人推开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便一下子昏了过去。

    四周是熟悉的小鸟鸣叫声太阳光从林间穿过树叶的边缘因阳光的照射而反映着金色的光芒。她轻轻动了一下立刻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地说:“别动一动你就掉下去了。”

    她吓了一跳侧过头看见身边坐着一个紫色的女人紫色的头紫色的眼睛是妖怪吗?

    她有些害怕很想后退可是她马上注意到她身处在一棵大树的顶端斜靠在一枝树桠上如果一动便真地会落了下去。

    “你是谁?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紫色的女人道:“我叫紫羽虽然是个妖怪却不吃人你不必害怕是无双叫我带你来这里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无双!?”楚衣疑惑不定无双怎么会认识妖怪呢?

    仿佛看穿她的心事一样紫羽道:“其实我本来不是妖怪我本来”她顿了一下“你想不想看看我本来的样子?”

    “这不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是的不过是一百年前的你想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吗?”

    楚衣点了点头她如同任何少女一样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紫羽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用衣袖遮住脸过了片刻道:“这就是我的样子。”

    她拿下衣袖露出一张满布皱纹老太龙钟的脸除了眼睛和头仍然是紫色的以外完全看不出是刚才那个美丽的少女。

    楚衣低呼了一声她并非没见过老太太但老成这样脸上的皱纹便如同老树的根一般也看不出多大年纪她全没想到紫羽的真面目居然是这样的。

    紫羽露出一丝苦笑:“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如果我不变成妖怪我就是这个样子。”

    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皱纹纷纷扭曲更如同鬼魅。

    她衣袖轻拂又变回到二八丽人的模样“活着有什么好?为什么人们总想长生?就算是生命比别人长也会越变越老为了不失去年轻的样子我才变成了妖怪。”

    紫羽轻声道。

    楚衣想她其实并非是说给她听吧!她忽然有些可怜起紫羽来她也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她道:“若是我也一样愿意留住容貌。”

    紫羽侧过头看着她楚衣觉得她的眼神冰冷得如同没有生命:“若是让你心爱的人看见你衰老的样子他还会喜欢你吗?”

    楚衣怔了怔“若是他真心爱你又怎么会在乎你的容貌?”

    紫羽默然他并不曾爱过我从来没有。

    有一队人马走了过来是魏军楚衣心里疑惑魏军为何会在这里?无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紫羽拉起她轻轻一跃便落到地上魏军的主将拓跋颜所骑的马被紫羽一惊立刻人立了起来几乎将他从马上掀了下来。

    紫羽手一拉但拉住马缰本来人立起来的马被她一拉立刻如同被定住了一般立在地上不能动弹。

    拓跋颜暗惊心道这女子长得这般奇异又有如此神力难道是个妖怪?“你是何人?”

    紫羽不答反问:“你是拓跋颜?”

    拓跋颜点点头他虽然觉得紫羽十分无礼却也不敢与她计较。

    紫羽一推楚衣:“这是没弈干的女儿给你。”

    楚衣大惊连忙就想转身逃跑但紫羽力气极大一推之下便将她推至拓跋颜的马前拓跋颜又惊又奇仔细端详楚衣他虽没见过楚衣但一见楚衣身穿的衣服便也料到紫羽所言非虚。

    紫羽说完话向天空跃起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拓跋颜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士兵走过来将楚衣抓住。

    楚衣又急又怕但她只是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又不象无双凡事都有个计较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拓跋颜问:“你真是没弈干的女儿?”

    楚衣迟疑不定此时到底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便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决定没弈干与刘勃勃也已经走入林内没弈干一见到楚衣立刻失声惊呼:“楚衣你果然落在了魏军手中。”

    拓跋颜不由哈哈大笑他心中却又有些狐疑那个长相奇特的女子为何会将楚衣送给他?

    他心念一转之下立刻大声说:“你若是想叫你女儿活命就立刻用饕餮兽来换。”

    没弈干忙道:“快将饕餮兽给他。”

    刘勃勃却皱起眉头:“先放了公主我自然会将饕餮兽交给你。”

    拓跋颜冷笑道:“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如何能够相信你先将饕餮兽交出来。”

    刘勃勃本就不想交出饕餮兽虽然楚衣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但想到饕餮兽所隐藏的力量他却又万般不舍:“你先放了公主若是我交出饕餮兽你又不肯释放公主我们岂非人财两空?”

    拓跋颜冷笑:“你以为世人都如你一般?我拓跋颜纵横沙场几十年从未失信于人只要你先交出饕餮兽我一定不会难为公主。”

    刘勃勃迟疑不定他实是不愿交出饕餮兽可是如果此时不交出饕餮曾岂非就要失去没弈干的信任连自小订下的亲事都很可能就此终结了。

    没弈干已经十分不满“你还等什么?快点把饕餮兽交给他。”

    刘勃勃唯唯应是手也伸进怀中但心念电转难道真地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饕餮兽拱手让人?他心里便有了计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拓跋颜即保住了饕餮兽又可退敌。若是不小心连楚衣也杀了但干脆将没弈干也杀了自立为主。

    他手在怀中本来握着饕餮兽此时却放开饕餮兽握住一把短剑一步步向拓跋颜走去。

    岂料拓跋颜是极精明的人一见刘勃勃的神色但生出了许多警惕他忽然叫道:“请刘将军留步。”

    刘勃勃一怔问道:“饕餮兽是宝物我一定要亲自交给将军。”

    拓跋颜微微一笑:“不如请刘将军将饕餮兽交给高平公由高平公交给在下。刘将军的为人我实在是信不过。”

    刘勃勃暗骂老狐狸。

    没弈干脑中一片混乱为了楚衣的安危无论拓跋颜提出什么要求都一定会同意他忙走到刘勃勃面前伸出手:“把饕餮兽给我。”

    刘勃勃一怔此时他若是杀了没弈干说不定拓跋颜马上便给攻城以奢延城的力量是万万无法退敌。他心里暗叹万般无奈难道真地将饕餮兽给人?但此时他已别无选择只得将饕餮兽交给没弈干。

    没弈干手持饕餮兽但向着拓跋颜走去。

    此时忽听无双的声音叫道:“先等一下。”

    没弈干一怔见无双急匆匆地跑入树林他心急女儿安危也不管无双呼唤他的声音仍然向着拓跋颜走去。

    无双见他不理会自己连忙大声道:“你还不出来吗?要等到什么时候。”

    树梢上有灰影一闪一个快如闪电般的影子忽然向着拓跋颜扑去。

    无双心里暗喜只要九月杀了拓跋颜便可以退敌而此时饕餮兽已经在没弈干手上自己再想个借口要过来料想没弈干也不会不给。

    她眼见九月尖长的手爪就要抓住拓跋颜的喉咙心里已经在想待拓跋颜死去一定多念几遍往生咒又一个人因她而死真是罪过罪过。不过他若不死城中的百姓就要死权衡之下还是让拓跋颜一个人死比较好。

    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九月你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吗?千万不要干涉人间界的事情。”

    无双眼见九月的手已经搭上了拓跋颜的喉咙此时却一下子收了回来。他转过头便看见流火似笑非笑地站在林中他心里大喜哥你终于回来了。

    可是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到底已经一百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了。

    无双气得顿足她几乎已经冲口问出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事情。

    但她到底是不同一般的女子虽然心里气极却仍然笑咪咪地道:“九月我早和你说过你会见到你哥哥现在相信我了吧!”

    被他们一扰没弈干也停下了脚步。

    拓跋颜知道他已经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心里又惊又怒道:“看来你们根本没有诚意要交换公主我将公主带走了。”

    他不敢久留转身便走楚衣被魏兵拉着走她心里大急为什么九月不救她眼泪便流了出来她一路被拉着走却一路回头望着九月。

    却见九月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眼中似乎只有一个流火。

    她不由地又是失意又是伤心原来我在他的心里果然什么也不是。

    她又急又气大声叫:“九月九月你为什么不救我?”

    九月一惊回头去看见楚衣泪光涟涟地注视着他他的心便不由地软了。虽然救人也是干涉人间界的事但也情有可愿吧!

    他身子一晃便到了楚衣身边手轻挥两名魏兵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大力将自己推开不由地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等到站定身子手中的楚衣早就不见了。

    楚衣虽然被九月所救她心里却仍然气恼一把推开九月扑到没弈干的怀中放声大哭。

    两队人马向着两个方向离去只剩下流火九月和无双三个人。

    无双收敛起笑容一脚踢在流火的腿上“你为什么要阻止九月?”

    流火笑道:“我只是不想让我弟弟被你利用。”

    无双哼了一声心道你还不是一样被我利用。

    她只觉得流火处处与自己做对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一个人怔怔地站着呆。

    却见眼前的流火和九月虽然神态象极面目却并不相象九月长着一双淡黄的眼睛流火却长着漆黑的双眸。

    她便忘记了气恼问道:“你们两个真是亲兄弟?长得一点都不象啊!”

    九月笑了笑:“我是哥哥捡来的小孩如果没有哥哥我可能早就死在路上了。”

    “怪不得你那么听他的话。”

    九月道:“若不是你骗我说只要我杀了拓跋颜哥哥就会来见我我又怎么会干涉人间的事情。”

    无双笑道:“你真笨啊你哥哥那么高傲怎么会叫你去杀一个完全没有法术的普通人?何况就算是要杀人他也不会叫你去杀难道他自己不会动手吗?”

    九月一怔道:“是你说的哥哥神通已失。”

    无双笑道:“就算神通已失要杀一个平凡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吧?你那么容易就被人骗这一百年都是怎么过的?”

    九月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明明是无双在骗人却偏偏道理都在她那一边。

    流火笑道:“你莫要与她争论那是自讨苦吃。”

    九月苦笑:“紫羽说她是璎珞虽然我没见过璎珞但听说她慈悲得象是神一样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慈悲的人。”

    流火亦是苦笑:“我也不明白璎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她”流火的目光落在无双的身上银色的辉光是那迦族公主的标志而且她的气息和璎珞的完全一样。

    他轻叹:“她是璎珞。”那个伤我极深的璎珞。

第十七节

    楚衣在脾气她把房间中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扔出了窗外。

    侍儿们禁若寒蝉她们从未见过公主如此生气。

    无双回到高平公府时看见的便是满地狼籍的情形。她不由地好笑楚衣是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被她出卖还是为了九月?

    她推开房门见楚衣气鼓鼓地坐着满面怒容。

    她笑道:“你在生气吗?”

    楚衣哼了一声不去理她。虽然她与无双尊卑有别但这一次她真地生气了。

    无双笑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楚衣忍不住问:“我险些被拓跋颜带走。”

    无双笑道:“可是你不觉得你在九月的心里也很重要吗?”

    楚衣怔了怔:“重要吗?他根本就不关心我!”

    她心里一酸眼眶就又红了。

    无双笑道:“他为了你连哥哥的话都违背了你不知道他哥哥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呢!”

    楚衣疑惑地问:“真的吗?”

    “当然我听他说他是个孤儿若不是流火救了他他恐怕早已经饿死在路边了。所以流火在他的心里很重要就象是他的父亲一样。”

    楚衣心里就有些释然想到最终还是九月救了她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倒有些后悔刚才乱脾气“九月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礼?”她有些担心地问。

    无双笑道:“当然不会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楚衣却还是担心若是他真地生气以后都不来见她该如何是好?

    无双便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样“你放心吧!他会来见你的我总觉得其实他也很喜欢你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楚衣喜道:“真是这样吗?”

    无双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想我总有办法让他明白的。”

    “你又想怎么样?”楚衣有些担心地问。

    无双笑道:“你想不想和自己赌一赌?”

    “赌?赌什么?”

    “赌九月喜欢你不会让你和刘勃勃成亲。”

    楚衣脸有些红了她虽然羞怯但这几日与无双相处也被无双影响了许多“你想要怎么做?”

    无双笑道:“我们就把九月激出来逼他面对你逼他和你成亲。”

    楚衣疑惑地看着无双“能行吗?”

    无双笑道:“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失败。”

    “少主快躲到草丛里去。”马倌连推带搡地将刘勃勃推入草垛然后打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从草垛的缝隙向外张望着一队魏兵急匆匆地从他面前跑过其中有一个人张弓射箭箭疾如闪电一下子射在马倌所骑的马上。

    那马长嘶了一声仍然不甘心地向前冲出了几步方才倒在地上。

    马倌从地上爬起来仍然踉踉跄跄地向前跑着但很快追赶直来的魏兵便用绳套套住了他的脖子。

    马倌被绳套一拉脸涨得通红手足失去了力气却不能摔倒。

    刘勃勃看见他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眼珠也似乎就要从眼眶中挤出来一般。

    魏兵哈哈大笑放松了手中的绳套。一名魏兵大声喝问:“刘家的小崽子呢?快点交出来。”

    马倌喘了口气艰难地说:“少主已经逃走了。”

    魏军马鞭一甩重重地抽在马倌的背上马倌背后的衣服立刻便被抽得裂开了现出后背上被抽打而留下的红印。“刚才你还和他在一起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马倌的脸疼得有些扭曲他说:“少主早就逃走了我一路把你们引到这边来其实刚才在差路口少主已经走了另一条路。”

    魏兵露出狰狞的笑容“既然如此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刀只一挥间马倌的头便落了下来这一刀极快头落下来后马倌的身体仍然站立着他的双眼仍然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于是他的脸上便显出惊骇已极的神情。与引同时失去头颅的身体忽然失禁大小便一起流了出来。

    空气之中混杂着恶臭与血腥气几名魏兵捂住鼻子一名士兵道:“还不如把他勒死呢!弄得这么臭。”他们因受不了这臭气只略四处张望了一下但急匆匆地打马而去。

    待魏兵走完刘勃勃才颤抖着从草垛中爬了出来。马倌的双眼仍然大睁着腔子里的血流了满地。刘勃勃觉得马倌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死不瞑目。他双手合什低声道:“你放心吧!有朝一日我有了天下一定会报此日之仇。”

    他转身向着西面逃去仓皇如丧家之犬。他的父亲本是苻秦的西单于却因为魏国的进攻而死于沙场连他的母亲和他年幼的妹妹也都下落不明只有他逃了出来。

    与他一起逃亡的家奴一个个死去现在连最后一个马倌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象是一个噩梦。

    但一定要活下去要报仇要拿回本来拥有的一切。

    他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要坐拥天下他记得他父亲死时拉着他的手说:“勃勃去找没弈干他是我的结拜兄弟让他收留你记住一定要东山再起。”

    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却已经暗下决心他会拿回一切会找回母亲和妹妹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忽听得远远传来马蹄声他一惊连忙向着草丛中奔去。

    紧握的手心里溢满了冷汗他心里暗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将军将军!”

    刘勃勃被侍儿摇醒又做恶梦了。身上的丝质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但他只要一紧张就会在夜里做同样的梦梦见那段可怕的逃亡岁月梦见那马倌死时恐怖的脸。他想最近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紧张就算是魏兵围城他也能够镇定自若。而今夜使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只能是无双这个女人。

    他咬牙切齿地想也许应该先强*奸了这个女人再杀掉她。

    他不由地想起无双嘲讽的笑容杀的时候一定不能杀得太快要慢慢地一刀一刀折磨她一定要她在他面前求饶。

    他设想着无双痛哭呻吟的样子才总算有些心满意足头也不再那么痛了。

    更衣梳洗已毕到了议事厅见众人都已经来了无双坐在议事厅上脸上仍然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见到这种神情心里就不由地痛恨这总是使他一下子失去信心仿佛在无双面前什么也无法隐藏。

    “我请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宣布。”

    无双的声音虽然娇滴滴的却自然带着贵气不由得不摄人。

    “魏军围城已久长安仍然没有求援我想以前派出的使者可能都已经遇难了。而现在城中瘟疫横行饥民倒毙于街头者无数若再不想出退敌之计恐怕要生灵涂炭不必魏军来攻城内的百姓便已经无法忍受了。若是强攻魏军人多势众我们自然不是敌手。只怕要损兵折将反而使城更快陷落。我思前想后中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就是刺杀魏军的主帅。拓跋颜是魏主叔父在魏国的地位兴趣足轻重只要他一死魏军自然会退。”

    众将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魏军训练有素谁有这种本事可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主将级。”

    无双笑道:“这确实很难但我相信也未必就无人能够办到。为了激励大家的志气不如贴出告示只要谁能够取得拓跋颜的级我愿意屈身下嫁。”

    众人听到无双这样说都吃了一惊没弈干忙道:“公主万金之躯万万不可轻率任为。”

    无双眨眨了眼睛笑道:“对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处小出家虽然没有剃度但也是个尼姑尼姑怎么可以嫁人呢?”

    没弈干松了口气:“正是如此!”他唯恐无双轻易许嫁以后他无法在秦主面前交待。

    无双笑道:“不若这样以楚衣顶替我谁若是取得拓跋颜的头颅就将楚衣嫁与此人如何?”

    没弈干一怔道:“这这”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推辞。

    无双正色道:“虽然楚衣自幼与刘将军订有亲事但此时是国家危难之际相信高平公会以国家为重儿女私事为轻吧?”

    没弈干忙道:“不敢只是为何一定要用楚衣做为奖赏?”

    无双道:“重赏之下才有勇夫高平公身为国家肱股之臣若有这样的勇士可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主将级做你的女婿也不失为一个好助手。”

    没弈干虽然百般不愿却也找不出推辞的理由只得道:“即是如此微臣明日就贴出榜文。”

    无双目光微转落到刘勃勃身上:“若是刘将军能够取得拓跋颜的级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即立是大功又娶得美人归我自然会请高平公立刻主持你们的婚事。”

    刘勃勃心中暗怒却仍然笑道:“多谢公主。”对无双又恨又爱只觉得这个女子简单就是上天派来的魔鬼专门与他作对。

第十八节

    大火星西渐之后到了夜里天气就转凉了。

    无双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丝衣手里拿着一把团扇黑随意地披散着微风徐来衣袂轻舞间恍若谪仙。

    “公主为何自幼就出家呢?”楚衣问。

    “因为厌倦。”

    “厌倦?”

    “你不觉得这人生可厌吗?”

    楚衣想了想“有时是可厌的。”她忽然想到九月只要有了九月就不同了。

    九月会看到榜文吗?她有些担心若是他看不到榜文该如何是好?

    “他一定会看见的。”无双一看楚衣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不用那么担心他一定会去杀了拓跋颜然后娶你为妻。”

    “可是”楚衣沉吟着:“他哥哥不是不许他管人间界的事情吗?”

    “若是他真地爱你他一定会违背流火的话。”

    楚衣想他会吗?她可不象无双那么有信心这些年来她从未感觉到九月的心意使她甚至不敢在九月面前坦露自己的心事他会吗?

    “若是他不会我也要想到办法逼他去做。”无双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空星星都升起来了天阶夜色其凉如水牵牛与织女星永远分隔在银汉两侧。

    这世上的事情也许真是命运使然但我却仍然不愿轻易屈从即便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会失败可是我仍然会努力到底因为我不相信我只不过是命运手中的棋子。我不屑于只做照本宣科的优伶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算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九月偶然会想起他的父母。

    他在四岁以前的时候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

    他常想人类是一些残忍且忘恩负义的生物他们经常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杀死别的生物乃至自相残杀。

    父亲与母亲皆是北方的狼族他不知他们杀过多少人然而在他的记忆里他们永远是如此慈爱只是相濡以沫地爱护着他。

    四岁时他偶然见到一个迷路的女孩。这女孩只有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乖巧可爱。女孩独自坐在山间哭泣因为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他带女孩离开幽林。因为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原因他不曾想过伤害她或者是提防她。

    但女孩回到村里后便带来了大群的猎人。他们在山林间设下无法防备的陷阱每天牵着猎狗满山的寻找。

    父母带着他尽力躲避然而终于还是避无可避落入了猎人的陷阱中。

    四岁做为一条狼已经很老了可是作为一个妖怪还只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他被猎人们倒挂起来因为他长着一身美丽的皮毛猎人们仔细地磨着刀要将这身皮毛活生生地剥下来。不远处是他父母的尸体他呆呆地看着他们知道这都是自己一念之仁的后果。

    若是你遇到了人就吃掉他们否则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杀死你。

    他想起母亲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是他仍然违背了。

    当猎人拿着刀向他走来时他想他就要死了可是他却并不觉得害怕似乎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到结束的那一天。或者只是因为他还太小才不会害怕。

    然后他觉得他看到了风。

    原来风是有颜色的。

    风从山林中掠过静悄悄地全无声息猎户们的刀纷纷落了下来亦是落地无声。

    那白色的风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他的绳索便解开了他一下子落在地上他有些茫然风清而幽瞬息万变难穷来处。

    风止之处一个白衣少年懒洋洋地倚坐在树梢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九月九月想是他救了他吗?他抬着头看他觉得白衣少年就象是林间的风。

    猎户们失声惊呼:“是妖怪吧!快逃。”

    是妖怪吗?难道是风的精灵?

    他走到父母身边俯下身舔着父母身上的血迹。腥腥甜甜的血落入口中他想他应该痛恨那些人类吧?

    但他并没有痛恨的感觉他抬起头向着天空嚎叫野兽们惊起四散而逃狼本是这山间的主人。

    “想要生存下去就使自己变强不要恨任何人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流火淡淡地说。

    他低下了头是本族中的人吗?怎么感觉不到狼的气息。

    自此后他便成了流火的弟弟他觉得流火很悲伤他想他悲伤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女人璎珞吧!

    天空中有紫影闪过每当紫羽收起翅膀后她立刻就变成了一个普通女人。

    九月想其实她也很悲伤吧!因为流火和璎珞。

    他看见紫羽手中有些裉色的绢册一条干枯的小白花从绢册中落了出来。

    “这是无双叫我带给你的她说楚衣已经不再需要这些花了。”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城主已经贴出榜文只要有人能够杀死拓跋颜楚衣就会与他成亲。”

    “可是没有人有能力在万军之中取上将级。”

    紫羽看了他一眼:“要是有人有这种能力呢?”

    九月笑笑:“除非是哥哥我和你。”

    “我是女人不会为了与楚衣成亲而去做这种事情。”

    “哥哥和我也不会。”

    “为什么你不会?”

    “我不会干涉人间界的事情。”

    紫羽笑笑:“也许刘勃勃也可以。”

    “他?他只是一个凡人。”

    “可是他已经得到了饕餮兽。”

    九月皱了皱眉:“就算他得到饕餮兽又如何?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

    “你与我都知道刘勃勃并非常人也许他真地能够操纵饕餮兽也未可知。”

    九月默然半晌才道:“就算他能够杀死拓跋颜也与我无关。”

    “所以无双叫我将这个绢册带给你。”

    九月眯起眼睛他审视着紫羽:“你为什么会听从无双的话你不是恨她吗?”

    “我恨她?”

    “若非是她哥哥也不会沉睡一百年。”

    紫羽笑笑:“只有她能够找到摩合罗。”

    九月淡然道:“不要再用摩合罗做借口你虽然不是人类却学会了他们的口是心非。当人无法对自己解释的时候就会找一些借口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后面。”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一直在隐藏自己?”

    “我?”九月笑道:“我为何要隐藏自己?”

    “你完全不在乎楚衣吗?如果她真地嫁了人你不会觉得后悔吗?”

    九月怔了怔他并不能确知自己对楚衣的情感。

    不要让自己后悔就象是流火和璎珞如果她还活着是否会后悔自己曾做出的选择。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我才再次找到无双生命很长也很短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也许会一生孤独寂寞地独自终老但我仍然坚持这样做因为我不想再后悔。

    夜已深。

    露水打湿了衣袖风送寒意直入心脾。

    楚衣坐在花间一两点流荧自她鬓边飞过映得她的容貌更加苍白如雪。她感觉到心如死灰般地寂然。

    九月便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之上他远远地看着楚衣只觉得楚衣原来比九岁的时候要美了许多了。

    他想楚衣对他来说真地那么重要吗?他怔怔地看着他看见那一两点流荧落在不远地水池中。他但也不由地升起了一丝悲哀他想到父亲和母亲在他们死前是否曾经痛恨过这些可恨的人类。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以为看见了那个女孩的转世。一百年前她坐在林间哭泣的样子与你如出一辄。我本应该痛恨你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反而将你带出了山林。”

    九月说话的姿态奇异地出离尘世“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我的父母不会死我也不会跟着哥哥。哥哥说妖怪不可以干涉人间界的事情族里的人一直严格地遵守。”

    楚衣悲伤地低下头:“无论是谁杀了拓跋颜我都得与他成亲可是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九月轻叹:“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其实生命都没有什么重要的现在对于我来说那个人是你已经是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事情。”

    九月默然他静静地注视着楚衣他想如果她的悲伤是否会有个尽头如果一直这样悲伤下去她会悲伤成什么样子?

    他便有些心痛他还是不想让她如此悲伤。

    “如果真是那么重要那我就去杀了他。”

    九月离开的姿态如同是一只灰色的大鸟他在风中飞行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到达尽头。

    不远处的树枝上流火懒洋洋地倚靠着他看着九月就象是看着多年前的自己。不祥之兆如同夜晚的乌云慢慢地笼罩于整个天空从九月答应楚衣的那一刻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他可悲的命运。

    干涉人间界的事情也许并非是一个主要的原因当妖怪的心开始软化时就注定了妖怪的灭亡。而这一切都来源于那一丝全不必要的柔情。

第十九节

    刘勃勃又在做梦了在梦里他看见妩媚妖艳的无双。

    他看见无双雪色的肌肤和一双极艳丽的红唇。无双眯着一双星辰般的眼眸笑咪咪地看着他说:“你会失去一切你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瞬息之间他便出了一身的冷汗然后他听见侍儿的惊呼声。

    他从梦中醒来回忆着梦里无双对他说过的话:你会失去一切你曾经拥有的一切。

    他便不由地打了个寒栗他不能失去一切他曾经如此辛苦得来的东西他一样也不能失去。

    “生了什么事?”他冷冷地注视着奔进来的侍儿。

    “有人杀死了拓跋颜现在他就在议事厅中。”

    失去一切。

    他立刻一跃而起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所有的人都齐集议事厅东方已经开始放白他并没有听见魏军有任何骚动。

    一个灰衣的年轻人手中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刘勃勃觉得自己见过他他的名字很古怪似乎是叫九月。

    九月懒洋洋地站着如同流火。一百年来流火一直是他心里的偶像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先想一下流火会怎么做。但这一次他的心却有些乱了若是流火若楚衣是璎珞他会怎么做呢?

    他不能确知答案但没关系就这一次吧!放肆这一次让我是九月不再是流火。

    没弈干看看九月再看看他手中的头颅然后他又看了看九月。

    他看见他脸色苍白的女儿泪眼婆娑地注视着九月他便忽然有些明白了起来他想他恐怕是要辜负他泉下的义兄了。

    他很不愿意这样做他想他死后该如何面对他呢?

    无双微微一笑先打破因震惊而停留在议事厅中的沉寂。“这真是拓跋颜的头颅吗?”

    九月站头颅提了起来灯火便正正地照在那张微微有些变形的脸上。

    没弈干点了点头虽然人死了以后总是和活着时有些不同但这是他宿敌的头颅他再怎么也不会认错。

    “我猜测魏军明天就会退兵了或者我们可以趁此时机向魏军起进攻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主将已死的事情当他们现时必然会自乱阵脚不战而败。”无双叹息了一声双手合什:“我佛慈悲我本不该提出这个方法实在是杀戮过重恐怕我的罪过要几世才能还清了。”

    没弈干道:“既然公主心怀慈悲我们不若就劝说他们退兵以免造下不必要的杀孽。”

    无双眨眨眼笑道:“全凭高平公作主只要能退敌就行了。”

    她的目光从刘勃勃的脸上扫过“既然这位年轻人已经带来了拓跋颜的头颅待敌军退后我们就要商议楚衣的婚事了。”

    高平公一怔“不必如此着急吧?”

    无双笑道:“当然要快高平公不是想做失信之人吧?这是以我的名义放出的榜文兵退后我就要回长安我一定要在离开以前看着他们成亲以防夜长梦多。”

    高平公苦笑他本想再拖延一些时日待无双走后再想对策想不到无双一定要亲处主持楚衣的婚礼。

    魏军在天亮后安安静静地撤退了他们走得很快城外遍地都是他们留下的垃圾。

    饥民们涌出城门在垃圾上翻找着魏军留下的食物。虽然这一场战事最终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但魏军围城期间仍然有许多饥民因饥饿和疾病死去。

    官府开始将倒葬在城内的尸体运外城外安葬大家井井有条地各司其事不见悲喜只有一如即往的麻木。

    “你可知他们为何不哭泣?”

    流火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经过一百年的战乱人命便如水中浮萍可能夜里闭上眼就无法再看见明天的太阳。当悲哀成为一种习惯后人们自然麻木死亡已经成为归宿不再是畏途。”

    流火好奇地看了看无双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罕见的慈悲的光辉他心里不由地一动许多年前璎珞的脸上就经常会笼罩着这种光辉。

    “唯一解决乱世的方法也许便如秦皇统一六国一样需要一个强大的帝国剿灭那些纷争的诸侯重新一统版图。这样才能够消灭战祸让天下重归太平。”

    流火笑道:“这个帝国难道是你们姚秦?”

    无双道:“姚秦如今在北方与魏国分庭抗礼为何不可是姚秦?”

    “如果是这样为天下的太平而统一版图岂非就成了野心的借口。”

    无双笑笑:“野心也好慈悲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使不是姚秦是魏国也好战乱已经持续太久了也该结束了。”

    楚衣的婚事在三天后举行她仍然不相信自己终于能够与九月成亲。

    九月现在也住在高平公府内然而他却行踪无定虽然三天后就要成亲却经常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双想刘勃勃一定不甘心的但他还会有什么办法来阻止呢?

    她心里却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刘勃勃太安静了这样安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他不是那种可以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的人。

    她却也不知该如何提防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了这一步也只得听天命尽人事了。

    终于到了成亲那一日高平公府中府外大排宴席城中百姓皆可取食。

    无双坐在主座之上她虽然年幼但因为身份高贵的原因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主婚人。

    他们本就是胡夷虽然学习了一些汉人礼仪却也并非严格恪守。楚衣经过精心修饰更显得脸若芙蓉腰若弱柳到场的宾客都纷纷称赞公主真是美丽。

    九月亦换了大红的衣裳漆黑的长整齐地梳理成辫。

    两人于喜堂上相见楚衣脸不由就红了她虽是匈奴女子但性情温婉如同是一个汉人女子一般。

    无双笑咪咪地看着两人只等礼成便可功成身退。

    忽见刘勃勃走了进来高声道:“且慢行礼。”

    没弈干皱眉道:“勃勃事已至此我虽然觉得对你不起但这件婚事是公主所主持九月又确立下了战功。”

    刘勃勃淡淡地说:“九月确实立下了战功如果他是一个人公主自然要履行诺言与他成亲但我却九月并非是人他只是山中的妖怪幻化成了人形。”

    没弈干大惊:“你说什么?”

    刘勃勃伸手指着九月:“你说你是否是人?”

    九月沉吟不语他不惯说谎此时刘勃勃忽然如此问他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刘勃勃笑道:“连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吗?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任谁都能回答是但你却答不出来除非你根本就不是人。”

    九月一怔不由答道:“我确不是人。”

    众宾客都是大惊不由地纷纷后退一时之间九月与楚衣身边忽然就变得空空荡荡。

    没弈干道:“那么你直介妖怪。”

    楚衣心里大急忙回答:“他不是妖怪他是神仙。”

    刘勃勃哈哈大笑:“神仙?你听说过可以成亲的神仙吗?他其实只是山中的狼妖而已。”

    楚衣急道:“你如何知道?”

    刘勃勃伸出手手中托着一个绿玉雕成的饕餮兽:“是这件宝物告诉我的。”

    无双皱起了眉不由望向没弈干这饕餮兽本已落入没弈干的手为何又被刘勃勃得回。

    没弈干一见无双看他忙道:“楚衣本与刘勃勃有婚约如今背约他嫁我将饕餮兽交与刘勃勃也算是一种补偿。”

    无双暗叹想不到没弈干如此信赖刘勃勃无论自己如何破坏都不见成效。

    楚衣却管不了许多她道:“这样东西又能告诉你什么你不要因为我悔婚嫁给别人就存心破坏。”

    刘勃勃仰天长笑:“明明是妖怪你却说是神仙你明明应该是我的妻子却心系他人。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可让我照一照他就知道究竟了。”

    楚衣立刻道:“照就照九月是神仙又怎么可能是妖怪?”她生性单纯天真地相信着九月说过的每一句话。

    无双心知不妥但此时却又无计可施。

    刘勃勃冷笑一声将饕餮兽托了起来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饕餮兽中出一道祥光正正地照在九月身上。

    九月被光一照心里就有些迷糊。只觉得身体竟不再被自己左右忽听得周围人们纷纷出惊呼声。他不由望向楚衣见楚衣满面惊骇眼中皆是无法置信的神情他心里便不由地有些悲伤他确是妖怪人恨妖怪惧妖怪正如同妖恨人惧人一般。

    也许他真不该干涉这人间界的事情也不该妄想可以与一个人类的女人在一起。

    他忽然仰天长啸向着门外狂奔而出只觉得心中的郁闷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城中百姓惊呼走避他一直奔到城外的山上群兽因他的狂啸而纷纷响应。

    他啸了一通忽然就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坐在山岩之上只觉寂寞失意如同百年前流火刚刚沉入睡眠的那一刻。

    他想他不会哭泣连百年前的事情都不曾使他哭泣更何况只是一个人类的女子。

    远处的树梢上流火静静地看着他他同样感觉到了九月的悲哀他想其实九月是真地喜欢那个女子吧

第二十节

    喜堂上的宾客窃窃私语楚衣仍然站着愣一切那么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他是妖怪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

    当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是那匹巨大的苍狼他与它的眼睛看起来是如此的相似。

    但她却拒绝相信自欺欺人地执着于自己的爱情。

    她身上的力气一下子便失去了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无双忽然道:“既然九月是妖怪而楚衣又本与刘勃勃订有婚约不如就让他们两人成亲吧!”

    没弈干一怔虽然这也是他所想却想不到无双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出。

    楚衣也一怔她不由抬头去看无双。

    只见无双笑嘻嘻地道:“我与楚衣情同姐妹既然今天与九月的婚事不成我看还是成全他与刘勃勃的亲事既然大家都来了也不要白走一趟就趁现在将婚事办了吧!”

    没弈干唯唯诺诺虽然觉得才走了九月就与刘勃勃成亲颇为荒诞但他此时也心中大乱想到楚衣若是能够早日与刘勃勃成亲也好以免夜长梦多。

    无双笑道:“若是大家都不反对不如现在就把亲事办了吧!”

    楚衣忽然尖声叫道:“我不嫁。”

    无双眨了眨眼“你不嫁?”

    “是我不会嫁给刘勃勃。我要与九月成亲。”她尖声叫出这一句话只觉得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力气也重新回到身体上原己一直过于怯懦想说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现在真地说出来了不过如此。

    无双笑道:“可是九月只是一个狼妖。”

    “狼妖又如何?我们匈奴人本就是苍狼与白鹿的后裔。”

    没弈干怒道:“不行你怎么能够将这个狼妖与老祖宗相提并论我是万万不能将你嫁给狼妖的。”

    楚衣大声道:“除了九月我谁也不会嫁这是公主主持的婚礼谁也不能反对。而且父亲的榜文也说过谁能杀死拓跋颜就会将我嫁给谁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没弈干怒道:“我虽然疼爱你但这件事情却再也不能任由你胡闹公主也不会同意将你许配给一个妖怪。”

    无双笑道:“我倒不介意让楚衣许配给妖怪。”

    没弈干正色道:“天下动乱以久以至妖祟横行公主身为佛门中人本应视斩妖除魔为己任如何能够任由人与妖通婚。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也必然不会同意。”

    无双眼睛一转“既然高平公这样说而楚衣又不肯与刘勃勃成亲我看不如就将楚衣祭天吧!正好也请上天解除这次瘟疫。”

    没弈干一怔他虽然说得义愤填膺全是因为不愿将楚衣许配给九月此时忽然听到无双要将楚衣祭天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小疼爱自然不愿意。

    他正想开口楚衣却尖声叫:“如果让我嫁给刘勃勃我宁愿祭天。”

    无双笑道:“既然楚衣自己也愿意高平公就不要再反对。祭天的重任历来只有最纯洁的女子才能担当。楚衣身为高平公的女儿却自愿祭天上天也必然怜恤奢延城的疫情自然就会解除了。而且楚衣虽死她的名字却会被羌人与匈奴人传诵若是高平公因为楚衣是自己的女儿而反对只怕就是有私心了。”

    楚衣大声说“我愿意祭天我现在就去祭天。”

    她头也不回地向着城外走去只觉得就算是死也比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好。

    九月若是他知道她死了会不会觉得悲伤呢!

    城外便是献祭的高台匈奴祭天的仪式是将献祭者放置于高台之上不与饮食任由献祭者被活活饿死尸体被鹰鸠啄食干净虽然整个仪式痛苦而残忍献祭者却觉得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楚衣仍然穿着大红的嫁衣沿着绳梯爬上祭台她一到达祭台上下面的侍者便用火把将绳梯点燃。这就代表着无论如何献祭者都不会再离开这个祭台半步。

    她席地而坐因为高的原因风便比平地里猛烈得多她看见台下围观的人们表情各异的面容有人婉惜有人钦佩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感同身受。每个人似乎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便抬头向天九月你到底明不明白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祭台下的人们终于走散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会持续几天几夜。等待死亡的感觉并不是那么恐怖只是觉得孤独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楚衣楚衣。”

    她低下头无双站在台下抬头看着她。

    她看见无双便又有些生气起来她故意转过头不去理她。

    无双固执地叫着:“楚衣!楚衣!”

    她叹了口气“你还来干什么?”

    无双笑道:“你在生气吗?”

    楚衣默然不语。

    无双道:“你真地不在乎九月是个妖怪吗?”

    楚衣了会儿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妖怪。”

    无双微微一笑:“你不也一样吗?你只是在骗自己。其实是不是妖怪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妖怪不就是要害人的吗?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妖怪。而且”楚衣迟疑着:“他可以长生不老我的生命却很快就会消失。”

    无双眨了眨眼“而且你很快就会老你老了他还是年轻的样子他也许很快就会厌倦你了。”

    “我知道。”楚衣说。

    “你真地知道那么你还想嫁他吗?”

    “我现在谁也不嫁我现在是祭天的圣女很快就会死了。”

    无双笑道:“世事难料明天的事你永远也无法猜到。”

    她向着远处的山上望去:“你猜九月现在在做什么?”

    楚衣也不由地望向远处的山上九月你在做些什么呢?

第二十一节

    天开始下雨了楚衣躺在祭台上大概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吧!每一天太阳都走得很慢有时明晃晃地照着有时就布下满天彩霞。到了夜里偶尔会听见远山的狼嚎有几只山鹰在头上盘旋不去它们知道她要死去了吗?

    楚衣张开嘴雨水落在口中滋味又咸又苦她想她要落泪了她很想哭可是却奇异地没有泪水。她一直是一个很喜欢哭的女孩现在却现原来世上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是需要悲伤的哭与不哭都无法改变结果。

    她闭上双眼再也懒得张开也许就这样死去了吧!她懒懒地想。

    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同虽然眼睛闭着耳边听着雨声一切似乎都象刚才一样但又有些不同似乎空气里多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她不由地睁开双眼见九月怔怔地站在她的面前全身都被雨淋湿了他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知悲喜。

    她裂开嘴想笑了笑但猜想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可是她真地不再想哭自从确知自己的心意以后就忽然变得勇敢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很微弱。

    “你真地想祭天吗?”

    “祭天也很好只有最纯洁的女子才能够祭天。”

    可是九月想可是你会离开我。

    他想若是你离开我我一定会觉得很伤心!

    他便坐在她的身侧雨声如同哭泣直落到心里。“我不想你离开我。”他沉吟半晌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

    楚衣怔了怔是幻觉吗?

    她侧过头看见九月诚挚的脸。她想难道他真地说了那句话。

    她忽然就有了力气一下子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九月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了一步“我说我不想你离开我。”

    楚衣便笑了她站起身现在她觉得自己一切如常了死亡的阴影也离她而去。她拉住他的手:“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你。”

    本来以为困难重重的事情真地事到临头原来是如此容易。

    两人携手离开高台向北行去。

    不远处无双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两人的背影树梢上坐着懒洋洋的流火手里拿着一把大伞替无双遮着风雨。

    “我就说你弟弟一定会忍不住带楚衣走的。”无双笑咪咪地说。

    流火双眉微扬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你弟弟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人类女子很伤心啊?”

    流火哑然失笑:“你胡说什么?好象我和楚衣在争风吃醋一样。”

    “难道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在设法阻拦九月和楚衣在一起吗?”

    流火轻叹:“不同种族的人在一起必然会是一个悲剧。”

    无双眼睛转了转:“你是想起你和璎珞吗?因为你们是不同种族的所以结局是一个悲剧。”

    流火轻笑:“我与璎珞是仇敌我们之间的结局必然是个悲剧。”

    无双微微一笑:“原来只是仇敌啊!”

    流火皱起眉头:“你话真多。”他将手中的伞向着远处抛去“话那么多的人应该让她淋淋雨。”

    无双尖叫一声大雨立刻将她的衣裳打湿了她连忙向着伞奔去骂道:“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

    拿起伞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流火的身影。她撅起嘴:“还说神通已失呢!人哪里会跑得那么快。”她想起九月显出本形的样子难道流火也是一只狼的妖怪吗?可是他的感觉又和九月不同?

    流火到底是什么呢?

第二十二节

    流火向着比吉遮山还北的方向行去。草原黄沙皆被抛于身后空气越来越冷日色也逐渐苍白。不知何时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冰雪外再也没有什么活物。

    冰原在深处大地裂开了一道很大的缺口。

    流火向着缺口跃下去前面是一条幽深的冰径几头雪狼忽然从冰径之中窜了出来对着流火低吼。

    流火笑了:“你们不认识我吗?也难怪我已经一百年没来了。”

    雪狼围着流火转了几圈鼻子在他的身上嗅来嗅去他们便仿佛认出流火一样一齐后退了几步围成一个圆圈向着天空长嚎。

    流火道:“我来看看母亲。”

    雪狼们点头让开道路。

    流火向着小径走去小径尽头便是一个冰洞冰洞之中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冰块在冰块里赫赫然地冻结着一个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生得眉若春山目若秋水却长着一头银白的长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狼皮大袄。她虽然已经死了却仍然大睁着双眼望着外面脸上的神情若喜若悲。

    流火在冰块前坐下他并不喜欢来这里每次见到母亲他都感觉到软弱的悲伤。

    “我又见到了破邪他还是一样地恨我。一百年来他的容貌都没有改变只有妖怪才有青春永驻的能力他本非妖怪。我以为我会沉睡五百年五百年后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有我相关的人与事都已经化成飞灰。可是我只睡了一百年就醒了因为璎珞也重新来到人间。”

    “我有时会想你为何会生我下来是因为对父亲的爱还是恨呢?”

    一只老狼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蹲坐在流火的身旁。

    流火拍了拍它的头:“雪奴谢谢你们代代相传地看护着母亲。”

    老狼点了点头低鸣了几声。

    流火道:“一百年前我和璎珞之间生了一些事情我被她所伤才许久都不能来看望母亲。”

    老狼低鸣了几声流火道:“璎珞已经死了我杀死了她。”

    他心里有些酸楚起来“可能是她故意被我杀死的吧!我应该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老狼忽得耸起耳朵警觉地向着洞外张望。流火已经飞掠出洞他也感觉到洞外有人来了而群狼并未嘶鸣莫非是群狼熟识的人?

    空气肃杀地吹在面上是谁带来如此沉重的杀气?

    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前面飞奔流火立刻向着那人追去。那人身着银白色的锦袭头灰白应该年纪已经不小了。

    流火高声道:“是谁?请停下来。”

    那人却并不停顿奔跑的度更快。

    前面那人的度之快似乎都已经越了风。他出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持相同度而已他不想使用自己时灵时不灵的神通力只能用自身的度追赶。

    若是那人并没有使用神通却能有如此快的度这样的人或者说是妖怪在这个世间并不多见。

    流火心念电转高声道:“如风我知道是你你不要再逃了。”

    那人滞了一下不仅未停反而更加全力飞奔。

    流火皱起眉头:“如风你还是经常来探望母亲吗?你为何不敢见我?”

    前面奔跑的人影忽然不见了那人消失得极忽然就仿佛一下子从空气中蒸了一般。流火一怔连忙跑过去地上是厚厚的坚冰即便是用最利的兵器也未必能将这千年的寒冰凿开。冰层极平整没有任何可以容人的洞穴。

    流火心里疑惑不定刚才明明见到那个人为什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的嗅觉也是极灵敏的空气之中的杀气似乎更浓然而却没有任何活物的味道。

    他不由抬头向天天空灰蒙蒙的布满奇异的流光这只有在极北之地才可以见到。明明追着那人直到这里而那人消失得如此忽然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难道是什么法术?

    冰层忽然起了异动。

    流火只觉得大地开始震动本来坚如磐石的冰层象流水般开始扭曲。

    一些冰柱从冰层中破茧而出将流火团团围在中间。

    是法术?还是地震?

    他用手摸了摸面前的冰柱是真的冰并非是幻觉。

    更多的冰柱从地下冒了出来流火想要跃到冰柱上看一看四周的环境他忽然惊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慢慢地被冻结他竟无法跃起。

    流火大惊连忙吸了一口真气只觉得丹田之中尚是一片温暖他略略心安一些。抬头看时只见自己面前出现一块极大的冰镜从冰镜中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然而那又似乎并非是他的身影。

    那个人长着与他相同的容貌头却是白色的而且眼睛的颜色也是淡黄的。四面相对镜中人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流火你终于来了。”

    流火皱眉道:“你是谁?”

    镜中人道:“我就是你啊!”

    “我?”

    镜中人笑道:“我就是你身为苍狼的本性。”

    流火怔了怔笑道:“是什么人使用如此高明的法术竟然连我都被骗了。”

    镜中人笑道:“根本没有人使用法术你真地认不出自己了吗?”

    流火道:“若你是我你可知我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镜中人道:“你因为九月的事情想到了你母亲和你自己。你对于自己身为妖怪这件事情觉得很无奈吧!但妖怪又有何妨?人们总是凶残地对待狼用尽其所能消灭狼无论狼是否曾经伤害过他们。你一直感觉到人类的残忍和不公吧!你很想杀死他们吧?”

    流火怔了怔他本是一个意识力极强的人但此时面对这镜子心神竟有些恍惚起来。

    被那镜中人一说他竟觉得似乎说到自己的心里去他的双眸之中不由地现出一丝凶残的光芒。

    那镜子继续道:“许多幼狼被人无故杀死你是狼族的少主虽然有着无上的神通力却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他们死去。因为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狼就算再逃也无法逃过人类的屠杀。你不想为了他们报仇吗?”

    “报仇!”流火下意识地说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就要沉沉睡去但身体之中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却又不知道何处不妥。

    镜子笑道:“不若杀光人类使天下成为狼族的天下。”

    流火眼中的凶残之色更加沉重他竟觉得镜中人说得极为有理不若杀光人类使天下成为狼族的天下。他几乎就忍不住立刻大开杀戒杀光那些可恶的人们。

    忽听得另一个声音道:“流火你想大开杀戒吗?”

    流火一惊连忙回只见身后居然还有另一面巨大的镜子那镜子之中居然也有一个自己。只不过那镜中的自己头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甚至连指甲也是黑色的。

    “你又是谁?”

    镜中人道:“你忘记我了吗?你一直不想承认我在你的身体里因为你一直恨着你的父亲你恨他抛弃了你的母亲所以你也一直在恨我。可是我一样是你我就是你夜叉的本性。”

    夜叉夜叉!

    那好象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一个称呼久得就象是上一生和此生无虞。

    他黯然:夜叉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第一节

    雪就要落下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啖鬼在长安市肆中的小酒馆饮酒。他是一个落拓的少年却生得眉清目秀让人一见之下便会生出许多好感来。

    他身着的粗布衣服已经被磨破了少许显出里面尚算洁净的白色衬衣。他长着一头漆黑的长眼睛也显得比一般的人黑得多不过因为他总是沉醉的原因他的眼睛一直是半开半闭很少有人能够真地看清他的双眸。

    这是一家很小的酒馆来往的客人也都是一些贩夫走足。他们一进来便大声呼喝着叫老板上来一坛烈酒几盘最便宜的小菜几个粗面的馍馍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菜似乎无论什么落到口中滋味都是绝佳的。这样吃喝一通头上流出大汗便心满意足地结帐离开了。

    这里绝不会有士子官宦光顾相形之下啖鬼就显得文弱秀气倒象是个读书人。

    然而他也经常无钱付帐有时喝完酒后全身摸遍也找不出一二个青钱。

    老板是一个年愈花甲的老者膝下只有一个乖巧的小女儿。每当啖鬼无钱付帐的时候他总是会叹息着说:“年轻人从不为生机打算将来会后悔的。”

    他便笑着说:“福伯我替你洗碗付帐吧!”

    福伯摇头道:“算了这次就记在帐上下次一定不能再拖欠了。”

    那乖巧美丽的小喜儿便会躲在父亲身后悄悄地做鬼脸。

    有时喝得酩酊大醉福伯便会将他扶至后面的客房而小喜儿就会来服侍他。

    他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青年甚至可以说是禀性风流的那时也不是礼教极严厉的宋朝。而小喜儿一直喜欢这个年青人年青的男女在一起又四下无人时便难免会生一些事情。

    然而双方都是在你情我愿的心情下进行的于啖鬼只不过是他处处留情的又一次故事而小喜儿也从未曾妄想能够与啖鬼白头偕老她觉得啖鬼并不是他们一类的人能够相遇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种福分。

    因为她知道他的一个秘密只要当两人鱼水相悦时他的指甲就会变成奇异的黑色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她有时会悄悄地想啖鬼也许是个妖怪吧!

    啖鬼住在城中的道观中他不事生产只是偶然会替人捉鬼除妖挣一些钱来花用。但他总是用得太快还没接到下一单生意前就已经又变得一贫如洗。然而他捉鬼的技术却很高只要可以请到他就必然会家宅安宁。

    这一日啖鬼如常地坐在小酒馆中他面前的酒杯是已经泛黄的了杯沿上还残留着一些来历不明的污垢。客人们都穿上了过冬的衣服头上也都戴上了毛毡帽。

    啖鬼仍然穿着那一身粗布的衣服寒暑对他并无影响无论冬夏他都永远是同样的装束。

    小酒馆门前挂着毛毡帘子只要有客人进出就会从帘子的缝隙里带入一股寒意。

    啖鬼对于外面的世界全不在意他已经喝了几壶酒了有些微薰。

    毛毡帘子又被掀开了但这一次进来的人却有些不同。两个身着雪白锦裘的少年人走了进来。这两人长得极是秀美身上的衣服也纤尘不沾一看便知是出自大贵之家。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所有的酒客都直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人只有啖鬼依然故我似乎只对眼前的这个脏兮兮的酒杯感兴趣。

    两个少年手中还提着一卷红地毯一进来便旁若无人地在地上铺起地毯地毯从门口直铺到啖鬼面前啖鬼却连看都未曾看上一眼仿佛无论别人做些什么都与他无关。

    那少年铺好地毯便恭恭敬敬地站在门旁门帘掀起又进来两个全身白衣的少女。少女长得极美手中提了两个蓝子蓝中放的都是一些干枯了的香花。少女将花洒在红地毯上一时之间整个小酒馆中忽然就象变成了春天一般花香扑鼻。

    福伯与小喜儿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声大家都是明眼的人一看这排场就知道来的人必不是普通人。只怕是什么王公贵族将军宰相之类的。

    花洒好了又进来一个白衣少年手中拿着一只金漆的椅子走到啖鬼的对面将那只肮脏的长条板凳搬开将金漆椅子放好。

    复又进来两个少年手中搬着一个金漆紫檀木的桌子他们走到啖鬼面前前面的少年便将桌上的酒壶和酒杯拿了起来另两个少年将啖鬼面前的破桌子抬起来放在旁边将紫檀木桌子放好。少年复将酒壶和酒杯放回到啖鬼面前。

    到了此时啖鬼也未曾抬头看一眼。

    一切布置妥当酒馆的破帘子被高高地挑了起来冷风一下子便冲了进来许多客人都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但此时却没人敢说一句话又不想离开都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只见四匹雪白的大宛宝马拉着一辆紫檀木的马车走了过来车帘上用金线绣着牡丹让人一见就知道来人的身份不同一般。

    马车停在小酒馆门前车帘轻轻掀了起来从车内伸出一只脚那脚上着一只绣着荷花的丝履无论是丝履或者是绣的荷花都是上上之选。店中虽然都是老粗看不出质地好坏却也都不由地在心里喝了一声彩。便伸直了脖子想看一看这脚的主人是谁。

    那脚踩在车辕上脚的主人也终于现身出来却原来不过是一个青衣的丫环。

    虽然只是一个丫环却已经生得眉目如画雍容华贵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没有这气派。

    那丫环站在地上放了一个绣凳在车前才道:“夫人请出来吧!”

    原来是个夫人众人便都失去了些兴趣。

    车窗又被掀了起来这回才总算走出一个身着紫貂皮大袄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虽然年纪大了却仍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一脚踏在地毯上抬头看了一下小酒馆脸上现出些许不悦之色。

    “怎么是在这种地方?”

    青衣丫环忙道:“早就请夫人不要自己来了这种市井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叫人宣了进去得好。”

    那夫人便道:“府中岂是寻常人能进去的?我总是要亲自来看看那人若真使的才敢让主子们知道。否则你我都担不了这个责任。”

    青衣丫环连忙低声称是。

    众人心道:这么大的排场却原来这夫人也不过只是个下人罢了真不知主子是什么人这长安城中虽然是天子脚下连下人都这般气派的还真不多见。

    那妇人一路走到啖鬼面前在金漆的椅子上坐下青衣丫环立刻拿了一只暖手壶放在夫人膝上。

    夫人先将一双青葱般的玉手放在暖手壶上抚摸了一会儿才道:“你就是京中传说道术高的阴阳师啖鬼?”

    啖鬼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还未开口先打了个酒嗝酒气直冲着夫人迎面扑了过来夫人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我就是啖鬼道术却未必高。”

    夫人回头问青衣丫环:“这人真能捉鬼吗?我看他只不过是一个酒鬼罢了。”

    青衣丫环陪笑道:“是杨国丈极力保荐的说道此人虽然落拓不羁却是捉鬼的高手。”

    夫人勉强点了点头:“不知阁下师承何人?有什么高的手段?”

    啖鬼笑道:“我没有师傅也没有什么高的手段。若你想叫我捉鬼除妖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夫人皱眉道:“即非名门之后又无高的手段你如何捉鬼除妖?”

    啖鬼笑道:“那是我的事情你若想请我我自然会替你把事办妥至于怎么办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他的语气甚是无礼小喜儿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那夫人强忍下怒气道:“先生若真能除妖我主上必然会有先生一生都花用不完的富贵相赠。但我主人可不是一般的人若是先生没这个本事不仅先生人头不保连老奴以下这些人都会被连累在内。”

    啖鬼冷笑道:“我不管你主人是什么人我捉鬼每次五十个青钱若是你没钱就不必付了多了我也不会要的。你若是相信我就叫你主人自己来请我若是你不相信我就请便吧!”

    夫人大怒:“你只是一个市井术士我此次前来已经是纡尊降贵你却还如此无礼。我主人是何等样人说出来只怕会吓死你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若真有手段就快快随我进府若是没有手段我自然也会赏你一些钱财够你花用一时了。”

    啖鬼笑道:“有许多事情能吓死我看见你我已经快吓死了。若是你主人自己不来我是不会去了。”他一句话说完站起身来从柜台上拿了一壶酒又抛下几个青钱笑道:“小喜儿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拿着这壶酒抛开帘子飘然而去。视那夫人如无物。

    那夫人被他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青衣丫环低声道:“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府再做计较吧!”

    夫人无奈只得也走出酒馆。

    这行人去得极快马车向着朝门的方向奔去。只遗下红地毯和金漆的紫檀木桌子想必用过一次的东西那夫人也不会再要了。

    酒馆内人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出那夫人究竟是何人。

    小喜儿却有些忧心忡忡看样子那夫人来头不小啖鬼这一次会不会闯了大祸了?

第二节

    啖鬼踉踉跄跄地向着玄真观走去。他手中酒壶中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可是他仍然不想将酒壶扔掉。

    他似已醉得厉害随时都会摔倒然而他到底没有醉倒在路上终于还是被他走回了玄真观。

    观门前的道士向他打了声招呼他也打了个酒嗝算是回礼。

    他住在玄真观的西厢花园的小阁子间里才一进花园的门他本来醉得朦胧的双眼忽然变得清彻起来。他向着园中的一棵大树道:“是谁?现身出来。”

    一个黑衣的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那是一个黑衣黑的年轻人相貌甚为俊美。他一跃下便在啖鬼面前单膝跪下:“少主长老们请求少主回去!”

    啖鬼微微一笑:“是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不叫那年轻人起来年轻人就不敢起来仍然单膝跪地:“少主离开后长老们就派出许多神使四处寻找但少主将辉光都隐藏住了找了这许久都不得头绪。属下是因为另一件事情偶然到了长安风闻有捉鬼高人在此猜测便是少主果然如此。”

    啖鬼笑道:“你为了何事到此?”

    年轻人道:“八部神使前日传来消息提婆族的一位尊者擅自携带摩合罗离开须弥山被群妖所伤目前已经到了长安提婆族放出消息请八部众帮忙寻找这位尊者切不可使摩合罗落入妖人手中。”

    摩合罗!

    啖鬼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年轻人道:“少主在长安更好正好主持此事。”

    啖鬼想了想“捷疾来了吗?”

    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踌躇之色“自少主离开后神妃就茶饭不思忧心忡忡这一向可清减得多了。”

    清减?啖鬼苦笑道:“她自然应该多清减清减了。”

    年轻人脸上的神情哭笑不得。

    啖鬼叹了口气:“看来她也来了你不敢对我说是怕我再次离开吧!”

    年轻人默然不语。

    啖鬼挥了挥手:“你先走吧!不要告诉长老和神妃我在这里若是族中有任何其他人知道我的居所我立刻就会离开。”

    年轻人连忙称是但他却也不走站起身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啖鬼笑道:“黑雨你已经长大了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吧?”

    “是十八岁。”黑雨轻声更正。

    “十八岁就象我离开夜叉族的那一年一样大了。我们八部众虽然与人类不同却也只是有限的生命也许会比人类活得长久一些但同样要生老病死。在这一生中却要面对如此丑陋的妻子你难道不觉得生命全无意义吗?”

    黑雨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所有夜叉族的女子都是一样丑陋并非只有神妃如此。

    “我知道你怎么想我们的母亲也同样如此丑陋。我有时想这真是上天的一个玩笑。自洪荒初开以来夜叉与罗刹族是由梵天与辩才天所生的双生种族。奇怪的是夜叉族的男子个个都长得俊美但只要是夜叉族的女子就必然奇丑无比丑到连人间界的人称呼丑女也会称之为母夜叉。而罗刹族则刚好相反但凡罗刹族的女子就必然是美艳动人而罗刹族的男子就相貌丑陋。为什么上天会有这种安排?”

    黑雨想了想道:“也许这就是一种平衡因为男子美了女子便丑了。”

    啖鬼笑道:“若是从未见过别族的女子也便习惯成自然可是一旦见到了别族的女子再回去面对如此丑陋的妻子我再怎么样也受不了了。”

    黑雨问:“少主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啖鬼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真地不想与神妃共度一生。神妃并非我所选是族中的长老一致决定的人选。大家都说捷疾才德兼备又出身高贵是神妃的不二之选却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问过我是否喜欢是否愿意。就这样定下我们的婚事我倒宁愿我不是少主还可以选择我自己生活。”

    黑雨道:“但历代的主人都是如此连少主的父亲也是如此的。”

    啖鬼道:“也许历代的主人都是如此但我却不想这样活。我想过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别人左右的一生。”

    黑雨似懂非懂:“可是少主在新婚之夜离开夜叉族是否对神妃太不公平了。”

    啖鬼笑道:“我知道对她很不公其实我很想与她解除婚约让她可以别嫁他人。”

    黑雨怔了怔他从未想过被奉为神明一样的少主和神妃之间的婚姻竟然是可以解除的他想少主的想法真是特别为何自己从未有过这些有点可怕的念头呢?

    啖鬼见他脸上神色惊慌不由失笑:“连你都觉得不可思议族中的那些顽固的长老更是不会同意所以我宁可在人间界流浪也不想回到夜叉故地去。”

    黑雨道:“但少主总是要回去的。”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既然长老们可以决定一切我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黑雨怔了怔不由也疑惑起来长老团确是左右了一切那么为何还要主人呢?

    他愣愣地呆只觉得这问题过于艰深再怎么样也想不明白。

    啖鬼笑道:“你先回去吧!外面好象有人来了记住千万不要把遇见我的事告诉长老。”

    黑雨点了点头他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车马声他向着墙头跃去转瞬便不见了。

    啖鬼在西厢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才想起酒壶已经是空的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将酒壶远远地抛开抬起头天上开始飘下些许的雪花。

    这一年的冬天真地来了。

第三节

    一行人走进小院。

    为的是刚刚见过的那位夫人只不过现在她的气焰收敛了许多手中拿着一把白绢做的伞伞上绣了一支绽放的梅花。

    那夫人撑开着伞身子却在伞的外面。伞是替一个中年美妇撑的。那美妇穿得也并非十分奢华然而一见之下却只觉得光彩逼人一个小小的庭院立刻就显得与刚才不同了。

    那美妇一直走到啖鬼面前盈盈地拜了一拜。

    啖鬼略略抬了下眼睛仍然动也不动地坐着。

    那夫人立刻道:“大胆刁民见到贵人居然还如此据傲。”

    美妇笑道:“骄傲之人必然有与众不同之处我听说先生善能捉鬼不知是否能为小妇人解忧。”

    啖鬼道:“府上家宅不安吗?”

    美妇道:“其实是小女这一向被妖祟缠身已经连请了几位天师不仅不见功效反而均被小女所伤。”

    啖鬼微微一笑:“看来这妖祟颇为凶恶。”

    美妇道:“正是如此小女被妖祟缠身后性情大变每日手持利刃不许旁人近身连我也不能靠近。”

    啖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走吧!”

    美妇一怔“先生不要带什么工具吗?”

    啖鬼笑道:“什么工具?”

    美妇道:“向来那些天师都须得带上童子砂盘符咒桃剑之类的工具。”

    啖鬼笑道:“我便这样不需要任何工具。”

    他居然连美妇是何人也不问一下站起身便向着外面走去。

    那美妇脸现惊异之色只得跟在啖鬼身后。

    两人出了玄真观只见观门前的道士在门口跪了两排整条街道都已经被戒严不见行人。一队侍卫站在玄真观外侍卫之前尚有一队侍女几个太监。

    观前停着一辆马车极尽奢华。

    啖鬼出了门立刻向着马车行去车前侍女一怔正想阻拦。那美妇已道:“请先生上车吧!”

    侍女连忙后退啖鬼大摇大摆地上了车车内绣塌正够一人躺下。他便在榻上一躺转眼之间鼾声大作居然已经睡着了。

    车外众人面面相觑那夫人忍不住道:“这刁民真是狂妄若真能治公主的病也就罢了若不能治公主的病定将他凌迟处死。”

    美妇轻叹:“这几日我心神恍惚只望阳平能快点恢复常态。说起来也怪我不好逼得她太紧了。”

    那夫人忙道:“皇后也是为了公主一片拳拳之心公主以后一定能体会的。”

    美妇叹道:“希望如此。”

    此时侍卫已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步撵杨皇后上了步撵一行人向着皇城而去。

    车行了多久啖鬼便睡了多久一直到一名太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总算醒了过来。

    天色已晚皇城之中已经处处掌上灯火。

    啖鬼根本对于自己处身何处漠不关心问道:“被妖祟所迷的人在哪里?”

    杨皇后忙道:“小女阳平便在前面景春宫内。”

    啖鬼伸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处不甚大的宫宇却建得颇为精致秀雅。

    又见几名宫女远远地站在景春宫外却不敢靠近。

    啖鬼向着四处略看了看心下便有些了然。他向着景春宫行去杨皇后道:“先生!”

    啖鬼回头杨皇后现出一些赧色:“请先生千万不要伤到小女。”

    啖鬼微微一笑:“你放心吧!只要是人我就不会伤到。”

    他一路走过去见太监宫女都战战兢兢禁若寒蝉宫中已经点亮了烛火一个少女的身影被烛火印在窗上。

    那少女凭桌而坐以手支颐姿态极为美丽。

    啖鬼走到近前扬声道:“我是阴阳师名叫啖鬼就要走进来了。请公主不要惊慌。”

    那宫中的女子听见了他的声音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立刻便拿起桌上的一把利刃。

    旁边的宫人都现出惊色一名太监道:“请先生小心千万不要伤到公主。”

    啖鬼哑然原来小心的目的不是为了怕伤到他而是怕他伤到公主。他不置可否推开宫门。那女子果然如同皇后一般生得眉目如画且因为年轻的原因更显得美艳动人。她一见啖鬼走进来立刻拿起刀指着啖鬼道:“你不要过来。”

    啖鬼微微一笑关上宫门仍然一步步向阳平公主走去。

    公主见他走近毫不犹豫一刀向着他当胸刺来。公主虽然不会武功这一刀却也刺得象模象样。

    啖鬼笑道:“象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不应该这么凶恶。”刀刺到他面前他伸出两个手指轻轻一夹便将刀刃夹在手中只听得“喀嚓”一声轻响刀已经被啖鬼折成两段。

    阳平公主大惊不由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啖鬼笑道:“皇后说公主被妖祟所迷请我来替公主驱妖。”

    阳平公主忽尖声笑道:“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她的笑声极尖利但人却一动不动。

    啖鬼含笑看着她:“公主已经贵为公主了还有什么事情不满以至于要装做被妖祟迷惑?”

    阳平一怔脸上现出惊慌的神情但她眼珠转了转仍然大声尖笑:“我要杀光所有的人母后父皇我都要杀光。”

    啖鬼笑笑在公主身边的绣椅上坐下好整为暇地倒了一杯茶笑道:“你这样大声喊叫不觉得累吗?说出你不满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帮你。”

    阳平公主默然不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会儿啖鬼也微微一笑居然在啖鬼的身边坐下“你是谁?你和以前的那些天师都不同。”

    啖鬼微笑:“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是一个阴阳师叫啖鬼。”

    “你如何便知道我是装的不是真地被妖祟所迷?”

    啖鬼道:“我一进宫来确实见到妖气但公主的宫中却没有妖气就算宫里有妖祟也不在此处。”

    阳平更加讶异:“你看出宫中有妖怪?”

    啖鬼笑道:“正是看来公主也知道宫中有妖物。”

    阳平一怔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够知道是否有妖物。”她言语间颇为闪烁似乎有什么秘密不想为人知。

    啖鬼笑道:“那么公主到底为何要故做被妖物所迷?”

    阳平叹了口气:“若是我和你说你真能帮我?”

    啖鬼笑道:“我未必能帮助公主但公主的母亲却一定可以帮助公主。”

    阳平噘起了嘴:“不要再提母后和父皇了都是他们逼我的。”

    啖鬼笑而不语。

    阳平等了一会儿见啖鬼并不问她倒有些着急起来:“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啖鬼笑道:“公主不是已经准备说了吗?”

    阳平叹道:“其实就是因为母后和父皇要我成亲的事。”

    啖鬼双眉微挑:“公主不愿成亲?”

    阳平道:“并非不愿只是对方实在是长得太过丑陋。虽说出身世家才高八斗但丑成这样也叫人无法忍耐。”

    啖鬼一怔大有同感道:“确是如此若是对方太丑对着如此丑人过一辈子真是生不如死。”

    阳平大喜一把抓住啖鬼的手道:“你也这样认为?我和母亲说不想嫁这个人但母亲一定说这门亲事很好非要将我许配给此人。”

    她抓着啖鬼的手也未觉得不妥。

    啖鬼笑道:“我也一样我家里的人也给我议了一门亲事可惜对方太丑我再怎么样也无法喜欢她。”

    阳平忙道:“那你怎么办?”

    啖鬼笑道:“我便在结婚当日离家出走。”

    阳平道:“你可以离家出走我却不能我一出门就有许多太监宫女看管着我想要离开宫门真是难过登天。”

    啖鬼笑道:“因此你就想出这个办法?”

    阳平点头“可惜也不是长远之计我也不能一直装作被妖物所迷。”

    啖鬼道:“你可有意中人?”

    阳平脸微微一红道:“也不能算是意中人只是颇为相得。”

    啖鬼道:“那人是谁?也许我可以劝服皇后将你嫁与此人。”

    阳平忙道:“不行那个人我不能嫁的。”

    啖鬼微微一笑:“为何不能嫁的?你是公主想嫁谁不可以?”

    阳平默然不语。

    啖鬼也不再追问却向窗外看了看道:“虽然公主并非被妖物所迷但花园之中确有妖气看来我今天还是要除妖的。”

    阳平连忙拉住他道:“你要杀他吗?”

    啖鬼笑道:“公主刚才还说不知道是否有妖现在为什么这么紧张?”

    阳平一怔吱唔道:“我只是猜想可能有妖怪吧!”

    啖鬼淡然道:“莫非公主说颇为相得之人就是那个妖怪。”

    阳平一惊忙道:“不是不是。”

    她虽如此说脸上却现出惊慌的神色。

    啖鬼叹道:“就算公主不喜欢皇后所说的那门亲事朝中的少年才俊比比皆是何必要与一个妖物多相纠缠不同种族之间是不可能有完满的婚姻的。”

    阳平垂下头脸上现出羞赧之色:“其实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那人人才出众实在不是平常人能够相比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啖鬼:“除非是先生这样的人其他的人我实在是看不上眼。”

    啖鬼笑道:“多蒙公主抬爱。公主只怕是深居宫中太久了也未曾见过几个少年郎君。我倒有个主意不若请皇后将朝中未曾婚配的世家少年都招入宫中来开一个夜宴让公主挑选不怕找不到公主合意之人。”

    阳平道:“好是好只怕母后不愿意。”

    啖鬼道:“我试着和皇后说说经你这样一闹我看她应该会同意的。”

    阳平笑道:“若真是这样那可得好好谢谢你。”

    啖鬼道:“只是那个妖物该当如何?”

    阳平道:“他是妖怪留在宫中太久也不妥当先生若真有本事就请先生将他除去吧!”

    啖鬼心道公主虽然貌美却生性炎凉看来谁若是娶了她做妻子也未必就是好事。他道:“即是如此我就将那妖物除去请公主以后不要再假装被妖物所迷我也好向皇后交待。”

    阳平点了点头。

    啖鬼站起身向着宫门外走去阳平忽然在他身后道:“先生还会进宫来吗?”

    啖鬼回见阳平斜倚着桌子现出十分的妩媚之态他笑道:“也许吧!这是皇宫大内象我这样的寻常百姓只怕也不容易进来。”

    阳平道:“我想先生必非凡人若是想进来又有谁能阻的住呢?”

    啖鬼微笑不语。

第四节

    啖鬼出了景春宫见众人都急切地注视着他。

    他却先不言语反而向着花丛中一指道:“你也该现身了一直躲躲藏藏的你不累吗?”

    花枝轻轻摇动了一下花中的东西却不愿意出来。

    啖鬼双手合什从指尖放出黑色的光芒光芒在空气中扩展如同蚕丝般将啖鬼与花丛网罗其中。结界之外的众人一下子不见了啖鬼的身影脸上都现出惊异的神色。

    结界之中那怪避无可避终于被啖鬼逼出花丛却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人。

    啖鬼微微一笑:“是狼妖即是妖怪就应该远离人间干涉人间界的事情或者是迷惑人类都是有违三界戒条。”

    那少年双眉微轩满面的桀骜不驯“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又是何人。”

    啖鬼笑道:“你连我是何人都不知道妖怪们见到我就应该避而远之我生来的职责就是除妖驱邪。”

    少年心里一动见啖鬼的双手指甲皆是黑色不由暗道:“不会那么倒霉居然遇到夜叉族的人吧!”但他个性倔强虽然知道夜叉族人是妖物的天敌却也不愿意轻易认输。“就算你是夜叉又如何?老子也不见得就怕了你。”

    啖鬼双眉微扬笑道:“你很有勇气我一直喜欢有勇气的人不过连此间的人都不再希望你存在你又何必还留在此处。”

    少年怔了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啖鬼道:“公主并非真心爱你她只是幽居无聊你不会真地以为公主心属于你吗?”

    少年脸色微变却还倔强地道:“你不要想挑拔我与公主的关系我们两个真心相爱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的。”

    啖鬼摇头:“有勇气很好但有勇气又固执的人就比较麻烦了。”

    少年道:“你也不要再废话了既然你想除去我就动手吧!”

    他双手握拳一拳向着啖鬼打来。啖鬼轻轻一闪躲过这一拳道:“我本不想出手因为我出手之下就很少会有活口。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可真要动手了。”

    少年冷笑:“你不要再说大话了说了这么半天都不见你有什么真本事。”

    他双拳齐出向着啖鬼攻来。

    啖鬼轻叹双手合什从他的手中放出万道祥光祥光快愈闪电向着少年射去。

    那少年眼见光到只觉得自己四面八方都被这略带黑色的光芒所笼罩避无可避。他心里大惊暗道:“夜叉果然名不虚传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

    便在此时只见一缕极尖锐的剑气忽然从结界外飞了过来居然一下子突破了啖鬼的结界那剑气未歇一直冲着啖鬼而来。

    只听“叮”地一声轻响啖鬼居然被剑气避退了两步。结界也便破了。

    啖鬼脸色微变皱起眉头一个相貌极端丑恶的人站在他与少年之间。那人相貌之丑真是无法描述且五短身材其胖如猪连年纪大小都看不出来。

    啖鬼道:“罗刹?!”

    奇丑之人笑道:“不错我就是罗刹族的颜俊。”

    明明丑成这样却起个名字叫颜俊。

    啖鬼道:“你为何要拦我?”

    颜俊笑道:“没什么原因我高兴。”他抓起少年向着宫墙上飞掠出去只听得侍卫的呼声由近及远想必无人能够拦阻他。

    啖鬼心道连罗刹族的人也来了看来摩合罗重现世间的事情必已经传开。

    夜叉虽与罗刹是双生种族却向有嫌隙兄弟之间如同冤家。

    杨皇后忧心忡忡地走上前来:“先生刚才所击退的莫非就是妖祟?”

    啖鬼微微一笑:“正是妖祟。”

    “那先生将他们打跑他们可会回来?宫中侍卫无人是他们的对手若是他们回来又当如何?”

    啖鬼道:“我自然会替皇后追赶妖祟但有一件事皇后是否还想公主回复正常?”

    杨皇后忙道:“当然如此。”

    啖鬼道:“那么就请皇后不要再勉强公主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杨皇后一怔脸上一红:“先生如何得知?”

    啖鬼笑道:“因为皇后一直逼迫公主公主心绪不宁才会被妖祟所乘如今我可以除去这个妖祟但以后若皇后仍然一意孤行只怕就算没有妖祟公主也会因心绪郁结而疯。父母爱子女之心都是一样婚姻是一生的事何不让公主择其所爱的人为夫?”

    杨皇后叹道:“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

    啖鬼道:“请皇后将朝中名门之后的适婚少年都请入宫中让公主在暗中挑选自然不愁找不到公主心仪之人皇后与公主之间也不必关系如此紧张岂非两全其美?”

    杨皇后此时也没有主意只觉得只要女儿无事便可忙道:“便依先生所言。”她虽然禀性聪慧偏就在儿女的亲事上特别固执此时若非阳平一闹她也不会让步。

    啖鬼笑道:“皇后能想开就好了。我这就去追那妖祟。”

    杨皇后忙道:“那么酬礼?”

    啖鬼道:“送去玄真观吧!”话未说完他人已经在宫墙之外了。

第五节

    更多的雪落下了天地间开始变得白茫茫的。

    啖鬼抬起头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里一下子融化成雪水他便觉得有些悲伤起来。

    他并非从未觉得寂寞似乎自己永远是一个过客漂泊于外不知家在何处。他有时会想也许自己不应该那么在乎容貌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与其他夜叉族人不同。那些夜叉的英俊少年也一样与奇丑的夜叉族少女成亲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却无来由地觉得厌恶情根一开便想勉强自己也勉强不来。

    他如同蜜蜂于花间般地周旋于不同的少女之间处处留情却益觉出内心的荒凉。他所选择的少女必然是美丽的以迎合他爱美的心情。可是没有一个女子可以使他梦萦魂牵每个女子的美都是不同的然而落在他的眼中又是如此地相同。

    他不知道自己会否真地爱上一个女子越是勉强自己去爱就越无法爱。他想其实就算有了美丑之分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惩罚若他也能够混沌与捷疾成亲了此一生恐怕要幸福得多吧!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混浊了好浓的妖气。

    他立刻向着妖气传来的方向奔去。

    只见前面一片树林一大群妖怪聚成一团正在向什么人进攻。

    那人被妖怪围在中间似已无还手之力却还在勉力支持。

    啖鬼心里暗惊:“为何京城之中会有这么多妖怪?”他双手合什轻喝了一声:“破。”

    光芒到处群妖纷纷嚎叫着闪避。那群妖怪似乎也知道厉害纷纷没入树从中。啖鬼走到那人身边见那人全身浴血气息奄奄。金色的辉光难道是提婆族的尊者。

    那人见到啖鬼挣扎着坐起身伸出手道:“是夜叉族的少主吧!”

    啖鬼点头握住他的手。

    那人道:“我是提婆族的摩诃尊者你一定已经听说我的事情。”他似乎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只望能在死前将话说完。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交到啖鬼手中:“虽然我没有见过少主但也听说少主是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这个东西请您务必保管千万不要落入他人之手。”

    “是摩合罗吗?”

    摩诃尊者道:“正是摩合罗提婆族内有变我拼命将摩合罗带了出来。”他忽然大声喘息起来吐出几口鲜血。

    啖鬼道:“你先不要说话了你的伤势太重。”

    摩诃尊者摇了摇头:“如果此时我再不说只怕没机会再说了。”

    “这摩合罗是不祥之物本来我也不想随便托付于人但现在我就要死了宝物又不可以落入群妖之手。请少主务必要保护宝物还有”说到还有他又开始大声喘息剧烈咳嗽似乎连肺都可咳出来一样。

    “请少主务必…要除去…摩合罗的戾…气”

    啖鬼虽然知道摩合罗向来由八部众所保管却知之不详心道人人只说摩合罗是宝物如何会有戾气他忙问:“什么戾气?如何才能除去。”

    摩诃尊者勉强道:“那迦…族有女子摩…合罗去找她…们。”

    他才说完去找她们一道金光忽然从他的胸口冲出来直奔到半空中化做千万点星屑向着四面八方落去。

    啖鬼轻叹双手合什轻诵往生咒度摩诃尊者亡灵。

    心里却疑惑不安提婆族本是最接近神的种族族内会有什么变故呢?

    他寻了些树枝将尊者的身体火化他们本都是一些不畏生死的民族死后也便付之一炬归入尘土。

    啖鬼将布包放入怀中他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扬声道:“摩合罗在我手中你们尽可遍告群妖。若是哪个不甘心只管来取。”

    他虽然相貌俊美却气势如虹群妖虽然不愿离去却也无人敢近前一步。

    由于群妖的妖气太重啖鬼已经无法感知少年狼妖的味道他便仍然回到宫中躲在一棵大树之上若是狼妖不愿放弃公主必然会再来。

    那一大群妖怪便也远远地跟着啖鬼一时之间整个皇城之内妖气冲天黑光蔽日。啖鬼不由苦笑平日里妖怪见了他就远远地躲开现在他倒好象成了群妖的统率了。

    他个性本就洒脱不羁无论环境如何皆能安之若素。

    他躺在树桠上见杨皇后从景春宫中出来想必已经与阳平谈过了。天色已晚宫女和太监也逐渐稀少几个侍卫站在花园里聊天。他闭上双眼没多久居然睡着了。

    忽听得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本来似已沉睡的啖鬼立刻睁开眼睛向着尖叫传来的方向掠去。他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一动起来身形立刻便快愈闪电。

    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是个小巷子啖鬼到了巷子之中见一个女子正在巷子中闪避另外两个男子则满面淫笑追赶那女子。

    他们本可早就追上那个女子却似乎故意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偏让那女子躲来躲去的闪避。

    啖鬼不由微笑心道这样也能欺骗我吗?

    那女子一见啖鬼到来立刻向着啖鬼奔过来拉住他的衣袖道:“公子快救救我。”

    啖鬼侧过头见那女子抬头看着他端得是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他心里一动好美的女子。

    那两个人见到啖鬼站在那里一个便道:“识相地快点让开不要防碍大爷取乐。”

    啖鬼笑道:“我只是看看你们继续。”

    那女子一怔:“公子眼见我被人调戏为何不救。”

    啖鬼眨了眨眼睛:“是你在调戏他们还是他们在调戏你?”

    女子呆了呆失笑道:“当然是他们调戏我。”她本来满面惊慌此时却似早已经忘记了一笑起来甜得如同能滴出糖水来。

    那两名男子一见女子的笑容更是色心大动一名男子一推啖鬼道:“让开点。”

    另一个男子趁势抓住女子的手。

    啖鬼被男子一推便向后让了让他脾气好得很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那女子奇道:“你真地见死不救吗?”

    啖鬼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妖怪?”

    女子微微一笑:“啖鬼果然不愧是啖鬼一眼就能认出我是妖怪。”她一言方毕手轻轻一挥那个本来抓住她的男子立刻飞了起来一头撞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另一个男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手指女子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做了个鬼脸:“我是妖怪啊!以后要调戏良家妇女以前最好弄弄清楚对方是不是良家妇女。否则怎么会一个人在夜里独行?”

    那男子被她一吓虽然女子此时做的鬼脸也是俏皮可爱落在男子的眼中却如同鬼魅他连忙跪地道:“请饶命请饶命。”直吓得几乎屎尿失禁。

    女子仍然甜甜蜜蜜地微笑轻轻巧巧地说:“快滚。”虽然是两个颇粗俗的字被这个女子说出来也觉得甚是好听。

    那男子连忙扶起受伤的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女子望向啖鬼笑道:“你是不是要杀我?”

    啖鬼微微一笑:“我为何要杀你?”

    女子道:“因为我是妖怪啊!听说夜叉族的人只要见到妖怪就不会放过的。”

    啖鬼笑道:“那是别人我不同。”

    “你有什么不同?”

    啖鬼道:“我基本不杀漂亮的女妖怪。”

    女子笑道:“你在夸奖我吗?”

    啖鬼道:“你的同伴真狠心居然让你一人面对我你是为了摩合罗而来吧!”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皇城方向走去那女子便跟在后面:“你把摩合罗给我看一下好不好?我只想看一下。”

    啖鬼微微一笑:“为什么你想看摩合罗?”

    女子道:“因为摩合罗是宝物啊!谁不想看一看宝物何况我只是看一下你法术那么高强我根本不可能在你的眼前抢走摩合罗啊。”

    啖鬼道:“摩合罗是不祥之物我劝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他轻轻一跃上了一棵大树那女子也跟着他跃上大树。雪益下得大了女子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很快便溶化成水滴。她道:“冬天来了可真好。”

    啖鬼道:“你喜欢冬天?”

    女子点头:“最好是冰天雪地的冬天。”

    啖鬼微笑:“我听说有一种狼生活在极北之地最喜冰雪想不到狼妖里也有你这样漂亮的女子。”

    女子眼珠转了转“你和我说了半天话连我的名字也不问一下不觉得太没礼貌吗?”

    啖鬼道:“你要是想说我不问你也一样会说。”

    女子笑道:“我叫幽姬你要记住我的名字不许忘记啊。”她的语气中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啖鬼笑道:“美丽女子的名字我一向不会忘记。”

    幽姬问:“你只在乎一个女子长得美不美别的都不在乎吗?”

    啖鬼道:“当然除了美丑以外还有什么需要在乎的吗?”

    幽姬蹙起了眉头:“当然有了。”

    “还有什么?”

    “比如说感情了你不会对所有美丽的女子都有感情吧?”

    感情!啖鬼微微一笑:“我只喜欢美丽的女子无论是哪个女子只要是美丽的我就喜欢。”

    幽姬撅起了嘴:“那岂非是太风流成性了?”

    啖鬼笑道:“我又没说过我不风流何况男人天性就是风流的。”

    幽姬皱眉道:“也不尽然有些人还是很重视感情的。”

    啖鬼微微一笑:“什么感情啊我不懂不过我知道美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女子不美男人又怎么会对她有感情呢?”

    幽姬叹道:“你这人怎么只知道以貌取人。”

    啖鬼笑道:“那又如何你长得这么美还怕别人以貌取人吗?”

    “可是”幽姬叹道:“不是这样的人都有感情的。”

    啖鬼笑道:“你不是人我也不是人。”

    幽姬一怔:“好吧!至少妖也是有感情的难道夜叉没有感情吗?”

    “也许”啖鬼沉吟着说:“我想是没有的。”

    幽姬不满地道:“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只要是有情的众生就必然是有感情的你说没有感情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动情罢了。”

    啖鬼微微一笑“我不与你争”他用手指了指下面的一个侍卫“你看那人。”

    幽姬看了一眼:“没什么奇怪啊!”

    啖鬼又指了指正走过来的两名宫娥那两名宫娥一个长得颇美另一个相貌就平庸得多了。“你猜那名侍卫会和哪个宫娥说话?”

    幽姬道:“我怎么知道也许他根本就不说话。”

    啖鬼道:“我猜他会和漂亮的一个说话。”

    果然那两名宫娥走近那侍卫向着美丽的一个打了声招呼又无话找话搭了两句讪。

    啖鬼道:“看美丽是不是很重要。”

    幽姬挫败地叹了口气:“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美丽当然重要但相处的久了除了美丽以外必然还有其它的东西。”

    啖鬼悠然道:“也许你说得对有情众生是应该有感情的不过在我看来美丽高于一切我是绝不会喜欢一个相貌丑恶的人。”他不由想起捷疾一想到捷疾他又觉得无趣为什么夜叉族的女子都长得如此丑恶。

    幽姬道:“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你在等人吗?”

    啖鬼微微一笑:“等一个狼精大概是你认识的人吧!”

    幽姬脸一红:“你知道?”

    啖鬼笑道:“一天之内见到两只雪狼的机会并不多这里并非是极北之地。”

    幽姬道:“你想杀死他吗?”

    啖鬼道:“如果他再来找公主我可能就会杀死他。”

    “为什么?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幽姬急切地说。

    啖鬼道:“我只怕的是公主并非真心爱他。”

    幽姬道:“怎么可能你才见过公主一面就知道她是否真地爱我哥哥?”

    啖鬼一笑:“你又见过公主几面?”

    幽姬笑道:“只是远远地见过。”

    啖鬼轻叹:“公主生性凉薄如果你哥哥还死缠着不放只怕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幽姬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只怕是你多疑了。”

    啖鬼微微一笑:“我是夜叉只负责除妖别的事情一辄不管。”

    幽姬撅起嘴:“现在又这么说刚才好象还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啖鬼笑笑不语夜一下子便深沉了许多。

第六节

    笑雪第一次遇见阳平公主是在洛阳郊外的白马寺。

    他是因为风闻摩合罗再现人间才从北方不远万里的到达中原的。他与任何一般的妖怪一样都对摩合罗怀有着一种深切的渴望。

    妖怪的人生应该是无休无止地长他们衰老的度要比人类慢很多因而最老的人在他们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些娃娃。如果这样计算他其时是一只很年幼的妖怪。他并不十分明了人情事故因单纯的**嗜血而生。

    与他相比他的妹妹幽姬就复杂得多。

    一路行来天气开始转暖这使他觉得很不舒服温度的节气使得他的皮肤隐隐痒虽然从外表看他已经是一个普通的人但这并没有改变他做为狼的本性。

    他知道幽姬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从不需要担心这个妹妹。

    母狼幽姬自小就继承了远祖的异禀身上带有狼族最高的灵力。他们因艳羡人类的外表几乎从不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

    这一年的春天牡丹花开得最娇艳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传说中的洛阳。

    在遥远冰冷的北方他们就听说过这个城市。从南方来的旅客带来这个城市的故事据说这是一个人物风流风光秀美物产极大丰富的地方。

    传说中的美好而使他们对洛阳充满好奇然而真地到达了这里却现也不过如此。

    他每日在街市闲逛有时留连烟花之地有时也会去喝酒赌博人们的**与妖怪不同人类所喜欢的事情在妖怪看来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怪僻。然而他为使自己更象是一个人便顺从着人类的生活。

    直到有一日他在街上看见一辆美丽的马车。

    车前车后的侍卫毫不客气地将行人推到两侧惘顾跌倒的老人和儿童。这使他很不满意他想人类真是一些没有礼貌的动物。

    他便故意站在车前几个侍卫过来想要推开他但无论怎么用力他却站在原地纹风不动。更多的侍卫走上来他暗使法术那些侍卫便如同蜻蜓撼柱一般再怎么样也无法使他移动。

    这场较量惊动了马车上的人那女子轻轻地掀起车帘看了他一眼。

    他便悚然而惊一瞬间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溶化了。他怔怔地看着公主不知不觉间散去了灵力。

    侍卫将他抬了起来重重地摔在路边。

    马车继续前行他看见那女子掀起窗帘掩口轻笑。

    他便也傻傻地笑那一刻以往觉得重要的事情忽然就变得不太重要以往的人生也忽然化成轻烟一缕。他想他的生命是重新开始了当见到这个女子的一刻。

    公主在洛阳礼佛的行程并没有停留太久不久便回返长安。他也跟着公主回到长安。他却不敢出来与公主相见每天只是躲在暗处悄悄地注视公主。

    公主很美也很刁蛮经常脾气打骂侍儿但有时又很温柔弹琴吟诗做一些他不太明了的事情。然而无论公主做什么都无损她的美丽她的一举一动落在他的眼中都自然带着仙子般的神韵。

    他不知这种感情所为何来他从不知一个妖怪的爱情原来如同人类一样如此盲目而感伤。

    直到有一日公主不知为了什么事很生气一个人躲开所有的侍儿独自在花间哭泣。他看着公主哭了半晌都没有停止他想公主一定是很伤心。

    他忍不住走不去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肩膀。

    公主吃了一惊转过头看见他。她现出很迷茫的神态问他:“你是谁?”

    他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

    公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不是宫里的人我好象见过你。”

    他很高兴连忙说:“是的我们在洛阳见过面。”

    但公主却不再能记忆她疑惑地问:“你是怎么进宫的?”

    他怔了怔该怎么回答呢?难道坦言自己是个妖怪?“公主为什么伤心呢?”他不答反问。

    这句话立刻又使阳平想起了父母所决定的婚事便不由又开始哭泣“他们一定是想叫我死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他手足无措该怎么安慰伤心的公主?他本只是一个不通世事的狼精对于如何讨好人类的女子自然是一畴莫展。他怔怔地站着忧伤地看着公主。

    阳平哭了一会儿有些好奇地抬起头:“你怎么不劝我?”在她的印象里只要是她一开始哭泣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心慌意乱地安慰她她预料着这个年轻人也象是宫中人一样只会用一些千篇一律的说词试图使她不再悲伤。但奇怪的是这个年轻人却只是呆呆地站着即不说话也不离开。

    笑雪想了想:“要怎么样才能使你不再伤心?”

    “那就叫父皇和母后取消我的婚事吧!”可是阳平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能够左右父皇的意愿她道“要是我现在能够到长安的夜市上去逛一逛就好了。”这在她看来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之一。

    笑雪笑道:“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阳平有些惊异地看着他这不应该是难愈登天的事情吗?

    笑雪伏下身子:“你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离开这里。”

    阳平呆了呆伏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对于一个公主来说自然是不合礼数的她的身份与市井的女子可不同一言一行都受到过严格的教育。可是正因如此她却一直在悄悄渴望着放肆的生活能够不再谨遵宫中的规律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她只略呆了呆便兴高采烈地伏在笑雪的身上在她的心里多少有些负气的想法越是父母不希望她做的事情她却偏偏要做。

    笑雪轻轻一跃便上了宫墙落地之处如同柳絮一般全无声息。阳平倒吓得险些失声惊呼出来她忍不住侧过脸又一次打量了一番笑雪从侧面看他只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人但阳平忽然注意到他原来长着一双淡黄色的眼睛。

    其时长安充满了各地的胡人他们有些长着金色的头蓝色的眼睛有些则长着黑色的皮肤。阳平仔细回忆着所知的各族人她现她并不确知哪个民族的人是长着淡黄眼睛的至少没有这样的人朝晋过她的父皇。

    她心里不由狐疑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笑雪却全不能侦知公主变幻的心绪他只是单纯地快乐着对于一头狼来说**并非很多除了捕获猎物以外他从不知原来生命之中的快乐竟可因为一个女子而达到极限。

    两人在长安的夜市上治游除神鬼之外再无人知晓。公主在深夜回宫时只推说躲在假山之中轻易便打消了婢女们的疑惑。

第七节

    天很快就亮了幽姬觉得啖鬼一定是睡着了。他闭着眼睛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幽姬伸出手在啖鬼的面前晃了晃啖鬼全无反应。她又握起拳头一拳向着啖鬼面门击去拳头到了啖鬼面前一下子止住了拳风吹得啖鬼的黑全都飞扬了起来但啖鬼仍然闭着双眼。

    幽姬怔怔地看了会儿啖鬼她想他长得真好看听说夜叉族的男人个个都是英俊秀美果然名不虚传。

    她仔细地打量着啖鬼漆黑的长秀气中不失英挺的眉毛似乎可以在脸上投下阴影的长长的黑睫毛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男人长成这样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她脸就有些红了起来她也并非没见过好看的男人但象啖鬼这样又好看又有本事的就少之又少了。

    她用双手捂着脸心绪有些紊乱起来。抬头看看天天是碧蓝一色初雪后如洗过般的洁净。远远近近次次第第的宫宇都在一片银白之下。这并非是她所喜欢的颜色苍狼一族向来居住在最北的极寒之地每日触目所及就是一片白色。

    她看见老年的太监弯着腰慢吞吞地打扫着积雪一边扫一边大声咳嗽似乎在宣告着自己的劳苦功高。晨起的宫女们都换上了冬装各司其职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

    每个屋顶下都生活着不同的人们这便是妖怪们所羡慕的人间界。可是到底在羡慕一些什么呢?是人们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还是妖怪们穷一生都无法学会的人情世故?

    幽姬是一个喜欢联想的女妖她总是有着别的妖怪没有的想法。因为法力更胜过同族的妖怪的缘故她的相貌已经与平常的人类无异她可以自由地左右自己眼睛的颜色也可以隐藏起狼妖的气味。她自信可以瞒过一切法术高强的人的眼睛但却无法瞒过啖鬼。

    她侧着头看了会儿啖鬼他真地睡着了吗?

    她伸出手轻轻地向着他的怀中探去她的手指柔若如骨可以全无动静地取出一个人怀中的东西。然而当她的手刚刚触到啖鬼的衣服时似乎已经沉睡的啖鬼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

    她脸一红用力抽了一下却无法抽出手她有些嗔怒地道:“你在装睡吗?”

    啖鬼睁开眼睛笑道:“我几时说过我睡着了?”

    她噘起嘴:“放开我。”

    啖鬼笑道:“是你自己在我身上乱摸现在又怪我抓住你的手?”

    幽姬道:“我可没想摸你。”

    啖鬼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摸的是摩合罗。”他松开手“不过摩合罗真地不适合你它只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幽姬有些不服气地道:“我不怕我可不是一般的妖怪。”

    啖鬼笑道:“我是指摩合罗本身这个东西是不祥之物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

    “那你又带着摩合罗?”

    “我和你不同摩合罗是八部众的责任我不能逃避。”

    幽姬奇道:“为什么?”

    啖鬼道:“其中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说摩乎罗迦族的消失就与摩合罗有关。”

    幽姬道:“是啊我从来没听说过有摩乎罗迦族存在。”

    啖鬼道:“其实现在所谓的八部众只有七部存在摩乎罗迦一族早就消失了。”

    幽姬的好奇心全被调动了起来:“生了什么事?快说给我听。”

    啖鬼正想开口忽听一个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这是个秘密你问他他也不知道。”

    幽姬回过头树上又多了一个相貌奇丑的侏儒她却并不惊讶反而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

    “那本是八部众最大的秘密历来只有八部众中的族长和长老才知道啖鬼还没有与捷疾成亲无法接替族长的位置长老们是不会告诉他这个秘密的。”

    幽姬笑咪咪地道:“你倒是很了解啖鬼。”

    “那当然因为我们本就是兄弟。”

    幽姬眨眨眼:“兄弟?你那么丑他却那么俊?”

    颜俊微微一笑“相貌只是世俗人所重视的假象百年之后无不都是白骨一堆吗?”

    幽姬笑道:“听起来你倒比啖鬼更领悟得深一些。”

    颜俊笑道:“啖鬼无法继承族长之职就是因为他还太在意皮相无法参透。”

    两人谈笑风生倒象是多年的老友肆意地批评着啖鬼似乎他根本就不在眼前。啖鬼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人不要说得好象真地很了解我一样。”

    颜俊的眼睛眯了起来“最了解你的人通常就是你的仇敌而且我不仅是你的仇敌还是你的兄弟。”当他的眼睛一眯起来时立刻变得精光四射隐藏杀机。

    幽姬奇道:“为什么是兄弟又是仇敌呢?”

    颜俊淡淡地说:“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越是亲如手足越容易成为最恨之入骨的敌人本也不需要什么原因。”

    幽姬看看颜俊又看看啖鬼只觉两人之间杀机暗涌她道:“你们要打架吗?”

    颜俊沉声道:“听说你已经拿到了摩合罗?”

    啖鬼微微一笑:“你也是为了摩合罗而来?”

    颜俊淡淡地说:“若非夜叉剽窃了罗刹的地位现在在八部众中的本应该是罗刹摩合罗交给我也是理所当然。”

    啖鬼失笑:“佛祖早已经将罗刹剔除在八部众之外这本是八部众内部的事情不敢有劳你费心了。”

    颜俊道:“夜叉被称做八部众中最强的半神而罗刹也一向被称做最强的半魔我今天倒要试一试到底是你更强一些还是我更强一些。”

    啖鬼轻叹:“何必如此呢?你我两族也并非真地有如海仇恨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大打出手。”

    颜俊道:“罗刹一直耿耿于怀若非是夜叉罗刹又怎么会成为魔?”

    啖鬼默然他伸出手从五指的指尖溢出黑色的光芒将三人网罗其内织成黑色的结界。“我不想伤到人类要打就在结界内打吧!”

    颜俊淡淡地道:“人类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八部众都在保护着这些低等的生物他们只是一些**与贪婪的集合体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他一语方毕双手扬起十指结成黑色的剑气向着啖鬼攻过来。

    啖鬼后退了一步避过剑气道:“你还是不要和我交手了我一出手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颜俊道:“你若是不出手还好若是你一出手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啖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颜俊逼前一步又是十道剑气攻来。啖鬼皱起眉头“你再咄咄相逼我可真地出手了。”

    颜俊笑道:“我刚才都说了只要你一出手但是你的死期到了。”

    啖鬼轻叹全手合什一道强大的黑光向着颜俊疾射而去这光芒如此之强将颜俊的退路都封死了眼见他避无可避。

    幽姬几乎已经失声惊呼出来。

    忽见颜俊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笑容他不仅不避这道光芒反而一剑向着身后刺去。

    幽姬心里暗动他身后根本没人为什么要一剑刺向身后。

    只见剑光到处“啵”地一声轻响结界居然被他攻破了。结界一破三人便暴露在人前只见颜俊不退不避而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宫女正在不知为什么事情低声争吵。

    啖鬼大惊若是这一招击中颜俊那两个宫女站得如此之近必然无法幸免。他心念电转不及细想立刻飞身向着两名宫女飞去。他这一动起来度真地只能用快愈闪电来形容居然被他过了黑色光芒一下子落到两名宫女身边他两掌轻扬将两名宫女推了出去与此同时黑光也到了身前他再也无法闪避居然被自己出的招式击得正着。

    他身子一晃几乎吐出一口鲜血忽然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几道剑气从他背后刺入体内。他踉跄两步盘膝坐下只见颜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刚才早就说了只要你一出手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那两名宫女从地上爬起来陡然见到三人惊呼了一声转身就跑。

    啖鬼苦笑“不错你果然知道我的弱点。”

    颜俊冷笑:“也许没有人能击败夜叉但可惜的是八部众受佛祖点化把人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若非我知道这一点料也难以胜你。”

    啖鬼轻叹:“若非你们如此轻视人命当年佛祖也不会将罗刹排除在八部众外。”

    颜俊低哼了一声“你不必再罗索我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双手一扬想到不仅能够杀死夜叉少主又可得到摩合罗心里不由地一阵狂喜。

    忽见一道白影一闪只见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幽姬居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度从他的身旁掠过一把抓起地上的啖鬼。白影又是一闪幽姬已经掠上宫墙消失不见。

    颜俊一怔暗道这个女妖居然有这么强的灵力看己太忽视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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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介绍:
《摩合罗传》,共三册。连载于《今古传奇奇幻版》。
百年前,璎珞与流火因摩合罗一死一伤,一百年后,再世的无双与苏醒的流火又因摩合罗而重遇。五胡乱华后的十六国仙侠故事。摩合罗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摩合罗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摩合罗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