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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护国公txt下载     护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六章 敌人也很重要

    “若杨庆收复北都,则如何可制?”

    陈名夏说道。

    此时他已经坐在秦淮河的一艘画舫上了,咱大清礼部侍郎的老家是常州,复社名士,东南士子的偶像,崇祯十六年的探花,他想潜回江南甚至潜入南京那简直轻而易举。

    “诸位,快两年了,难道诸位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看着张国维等人说道。

    “他想做大明的摄政王,他不是江南百姓的救星,相反,他是祸乱江南的妖魔!皇庄的地租最高四成,而且不交其他任何赋税,那么诸位可以想一想,当改革完成江南遍地都是皇庄的时候,那些佃户会不会主动投效皇庄呢?而当佃户们都投入皇庄去种四成地租还不交税的官田时候,士绅们的田谁来种?想要挽留佃户就只能降低地租,那么士绅们把地租降到多少才能与皇庄竞争?恐怕超过三成是不会留住人的,但三成地租士绅们还怎么过日子?

    甚至还得交税。

    那时候他会说卖给他吧!

    不卖他就继续这样挤压,挤压得士绅手中土地成为鸡肋,最终无利可图不得不卖,然后江南土地就这样一步步落入他的掌握了。

    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贾似道的公田法!

    南宋末年那个臭名昭著的公田法。

    只不过他比贾似道更奸诈,他没有明着一下子就搞,而是先布局一步步,无声无息地把江南士绅用皇庄和民兵的罗网罩起来,等他把这个布局完成,江南士绅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了。

    谁敢反抗?

    皇庄的民兵可就在身旁!

    所以,诸位需要一个可以制住他的力量,可以对他说不的力量,但大明内部不行,无论军队还是厂卫都是他控制的,而且还有那些北臣与他同党。那么诸位就需要外面的力量,李自成也不行,他现在已经彻底入了魔道,比杨庆走得更远,能够帮助江南士绅的,一是南边桂王,二是北边大清,但南边实力太弱,最多也就是牵制,大清是唯一能为江南士绅制住杨庆的。

    大清越强,杨庆就越有所顾忌。

    江南士绅也就越有和他斗,限制他胡作非为的筹码。”

    他说道。

    “那多尔衮越强,恐怕就越有南侵的野心吧?”

    袁继咸冷笑道。

    “临侯公,他拿什么南侵?”

    陈名夏笑着说道:“八旗的人口填不满一个顺天府,堪战的青壮最多拼凑出二十万,还得把那些半大小子一起算进去。所得之地无非就是一个北直隶,经历了饥荒,鼠疫,战乱之后不过还剩几百万人,北京城内人口目前不足三十万。而且还无法产出足够的粮食,城内每天都有人饿死,北方钱财更是被李自成搜刮干净,要人没人要粮没粮要钱没钱,他拿什么来南侵战胜坐拥近万万人口,钱粮充足且拥有数十万新军的大明?

    他们要的很简单。

    辽东苦寒无法生存,他们想要一块族人的生存之地,这块生存之地他们已经有了,北直隶各地足以容纳他们,那么他们又何必冒着族灭的危险继续向南?”

    “这是你猜的还是多尔衮说的?”

    张国维说道。

    “摄政王说的。”

    陈名夏很坦然地承认。

    “他想让我转告诸位,他们入关只是求生,绝无染指江南之意,大清所得皆取自闯逆,更无一寸土取自大明,河南之战不过是一场误会,大清至南下目的也只是扫荡河南的闯逆余党而已。大清既然上承金国,所求亦不过金国旧地,不过河南既然已入大明,也就无需再争夺,算是送与大明以表诚意。从此大清愿与大明如当年宋金南北并立和平相处,大清尊大明为兄,从此兄弟和睦,互相贸易,若大明有乱臣贼子欲祸乱江山,大清随时可遵大明之请南下锄奸。”

    他接着说道。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双方以目前实际控制区停战,然后多尔衮尊大明皇帝为兄,至于这个皇帝在长安,南京只是个公主监国这种事情就不值一提了。以后多尔衮愿意给江南士绅当打手,哪天杨庆想搞事情了,只要江南士绅邀请他就会南下以武力威胁,最终内外合伙逼杨庆回到笼子里。但南方士绅得养着多尔衮,或者说得卖给他粮食,没有粮食的话,多尔衮在北方饿死了还当个屁打手,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多尔衮的这个冬天可是很艰难。

    原本清军的大举南下,就是想趁机渡淮抢点粮食,他也的确没想过打下南京。

    李自成把顺天一带刮得干干净净。

    南方漕运也没了。

    北直隶到处都缺粮,北京城里天天饿死人,这种情况下多尔衮迫切需要南方的粮食供应,哪怕拿钱买也可以,他手中终究还是有些钱的。但现在杨庆不允许和谈,那么他就得靠走私了,而走私必须是在江南士绅配合和地方官员默许下。

    陈名夏秘密南下目的就是这个。

    他替多尔衮和这些代表江南士绅的文官摆明关系,让他们知道多尔衮愿意给他们当制约杨庆的打手,换取江南士绅卖粮食给他。

    至于以后……

    那只能以后再说了。

    而且南方还有桂王,只要这些文官们能操作一下,使桂王的势力一直存在下去,与多尔衮南北呼应,一旦杨庆和清军在北线开战,南边桂王可以出击牵制。同样一旦杨庆试图南下灭桂王,则清军就在北线进攻,以这种方式达到两存,始终给江南士绅制约着杨庆,使他不至于搞一些更加丧心病狂的改革。

    这是双赢的合作。

    江南士绅其实并不反感目前的大明政治格局。

    相反他们很喜欢。

    没有皇帝,只有女人监国,勋贵团灭,宗室全被踢走,这样的大明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甚至很难说他们敌视杨庆。

    杨庆带给大明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安全得到保证,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哪天战火烧到了,第二朝廷更加有序,混乱没有了,第三经济更加开放,一些原本的经济上弊端得到改革。简单得说大明完成正常化就连治安都好了很多,土匪几乎被清剿干净,江南士绅很清楚是杨庆给了他们一个正常化的国家。

    他们只是不喜欢杨庆失去控制。

    而养着多尔衮这个打手,就可以避免这一点,剩下只是如何操作,反正目前局势很明显,多尔衮是肯定打不过杨庆的,那这样就不妨扯一下杨庆的后腿,让多尔衮恢复一下元气继续在北方威胁江南。

    “这些俗务就不要再谈了,今日只谈风月!”

    解学龙笑着说。

    “那就喝酒?”

    陈名夏举起酒杯说道。

    张国维等人笑着举杯,这艘雪夜的画舫中,在炭火烘烤的暖意里,一帮名士伴着丝竹声开怀畅饮,他们没注意到,一名侍立在旁的婢女正在心中默默整理他们的谈话内容。

    半小时后名士们散去。

    那婢女借故离开,踏着积雪上岸很快钻进一辆隐藏黑暗中的马车,直接驶入忠勇侯府后门。

    “都是老狐狸啊!”

    杨庆感慨道。

    他没想到这些家伙如此聪明,居然连他的真正目的都猜到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有当年贾似道的先例。江南人口太多,但土地就那么多,偏安江南的政权都得面对这个土地分配问题,贾似道的改革虽然失败,但他却提出了最有效的解决这个问题手段。

    皇庄一出基本上就能猜到下一步。

    “侯爷,要不要抓人?”

    和那婢女一起来的锦衣卫北镇抚使何坤说道。

    他是当初那批运河纤夫里培养出来的,杨庆现在兼着锦衣卫指挥使当然不可能还兼北镇抚司,这些琐碎的职务都交给了亲信。

    “抓人?”

    杨庆沉吟一下。

    “不用了,他们愿意卖粮就卖吧!否则多尔衮一样也得搜刮北方百姓以供应他的人,最终倒霉的还是北方百姓。那些士绅手中的余粮存着也是存着,先让他们卖着,然后盯住了是哪些人在卖,掌握好证据,哪天正好过去抄家!”

    杨庆阴险地说。

    不卖粮,多尔衮也会把饥饿转嫁给北方的贫民,卖终究让北方老百姓负担轻点,否则就算再饿也饿不到多尔衮的铁杆庄稼和那些士绅,他们就是吃人也不会饿着。这种事情他们又不是没干过,李自成在北京围城一个多月,城里死了好几万平民,这里面估计死于炮弹误伤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剩下怎么死的就很不好说了,反正城里粮食就维持了半个月。

    能帮北方百姓一点是一点吧!

    反正这边谁走私就是犯罪,而且是通敌之罪,这可是得抄家的,他早就已经下令,民间任何运粮北上过日照的都是通敌,只有军方的补给船可以运粮到登莱。这样江南那些士绅走私粮食从多尔衮手中赚的银子,最后也可以通过抄家捞到自己手,这样的好生意为何不做?

    “至于你……”

    他紧接着看了看那婢女。

    “去后面找圆圆,她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杨庆说道。

第一九七章 乱则斩

    “忠勇侯,朝廷欲如何对土司?”

    秦奶奶很直接地说。

    此时她们刚刚结束张嫣的赐宴。

    秦奶奶准备返回遵义了……

    这时候遵义其实属于四川,包括石柱土司也是,但之前杨庆和张献忠划分地盘的时候,直接以金沙江和长江为界,这条线以东的远四川属地划到贵州,最终形成贵州巡抚驻贵阳,遵义行营驻遵义。

    秦奶奶的职责其实是警戒这条线以北的张献忠。

    但她手下的军队都是旧军,主要是贵州以及川东卫所兵,马乾和杨展两人的部分部下,再就是包括石柱土司在内各土司的联军,说白了就是一群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接下来杨庆准备将以贵州卫所兵为核心,整编这支军队作为明军的第十七个步兵军。至于之前吾必奎在云南的叛乱,甚至还没等她和马士英带兵到达昆明,就已经被沐天波和那些土司联军平定,因为随后赶到的马士英坚持,沙定洲也没能进驻昆明,在老奸巨猾的马士英威逼利诱下,各土司返回自己的地盘。

    然后马士英按照杨庆意图,在云南同样展开卫所改革。

    不过并不顺利。

    包括沐天波在内的旧卫所将领们肯定不会欢迎这种改革。

    为了避免再出乱子,杨庆已经调刚刚组建的第一个山地旅,按照明军目前编制的第十一军第一旅紧急前往昆明。

    这个旅抛弃了笨重的战车,变成了以长矛和火绳枪为主,更适合西南山区作战的轻步兵,但编制比战车步兵的旅要大,实际上包括了四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营和一个炮兵营。作战时候也不是西班牙方阵,而是根据战场情况而定,但在杨庆设计中最主要战术应该是菱阵,或者在单面对敌时候变横阵,更直接点说就是古二爷的那套。

    长矛兵和火枪兵分开,一个营包括四个队,一个队是一个方阵,但火枪手单独列阵。

    作战时候火枪是主力。

    接敌时候所有火枪手排列阵前齐射,也就是所谓古斯塔夫雷霆,射崩对手的话以长矛为核心突击,射不崩对手就继续射,如果被对手突击到阵前,火枪手后退两翼长矛手阻敌,完成装填的火枪手两翼夹射。

    直到把对手射崩为止。

    骑兵保护两翼。

    横阵时候三个营这样一个火枪一个长矛方阵间隔排列,留下一个营做为预备队,这是大规模作战时候的。

    而菱阵是小规模尤其是山区作战的,这时候一个营一个菱阵,接敌的面火枪在前,两翼火枪在内侧,实际上是三个队对敌,因为侧后方两个队的火枪同样向前射击,而这两个队的长矛手可以掩护前面侧翼。一旦在山区遭遇那些熟悉地形的山民侧翼袭击随时转换攻击方向,哪怕遭遇合围也迅速变成全向作战。

    这套战术最大限度发挥火枪威力。

    但这套战术对士兵的素质要求也比较高一些,尤其是在变阵时候非常考验士兵的素质,杨庆到现在计划中的四个山地军,也仅仅是训练出了一个旅。虽然装备没有变化,都是长矛和鸟铳,但阵型变化这些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兵真得难度太高,光一个火枪兵绕过长矛手后退,长矛手向前,火枪手两翼棱堡式夹射想不出乱子,就得一遍遍不停反复训练。

    这不是过去有偏厢车保护,或者火枪手躲在长矛林保护下。

    这是火枪手直面敌人甚至骑兵。

    就像排队枪毙一样。

    而且他们至今还没有刺刀,这种情况下后撤还不乱那真得很考验士兵素质,得拿鞭子不断抽才行。

    不过有这一个旅就足够。

    云南的山区环境决定了,不可能有真正的超大兵团作战,而且基本上不会有重步兵和大规模骑兵合围,就那些土司手下的冷兵器山民,说句实在的,一个营的火枪兵一轮齐射就能打崩。这样一个旅足以镇压云南,毕竟沐天波等人肯定不敢公开造反,最多也就是撺掇那些土司搞事情,以此逼迫朝廷停止卫所改革,但那些土司也不可能傻到真正给他们当枪使。

    当朝廷的军队展现出强悍的战斗力时候,那些土司才不会为这些家伙拼命呢!

    卫所改革又不是动他们。

    但对秦奶奶这样足够精明的却立刻嗅出了特别的味道。

    杨庆想对西南下手了。

    西南土司和卫所交错,要说杨庆解决了卫所之后,还不对那些土司下手,秦奶奶还不至于那么天真,她可一样是土司,但和杨庆对抗也不在她选择范围。她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太还没那么雄心壮志,石柱马家在大明算得上功勋卓著,不是别无选择没必要冒险,能玩利益交换最好了。

    “怎么说呢?”

    杨庆笑了笑说道:“土司是一种非正常的存在,改土归流是必然,但只要不是那些造反的,我也不可能动用武力搞强迫,所以我想可以用一些让双方都满意的办法。

    第一,易爵。

    土司主动改土归流,朝廷赐予世袭爵位。

    实封爵位。

    以石柱土司为例,冉家停袭后只剩马家和陈家,可以换一个侯爵一个伯爵,侯爵封地七千亩,伯爵封地五千亩,免税的土地,不是山岭薄地,而是平原上的官田,您娘家是忠州吧?忠州还差些,给您在湖北选一块封地如何?至于马家子孙在军中的军职那个依然如故,马家在石柱的财产如故。

    这是对居住平地的。

    无论夷汉土司皆如此,改土归流后原土司授爵,而且封地在平原。

    第二,山民移民。

    山民整齐迁移出山到平原。

    当然,到哪里很难说,反正就是开荒种田,至于其土司授爵,朝廷欲恢复五等爵实封,给他们个子男什么的完全可以。但编入民兵,无论汉民还是其他什么民都一样,当然,汉民基本上没有居住山里寨子的,所以主要就是指那些夷民,但出山之后他们也就不再是夷民了。

    第三,改籍。

    对于那些实在不愿意出山的夷人土司,统统改籍为汉人,他们的子弟入官学接受教育,学成之后同样参加科举做朝廷的官。但他们必须得按律交税,他们的属民和属地就算他们的奴婢和私产,户籍上不会登记,但他们的土地需要和那些士绅一样交税。

    不交税是不行的。

    可以不改土归流,但税必须得交。

    又不想改土归流又不想交税这样的好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如果他们真那么想呢?”

    秦奶奶问道。

    “那就只好灭了他们。”

    杨庆很干脆地回答。

    秦奶奶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对马家没有影响,最多失去石柱的统治权,但换来世袭的侯爵和平原土地,石柱的财产还不动,马家实际上仍旧控制石柱,谁去当官也得看马家脸色。

    不仅仅是马家。

    对那些汉人土司来说都可以。

    西南山区的格局就是汉人居平地夷人居山岭,但汉人绝大多数也是土司管,他们尽管是土人,甚至被视为蛮夷,实际上也都是汉人。

    比如石柱马家和陈家。

    他们都是宋朝时候平定土人叛乱的将领,后来留在山区镇守,宋元战争时都带着土兵为南宋作战,胡元灭宋他们固守山区。

    蒙古人也不想浪费力气对付。

    于是他们被任命为土司,连同逃到山林的川民,那些土人,一起混居最后形成土司势力,西南山区除了一些真正深山老林的,基本上那些土司都是这样形成的。汉晋唐宋一代代躲避战乱逃入山区的汉人,在将领和官员乃至世家大族带领下与土人杂居,以臣服新的统治者为交换当土皇帝。但要说他们是蛮夷就扯淡了。别说石柱马家这些后来的,之前的播州杨家,甚至唐朝时候的爨家,赵家,这些统统都是如此,播州杨家准确说还是杨家将的后代呢!

    这一类土司不会反对这种交换。

    杨庆这就是在拿他们当自己人对待,交出贫瘠的山区土地,换取平原上的良田,交出土皇帝的权力,换取后世子孙的荣华富贵,而且随时还可以回到山区。

    但对于那些山寨里的夷人就很难说会不会接受了。

    哪怕第二条也很难说啊!

    “忠勇侯此举怕是要生乱子啊!”

    秦奶奶很直接地说。

    “乱则斩,我最不怕的就是乱子!”

    杨庆说道。

    他短期内就准备干这个。

    他准备先和多尔衮维持停战,毕竟多尔衮正在帮他抽空北方草原的青壮年。

    后者拉盟友都已经拉到喀尔喀蒙古了,大清的使者正在前往土谢图,扎萨克图,车臣三部,这三部在九白之盟后就作为咱大清的附庸,这时候多尔衮在明军威胁下,当然要把喀尔喀三部拉到他的牛鬼蛇神大联盟。除了这些以外,多尔衮还向西套甚至叶尔羌就连顾实汗和准噶尔部都派出使者,企图拉拢这些家伙从西边向李自成进攻,共同瓜分大明江山。

    至于他最后能拉来多少,这个杨庆也不好说。

    但这是杨庆期待的。

    这些家伙待在他们的地盘,征服起来是很麻烦的,不是说他们有多么厉害,而且距离远后勤供应不上,另外还有这些游牧民太分散,根本无法和他们进行真正的大战,一旦他们玩游击式袭扰,后勤断绝甚至有可能遭遇惨败。

    但如果把他们拉来正面会战就不一样了。

    一场大战就能解决。

    一场大战就能杀光他们的青壮。

    然后剩下的征服就是开过去接收他们的地盘而已。

    既然这样就给多尔衮点时间吧!

    杨庆很清楚,只要大明的改革完成就是无敌的,不用全改革完,就是把卫所改革完,把移民民兵化完成,把十七个军全部完成,把他的税务司和经界彻底完成,这样的大明在东方就根本没有任何对手了。哪怕不用燧发枪,就是玩戚继光的车营和古二爷的轻步兵,三十多万职业化常备军和数百万预备役也是吊打一切对手的。

    他不怕对手多。

    他现在就怕多尔衮拉来的牛鬼蛇神们不够多。

    而在这期间,他正好把云贵川的土司都解决了,把这片土地的改土归流完成,使自己的地盘彻底稳固,这片山区可是困扰大明很多年。从当年的杨应龙到奢崇明,大明的财力在这些家伙身上几乎耗尽,他可不想再留着这些隐患。

    干脆趁着这时候,应该说算是他们正虚弱的时候……

    奢安之乱才结束不到二十年。

    西南土司在这场席卷川贵的土司叛乱中都损失惨重,十几年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们恢复元气,而他也正好拿这些家伙来练兵,尤其是他的新式步兵,如果那些土司识相接受改土归流最好,不识相那就当小白鼠好了。事实上杨庆不认为会有多少真正抗拒的,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会喜欢居住在云贵山林?这年头又不是有玉米土豆支撑,要知道现代云贵山区就靠这两样,贵州几乎是最大的土豆种植区,很难想象这个没有土豆的时代,贵州山民是如何生活的,给他们平原的土地做交换,肯定会有人动心的。

    只要他们下山就好办了。

    走出山林的夷人还有什么威胁?

    他们走出山林,杨庆就可以迁移带着玉米种子和地瓜土豆等新作物的民兵过去了。

    秦奶奶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在剖析他的那颗黑心。

    “侯爷!”

    这时候杨庆刚刚任命的总长助理,史可法义子史德威笑着走到杨庆面前说道:“给您看一个有趣的情报。”

    说着他把手中带锦衣卫标志的公文递到杨庆面前。

    杨庆颇有些疑惑地接过,紧接着他也露出一脸鄙夷的笑容。

    “忠勇侯,是何消息?”

    秦奶奶好奇地问。

    “没什么,一群忘了祖宗的汉奸的表演,传令给特勤司,让杨信选一队人去北都,把这个孙之獬抓回来,要抓活的,我要在南京把他凌迟,也让老百姓看看这圣贤书教出了一个什么货色!”

    杨庆把那公文递给她说道。

    “简直毫无廉耻啊!”

    秦奶奶看着公文上的内容愕然说道。

    (今天有事,一章)

第一九八章 金钱鼠尾,新朝雅政

    “金钱鼠尾,乃新朝雅政!”

    北京城内的大街上,一个头上顶着金钱鼠尾,身上穿着旗服的中年男子得意洋洋地坐在马背上说道。

    旁边老百姓麻木地看着他。

    “剃了头之后就有了精神,咱大清勇士为何所向无敌?就是这剃了头之后精神倍增!不要以为这是胡俗,当年鲜卑人,契丹人,金国人,大元朝的蒙古人,都是剃了头的,此乃我燕地旧俗,自北魏至今千年里,我燕地都是剃头的。北魏,大辽,大金,大元哪一个不是所向无敌?冠服者惟蛮明而已,自蛮明夺我燕地,逼迫我等冠服之后,国势就一天不如一天,就是使我等失了这剃头的精神!

    是摄政王救了咱们!

    把咱们从蛮明的压迫中解救出来!

    此时那蛮明又要北侵,我等绝对不能答应,我等要以摄政王为主,跟着蛮明血战到底,但这冠服压住了我们燕地健儿的血性,故此欲抗蛮明先要放出我燕地健儿的血性。

    先要把头剃了!”

    他挥舞着手臂亢奋地喊道。

    “那南边的大军为何能打败豫王?”

    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

    “谁说的,哪个在这里造谣惑众?豫王乃是粮草不足,故此暂时驻军河北以待新麦,何人敢造谣?莫不是蛮明奸细?”

    鼠尾巴勃然大怒。

    然后随行的家奴立刻冲向两旁人群。

    人群立刻一片混乱。

    混乱中也不知道哪里飞出一块烂泥正糊鼠尾巴脸上。

    “刺客,有刺客!”

    他惊恐地尖叫着。

    就在此时大批九门提督的步兵跑了过来,抡起鞭子一阵狂抽,两旁百姓混乱中瞬间跑光了,带队的军官走到已经下马的鼠尾巴面前行礼说道:“孙大人,又亲自宣传朝廷新政啊!要我说这些刁民懂什么?他们哪里知道这剃头的好处,干脆在街口摆上剃头匠,不剃头的见一个抓一个,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看谁还敢不剃!”

    “唉,摄政王宽仁爱民,这一点确是有些过于宽厚,但若事事都让摄政王操心,那要咱们做奴才的何用?”

    孙大人擦着脸上恶臭的污泥说道。

    “孙大人真是我大清群臣之楷模!”

    那军官感慨道。

    孙大人带着一脸凛然正气,紧接着重新上马,然后向一旁的家奴示意了一下,后者赶紧像耍猴艺人一样一敲手中的铜锣……

    “金钱鼠尾,乃新朝雅政……”

    孙大人就这样带着他对咱大清的一腔赤诚,继续在北京的大街上宣传着剃发易服的新朝雅政。

    “这就是孙之獬?”

    距离不远的一处小楼上,锦衣卫特勤司第一队队正刘益,也就是当初在武昌城内当街抓捕黄澍的锦衣卫看着这一幕,对他身旁的北都站站长徐诚说道。

    “这个狗东西天天这么干!”

    徐诚无语地说。

    “他这么不要脸,到底图什么?”

    刘益愕然说道。

    “图什么?人家现在也是礼部侍郎了,他的天启二年的进士,先帝继位后算作魏忠贤一党,罢官为民一直在老家淄川,建奴入关后他带着家奴杀了李自成任命的知县,那时候就已经自己带着家人这幅打扮了。多尔衮听说后立刻把他召到北都,就靠着他这种恶心的表演,几个月就升到了礼部侍郎。而且靠着多尔衮和那些八旗将领的宠信,在老家霸占了十几万亩良田,六七个亲属因为他的这种耍猴般表演成了建奴的地方官。

    不要脸?

    不要脸换来的是实惠啊!”

    徐诚说道。

    “建奴为何支持他?”

    刘益疑惑地说道。

    “全都一个样了,战场上咱们还怎么区分他们?更何况他们的人正在迁居关内,而且分散到各地,若是整个直隶山东加起来几百上千万人再统统剃发易服,那咱们的大军还怎么区分建奴还是被逼剃发易服的?好在如今多尔衮也怕激起民变,毕竟前线被咱们压着打,若再激起民变他也没法收场,一些官员也反对,故此没搞强迫剃发易服。但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企图幸进的家伙自己剃发易服,据说这个孙之獬正鼓动多尔衮给不剃发易服的加税,逼迫所有人都剃发易服,这样的人赶紧弄死,杀杀这些狗东西的邪风。”

    徐诚说道。

    “如何行动你来计划。”

    刘益说道。

    特勤队负责抓捕,并且把孙之獬活着带回南京,但如何制定计划得徐诚这个北都站站长。

    “哪有什么计划不计划,这个狗东西就爱钻勾栏,他常去的几家我都知道,随行就一顶小轿几个奴仆,晚上安排兄弟过去,趁黑劫了往麻袋一装扛走就行。唯一的麻烦是如何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弄出城,如今这北京城是九门提督管,城防都是建奴,九门提督是佟图赖,内城各门每天的盘查都很严,一旦暴露是别想硬闯出去的。”

    徐诚说道。

    这时候因为入关的旗人数量还不算太多,北京内城那些汉官仍旧可以居住,但九门提督的一万多八旗军控制北京城内防务包括门禁。孙之獬家同样在内城,勾栏在城东,这时候还没有八大胡同,直到鞑清中期才禁止内城开设此类场所,如果在孙之獬家到勾栏之间设伏就是始终在内城,那么如何把他弄出内城的城门就是一个问题了。

    锦衣卫特勤队可没杨爵爷本事。

    爬城墙他们倒是很容易,可在清军的巡逻中,想爬出北京内城还把孙之獬带出去就不太可能了。

    “啊,有办法了!”

    徐诚突然说道。

    “只是要委屈一下这位孙大人了!”

    紧接着他脸上露出恶意地笑容。

    可怜孙之獬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锦衣卫盯上了,他依然在北京城内就像个勤劳的义工般,带着家奴继续宣传新朝雅政,他相信自己的努力终究会有回报……

    至少摄政王会给他回报的。

    三个时辰后,他在去勾栏的路上被装进了一条麻袋。

    “玛的,这么容易!”

    刘益颇有些意外地说。

    的确太容易了,这时候北京城内人口稀少,经历上次的事情后,能逃离的老百姓全逃离,也就是随着多尔衮建立起行政体系,再加上部分旗人迁来,才让这座城市有了点人气。但总人口加起来仍旧最多三十万,鼎盛时期这座城市可是近两百万,哪怕内城此时也到处都是鬼屋,晚上更是格外冷清,想找个没人的街道玩伏击很容易。

    对手无非就是一顶小轿,两个轿夫和两个仆人,十几个精锐的锦衣卫想拿下就跟玩一样。

    剩下出城才是最麻烦的。

    “走!”

    刘益看着把四具尸体和轿子一起扔进旁边一座废宅,然后迅速返回的手下,踢了一脚地上堵住嘴绑住手脚的孙之獬说道。

    一名锦衣卫扛起这家伙,一行迅速隐入漆黑的小巷。

    做苦力时候就经常到这座城市的刘益,带着他的手下在他最熟悉的城东借着夜幕掩护,迅速转移到了临近安定门的一处废宅,并且在这里等来了清晨。很快外面响起预定暗号,一名手下打开门,外面一辆散发着恶臭的粪车缓缓驶入。

    “快!”

    同时进来的徐诚说道。

    刘益迅速把孙之獬倒出来。

    孙大人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些野蛮的家伙先给他刮脸,紧接着把他直接抬起来扔进粪车的粪桶,巨大的粪桶里面还满是半干的屎尿。他就像个大虾般蜷在里面,眼看着徐诚一脸阴笑地拿出钉子和钻孔的铁条,把他的身体用铁条箍住钉在了桶底,浑身的绳索和这些铁箍让孙大人脸贴着桶底的粪泥完全固定,一动也不能动。

    然后徐诚拿出一个呼吸管,把前面的皮罩扣在他鼻子上试了一下,随即在鼻子四周刷熬好的鱼鳔胶……

    滚烫的。

    孙之獬被烫得俩眼直接突出。

    “你要学会坚强,以后还有的是更狠的。”

    徐诚一脸诚恳地说。

    说完他把皮罩直接粘上。

    紧接着他把呼吸管扯到桶壁固定,用一块同样泡透粪水的烂木片伪装好管口,所有工作都完成后徐诚心满意足地一招手,一名锦衣卫拎起一桶准备好的大粪直接浇下。可怜的孙之獬一下子淹没在大粪中,因为是侧躺着的,粪汤立刻就淹到了他的嘴边,只有眼珠子能动的孙之獬,用悲愤的余光看着这些恶棍。

    “孙大人,您小心,别用嘴喘气!”

    徐诚好心地嘱咐他。

    一帮锦衣卫很欢乐地笑着。

    紧接着第二桶,第三桶大粪同时浇下,可怜的孙之獬只能闭眼了,他再睁着眼就直接进大粪了,就这样随着一桶桶大粪不断浇下,迅速把他淹没在底下,很快整个粪车就满了,但因为通气管的存在,粪底下的孙之獬呼吸没受影响……

    有点臭气就不值一提了。

    事实上为了避免他被熏死,通气管是一直接到外面的,伪装在桶壁残留的半干大粪和木头中,只要不进行仔细的检查根本看不出来。

    徐诚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疏漏了,这才盖上粪车盖子。

    “走,出城!”

    他对扮作粪夫的手下说道。

    粪车立刻驶出废宅,在清晨的阳光中直奔安定门。

    现在是城内一名普通商人的徐老板骑着他的骡子跟在后面,至于刘益和特勤队也同样转换成自己进城时候伪装的身份,跟在后面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第一九九章 枭獍之獬

    刘益等人的出城很顺利。

    那根本就不可能不顺利,每天早晨从安定门出去的粪车成群结队,这都是惯例,这个城门就是日常走粪车的,谁会去查一辆粪车?更何况就算要查,除非把一车大粪全倒出来,或者找根棍子插进去搅和……

    呕!

    守门兵还没那么尽职。

    粪车顺利出城后,刘益和徐诚一行跟了出去,在城外隐蔽处迅速把孙之獬给倒了出来,后者果然没被大粪灌死,再弄些水一冲然后拿药放倒换上老太太的衣服,塞进一辆马车伪装成快死了急着还乡的病人,迅速向南直奔紫荆关。因为运河和大沽口都已经被冻住,他们只能走陆路,但直接南下是肯定不行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进紫荆关向山西,然后从李自成的地盘南下,至于紫荆关这个关口如何通过就不值一提了。

    那里是顺军控制着。

    不仅仅是紫荆关,一直到娘子关的太行山几个重要关隘,统统都在顺军控制下,不仅是明军对清军掌握战略主动权,顺军其实也一样,李自成随时可以出太行山。

    多尔衮只是龟缩平原固守而已。

    要不然他怎么主动求和呢!

    刘益就这样带着孙之獬,踏上了漫长的归程,徐诚转了一圈后返回北京继续当他的鼹鼠。

    这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年。

    按照李自成给大明皇帝朱慈定的年号,大明正式进入龙兴元年,话说这个年号大概是给他自己定的,一般都是那些开国的政权使用这一类的年号。不过无论杨庆还是张献忠,在这一点上都给了他面子,整个监国统治区同样用龙兴年号,就这样除了北方鞑清控制区和两广桂王控制区,大明其他各地都正式进入龙兴元年。

    崇祯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多尔衮的控制区当然是顺治了。

    虽然这时候福临还在沈阳,短时间多尔衮也不准备让他进关,毕竟还不能确保安全,就这样北直隶,山东中部,宣大,东北,朝鲜北部,蒙古草原,都使用顺治的年号。

    算算这地盘也不小啊!

    而桂王那里同样新君继位,之前老桂王时候没定年号,毕竟崇祯刚死哪怕老桂王称帝,但依旧是崇祯的继承者,这一年的年号是不能变,但老桂王病死他儿子继位,新的一年就可以用新的年号了,他们那边定的年号是……

    弘光。

    不得不说他们真会起。

    倒是永历被他哥哥封为桂王,他哥哥原本历史上很快也会病死,这次就不知道这位新版弘光帝能活多久了。

    中国大地上三个年号,四个政权和两个军阀……

    张献忠和金声桓。

    后者依然臣服于李自成,毕竟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他的二十万大军控制襄阳,南阳,郧阳三府,他本人现在是大明鄂国公,湖广总督,只不过监国这边以他的官爵没有玉玺盖章所以不承认,但也没继续攻襄阳。他成了类似张献忠一样的特殊存在,正好李自成不进攻张献忠,杨庆不进攻金声桓,双方在这一点上达成默契。

    中国大地就这样在四分五裂中进入新的一年。

    这段时间战火倒是终于沉寂。

    无论南北都没有打仗的,最多也就是四川有些土匪,之前摇黄的残余还有不少,但有张献忠这个土匪的老祖宗镇压,也逐渐在归于沉寂。

    唯一还在打仗的只有朝鲜。

    依靠着明军增援鼓舞的士气,李的朝鲜军大举反攻汉城,郑成功的援朝军尽管只有一个营,但依靠着强悍的战斗力依旧用几场战斗的胜利调动起朝鲜军的斗志。再加上登莱水师的支援,明朝联军已经兵临汉江,正在筹备下一步对汉城的反攻,王者归来的李在光复的土地上展开对朝奸的严厉镇压,朝鲜半岛杀得人头滚滚……

    当然,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杨庆为了支援他反攻汉城,最终还是又派了一个营过去,而且向李出售大量军火,后者虽然没钱,但可以用关税权抵押向刚刚成立的大明帝国银行贷款,杨庆能做的就这些,剩下就是默默为他祝福了。

    刘益在正月底到达凤阳。

    凤阳。

    “快,赶紧把孙大人架起来!看这小鼠尾巴,真别致啊!”

    卢九德揪着孙之獬的鼠尾巴说道。

    孙之獬就像干枯后又被雨淋过的茄子般皱巴巴带着腐臭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嘴里哼哼几声表示抗议,漫长的旅途之后他虽然没死,但也已经彻底枯萎,再配上特意刮过的光脑袋,还有那一撮缺乏营养的鼠尾巴,这形象的确有些别致。

    “孙大人的官服呢!”

    卢九德喊道。

    旁边手下小太监赶紧捧着一套特意订做的小号鞑版官服,迅速给孙之獬穿上,因为都是旧布料,再加上极不合身,穿上官服后的孙之獬看上去就更加滑稽了。

    穿好衣服后,他被架到一个特制十字架上。

    “孙大人,你忍着点!”

    卢九德笑咪咪地说道。

    旁边锦衣卫在孙之獬惊恐的目光中拿着大长钉子,毫不客气地照着的他右手掌心扎进去……

    孙之獬惨叫一声。

    就在同时锤子落在钉子上,他的右手一下子被钉在十字架上,伴着他不断响起的惨叫,他的双手和双脚全部被钉住。然后一名锦衣卫拎起他的鼠尾巴,把他的脑袋向后一拉,拿钉子和木板同样把鼠尾巴压住,卢九德这才拿起一个小号鞑版官帽往他脑袋上一扣……

    “走,带着孙大人游淮扬!”

    卢九德看着他这幅形象心满意足地说。

    “卢公公,孙之獬纵然有罪,明正典刑可以,何必如此折辱,他好歹也是进士及第,难道就不能照顾一下颜面?”

    旁边围观的一名青虫说道。

    几个青虫很有同感地附和。

    “颜面?他自己都不要了,咱家给他照顾什么?进士及第?祖宗都不要了的进士及第?对了,还忘了给他胸前挂个牌子,快,去准备一个木头板子漆上白漆,再写上天启二年进士孙之獬,再拴上绳给他挂脖子上!”

    卢九德说道。

    于是孙之獬胸前又多了个木牌。

    那些青虫们表情阴郁地看着,倒是四周闲人们一片欢乐,孙之獬就这样被押上船,直接立在船头,沿着刚刚解冻的淮河直奔淮安。他就这样招摇在淮河上,在两岸闲人们很欢乐的目光中,一直不断向前,并且在淮安转入同样解冻的运河,再继续南下到达扬州。他在扬州被特意挪下来由十几个壮汉抬着游览一下扬州,顺便在接受扬州百姓的热情,因为热情过分还受了点轻伤,好在这时候孙大人已经很坚强了,一切在他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他就这样在扬州小驻,紧接着重新立回船头,南下出瓜洲进长江,但没有直接去南京,而是顺流而下先到了江阴……

    这是忠勇侯特意嘱咐的。

    不知道为何他非要把江阴作为孙之獬游江南的第一站,好在江阴人民还是展现出了他们的好客之情,孙之獬在江阴又添了几道伤口。他用漠视一切的眼神漠视着这个冷漠的世界继续他的冷漠,带着一身屎尿的恶臭高踞十字架上,用高昂起的头颅沉默地仰望着天空……

    当然,他也低不下头。

    他身上不合身的鞑版官服和头顶小得搞笑的鞑版官帽,和他胸前牌子上代表士子最高荣耀的头衔,构成一种绝妙的讽刺。而随行的刘益还在不断扮着他的样子,重复他在北京为剃发易服所做的努力,让他获得更多的热情,诸如臭鸡蛋,烂菜叶,甚至还有凶残的朝他扔石头的。

    他投降建奴也好,给建奴充当爪牙也罢,这些都不至于触动普通老百姓,老百姓并不关心这些,但撺掇建奴剃发易服这个就真招来公愤了。

    别说普通百姓,就是那些士绅都无法忍受,甚至不乏一些老乡绅颤巍巍拿着拐杖要上前打死这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多尔衮因为优待士绅,而在江南正在建立起的那点好形象,伴随孙之獬的展览,可以说一下子荡然无存。

    原本颇识礼仪的睿王爷,瞬间又变成夷狄qin兽。

    这就是杨庆想要的。

    他如此大费周章折腾孙之獬,说白了就是用他来嘲笑江南士绅对多尔衮的那点好感。你们不是觉得多尔衮更像圣主明君吗?那就好好看看他的真面目吧!

    孙之獬从江阴开始,在这片对剃发令抵抗最激烈的地区一站站地进行展览,常州,无锡,苏州,昆山不断向前一直展览到杭州,然后折向太湖南岸,最终在他登陆江阴整整一个月后到达南京。进城后他又在南京展览了一天,并且被押到了设立在文庙前的公审台,由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当众进行公审。最终以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义,十恶有其六的罪名,判处凌迟处死,并禁锢其子孙后代,改其姓为枭獍……

    话说这些文官也被气得够呛!

    公审结束,孙之獬……

    枭獍之獬在十几万南京百姓的围观中被押往孝陵行刑。

第二零零章 大块人心

    “千刀万剐!”

    “剐了这个狗汉奸!”

    ……

    无数亢奋的吼声中,孙之獬的巨大十字架,被十几条壮汉抬着,就像圣殿骑士抬着真十字架一样,抬到了孝陵的享殿前,然后放到了台基的石阶前……

    这里也是当初剐范文程的地方。

    一大群野狗在孙之獬周围欢快地跑着,很显然还带着上次它们聚餐时候的记忆,一个个看着孙之獬的目光就像看一盘美食,有几个还迫不及待地试图向前,但紧接着被士兵一脚踢开,躲在远处发出焦急的唔唔声。不过孙之獬这时候已经半死了,对于这一幕完全视而不见,其实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算他身体还不错,毕竟精神与rou体的双重折磨,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承受。

    “这不行啊!”

    杨庆看着半死不活的孙之獬很不满地说。

    这样的确不行。

    这样子剐不了几十刀估计就得咽气,虽然真剐上几千刀还活着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但怎么也得让他撑过今天,否则很难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要求。

    话说孙之獬目前也是网红级别的。

    江南百姓对于这样一个居然连祖宗都不要,连华夏衣冠都不要,主动剃个鼠尾巴头,还能厚颜无耻地为这种行为编个理论依据,并且怂恿建奴强行剃发易服的可以说奇葩,也算是充满好奇了,就连上游一些闻讯的百姓乃至士绅都赶来欣赏他的凌迟。不得不说忠勇侯自南渡以来,在士绅眼中也就干了这样一件令他们满意的事情,礼部尚书顾锡畴罕见地主动提出要给捉拿孙之獬的锦衣卫以厚赏,并且形容他们此举堪比当年辛弃疾闯营诛叛逆。

    如果就剐一天,明显很难让大明百姓们满意。

    幸好杨庆早有准备。

    “给他抽这个!”

    杨庆打开身边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拿起一个特殊的东西,然后递给史德威说道。

    “这是?”

    后者疑惑地说。

    “不要多问!”

    杨庆说道。

    史德威赶紧闭嘴,拿着这个有点像笛子但多了一个锅的东西,又接过杨庆随后给他的灯,听了一下具体的用法,随即拿着走到孙之獬身旁,按照杨庆教的让这家伙吸了几口。然后就看见原本半死不活的孙之獬陡然间精神大振,原本的萎靡瞬间一扫而空,就连俩眼都瞪得很有神了。

    史德威满意地退到一旁坐下。

    刽子手完成验明正身的程序然后扒下孙之獬的衣服,在后者惊恐地尖叫声中,拿一张网眼很大的渔网把他的胸前勒紧,使得皮肉都向外略微鼓起……

    “剐了他!”

    “快动刀!”

    ……

    无数吼声响起。

    那刽子手的小刀立刻在孙之獬胸前开始切片,后者的惨叫声紧接着响起。

    “一!”

    那刽子手挑着肉条喊道。

    “喂狗!”

    “喂狗!”

    ……

    一致的吼声响起。

    旁边野狗们欢乐地唔唔着。

    那刽子手随即一甩,那肉片立刻飞了出去,一只赖皮野狗纵身跃起半空中接住,立刻换来一片掌声,孙之獬痛苦地看着原本属于自己身体一部分,就这样被这只癞皮狗以极快速度吞进了肚子里,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胸前血淋淋的伤口,紧接着刽子手开始第二刀……

    “能惹得士绅百姓如此一致,这狗东西也算奇葩了!”

    郑芝龙笑着说。

    “衣冠即传承,断人传承如掘人祖坟,而他要掘华夏万民祖坟,千刀万剐已经是轻的了!”

    杨庆冷笑道。

    “只是,尊敬的侯爵阁下,鄙人想恳求您,能否换一种刑具,他身后的十字架形象,容易引起百姓对我们的误会。”

    郑芝龙身旁一个老鬼佬小心翼翼地说。

    “难道那不就是刑具?”

    杨庆说道。

    “这个……”

    鬼佬有些尴尬。

    “既然罗马人可以把它当刑具,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呢?还有,毕方济先生,我听说你们把雅威翻译成上帝并且以此传教,在此我代表大明监国殿下正式向您和您所代表的梵蒂冈那位基督之代表,提出最后通牒。上帝在大明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至高无上的神灵昊天上帝,其他任何称谓不得使用这个词,用我们的词语形容你们这是僭越,而对于犯僭越罪的我们一样是要用现在这个人所遭受的刑罚来惩罚。不过念在你们是欧洲人可能不是很了解这一点,所以监国殿下给你们一个改正机会,如果半年后在你们所翻译的经文上再出现上帝这个词,那我就只能把所有传教士一起绑在十字架上凌迟了。”

    杨庆紧接着说道。

    “尊敬的侯爵阁下,我们立刻回去修改!”

    那鬼佬在孙之獬的惨叫声中赶紧说道。

    这个鬼佬是毕方济。

    他没有利玛窦,汤若望这些人名气大,但实际上他在明末才是中国境内传教士的首领,这个家伙在中国已经三十多年了,和徐光启等人都是好朋友,原本历史上甚至为弘光向澳门去联络寻求支持,他在苏沪一带发展了不少信徒。

    杨庆倒是不在乎他们传教。

    这些人目前在大明所传播的那套雅威,如果梵蒂冈知道估计会让他们去宗教裁判所的。

    他们的确很聪明地迎合了中国的那些儒家士绅,并且依靠这种迎合发展了一些信徒,甚至包括徐光启这样的重臣,但梵蒂冈才不管这个,敢让信徒一边拜雅威一边拜孔夫子还祭拜东方的神灵,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是想上火刑柱吗?布鲁诺可刚被烧死不到半个世纪,梵蒂冈才不会在乎他们的难处,他们所宣传的雅威已经足够上宗教裁判所了,所以其结果就是几十年后铎罗代表教廷过来,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异端邪说统统踢到一边,然后利玛窦和他的继承者们一个世纪的努力瞬间打回原形……

    不准拜孔夫子了,那谁还信你们的雅威?

    不拜孔夫子怎么考科举?

    话说明朝三大教徒里面杨廷筠还是省学政呢!

    所以完全不需要在乎他们。

    他们本来就是一些在梵蒂冈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胆大妄为胡乱改造教义的异端分子,以后收买个欧洲人或者坚持纯洁性的传教士,直接跑到梵蒂冈检举他们,宗教裁判所就会替大明清理这些家伙。

    而杨庆现在实际上还和他们维持不错的关系,毕竟这些人也为大明带来了不少实用的东西。

    “我会让锦衣卫监督的,毕方济先生,我的确不反对你们传教,但你们必须遵守大明的法律。还有,据我所知你们的一个传教士汤若望,在李自成那里诽谤我,说我是吸血鬼,我必须得问一下,这是他个人的观点还是你们教会的?如果是个人观点那么我请你代我转告他,我要和他进行公开决斗以维护我的名誉,我允许他使用大蒜和银器。如果是你们教会的,那么我会让你们知道诋毁我声誉的后果!”

    杨庆像个真正吸血鬼一样露出森森白牙说道。

    “尊敬的侯爵阁下,这只是他个人的观点,与教会无关!”

    毕方济赶紧说道。

    “那好吧,请代我正式转告汤若望先生,限他半年到南京,我要与他进行公开决斗,武器他随便挑,如果他不来我就要教会对此负责,他是你们的传教士,你们必须对他的行为负责。”

    杨庆说道。

    好吧,这很不要脸。

    但他现在真得很想把麻哥的汤玛法给弄死,居然还敢把他描述成吸血鬼,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怎么着也得撒旦才符合他身份。再者他已经很久没显示神迹了,正好拿汤玛法当踏脚石,在万众瞩目中再次显示一下神迹,最好搞个忠勇侯神威无敌脚踩西夷小妖的形象。再让锦衣卫散布点民间故事之类的东西,这样也就足够了,反正十字架已经被他搞成老百姓逼之唯恐不及的刑具了,再加一份脚踩传教士的戏码……

    那毕方济这些家伙再传教可就真得很难了。

    “尊敬的侯爵阁下……”

    毕方济还想说什么。

    “毕先生,作为一个被诋毁了名誉的人,我没有采取更激烈措施,仅仅以个人方式决斗来维护名誉,已经足够宽宏大度了,难道你们还想让我采取其他方式?”

    杨庆阴森森地威胁道。

    “呃?!”

    毕方济最终还是闭上嘴了。

    这个时代欧洲决斗正流行,光巴黎一座城市,从一五八八年到一六零八年,二十年就因为决斗死了八千多人,杨庆要以决斗来维护名誉,哪怕在欧洲也是值得尊敬的行为,相反不敢接受决斗的人才是被鄙视的。

    就在这时候,刑场上的孙之獬惨叫声突然弱了下来。

    杨庆立刻将目光转过去。

    行刑已经暂停,按照标准一般是割十刀暂停一下,很显然孙之獬终究太脆弱,连十刀都承受不了,正在那里低着头做奄奄一息状。

    “再给他抽一口!”

    杨庆不满意地说道。

    史德威赶紧拿着那东西上前,再给孙之獬多抽了几口。

    这东西的确好用,孙之獬的精神再次一振,就连低垂的脑袋都抬起来了,紧接着发出狼一样悲号,在十字架上挣扎着……

    “继续!”

    杨庆心满意足地说。

第二零一章 铁血锄奸团

    有了外挂支持的孙之獬终于没有辜负广大人民群众的期待……

    他撑到了第二天。

    而且一直到剐过了一千刀才终于咽气,当然,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那个经过忠勇侯亲自指导,突击培训了一下人体结构的刽子手技术高超。他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主要血管,使得出血量始终维持在最低,否则这么长时间光流血也够要命了,另外旁边还有一个不时往孙之獬身上撒药粉的。

    实际上就是云南白药。

    杨庆的脑子里面就有这种东西的配方,他作为一个神医,精通几乎所有这个时代能实现的药品配方,云南白药自然也在其中,这也是明军战场救护的主要法宝。

    一边抽着外挂……

    这个外挂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这东西早就传入大明,但这种用途还没被开发出来,据说最早是有人将这东西混入烟草吸食,结果才导致其发扬光大,但现在的大明得益于崇祯的禁烟令,别说这个,连烟草都没人敢公开抽。

    杨庆当然也不会把它推广。

    虽然可以拿它坑八旗健儿,但后果也一样是扩散,这个魔鬼只要释放出来就很难再控制了,所以他准备搞这种东西的结晶品以后用在战场救护中。

    靠着一边抽这个一边不时在流血比较多的地方撒点云南白药,孙之獬顽强地支撑到一千零一十刀才咽气,但他剩下的死尸依旧按照标准剐足了三千六百刀,最后剩余部分让那些野狗解决了。不过斩下的脑袋和留下的骨头按照规矩也挫骨扬灰,伴随他的灰渣子被浇筑在一个跪着的他那鼠尾巴造型铜像里,然后跪在南京的文庙前做展览,这场诛奸大戏终于完美落幕。

    它的效果明显。

    北方再没人敢怂恿多尔衮剃发易服了。

    这太吓人了。

    谁知道哪天就被锦衣卫绑到南京再步孙之獬后尘?

    多尔衮肯定不会派八旗精兵贴身保护的,再说也保护不过来,既然惹不起这些神出鬼没的锦衣卫,那就别傻到当出头鸟了,再说做人还得留条后路,万一咱大清守不住北方,那子孙后代可倒霉了。

    禁锢啊!

    子孙后代永远不准做官。

    留梦炎的后代可是至今维持着贱籍,近三百年始终作为浙江士林的耻辱性标志存在,他的子孙别说考科举当官,连民籍都没资格,生生世世都是贱籍。士绅们最怕的就是这个,实际上留梦炎的后代不只是明朝,在清朝取消了贱籍以后他的后代仍旧维持科举的禁锢。据说是十全老狗下的命令,把当时一个已经考取功名的留梦炎后代功名革除,这样算留梦炎后代的禁锢事实上维持了超过五百年。

    这是对士绅最严厉的惩罚。

    基本上仅次于灭族了。

    谁敢冒这样的险?除非确信咱大清能赢,否则谁也不敢再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可以说杨庆的凶残手段,一下子刹住了北方剃发易服的歪风。

    没有汉人官员敢再提了!

    哪怕多尔衮多次暗示,或者威逼利诱,那些汉臣也没有再敢接这个茬了,但多尔衮也不敢自己玩硬的,他现在可不是原本历史上,他现在没有玩硬的资格。尤其是已经开春,运河南段已经解冻,明军的进攻能力正在逐步恢复,这种情况下他更不敢在自己内部制造混乱了,万一激怒老百姓造成民变,他拿什么抵抗前线虎视眈眈的十万明军?

    剃发易服的事就这样暂停。

    “对汉奸必须严惩!”

    杨庆说道:“这只是开始,锦衣卫特勤司接下来准备专门成立一个铁血锄奸团,以后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汉奸,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一样明正典刑!”

    “但总得有个标准吧?”

    黎玉田说道。

    “缺席审判!”

    杨庆说道:“大理寺缺席审判,只要是定了死罪的,那么锦衣卫铁血锄奸团就可以用任何方式执行,刺杀也好,下毒也罢,总之能抓捕回来的就尽量抓捕回来,不能抓捕回来的就地正法。而且不只是锦衣卫铁血锄奸团可以做这个,任何大明的子民都可以为国锄奸,对于为国锄奸的要进行丰厚奖励。比如说有哪个北方义民诛杀一个在死刑名单上的汉奸,并且到南京来报功,锦衣卫查实以后不但可以给他金钱奖励,甚至可以吸纳进入锦衣卫或者军政系统。”

    他这意思就是,如果北方有人刺杀了如孙之獬这样的,可以逃到他这里领功。

    这样就可以了。

    相信很多人都会动心的。

    他还要继续维持南北分lie的这种格局一段时间,毕竟多尔衮还肩负重任,但在这期间他也不希望北方彻底失控,像剃发易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出现的,而锦衣卫铁血锄奸团就可以用暗杀来阻挡那些汉奸在不要脸的路上走太远。

    那些汉奸可是最怕死的。

    “忠勇侯真是妙计百出啊!”

    黎玉田赞叹道。

    他俩此时正在信阳城外辽东移民聚居的一处村落,面对着一排十几座堪称壮观的火炕。

    初春的料峭寒意里,一大群外地观摩学习的老农,围观着几个正在忙碌的同样老农,后者正小心地用一个堪称高科技的初级版温度表测量火炕上方泥土的温度,同时添减炉膛的柴火。而在那些泥土中已经有一个个小小的嫩芽冒出,还有人在小心地往上面淋水,阳光中新绿的嫩芽带着水珠煞是喜人……

    地瓜炕。

    杨庆这时候又没大棚膜保温,他不拿地瓜炕如何在这个时代的淮河流域育秧?

    明朝不是没推广过地瓜。

    徐光启就干过。

    这个人的确很值得尊敬。

    他就曾经试图在北方推广地瓜。

    但问题是育秧和冬储两项技术没有解决,这个东西是无法在北方推广的,冬储的关键是地瓜窖,这个简单点家家户户扔炕洞里就行,炕洞里多放沙子,把它们埋沙子里面只要别长时间不烧火一般没事。

    实在不行还可以建专用的。

    但这个育秧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东西的确不在乎北方气候,哪怕东北一样生长,但它的育秧对温度要求却是很严格的,尤其是杨庆必须把它抢在冬小麦收割前完成,然后收割完冬小麦就栽这个,那么也必须得在开春还没真正转暖前就开始育秧。

    只有这样才能赶上时间。

    这东西没什么高技术含量,温度表纯属杨庆为保险起见,实际上有经验的根本不用,欧洲的温度表是最早伽利略造的,而完善成水银温度计也是差不多这时候。

    说地瓜炕只是形容词。

    实际上就是垒一个这样底下烧火加温的东西,上面铺最好的腐殖土再把挑选出来的最好地瓜排上,再覆盖松散的腐殖土,不时洒水保湿,但下大雨还得盖着防止水太多。然后底下烧火维持地温三十度多点,但绝对不能超过四十度,剩下就是它自己在里面发芽。只要撑过最初这段寒冷期等气候转暖就好办了,那时候不用烧火也一样,一个地瓜能发一堆芽,一个芽就是一株地瓜,一株地瓜又能结一堆地瓜……

    这是一个很大优势。

    实际上一个地瓜能换来几十上百倍的收益,甚至等不及吃地瓜,直接去采茎叶都能吃,吃不上饭的时候农村甚至都快把它的茎叶当主食了,反正能维持着饿不死人。

    但也不能由着它发芽,必须剪去一些保证其他的生长,到栽的时候拿剪刀剪下来插在起的垄上,浇水施肥剩下它自己生长。

    这东西只要生长起来,那基本上就跟小强一样顽强了,什么旱地薄地哪怕遍布乱石的山沟都阻挡不了它。

    它只是发芽时候脆弱。

    但这个脆弱不是它的原因,而是人们强行把它从亚热带甚至热带栽到温带的原因,真正的地瓜在自己老家哪需要面对十几度气温?人家都是自己打种子的,哪还需要育种,但在北方就只能这样,它可以在成长过程中不在乎北方气候,但在发芽时候还是必须尊重它的天性,否则它会以休眠来罢工。

    另外在它生长过程中,还必须不时给它翻秧。

    否则它那顽强生命力也会造成麻烦,因为它的秧子会自己在垄外扎根并结地瓜,最终导致营养流失垄地瓜反而长不大,必须不时给它从一边翻到另一边,这样避免它在垄外自己扎根。

    “没想到我杨庆,居然也要靠地瓜盛世了!”

    杨庆不无忧伤地说。

    地瓜盛世就地瓜盛世吧!摊上这么一个时代,除了地瓜盛世也没别的可选择,咱大清杀了一半人,结果也一样得靠这个,如今他在不杀一半人的情况下也没别的选择。至少有了这东西,淮河以北的粮食供应就能最大限度保证了,虽然他把黄河沿岸作为战场,但像徐州,亳州,许州这条线以南还是可以保证安全。这一带的土地也不能浪费了,以后把那些山民忽悠出来,让他们在这一带种地瓜和玉米磨磨他们的野性也挺不错。

    “侯爷,南京转来赣州急报,赣州爆发民变!”

    史德威匆忙走来说道。

    “民变?这是什么情况?”

    杨庆愕然道。

    (上一章名字写错,就不改了,改章节名得找编辑,自己没法改)

第二零二章 我要搞个大事情

    当杨庆匆忙返回南京,才知道这次不仅仅民变这么简单……

    “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啊!”

    他站在张嫣寝宫的密室,或者说他宣yin后gong的温柔乡里,看着墙上的地图说道。

    在这间理论上懿安太后修道的静室四壁,一幅幅同样的地图悬挂,分别属于大明理论上的各都司,包括早已经失去的和羁縻的统统都在这一幅幅地图上。用都司图比布政使司图看得更直接,毕竟布政使司辖区要小的多,这样总计二十五幅地图构成原本大明疆域的极限。西起乌斯藏都司的西界克什米尔,东极奴儿干都司所辖库页岛,南到安南都司所辖的安南南界,北到奴儿干都司索性岭北,这就是曾经大明帝国拥有的疆域最大范围。另外还有单独一幅画出了整个亚洲部分,并且标注了当年随着郑和下西洋而向大明称臣纳贡的那些番邦……

    当然,是目前他们的实际情况。

    而杨庆此时所看的是江西都司图的最南端赣州卫。

    现在已经不只是一处民变了。

    更准确说是赣州卫的辖区范围发生了多处类似情况。

    最早是赣州所属的会昌开始。

    导火索就是经界。

    因为赣州行营驻扎赣州,按照大都督府命令,趁着前线没有战事,赣州行营自己组建经界队,对赣州范围内的卫所土地进行清查。

    然后出事了。

    经界队拿着玄武湖资料库的原始资料,最早从会昌开始查,一查结果很惊悚,整个会昌参将所属各所营堡土地居然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少了的土地一少部分变成了各级军官手中的私产,但绝大多数都在地方豪强士绅们的手中,更重要的是这些被士绅侵占的土地居然都有地契,也就是说这是官府承认的。

    这就很夸张了。

    然后经界队继续深入调查。

    然后还没等查出结果,就因为一名经界队员被指控调戏当地妇女引起百姓公愤,数百名愤怒的百姓围殴经界队。驻当地的第三军所属一个营立刻派出一队士兵去救援,最终他们遭遇了一场三元里式战斗。因为天降大雨鸟铳无法使用,这队士兵和经界队不得不在已经迅速膨胀到千人级别的围殴中仓皇而逃。两名经界队员被打死,十几名经界队员和士兵受伤,围攻他们的乡民死了五个,然后更多百姓包围了这个营在筠门岭的驻地,要求交出杀人凶手。

    尽管会昌县令亲自出面,也没能劝开愤怒的百姓。

    第三军统制刘肇基一边亲自跑去安抚,一边赶紧派驿马加急报告杨庆,但他刚刚离开赣州,韶关的桂军就突袭最前沿的始兴。而且桂军很夸张地使用了从澳门购买的二十四磅重炮,始兴县城转眼被轰开,驻那里警戒的前哨一个营不得不迅速后撤南雄。

    刘肇基不得不又返回。

    而就在同时,对信丰,常宁,瑞金等地军籍土地的清查,也遭遇要么警戒队员调戏妇女,要么经界队员偷人东西之类莫名其妙的事件。最夸张的居然还有一个毁坏某乡绅祖坟墓碑的,总之都引起公愤并遭到围攻,而民变未定的同时,梅州的桂军也紧跟着发起进攻。

    这就很有问题了。

    这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是啊!

    “想知道为什么吗?”

    张嫣趴在他背上,用两个东西压着他后背,对着他耳朵很开心地说。

    “你想说我被人阴了吗?”

    杨庆说道。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张嫣的手很不老实地一边向下一边说道。

    “户部经界和军队经界的原始资料不一样?”

    杨庆任由她抓住自己说道。

    户部也在各地经界,但户部的经界队并没有遭遇此类问题,虽然各地阻力也有,却始终没有激化,那些士绅默默忍受了经界队的工作。而军方一经界立刻矛盾激化,要说这里面没有问题那就见鬼了,但户部的经界有锦衣卫跟着,而且都是他亲信,并没有任何违规之处,同样也是按照户部的资料核对。

    那么关键的问题就是双方所用的原始资料了。

    “户部有自己的记录,他们的经界是对照各地官府的,那些不属于民田的肯定就是官田,然后他们一量就行,最多抓几个侵占的意思一下,你觉得户部那些文官真能彻查?当年张居正就是这样干的,他默认了那些官绅对卫所土地的侵占,然后由户部来收税,他可不像你这么胆大包天。而你给赣州的是玄武湖的,那些记录早就过时了,那些士绅侵占的早已经被默认,甚至去年你已经收过税,现在你却要清查出来收回卫所,你说他们会不会跟你急?”

    张嫣的语速和她的手速一样快得说道。

    “那我该找谁的责任?”

    杨庆愕然道。

    “你谁也找不上,你自找的!”

    张嫣说道。

    “我看你也要自找麻烦了!”

    杨庆说道。

    说完他在太后的惊叫声中,一下子转过身,狠狠地顶着她撞在后面的墙上……

    的确,杨庆谁也找不上。

    他甚至不能找高弘图为什么不真正按照玄武湖的档案清查,因为高弘图玩潜规则是对的,如果真推翻张居正已经默认的结果,那么江浙士绅早就跟他撕破脸了,现在户部的经界没出问题就是因为并没有真正割士绅的肉。他同样也不能去怪高弘图没有提醒他,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与高弘图无关,他让各地行营在驻地自己展开清查以加快改革步伐,大都督府自己去玄武湖抄录赣州卫下属的土地记录转给赣州行营,与户部在各地的经界本身就无关。

    但是,赣州的地方官员肯定清楚。

    也就是说赣州的地方官员,甚至他们在朝中的后台,这些人合起伙看他的笑话,或者干脆在后面推动,或者他们和广州都有勾结。

    这很正常。

    朝中这些文官要是和广州没有勾结反而不正常了,实际上他们心目中广州那边才是正常的大明,毕竟桂王一切延续旧制,只不过他们在杨庆阴影下,明着倒向桂王会招来杨庆的铁拳。但要说暗中不勾结就扯淡了,按照之前陈名夏的设计,多尔衮和桂王通过东林党实现三家暗中结盟,东林党负责扯杨庆后腿,桂王和多尔衮南北呼应。

    这一次明显就是合作的演习。

    尤其是现在运河解冻,明军很有可能恢复进攻,仅仅一个冬天的恢复还不足以让多尔衮具备打败蛮明北侵的实力,毕竟北方的盟友们都还只是在联络当中。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杨庆后方不稳。

    大明内部爆发民变啦。

    南边桂王趁机北犯啦,

    这些都可以最大限度地拖住杨庆的脚步。

    桂王那边也很清楚,他现在之所以还在广州逍遥快活就是因为杨庆顾不上他,但杨庆要是北伐成功彻底击败多尔衮,那下一个肯定就轮到他倒霉了。这种时候不能自私,必须得顾全大局才行,他和多尔衮尽管隔着几千里互不相连,但事实上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两家谁都不能独存,只有南北呼应才有希望在杨庆的大棒下求得一线生机。

    而且桂系实力进步也很快。

    这些被杨庆赶出去的家伙已经理顺他们内部,以桂王为圣主明君,以前首辅,香山人何吾驺为首辅,左梦庚为大都督建立起朝廷。他们有一个巨大优势,那就是可以得到葡萄牙人帮助,无论购买军火也罢找雇佣兵也罢,有澳门这个渠道都很容易。

    据说桂王那边也已经开始训练新式军队,他们的更高端,甚至都不屑于玩西班牙方阵,直接玩莫里斯方阵,也就是杨庆玩古斯塔夫线列的前身。

    但杨庆猜应该是那些文官泄密的结果,毕竟葡萄牙人是不会玩他们的敌人的战术。

    莫里斯方阵是荷兰人的。

    明军山地步兵的训练又不是什么机密,南京大校场上天天有一个新兵旅在训练呢!就连老百姓都有在周围看热闹的,那些文官把山地军的战术泄密给桂王,然后那些习惯于西班牙方阵的葡萄牙雇佣兵,也就很容易给桂王搞出他们也知道并迎战过的莫里斯方阵了。但古斯塔夫线列估计他们是不会的,这在欧洲也是最新的,毕竟古二爷才刚死十几年,东方的这些葡萄牙殖民者里面就算有当过兵的也没面对过瑞典军。

    这样欧洲三大战术方阵在大明基本上就凑齐了。

    李自成的西班牙方阵。

    桂系的莫里斯方阵。

    明军的古斯塔夫线列,然后还要加上戚继光的车营。

    再加上清军盾车重步兵,蒙古人的游牧骑兵,纵跨三百年横跨东西方的冷兵器到冷热混合兵器战术在东方战场凑齐,至于胜利是毫无悬念的。

    战术不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

    “找高弘图,我要搞点事情了!”

    伴着一声轻微的响声,杨庆立刻抽身而出,在张嫣瘫倒地毯上的同时恶狠狠说道。

    旁边伺候的小宫女看着忠勇侯上下两副狰狞的面目,赶紧战战兢兢的上前给他清理残迹,同时给他把衣服穿上,遮挡住那可怕的怪兽。

第二零三章 巨额田产来源不明罪

    赣州的事情不值一提。

    那些士绅敢玩民变,说白了就是因为那里是前线,逼急了他们就投桂王,但桂王的军队本质上是守势,就算北上进攻也不过虚晃一枪……

    赣州的真正防线是梅岭。

    别说是前沿哨所性质的始兴,就是后面的南雄都不是真正防线。

    从广东北上的进攻,只要过不了梅岭就都是扯淡,至于从梅州或者这时候的潮州府程乡县北上的桂军,最多也就是个袭扰。赣州行营原本下属一个军,再增加一个军达到四万多人就足够教桂军做人,然后西线衡阳行营的两个军出全州和郴州向严关和韶关佯攻,也就差不多可以瓦解桂军的这次进攻了。他们估计也不是真心想进攻,就是制造紧张气氛,拖着明军别向多尔衮大举进攻而已,反正他们有韶关和严关一东一西两个险关控遏进广东和广西的通道,虚晃一枪看情况不好赶紧退回去继续固守。

    这一点上他们比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险阻可依赖的多尔衮强多了。

    但他们的实力也差得多。

    明军在衡阳和赣州两个行营一个主力军和三个新整编完成的军,加起来近九万人足够把桂王牢牢地按在两广,后者的军队总数也不过才十万出头而已,也就是仗着群山阻隔易守难攻而已。至于地方的民变更简单,杨庆最喜欢的就是士绅闹事,直接派锦衣卫过去抓起带头的,把他的田地籍没为官田然后佃户变成民兵减租到最多四成……

    那些佃户肯定会欢呼的。

    没有这些依附于士绅的佃户给他们当炮灰,哪个士绅能闹起来?难道他们自己扛着锄头上阵?

    但对于那些幕后操纵者,必须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宣城。

    原宣州卫指挥使衙门。

    “这不对呀!”

    预备役宁国旅指挥使,因为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被调出作战部队转为预备役将领,带着一帮旧卫所军户训练的前第一军营长吴顺说道。

    “我在大都督府看的卫所官田没这么点啊!这差了得一半还多呢!王员外,那些土地哪儿去了?”

    他紧接着说道。

    “吴指挥,经界队清查的卫所田就这些,宁国府剩下都是民田,都是有地契可查的民田,至于为何于大都督府的对不上,这个恕在下不知。在下的职责是清查官田数量,而清查出来的官田就这些,在下可保没有一块遗漏也没有量错了的。”

    经界的户部员外郎很干脆地说。

    他俩互不统属,吴顺品级高也管不着他。

    “那你没查错,我没看错,难道大都督府从玄武湖抄的错了?”

    吴顺一拍桌子说。

    王员外郎一脸淡然地喝茶。

    “刘知府,你能告诉我哪儿错了吗?”

    吴顺看一旁的宁国知府。

    “吴指挥,此事非在下职责,在下只负责协助经界队,根据县里的记载区分出官田和民田,但官田的丈量清查非在下职责,而民田在下可以保证都是有地契可查的,绝无与官田混淆。”

    知府笑着说。

    “那这到底哪儿出了错?”

    吴顺一脸纯洁的茫然……

    “那这到底哪儿错了?”

    杨庆同样一脸纯洁的茫然面对吴顺的报告。

    “民田都有地契没错,卫所田产的记载也肯定没错,那都是太祖皇帝记的,但清查出的土地却差了超过一半,那这些土地去哪儿了?难道这地也有漂没的?”

    他拍着报告说道。

    东林群贤们一个个装没看见他的表演。

    这种潜规则谁都知道。

    实际上最初崇祯下旨正式开始经界的时候,他也知道这一点,他同样也是装不知道的,承认现状是最稳妥的办法。对于崇祯来说,这些被侵占的土地已经既成事实,他要是只是交税而已,只要士绅能对这些土地交税他就没有太大损失,强行查清并收回肯定激起士绅们的抵制甚至抵抗。而且收回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些原本卫所土地上的军户已经没有了,现在种它们的是那些士绅的佃户,卫所制度同样已经快要名存实亡,没有必要为了维护卫所而得罪士绅。

    反正只要士绅交税行了。

    但此刻杨庆却揪出这件事,那就是故意搞事情了。

    “忠勇侯,此事没有继续查的必要,民田和官田已然分清楚,官田的民兵们也已然开始耕种,纠缠这些旧账有何用?”

    史可法说道。

    他其实是好心提醒杨庆。

    你适可而止就行,有些事不能较真的。

    “史阁部,这就不对了,白纸黑字的东西在这里,我只是想知道大都督府少了的地都去哪儿了,这怎么就成了纠缠旧账呢?再说,那旧账也是账,是账就得查,军户的地不能平白无故飞了,就算飞了落在哪儿我们也得知道,我说军户怎么越来越少,原来地都没了啊!可这不长腿的地都去哪儿了?我得查清楚,然后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也得给我吐出来。”

    杨庆毫不客气地说。

    “忠勇侯意欲何为?”

    张国维警惕地说道。

    “就从宁国府开始,宣州卫的地已经查清了,再查那些民田,本来经界下一步也是要查民田,同时挨家挨户查地契。这事不用户部了,由锦衣卫专门派人负责,把宁国府最初的民田数量,此后历年垦荒增加的,这些统统核对出来,最后的总和与现在那些民田的实际数量对照。如果有多出来的来源不明的,那肯定就是卫所缺失的土地,然后再查田主,给他一个巨额田产来源不明罪下诏狱,如果他还交待不明白来源,那么不但要把来源不明地籍没,而且还要交罚款。”

    杨庆恶狠狠地说。

    “忠勇侯,此事需慎重!”

    高弘图毫不犹豫地劝阻他。

    这是搞事情了,这样会逼那些士绅反抗的,现在经界算一帆风顺,卫所的土地转为民兵皇庄,民田重新得到确认并交税,可以说轻松地解决了皇庄化和税收两项,朝廷财政直线增加,还没有引起地方大的混乱,至今民变只要赣州一处。

    但如果这样搞就真得民变蜂起了。

    各地官绅侵占卫所土地那是司空见惯的,这不是一天的事,这是几百年的旧账,最早其实不是士绅,而是勋贵和军官,但随着文官做大就变成文官们了。几百年时间里一代代蛀虫们不断蛀食卫所土地这块可以说最大蛋糕,历代皇帝哪怕知道也不敢动这个,因为动这个就是与所有官员和士绅为敌。一开始甚至连税都不交,张居正通过确认其所有权做交换来换取他们交税,但实际上因为功名免税特权在万历朝的大幅增加,事实上很快绝大多数又不用再交税了。

    这的确是弊端。

    但现在功名免税特权取消,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这些土地又重新可以收税了。

    这就足够了。

    能顺顺利利把税收上来就行了!

    你还想要多少啊!

    再说那些土地都有地契,都是得到官府承认的,不论它来源是什么现在就已经是士绅的合法土地,你非要整个巨额土地来源不明罪,这不是非逼着人家跟你拼命吗?

    “谨慎?没有什么可谨慎的!监国殿下,臣请由锦衣卫彻查宣州卫田产失踪案!”

    杨庆对坤兴公主说道。

    “准!”

    后者说道。

    “监国殿下,此事事关重大,不能由着忠勇侯胡闹!”

    史可法急忙说道。

    “史阁部,当初宣州卫的田产乃是太祖皇帝所定下的,这是太祖皇帝留给军户们的,如今无端失踪,不查明去向何以面对孝陵?忠勇侯此举乃是对太祖皇帝,对天下军户负责,何来胡闹之有?”

    坤兴公主缓缓说道。

    好吧!他们没过门的两口子自然是一伙的,史可法和高弘图一脸忧虑地互相看了看,很显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倒是张国维等人表现平静。

    当然,也有可能对这个结果早已经料定,既然杨庆要捅马蜂窝,他们乐得作壁上观,就让宁国府的士绅们教育一下他好了。杨庆要敢查那宁国府的民变是毫无悬念的,宣州卫的土地的确多半都被士绅侵占,但却已经通过张居正的经界得到确权,杨庆这是硬抢他们的土地。尤其是去年他们还老老实实交了税的,税你收了,地你又想抢,就是欺负人都不带这么欺负的,宁国府那些侵占了宣州卫土地的士绅不跟他拼命才怪呢!

    而且不仅仅是宁国府,他要是真把宣州卫的土地搞明白了,下一步肯定是其他各卫,其他各地的士绅又不傻,不把杨庆刮起的这股妖风给压下去以后全都倒霉。

    所以他会面对整个江南的骚乱。

    有没有本事对抗整个江南士绅集团的一致反扑,那就要看杨庆的本事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在这期间杨庆肯定无力向北进攻,多尔衮又得到了一年的喘息机会。这正是东林群贤想要的结果,他们现在对别的不担心,就担心杨庆北伐把多尔衮打回去甚至灭了。那对于他们来说就真是一场灾难了,为了确保拖住杨庆的后腿,内部发生点动荡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第二零四章 要善于发动群众

    “忠勇侯,此事需慎重!”

    结束朝议之后,史可法和高弘图做最后努力,试图把明显要玩火的杨庆拉住。

    “阁部想说什么?”

    杨庆笑着说。

    “忠勇侯,你不会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高弘图带着一丝疑惑说道。

    他是山东胶州人,万历年间的进士,如果加上可以忽略的泰昌,已经可以说历经五朝,算得上此时朝廷的元老级大臣,解学龙虽然年龄比他大一岁,但中进士比他晚,所以他虽然和东林党不一伙,后者在朝中却必须对他保持尊敬。原本历史上清军攻破杭州后,他把自己随行的孙子托付给门客,《国榷》的作者谈迁,然后自己绝食而死。不过这时候因为崇祯南渡后,他作为南京户部尚书,也是六部中唯一与东林党无关的尚书,一直受崇祯的信任,始终就在户部尚书这个重要的位置上。

    “斋公,我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什么,这与我要做的有关吗?”

    杨庆说道。

    “你是蓄意玩火啊!”

    高弘图感慨道。

    这意思很明白了,杨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田产,他搞事情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为了清查被侵占的官田,他就是找这样一个借口,然后挑起自己和江南士绅的斗争而已。

    这个好斗的家伙真能折腾啊!

    至于目的……

    高弘图是懒得关心了。

    “忠勇侯,好自为之吧!”

    他长叹一声说道。

    史可法同样深深地看着杨庆,然后看了看正在御座上指导着宫女织袜子的监国……

    手工针织羊毛线袜子在大明已经开始流行,虽然这东西在目前欧洲也是上流社会的配置,但忠勇侯已经下令为北方军配备,在这个冬天里因为驻扎期间冻伤,可是让河南驻军减员不少。以南方人为主的第一,二两个主力军尤其严重,骑兵军和第四,五两个军因为是北方人为主,相对来讲这个问题还好些,而这些冻伤里面又以脚指头冻伤为主,这样是很难继续向北向更冷的地方进攻的,必须得解决他们的防寒问题。

    所以今年冬天来临前,杨庆要给每一个驻扎北方的士兵都配上棉鞋和羊毛袜子。

    而为展现对前线将士的关心,监国正带着宫里女人用忠勇侯教的手工针织技术,辛辛苦苦地给军中将士们织袜子,甚至为此还在玄武湖周围专门养羊薅羊毛,并用新式织机手工纺线。可想而知当北方前线的将士接过监国,太后,太妃这些人亲手织的袜子后,会多么得感激涕零,然后他们也就只能用奋勇杀敌来回报了。

    此刻看着不务正业的监国。

    再看看不知轻重的忠勇侯。

    史可法同样也只能长叹一声,然后跟在高弘图身后离开了。

    “你不会真想把那些地收回来吧?”

    黄蜚小心翼翼地说。

    “士绅控制地方靠的是什么?”

    杨庆说道。

    “宗族。”

    黄蜚说道。

    “单纯一个祖宗就管用了吗?”

    杨庆说道。

    “一个祖宗可不好使,得有地有佃户才行,大族族长有最多的地最多的佃户。而且佃户很多都是同族,可以租到最好的地,甚至在年景不好时候,主家会以宗族给些钱粮帮助,族人佃户自然听话。再用族人佃户管着异姓佃户,族里谁不听话集齐佃户过去一顿棒子打倒行家法就行。外人若有侵犯到族中利益,比如说争水源之类,族长一声令下集齐各家佃户,摆开阵势械斗就行。那打起仗来丝毫不输咱们在战场上,几百上千人大战都不算稀罕的,尤其是江南一带,几千上万人的大战都有呢!

    其实就跟军队里一样。

    最大地主的族长是统帅,族小地主是将军,族人佃户是家丁,异姓佃户就是炮灰兵。

    这样才是豪绅。

    他们甚至比军队都强,那族中家法比军纪还森严。

    这样的豪绅别说是跟别家争水源这种小事,就是看县太爷不顺眼,集齐几千族人和佃户把县太爷打出县衙都行。若是再有功名护身或者家里有人做官,随便找同科好友上个弹劾说县令激起民变,那反而县令倒霉,这样的豪绅那真得就是土皇帝了!”

    黄蜚说道。

    “所以我就要一步步毁了这些。”

    杨庆拍了拍他二哥肩膀说道。

    宣城。

    佃农王四好奇地看着出现在村子里的一队民兵。

    这些民兵实际上就是之前宣州卫的军户,但按照新政改革,原本宣州卫所属军户,再加上一部分山中因为招入山地军而出来的棚民亲属,统编为一个个皇庄。他们除了种原本宁国卫的土地,还在附近开辟了一些过去无法种粮的土地,然后大量种植地瓜和卢之类,不交任何税,只交一成到最多四成的地租。除此之外还在建一座水泥厂烧水泥,还有酒坊,山里还有烧炭场,所产的都运到南京去换银子。

    另外还喂养战马。

    甚至就连女人都从淮西学习了新式织机织布。

    而且皇庄的庄头居然不是朝廷任命,而是锦衣卫监督着,由皇庄的庄民男丁在一起推选,每三年重新再选一次。皇庄里还在修学堂让庄民的小孩免费去上学,还有一个叫做卫生所的东西,以后生病了就由那里的大夫给治疗。

    一时间在宣城各地造成轰动。

    据说这里只是开始,而淮西那些辽民和南京周围那些原本京营的庄子去年就开始了。

    这让王四艳羡不已。

    要知道深知这些军户底细的他可是很清楚,这些人以前日子过得还不如自己呢!军户是和那些最低等佃户一个级别的,像他这种高级佃户根本看不上。现在人家一下子变得让他高不可攀了,就连身上都仿佛带着一层光晕一般,让他连靠近都感觉没有足够的底气。

    此刻这些民兵正簇拥着一个当官的走到本村最大地主,也是王四的三叔公家墙外。

    王四此时就是种他这个刚出五服的三叔公家的地,每年需要交六成的租子,虽然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给他的地还算不错,但每年收成也只够半饥半饱,一天两顿干的仍旧属于奢侈生活,而且还得给三叔公家无偿干些零碎的活计。但因为去年原本靠着儿子是举人所以不交税的三叔公,现在也不得不交税了,传闻今年还要再加至少半成的租子,王四如今看着眼前这座气派的大宅子正害怕呢!

    “刘三,你们在做甚?”

    他堆起笑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一个认识的民兵。

    后者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叫我刘勇。”

    然后那被他叫了几十年刘三的前卫所军户说道。

    “刘,刘勇,你们这是做甚?”

    王四尴尬地说。

    这时候那名当官的已经走到了墙边,并且在墙上开始用黑漆和刷子写一个个大字,王举人的仆人们站在大门前看着,但却并没有上前阻止。隐约间王四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锦衣卫之类,而且脸上都带着小心,很显然那当官的就是大名鼎鼎堪称止儿夜啼的锦衣卫了。

    “忠勇侯的命令,经界队所清查的官田数量,与原本宣州卫应有的官田数量严重不符,故此派出锦衣卫调查队对宁国府士绅侵占宣州卫官田一事进行调查。为避免民间误会,故此特意告示百姓,若真查出有侵占宣州卫官田的,只对田主进行严惩,并收回这些田地,而原本租种这些田地的佃户,全部依民兵例改为皇庄民兵继续租种。

    就是说无论过去地租是多少,一律都减到四成以下。

    而且免除一切税赋,并纳入皇庄进行管理,以后佃户就是皇民,虽说犯了罪还归县太爷管,但皇庄有专门的律师可以帮忙打官司,还可以让小孩上免费的学校,得了病可以到卫生所医治。只是每年得定期训练并在监国需要时候当兵打仗,当然,战场上立功了也一样升官发财。另外为加快调查,允许知情人出首,有揭发检举者,每检举十亩赏新币一元,也就是过去的一两银子。

    你要是知道谁侵占了官田,可别忘了检举啊!

    不但可以得赏银,而且可以成为皇庄民兵,这样的好事也就是监国和忠勇侯当政,赶过去想都不敢想,我如今的日子你也看到了,可别傻到错过这个机会,皇庄的大门可是已经给你敞开了!”

    刘勇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说完他很有深意地看了王四一眼,然后赶紧走到那锦衣卫身旁拿着扫帚扫墙上妨碍书写的青苔。

    而王四就像傻了一样看着这堵墙和墙上的一个个黑字,当然还有墙后那片让他两腿战战兢兢的建筑,这片建筑的颜色在他视野中明显正在发生变化,甚至仿佛都遥远起来……

    他租的那三十亩地就是啊!

    那是三叔公的爹考上进士后,从上门巴结他的宣州卫指挥使手中半买半收的啊!而且不只他那三十亩,光他知道的就一起买了一千亩,不仅仅是他,他们宗族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

    但是……

    那是他三叔公啊!

    那是族长啊!

第二零五章 忠勇侯说,我们是法治社会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今年新科又没考上,正在家里苦读诗书,准备下一科接着考的王举人怒发冲冠般猛一拍桌子。

    刚刚锦衣卫把他爹带走了。

    他家的一个佃户到锦衣卫调查队检举他爷爷侵占了一千亩原属宣州卫的官田,因为他爷爷已经不在了,所以带走他爹押往南京下诏狱审讯。那狼穴是什么地方,在南京待过很长时间的他可非常清楚,基本上到了那里没有不招的,一旦查实不但那一千亩地需要交出,而且还要缴纳巨额罚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与他们爷俩无关,毕竟他爷爷都死十几年了,最多算是个知请不报,甚至他都可以说不知道。

    他爹就能扛知情不报的罪。

    但是……

    他家不只这一块地是侵占的宣州卫官田啊!

    王家算世代簪缨,当年大元朝时候就是豪绅,那时候的日子真是逍遥快活,可惜蒙古人不中用,没在江南撑个千秋万代。虽然后来朱元璋这个泥腿子得了天下,那时候王家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毕竟诗书传家的学问丢不了,朱元璋也得用读书人的。之后两百多年里王家出了四个进士,官职最高的当过布政使,每出一个进士基本上都能以各种方式从临近的宣州卫弄到一块良田,甚至就是没有进士时候,依靠着官场上的人脉,都能以侵蚀宣州卫官田来增加自己家的土地。

    这并不困难。

    那些将领想往上爬就得巴结文官。

    因为兵部,总督,巡抚,监军道兵备道这些,统统都能掐着武将的脖子,为了巴结文官盗卖几块不属于自己的卫所官田,既能捞到银子又能得到文官青睐……

    何乐而不为呢?

    那些将领自己都侵吞官田呢!

    全天下都这样,在这个土地是最大财富的时代,官田就是最大的一块肥肉,所有人都盯着,没有人会查这个,查这个就是得罪整个官场甚至包括武将。别说是大臣,就是连皇帝也不敢查,敢查是会落水的,所以张居正的经界很聪明地回避了这件事,反而以经界确认了他们对这些已经侵占的土地所有权。

    但现在这个忠勇侯却丧心病狂地翻这个旧账……

    简直是疯了!

    更可恨是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敢检举?佃户检举主家?族人检举族长?这简直大逆不道!这简直是道德沦丧!忠孝仁义都哪儿去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王家诗书传家怎么出了这样的枭獍!

    “少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旁边管家小心翼翼地说。

    “王四那狗东西这一带头,就怕别的佃户也心里长草啊!”

    他接着说。

    “尔欲何为?”

    王举人说道。

    “老爷被抓,这王家如今就是您作主了,老奴去其他各家串通一下,您拿出些银子给他们,就让他们打着王四构陷老爷的旗号,让他们集齐族人去把这个狗东西的家人都抓来行家法,把他女人和小孩浸猪笼,把他家烧了,杀鸡儆猴,免得再有人敢跟着学。”

    管家恶狠狠地说。

    “若死人就不好办了吧?”

    王举人犹豫着说道。

    “那有何不好办的?少爷与县尊都是经常一起喝酒的,给他送些银子让他装不知道,再说法不责众,这种族行家法的事情衙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管家说道。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我这就给县尊写信!”

    王举人想了想说道。

    的确,这种事情官府不会管的。

    更何况他还有个好友刚刚考中了进士,他也是举人,说不定下一科就考中了,县尊会给这个面子的。

    一个时辰后。

    距离此处不远的皇庄公所。

    “刘勇,刘勇没来吗?”

    庄头李忠喊道。

    他面前坐在小马扎上的一百多号壮汉互相看着。

    “那就下一个,徐安。”

    李忠喊道。

    一个壮汉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李忠从旁边拎起一个口袋,徐安一脸笑容在旁边名单上按自己的手印,然后从他手中接过口袋,紧接着又回到自己的小马扎前坐下。就在李忠喊另一个人的名字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口袋抓起里面的玉米,拿在手中仔细看着这东西。

    这是玉米种子。

    忠勇侯去年在淮西制的玉米种子。

    不仅仅是玉米种子,其他新作物种子都是这样,由皇庄系统统一调配发放,不过并不是免费,只是费用暂时由忠勇侯代付。毕竟淮西那些辽民治种也不能白干,这个都是挤占他们口粮的,由忠勇侯替各处皇庄暂时代付种子款,秋收后那些皇庄的民兵或者他们自己称呼自己的皇民们再以粮食还他。这笔费用会在收皇庄地租时候加入到里面,不过这些玉米是要种在新开的荒地里的,而新开的荒地三年不收租,所以到时候皇民们只交种子款就可以了。

    以实物交。

    而江南的富饶本身可以保证皇民们依靠他们自己的良田生活。

    那些良田依然还是种水稻的。

    这样新开荒地的产量就是富余的。

    像玉米这种易于储运的,会由皇庄内部系统收购,收购后用于国家的粮食储备,主要是给李自成抵消那每年一百万石,反正他又没限粮种,给他大米和给他玉米都一样,既然这样杨庆当然要给他玉米了。

    而地瓜除了食用还有就是酿酒。

    江南每年大量消耗粮食酿酒,甚至每年光被那些豪绅们喝掉的粮食就得几百万石,杨庆准备用地瓜酒冲低端市场,然后给米酒大幅加税,逼着人们去喝地瓜酒。皇庄的酒坊就地收购地瓜酿酒后直接运到南京等地去出售,而酒糟可以用来养猪,甚至还可以用地瓜制做粉条一类东西在城市出售,总之这种东西在皇庄就地变成产品增加皇民收入。

    而卢也就是甜高粱,这是主要用来喂养战马的。

    杨庆现在严重缺马。

    但太仆寺的马场早就已经名存实亡,正好可以利用皇庄系统养马,不仅仅是卢,其他优质牧草也会在皇庄的田间地头种植,然后种牧草会获得补贴。当然,这是初期的,以后杨庆准备推行牧草换肥料,他正研究着去东海挖鸟粪,这东西不需要去太远的地方,钓鱼岛就有。去挖来鸟粪然后作为种植牧草的补贴,在整个皇庄系统全民种牧草养马,同时开始推广这种肥料。在没有化肥的时代,鸟粪就是最重要肥料,欧洲人整个十九世纪的粮食供应都靠这东西保证,而大明用鸟粪做肥料都不需要去秘鲁和太平洋小岛挖,东海和南海各岛上同样有的是,只要有船去挖就行。

    以原有良田种水稻。

    以新开荒地根据情况不同分别种玉米和地瓜。

    然后最差的种牧草。

    水稻是主食,玉米和地瓜是经济作物同时补主食不足,牧草是纯粹赚补贴挣外快的。

    这就是一套系统。

    不过这套系统只是皇庄的一个经济模式,根据地区情况不同,杨庆还有多套模式以适应不同地区。

    毕竟不是所有皇庄都像宣城一样。

    玉米种子的分配继续,所有分到了玉米种子的皇民们,都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分到的种子,接下来还会有从淮西找来的师傅教他们如何种植这种东西。此刻所有皇民们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实际上光一个不到四成地租和免税就足够他们丰衣足食了,这地方又不是北方那样干旱贫瘠,这里本身就是大明主要粮食产区,可以说剩下那些全是富余的。而他们需要付出的仅仅是有可能被征召当兵而已,但当兵同样意味着有机会凭借战功一下子出人头地。

    本来作为原本的军户,他们也是要当兵的。

    “庄头!”

    突然间一个人冲进来。

    “刘勇,领你的种子!”

    李忠喊道。

    “先别管这个了,王举人家的管家带着王家宗族几百人,正去王四家要行家法呢!”

    刘勇擦着头上汗说道。

    “王四,他是咱们庄子上的吗?”

    李忠疑惑地说。

    “是,前天他到锦衣卫检举后,由指挥使签字,正式补到咱们庄子,只不过他被带去南京对质,故此还没来得及报到,但名字已经添上。”

    他身旁的助手说道。

    “那还说啥,抄家伙,居然敢动咱们皇民的人!咱们不能欺负人,可也不能被别人欺负!打开军械室,把老子的那杆抬枪拿出来,所有民兵集合穿盔甲发武器,忠勇侯说过,咱们是法治社会,居然还敢动用家法私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李忠毫不犹豫地吼道。

    他面前的民兵们以最快速度把玉米种交给后面看热闹的女人,然后根据这些天的训练分别找各自的队长排队整齐。而那名助手已经拿着钥匙打开了旁边的军械室,把里面明军整编后淘汰下来的棉甲和锁子甲一件件拿出来分发。同样分发的还有一杆杆丈八长矛甚至弓弩和少量鸟铳,压阵的则是一杆霸气十足的抬枪,一个不大的西班牙方阵迅速组建。

    “走,咱们替孔夫子教教王举人怎么做人!”

    拎着斧枪的李忠吼道。

    那些民兵们一片亢奋,紧接着跟随他汹涌而出……

第二零六章 要武斗不要文斗

    “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浸猪笼!”

    王家管家威严地喝道。

    在他身旁数百名手持木棍锄头之类武器的族人青壮,拖着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再加上一个老太太,一个个义愤填膺地走着……

    “王管家,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那老太太哭喊着。

    “我那小chu牲鬼迷心窍,不知道中什么邪,才去诬告他三叔公的,他要回来老婆子我打死他,可她们这娘仨没啥罪啊!王管家,求您放过她们吧!我跟您去给他叔磕头,他叔是读书人,我这个老嫂子去给他磕头了!”

    她继续哭喊着。

    “呸,咱们王家没你们了!”

    旁边一个族人啐了她一口唾沫喝道。

    “对,行家法!”

    “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浸猪笼!”

    ……

    四周族人一片亢奋地吼声。

    对于这些缺乏娱乐活动的乡民们来说,把人浸猪笼无疑算得上一场大戏了,至于被浸的人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罪过,这个他们是不会真得关心,他们只是把这当做一种娱乐而已。更何况完事后王举人家还杀了好几口猪等着他们,在这种乡村里王举人家就是天,要知道整个村子甚至临近的四个村子,几乎所有田地都是王举人家的。这个村里两百多户人家就三个自耕农,而且还是王家的近支,剩下的无论姓什么全是王家的佃户。

    居然还有人敢跑去检举王家?

    这不是纯粹自寻死路吗?

    “王刘氏,你别怨我们,这是你们家咎由自取……”

    管家得意洋洋地说。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在他旁边不远处一声雷霆炸开,还没说完的他下意识地尖叫一声,紧接着俩腿一软,带着不受控制涌出的尿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四周那些义愤填膺的族人和佃户们同样全都目瞪口呆。

    “我看谁敢动皇庄的人!”

    下一刻一声断喝响起。

    管家哆哆嗦嗦地转过头,石化般看着十几丈外,正在弥漫开的硝烟中一个拎着长柄斧,身穿锁子甲的魁梧壮汉。

    几乎就在同时,那壮汉两旁二十支鸟铳举起,紧接着一道道火焰喷射而出,密集的射击声响起,然后那些族人和佃户一片鬼哭狼嚎,忙不迭地抛下那娘四个瞬间做鸟兽散。不过被打倒的一个没有,实际上李忠又不是没脑子,他怎么可能装子弹,就是装火药放响的。而就在开火后,那些端着丈八长矛的民兵汹涌向前,迅速把那娘四个护住,一百多支丈八长矛组成长矛的密林向外。

    这些军户们的祖先就是这样把蒙古人撵出中原的,现在他们终于找回了祖先的感觉。

    “李,李庄头,你要做甚?”

    地上的管家哆哆嗦嗦地说道。

    他们当然不可能不认识。

    实际上两个庄子相邻,只不过皇庄是以前宣州卫的一个百户,而江南承平几百年,卫所也不是辽东那些军事化的城堡,和四周乡村也没什么区别。李忠就是这地方的,只是后来作为卫所兵北上勤王,但因为年纪超过标准,所以才在改编中退役回家乡当庄头,实际上还兼民兵队长,和管家也是从小认识的。

    “做甚?王四如今是我们皇庄的人,敢动我们皇庄的人,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

    李忠拎着斧枪喝道。

    “我们王家家事与你们何干?”

    管家愤慨地说道。

    他这时候也清醒过来,逐渐恢复了镇定,李忠这些民兵肯定不敢真得伤人,毕竟他们也不能犯法,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身上的骚味和裤裆里的异样感觉,让管家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我管他姓甚,他是皇庄的人老子就得保护!”

    李忠喝道。

    “姓李的,你个穷军汉别以为现在发达了,就上天了,这地方还是王家说了算的,有我们家老爷在还容不得你们撒野!”

    管家指着他骂道。

    两人就这样互相骂了起来。

    “反了,真是要反了!”

    远处隐藏在一片树林中,看着这一幕的王举人嘴唇哆嗦着说道。

    “文信兄,如今的大明早已经不是过去众正盈朝时候了,自从牝鸡司晨那忠勇侯把持朝政以后,这些武臣就一个个飞扬跋扈起来,内阁改制后更是成了他们北党的天下。虽有几个直臣依然在苦苦支撑,但杨庆手握军权和锦衣卫,谁也奈何不了他,纵容这些粗坯们目无法纪算什么,之前那忠勇侯还想改科举呢!”

    他身旁一个差不多年纪的文士摇着折扇说道。

    “改科举?”

    王举人愕然道。

    “对,取消科举限制,无论士农工商皆可参加,科举分科不再只考时文一道,而是加入工科,农科等多个科,所有科考出来的都是进士,到时候我大明遍地进士。这些杂科进士和时文科的进士一同先做佐贰官,就如我目前一样,根据做佐贰官时候的考核再晋升主官。”

    那文士说道。

    这是王举人那个刚考中的好友。

    只不过按照杨庆的改革,他先要当县丞主簿典史一类官职,再根据做这些官职时候的成绩提拔,他已经被任命为福建一个穷县主簿,只不过还没动身去赴任。不仅仅是他,就是这一科的状元也一样,这时候状元正欲哭无泪地去江西当县丞呢!

    而这一科还只是文科。

    所以进士数量和之前一样,竞争并不算激烈,进士们多数都能得到自己的位置,实际上绝大多数县佐贰官都严重不齐,如果配齐的话这些进士还不够,但三年后按照杨庆改革可就一下子进士数量膨胀好几倍了。

    “丧心病狂!”

    王举人咬着牙说道。

    的确丧心病狂,也就是说他下一科就算考中,也还需要和一堆匠户商人等杂科出身的进士一起,到地方上当佐贰官,然后和他们竞争上岗,如果争不过这些人,那就一辈子当这种佐贰官了。话说就是以前光考一科时候都争个缺争破头啊!多少穷翰林等得两眼泪汪汪,甚至花钱疏通才能放个缺,这以后等他考中后还要和数量膨胀几倍的进士争啊!

    他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在典史一类官职上待一辈子的悲惨下场了,话说要当这样的官,他哪需要拼命考进士啊,他现在的举人功名就能当。

    “的确是丧心病狂,我江南士林又岂能坐视其猖狂!”

    那文士同样义愤地说。

    “陈兄欲何为?”

    王举人说道。

    这时候远处已经形成对峙,在最初的惊慌过去后,那些族人和佃户还是在管家召集下重新聚集,并且和民兵们对峙,不过他们也不可能有胆量上前,那长矛阵还堵着呢!不过民兵们也只是保护那娘四个,实际上他们和这些人也都多数认识,双方都没有动手,只是在互相指着喷口水。

    “剪其羽翼,除其爪牙!”

    陈进士冷笑道。

    说着他就如孔明附体般,将手中折扇一指对峙的场面。

    “文信兄可召集多少佃户青壮?”

    他说道。

    “一千多总是有的。”

    王举人说道。

    “那其他有牵连的士绅加起来呢?”

    陈进士说道。

    “万人不成问题,就是几万青壮也不过一句话,但是若闹大了如何收场?”

    王举人说道。

    他已经明白陈进士要干什么,但他也不是傻子,这摆明了是要拿他当枪使,他倒是不介意被当枪,当枪是因为他有当枪的资格,很多人想被当枪还没资格呢!但问题是如果他被当牺牲品怎么办?枪可以当牺牲品就绝对不能当了。

    “闹大就好办了!”

    陈进士阴险地说道:“闹大了就可以让杨庆知道厉害,你尽管放开手去干,最好把这个皇庄捣毁,只要你这边动手,其他那些受皇庄之害的士绅会跟着动手,形成席卷江南的捣毁皇庄之潮。不要怕死人,欲成大事死几个人何足挂齿,更何况咱们这是为了拯救大明,为了重整朝纲,只要各地闹起来,闹得声势足够大,那么朝中诸公就会逼迫杨庆取消各地皇庄。没有了这些皇庄民兵做爪牙,那杨庆的手也就伸不到下面了,他若还想要钱粮养军就得听咱们的,否则只要咱们不听他的,他的政令也就出不了南京城了。

    文信兄。

    只要你肯带这头,朝中诸公可保你无恙,王家产业毫发不损,下科更少不了你一个一甲,而且到时候吏部直接放缺。”

    王举人瞬间就热血沸腾了。

    一甲啊!

    士子们的终极梦想啊!

    不过他还是保持了最大限度的清醒然后故作犹豫状,毕竟这种时候得维持风度得矜持。

    “文信兄,那杨庆可是已经在朝堂上提出了,对侵占官田者严惩,哪怕是祖上侵占的,对其后代也不能轻饶,有功名的革除,而且还要禁锢至少三代才行。另外要从侵占之日开始算补交所有原本应缴的粮食,侵占一百年就补交一百年的,侵占两百年就补交两百年的。”

    陈进士说道。

    “我王家与此贼势不两立!”

    王举人咬牙切齿地说。

    “去,召集各村所有的佃户青壮,就说只要来的,今年一律减半成租!”

    他紧接着转身对仆人说道。

    陈进士满意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二零七章 这真是一个悲剧

    王举人带着满腔正义的热血迅速开始了行动……

    其实很简单的。

    无非就是派出家奴到各村敲锣召集佃户而已,械斗又不是什么破天荒的大事,农村械斗那是家常便饭,王家掌控周围四个庄子百分之八十的土地,剩下的地主和自耕农也都是王家的族人,召集青壮这种事情真就是一句话而已。

    至于理由当然不是皇庄阻挠王家行家法。

    这个不能拿出来的。

    毕竟他爹是以合法程序被抓走而且侵占卫所田产也的确是犯法,至少这个理由不能公开用,包括管家带人行家法也只是忠仆和族人激于义愤私下所为,所以他才躲在远处看热闹而不是亲自上场。至于这场大规模械斗的理由就很容易找了,无非就是皇庄侵占水源,皇庄骂他们族人,甚至皇庄的人冲着他们家祖坟方向撒尿都可以算做理由,乡村械斗这种理由最好找了。

    超过一千王家族人和佃户青壮就这样被召集起来涌向民兵队。

    李忠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护着那娘四个退回皇庄,他们的皇庄外面是有土围的,好歹也是个军屯,然后皇庄民兵迅速布防,就连女人也抄起了配发的手弩。与此同时他派人向宣城的指挥使吴顺报告,另外向最近的两座皇庄求援。

    但另外两个皇庄也遭到了那些士绅操纵的族人和佃户们包围。

    周围这些临近军屯的豪绅谁家也没少侵占卫所土地,王家一旦倒下他们也都跑不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以武力对抗,给朝中那些文官制造攻击杨庆的理由。不说把新政扼杀,至少也得把清查侵占卫所田产这件事给打下去,他们就不信杨庆真敢冒整个江南一片混乱的危险。毕竟这片土地算是杨庆的大后方,几十万明军全都靠这片土地的赋税来养活,如果江南陷入混乱了,鲁豫和湘赣的明军还怎么打仗?

    话说江南士绅也受够了。

    杨庆的一次次倒行逆施他们也都捏着鼻子忍了,让他们交税他们也交了,增加商税他们也认了,税务司设立各地重演魏忠贤的bao政他们也忍了,可这一次杨庆要向他们的根本下手他们是真忍无可忍。

    之前他们的确有些失算,没想到杨庆的卫所改革布局如此之深。

    在他们看来皇庄民兵无非就是把卫所的军户户籍改为民籍,本质上并没什么太大变化,然而没想到杨庆各种新花招一个接一个,就像灌血一样让卫所这棵枯树瞬间复苏。等他们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这些皇庄已经和当年朱元璋塞进卫所时候一样成了贴身指着他们的刀子,而且比朱元璋时候更锋利。经济上自成体系,教育上自成体系,政治上还有一定特权和军事化管理,这些皇庄一下子把士绅掌控的地方切割得支离破碎,几乎所有士绅庄园旁边都竖起民兵炮口。他们就像杨庆的触角般伸到一个个乡村,原本必须依赖文官和士绅才能掌控地方的杨庆,只需要坐在南京城,就能依靠这些皇庄来实现他对地方的影响。

    现在只是影响。

    但他要是通过对原本卫所田产的清查扩大皇庄数量,那就不只是影响那么简单。

    朱元璋时代如何实现他把世家大族强行迁移,把一些文官连同他们家族一锅端,甚至几千几万的砍头流放的?不就是一个个只服从他的卫所被塞进了几乎每一个府县,控制了几乎每一个战略要地,用隔离于士绅体系的军户体系先把士绅们困住吗?

    杨庆这是重复这一套。

    只不过他比朱元璋更懂得发展经济。

    结果就是民兵比军户的待遇更高同样也更听他的,当民兵们喊出不论姓什么,只要是皇庄的人都是他们的人的时候,那些士绅们就已经知道自己得面对一场真正的危机了。

    他们必须反抗。

    他们必须在杨庆的布局真正完成前反抗。

    否则他们就反抗不了了。

    “冲上去,把门撞开!”

    王举人的管家挥舞着刀喊道。

    那些佃户们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个看着土围上的民兵,当然,还有后者手中的抬枪鸟铳和弓弩。

    “谁先上赏银百两!”

    管家见要冷场急忙喊道。

    那些佃户面面相觑,终于有几个愣头青扛着一张梯子,呐喊着开始了冲锋,但下一刻墙头上抬枪骤然喷射火焰。这一次就不是只装火药了,喷射而出的霰弹打得他们一片惨叫,一个个忙不迭捂着身上伤口丢下梯子鬼哭狼嚎地跑回。

    “一群废物,老爷白养你们了!”

    那管家气得骂道。

    实际上这些人受伤不重,李忠很克制地使用最小号霰弹,也就是打个伤口,哪怕打在脸上也死不了人,至于以后感染死亡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有炮!”

    一个族人弱弱地说。

    “有炮也就一个,咱们一千多号人齐冲还能打着几个?”

    管家怒其不争地喝道。

    “少爷说了,最先冲进去的头二十个赏银百两,免三年的租子,别怕打死人,少爷和县尊是好友,少爷在朝廷里有的是朋友,不就是死几个穷军汉吗?快冲,冲进去,里面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他紧接着吼道。

    然而蓦然间耳畔一声呼啸,紧接着一支弩箭扎进他肩膀,管家惨叫一声坐在地上。

    “都想造反吗?”

    墙头上一声怒喝响起。

    然后李忠扛着一张钢弩在墙上站了起来,同时手里还拿着一个铜皮卷的喇叭筒,喇叭筒的另一边则堵在他嘴边。

    紧接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这些傻子,王家侵占官田查实后所有官田收归皇庄,所有的佃户编为皇民,最多四成的租子,不交任何的赋税,小孩上免费的学堂,生了病有卫生所给治。忠勇侯还赏了新种子,我们已经在种了,那地瓜亩产可以几千斤,那玉米也能到千斤,这样的好日子你们不要,却要跟着王家交那六成七成甚至八成的租子?还得给王家干杂工,连自己女儿长得好看都得防着被王家看见?

    你们不想着如何当皇民,却要继续给王家当牛做马?

    你们是不是傻了?

    徐二,你上次不是看那白毛女看哭了吗?你不想着怎么跟王家算你闺女不明不白死了的账,却跑来给王家当填壕的,你就不怕你闺女死了都闭不上眼吗?

    还有你,刘狗子,上次你没交上租子,是不是把你新娶的媳妇让王管家睡了一晚才缓一缓的?还有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欠王家租子就说了句狠话,结果被王家奴仆打断腿,没过半年就活活烂死在床上的?还有你,你,你,你们都忘了王家是怎么对你们这些佃户的吗?

    你们如今种的地全是原本宣州卫的官田。

    你们原本可以和我们一样当皇民。

    还有你们,若王家侵占官田的罪查实了,那是要抄家的,抄家后王家的田产全没官,你们全都跟着变成皇民,全都过我们一样的日子,你们居然不要这样的日子,反而继续跟着王家受苦?

    你们是不是傻?

    你们是不是贱?”

    “你们是不是傻,你们是不是贱?”

    土围上那些民兵们齐声高喊。

    外面的佃户们面面相觑,尤其是那几个被点名的,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复杂,不过王家毕竟也是几百年的积威,一时间他们还是很难突破脑子里那道纸糊的堤防。

    “别听他妖言惑众,咱们都是王家的人,咱们都姓王!”

    那管家捂着伤口喊道。

    “这是大明江山,皇帝姓朱!”

    李忠立刻吼道。

    “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按照大都督府命令组建的民兵队,按照朝廷的律法,我们是归大都督府管的朝廷军队,你们胆敢围攻朝廷军队就是造反!你们胁从不论,但王家主谋那就是造反,就是要抄家的,不论王家侵占官田的案子如何,他们造反的罪是跑不了的,他们抄家你们就都是皇民了。按照朝廷律法,对临近的造反的,皇庄的民兵队不需要等大都督府的命令,可以由庄头组织民兵就近平息,现在我以皇庄庄头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去捉拿造反的王举人。”

    李忠站在土围上喝道。

    “别听他的,王家对你们几百年恩情啊!”

    管家惊恐地喊着。

    “王家压榨了你们几百年啊!今天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日子,走啊,去打开王家大宅,抓了王举人向朝廷请功,然后一起当皇民过好日子啊!”

    李忠喊道。

    “他胡说,王家没有造反!”

    管家虚弱地喊着。

    “胆敢主谋攻击朝廷的军屯,这就是造反,别忘了这里是皇庄,这是皇帝的庄子!”

    李忠喊道。

    “快去王家抄家啊!”

    他身旁的助手挥舞着旗帜喊道。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外面一千多号王家族人和佃户瞬间清醒,借着王家造反打开王家大宅可不只是把王举人抓起来,还可以抄家的,他们自己不敢,可这是朝廷的民兵带领着的啊!这是给皇上办事啊!

    那些佃户们几乎下意识地掉头。

    那管家惊恐地还想阻止,紧接着一支弩箭扎进他胸前,对面土围上二十支鸟铳齐声开火,就仿佛是号令般一下子所有佃户全都吼叫着掉头,瞬间把他的死尸淹没在无数大脚下。

第二零八章 这很东林

    “尔等欲造反乎?”

    王举人趴在墙头上,哆哆嗦嗦地说道。

    他是真要崩溃了。

    他实在不明白原本去围攻皇庄的佃户们,怎么就突然来打他了?好在他家这种大宅都是封闭式,为了防土匪都造得跟城堡般,几个忠心的族人跑回来报信后,他这边大门一关立刻组织起家奴准备抵挡,短时间还是可以支撑一下的。

    他已经派人去宣城向知府求救。

    他也知道县令未必好使,而宁国府的知府是陈进士的族兄,后者此时也已经去了宣城,他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这可是给他们办事。

    但问题是他得能撑到知府带着人赶来啊!

    “我们不造反,我们来抓造反的!”

    李忠得意地喊道。

    他周围民兵和那些佃户一片鼓噪。

    “大胆,我乃朝廷举人,我是有功名护身的,别说尔等诬告构陷,就是衙门来也不敢拿我,就是锦衣卫来也得先拿出驾贴,尔等何人,敢来此撒野,难道不怕朝廷律法?还不速速退去,本举人念尔等无知,尚可宽宏大度不再计较,若再敢无理取闹,府台大人即刻便到,那时候统统把你们抓进大牢!”

    王举人壮着胆子喝道。

    那些佃户们立刻有些畏缩了。

    毕竟王家也是几百年积威,举人老爷高高在上的形象同样也是根深蒂固的。这可不是一个进京赶考的资格那么简单,举人已经是领朝廷俸禄的了,他已经可以做官,他就是犯罪也得先走程序革处功名才能抓。

    当然,不包括谋反。

    “废话真多!”

    李忠不屑地说道。

    就在此时他们前面墙根的一个民兵突然间转身,紧接着向着这边撒腿狂奔,在他身后一大包火药上面,一个引信在急速燃烧。

    “全趴下!”

    李忠大吼一声。

    那些民兵和佃户们一片混乱地趴下。

    墙头上王举人一脸懵逼。

    他家这种大宅外墙可不是就一道高墙,实际上是外围一圈房子,这些房子甚至开着向外的说是窗实际上是射孔,一旦有土匪袭扰,家奴在里面可以射箭。不过江南承平几百年,宣城又算得上南京近畿,土匪早就绝迹了,现在王家的那些家奴也不可能还有这装备和素质,事实上那些家奴早就忘了这种防御手段,全都或者趴在顶上或者堵在几处门口。墙顶上的王举人因为向外的屋檐所阻挡,也同样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他和几个亲信家奴一脸懵逼地看着民兵和佃户们同样或趴下或找其他隐蔽。

    然后……

    骤然间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一团硝烟混合着尘埃,在屋檐下向外喷涌,与此同时剧烈的震动仿佛地震般摇晃着他身下的屋顶,整个屋顶发出濒临崩溃的异响。

    王举人立刻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尖叫,下一刻他面前的屋顶,就像突然掏空的沙土般,在粉碎中带着尘埃塌落,而他和那些亲信家奴也随着屋顶的塌路一同塌落,就像一群从高处坠落的蛤蟆般拍在一片瓦砾中。

    “这房子真结实!”

    李忠由衷地赞叹道。

    居然没直接炸飞王举人确实令他意外。

    “都看什么,还不去把咱们的举人老爷捡出来?”

    紧接着他吼道。

    四周一片哄笑,就连那些佃户们看着瓦砾中死蛤蟆一样趴着的举人老爷都失去了敬畏,毕竟举人老爷此时的形象也让我敬畏不起来,很快那些民兵就涌上前,从里面把实际上只是昏迷了的王举人拖出来……

    “尔等欲何为?”

    蓦然间一声怒斥。

    李忠立刻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县尊。

    后者带着几十个衙役,正摆出一幅官威,站在轿子前怒目而视,不过那些衙役明显色厉内荏,一个个拿着器械畏缩不前。这时候王举人也清醒过来,满脸尘土和血迹的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县尊的官服,那瞬间就像看到了亲人,挣扎着试图摆脱那些民兵的控制……

    “县尊救命啊!”

    他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但下一刻李忠毫不客气地一耳光把他扇老实了。

    “县尊,此人蛊惑百姓,武装袭击皇庄,欲图谋不轨,在下身为庄头依律集结民兵抓捕,正欲移交锦衣卫查明其党羽。”

    紧接着李忠回过头说道。

    “尔等以王举人图谋不轨,何人可作证,难道王举人自己带人进攻皇庄了?”

    县令阴沉着脸说。

    “我们作证,王家管家说打开皇庄任凭我们杀人抢钱,还有,临走前王举人亲自说的,去的都免半成租子另外还杀了十几口猪等着给我们回来庆功。还有我们的刀枪都是从王举人家里拿出来的,还有,王举人还说他已经联络了陈老爷家,胡贡生家,李监生家一块动手,这次要把宣州卫的皇庄连根铲除!”

    一个佃户说道。

    其他近千佃户齐声附和。

    县令忧伤地看着满脸血的王举人。

    “若然,亦当移交本县详查,若查明实据,本县自会向刑部上报。”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这个不劳县尊,在下已向吴指挥使禀报,一切等吴指挥使命令,王逆同党据说颇多,故此在未查明其同党前,为保证安全,防止被其同党潜入灭口。由民兵宁国旅暂时将其监押在家,并查封王家以待上级命令,县尊若是有心,不妨回衙整理一下王逆田产,以备锦衣卫来抄家。”

    李忠笑着说。

    县令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看看被打懵的王举人,转过身拂袖而去,他身后立刻响起一片哄笑。

    李忠一切行为都是合法,皇庄是皇室的私有土地,民兵都是皇室的佃户,王举人要打进皇庄杀人抢劫与谋反没有区别,至少在法律意义上是这样的。而民兵的职责之一就是在地方出现谋反时候,无论是否接到上级命令,都可以由庄头自行召集庄内民兵进行镇压,防止其造成更大损失。而一旦以出现谋反为名义召集起来的民兵,自动由民兵转为军队编制,也就是说之前他去救人属于民,但从王家进攻皇庄开始他就已经自动转为现役军队了。地方官员无权再管他和部下民兵,他的直属上级是设在宣城的民兵宁国旅旅长吴顺。

    县令已经管不着他了。

    这些大都督府的规定李忠知道,县令也知道但之前未必当回事,毕竟军户在他们眼中是低等动物,至于王举人就未必知道了,他除了一肚子八股文连大明律未必能背出,当然,怂恿王举人的陈进士肯定也不会不知道的。

    但是……

    “这与咱们何干?”

    宁国府衙,陈进士端着茶杯笑咪咪地对他族兄说道。

    “又不是咱们造反?”

    他紧接着说道。

    “但这样岂不是助那杨庆之势?他正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宁国府那些原本卫所的土地收回,将敢于反抗的士绅抄家,然后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各地的士绅。如今皇庄就已经遍布南直隶和浙东,就连江西和湖广都依靠抄那些藩王形成气候,若再把之前那些卫所官田全部收回,无论皇庄范围还是民兵数量都将成倍增长,那时候杨庆的手可就真伸到下面了。”

    他族兄说道。

    “错,不是杀鸡儆猴,而是人人自危,要让士绅们同仇敌忾,要让士绅们对杨庆忍无可忍,首先得让他做些令人发指的事情,还有什么能比随意灭士绅满门更令人发指呢?”

    陈进士说道。

    “但王家的确是犯法啊?”

    他族兄说道。

    “可怎么向其他各地士绅来描述还不是我们随便说?尤其是浙南福建湘赣山区,那些皇庄还没推行到的地方的士绅,我们想怎么向他们描述这件事就怎么描述,他们不会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他们也不会知道卫所改革后增加的那些东西。他们只会知道朝廷出了一个任意屠戮士绅,迫害文臣使武人猖獗,缇骑四出抄家灭门的奸臣,而且这个奸臣还在借着清查卫所田产的理由,继续种种bao行,王家的今日就是他们是明天啊!

    那些士绅会怎么办?

    我们面对杨庆的确无力抵抗。

    别说是有这些民兵了,就是没有这些民兵,南京的新军过来还需要几天时间?南直隶,浙东,全都已经在杨庆的势力范围了,咱们没有能力抵抗他!

    可这些地方不一样啊!”

    陈进士说道。

    他族兄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说白了他们这些文官还是在忽悠替死鬼,他们,或者说他们身后的江浙士绅,主要是南京到宁波这片最富庶的城市圈的士绅,这时候无论干什么都得立刻承受杨庆的铁拳,杨庆随时可以对他们那些反抗行为一棒子敲死。但杨庆的能力也只能确保他对这些地方的控制,超出这个范围,尤其是福建,江西湖广甚至浙南那些山区他也是够不到的,那里的卫所改革要么还没完成,要么只是简单改了一下编制,就连民兵军官都还是过去卫所军官,军户也没感受到太大变化。

    那些地方和宣城这些临近南京的不一样。

    那就由他们来反抗杨庆。

    但要让他们反抗杨庆,首先得让杨庆搞几场灭门惨案,针对士绅的灭门惨案,才能坐实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屠夫形象,才能通过渲染让这些地方的士绅为了免遭荼毒,不得不动手反抗。

    所以……

    “文信是为正义而牺牲的,我们会牢记他的功绩!”

    陈进士一脸庄严地说。

第二零九章 我一个未亡人有这个就足够

    “这真得很东林!”

    杨庆感慨地说。

    韩赞周的东厂又不是摆设,尤其是宣城这种算近畿的,东厂的探子早就遍布了,更别说陈进士这种东林书院出的文官又是主要监控对象,他的行踪完全都在掌握中。

    可怜王举人终究还是被坑了。

    这种你去死吧!我们会写诗赞颂你的风格,真的是太东林了!

    “他们这是想玩五人墓碑记啊!”

    韩赞周也感慨道。

    很显然东林群贤们就是想用几个牺牲品来激起一场公愤,他们不想为这场斗争付出太多代价,毕竟在江浙一带搞事情,都得面对随时可以调动过去的新军。到目前为止连河南前线在内,已经有十个军完成整编,由那些旧军过渡到车营很容易,明军的训练体系本来就是戚继光遗留的,只是没有戚继光时代那么规范,新军不过是更加规范化纪律化。

    但士兵本身需要训练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也就是山地军困难。

    这个是完全不同于明军旧有体系的,而且士兵也不是旧军,全是在以棚民为主的山民中新招募的,而这些山民的家人,则分散进一个个皇庄成为皇民,以此获得他们的效忠。

    但忠心有了。

    想要把他们变成真正军人就需要更长的时间了,所以目前为止仅仅训练出第二个旅,另外还有四个旅在训练中。

    但这就足够了。

    此时的明军要横扫天下或许还不够,要掌控以南京为核心的南直隶和浙东却绰绰有余,要知道南京城外的军营里,还有包括两个山地军在内整整四个军在整编或者训练。尤其是更注重机动性的山地军,就连远程拉练都是从南京到茅山,就他们的机动能力不用走那些四通八达的水路,光急行军也足够在这片平原上迅速完成调动部署。而他们的战斗力虽说上战场对清军还不够,但拿那些士绅的乌合之众当菜也已经足够,任何想在这一带搞事情的,最终结果都是被一巴掌拍死。

    东林群贤可没那么傻。

    这样做不但不会成功,而且还会赔上性命和家业,这种傻事以东林群贤的智慧是不干的。

    所以他们就像当年五人墓碑记一样怂恿一群牺牲品,像制造苏州民变一样制造一场民变让杨庆去杀戮,最后他们利用这一事件坐实杨庆的奸臣形象。

    然后大肆渲染。

    甚至加以歪曲夸大并四处传播。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东林群贤们的智慧也是令人惊叹,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公知们的精髓,而且玩得丝毫不比后辈们差,有事情就紧紧抓住不放,没事情也要制造事情,总之就是要搞事情。他们除了技术限制没有后辈们那些媒体支撑外,本质上已经没有什么差距了,说实在的,这个物种几百年里也没啥明显进步,唯一的进步还是科技发展带来的。

    “那就满足他们的要求,一共抓了几家?”

    杨庆问吴顺。

    “回侯爷,一共是四家。”

    吴顺毕恭毕敬地回答。

    就在王举人家被攻破的时候,其他三家响应的豪绅武装,也分别被他紧急调动的民兵镇压,实际上有两家是佃户自己散伙了,只有一家真正进攻了一下皇庄,主要是有一伙试图趁机打劫的地pi流mang加入。

    但也只是造成皇庄一名民兵死亡。

    紧接着这些乌合之众就被增援的民兵一阵抬枪轰垮了。

    “全部抄家,男丁下诏狱,让他们把陈进士咬出来,否则所有男丁全部砍头,咬出来就一家只砍一个,家奴婢女收入皇庄为民,女眷遣送回各自娘家,他们想玩五人墓碑记,那就再给他们五颗人头好了!”

    杨庆说道。

    “侯爷,这样不是正中他们计?”

    韩赞周疑惑地说。

    “对,就让他们满意!”

    杨庆说道。

    引蛇出洞什么的,他可是最喜欢了。

    东林群贤不是想忽悠别人送死吗?

    就满足他们的心愿。

    让他们去把那些敢闹事的士绅引出来,然后一个个抄家,不敢闹事的就乖乖把手中侵占的官田交出,反正今年杨庆没想过收拾多尔衮,正好用这一年的时间解决内部这些潜在的威胁,省得以后他向北进攻时候后院起火。只要他恢复朱元璋时代那些卫所并且把它们全部改造成皇庄民兵,那么他也就真正掌握了基层控制权,士绅们也就彻底无力反抗,变成任他拿捏的了。

    这一点上朱元璋做得的确漂亮。

    虽然他的卫所制后来终究还是被玩坏了,但至少他在的时候,这套制度还是一把锋利的刀。

    “你就这么厌恶士绅?”

    张嫣好奇地问。

    “不,我不厌恶士绅,但这一届士绅真得不行!若他们和唐朝时候那些下马写诗上马砍人的一样,我反而会喜欢他们,但现在这些废物们真得没有任何用处。

    相反他们的权力还最大。

    宋朝的举人才免徭役,连秀才这个功名都没有呢!到大明朝居然连秀才都不交田赋了!

    这才是我不能容忍的。

    所以我得把他们打回原形,让他们知道自己除了嘴炮,除了写那些无病呻吟的文章外毫无用处,我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是民,他们和其他农工商一样都是民,士农工商,他们不比任何人高贵。所以他们也就没资格掌握比别人更多的权力,控制更多的东西了,尤其是土地,他们没有权力掌握土地,土地是国家的,或者说土地是皇帝的,除了有功获得封地的勋臣或者分封的宗室,其他人没有权力掌握土地的控制权。”

    杨庆说道。

    “你真想学贾似道?”

    张嫣皱着眉头说道。

    很显然大臣们并没有放弃对太后的努力,他们知道争取坤兴公主是没希望了,但张嫣还是可以争取的,毕竟之前张嫣一直是他们心目中贤良淑德的典范。

    当年除魏忠贤时候还是盟友呢!

    至于她和杨庆之间那点事不值一提,当年张居正不也有fei闻吗?但这只是加强政治同盟的,从古至今这种太后和权臣之间床上结盟的事情不胜枚举,太后锄奸的也不胜枚举,并不能说她就是杨庆的人。

    “贾似道有何不好?对于南宋而言是贾似道有用,还是吴潜,陈宜中甚至留梦炎这些嘴炮名士有用?贾似道的确失败了,若他真能把公田法推行并完善下去,南宋未必就不能挡住蒙古。一个过万万人口的国家,真要是能够让老百姓耕者有其田,就是把那些自耕农青壮拉出来人命堆,也把那些蒙古骑兵堆死了。但土地兼并之后老百姓都成了士绅的奴隶,既然他们已经是奴隶了,那么给士绅当奴隶和给蒙古人当奴隶有何区别?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要战斗?本朝北都沦陷与这又有何区别?不把大明的土地制度进行一番彻底改革,今天不亡于建奴明天也会亡于他人,看看这地图,何处不是强敌窥伺?

    大明只有建奴一个外敌吗?

    向南看看。

    欧洲各国已然泛舟而来,一路之上灭国无数,看看这些曾经称臣纳贡的海外番邦,至今还有几个没被他们所灭?

    吕宋被西班牙人灭了,爪哇被荷兰人灭了,那葡萄牙人至今依然盘踞澳门,英国人正在印度沿岸夺取一个个殖民点,法国人也在向东方,就连丹麦这些小国都加入对东方的殖民。

    向北看看。

    那里只有一个建奴吗?建奴北边俄国人已经到了,岭北之地多数已落入俄国人手中,甚至已经开始劫掠黑龙江沿岸,知道他们如何对那里人吗?冬天缺粮的时候就拿那里的活人当粮食过冬,就像去年冬天建奴对朝鲜人一样。

    向西看看。

    俄国人同样开始进入七河之地。

    而那里的蒙古汗国同样在互相吞并,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整合成一个堪比当年瘸子帖木儿的强国,并且开始试图向西进攻华夏之地。

    这还不算倭国,缅甸,安南这些始终都在惦记蚕食大明的,这个世界就像互相厮杀的丛林,每天都在上演着吞噬与杀戮,这片丛林里没有善良与正义,有的只是弱肉强食。我大明的确是一头巨兽,而且还是几乎最大的,但可惜士绅们就像体内的虫子般正在蛀空他的身躯,儒家思想正在让他的爪牙不断脱落。再不进行彻底地改革,大明就不再是最大的巨兽,而是一块最大的肥肉,那时候所有豺狼虎豹会一拥而上将大明蚕食。

    我的确不想和士绅为敌。

    但我别无选择,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力守护大明,甚至我可以保证到我死不会让任何敌人踏碎这如画的江山。

    可是不扫清这些蛀虫。

    不让大明获得脱胎换骨的改变,等我不在了,它还是会在这片弱肉强食的丛林中变成别人的美餐,那时候还会不会再有一个太祖皇帝,能够带着华夏之民绝地重生呢?”

    杨庆看着她说道。

    “我一个女人无儿无女,没兴趣管国家大事,我一个未亡人有这个就足够了!”

    张嫣翻身跪在他脚下,带着妖媚的笑容,抓住他然后把一双红唇探向前说道。

第二一零章 忠勇侯,咱们是法治社会

    张嫣是个聪明人,她现在真没什么别的追求了……

    她没儿没女。

    而且还因为当年客氏下毒失去了生育能力。

    家族至今还在北京。

    她爹张国纪随大流,跟着北京的旧臣一起投降多尔衮,虽然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在大理寺的缺席审判中没有被定为汉奸罪,但官爵也不可避免地被废除。

    大理寺已经缺席审判了所有降清的北京旧臣,其实原本历史上弘光同样也做过类似事情,那时候负责的就是现在的刑部尚书解学龙,不过不是缺席审判,而是以刑部议定的方式对投降李自成的北京旧臣根据情况不同判处不同刑罚,比如强硬阻止崇祯迁都但却迅速投降李自成的光时亨被议处斩,其他那些甚至还有一大堆议处凌迟的……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

    而杨庆新搞的大理寺缺席审判就不一样了。

    因为这份判决任何人都可执行。

    不管是大明的军队,锦衣卫还是普通百姓,包括北方沦陷区的百姓甚至只是理论上属于大明的李自成治下百姓,乃至于朝鲜属国百姓,只要杀了被叛死刑的北方官员,统统都可以到南京领赏。

    而且还是巨额赏赐。

    一个死刑的五千两赏银外加房子一栋良田百亩。

    这份名单直接由杨庆刚刚开办的应天日报刊登,可想而知北方百姓知道了,尤其是那些和这些人本来就有仇的知道了,会如何跃跃欲试。不过张嫣她爹一家,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只是夺爵为民,并没有被判处其他的刑罚,本来她爹就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太康侯。现在实际上已经被多尔衮软禁在北京,连北京城都不准出,预备着以后当牌打,如果说现在张嫣还有什么理想,估计也就是以后保住她娘家人的命了。

    而这也得靠着杨庆。

    至于其他的,就像她自己说的一个未亡人别无所求,有根能让她性福的大棒就行了。

    而这同样也没人能比得上杨庆。

    既然这样,她掺和那些文臣和杨庆的斗争干什么?

    给自己找麻烦吗?

    接下来对王举人等逆党的审讯没有任何意外,可怜他们被扔进狼穴参观了一圈那些刑具后,就连刑都没用就全招了。实际上在宁国知府始终没有出现后,王举人就知道自己被陈进士坑了,这时候不用锦衣卫特意要他咬出来,他都准备把后者拉下水。

    然而……

    没有任何证据啊!

    “无人证,无物证,仅凭逆党攀附之词,和其奴仆之证词,就定一个新科进士谋反之罪何以服众?”

    解学龙说道。

    他们的反击非常简单,刑科都给事中李清不签驾贴就行。

    没有驾贴锦衣卫不能抓人。

    锦衣卫的权力很大程度上都是抹黑渲染出来的,事实上没有驾贴锦衣卫无权抓人,当年抓杨镐时候刑科给事中出缺,锦衣卫还不敢直接抓,而是找万历赶快任命一个。冯保让锦衣卫去抓高拱,高拱面对上门的锦衣卫就一句话,把拿驾贴我看看,锦衣卫立刻改口说我们是来上门慰问的。崇祯时候李清进宫遇上锦衣卫把一个要打廷杖的衣服都扒了,但却都围观不打,他问为何不打,锦衣卫老老实实告诉他驾贴还没拿到,也就是说连廷杖也必须得有驾贴才行。

    甚至锦衣卫理论上就连判案都没有权力。

    他们可以审讯。

    然后把审讯结果加上应判处的刑罚交皇帝决定,真要说锦衣卫随便杀人是不对的,没有皇帝的最终裁决锦衣卫是不能随便杀人,只不过这些得看皇帝对锦衣卫的纵容程度,毕竟在皇权时代,法律啦,规矩啦,统统都不及皇帝的决定。

    但现在南京没有皇帝只有监国啊!

    “不抓来审一下如何知真假?”

    杨庆说道。

    “锦衣卫诏狱严刑拷打之下,还有何人不屈打成招?”

    解学龙说道。

    “说得就像刑部不用刑一样!”

    杨庆鄙夷地说。

    “忠勇侯,这驾贴下官不会签,罪犯为求免罪胡乱攀附得多了,李进士家非宁国,无任何产业在彼,且新科高中,正是踌躇满志之时,无论为利还是为别的,都无谋反之理。仅仅以与王逆为文学之交,赴任之时路过宁国探望族兄顺便一叙,就说他是逆党主谋,这也未免太荒唐。

    他若谋反有何所求?”

    刑科都给事中李清说道。

    他是扬州兴化人,祖上是隆庆时候的内阁首辅,本人在朝廷属于不结党的,所以受崇祯信任,南渡后就一直担任刑科都给事中。

    但现在很显然有问题了。

    “但既然王逆指认,总不能无视吧?”

    杨庆说道。

    李清没有为难过锦衣卫,锦衣卫要抓人他都是爽快签驾贴,实际上锦衣卫最近也没怎么抓人,就是崇祯时候抓得多。但那时候有崇祯的圣旨他作为受崇祯信任的,都没有过从中作梗的事情,准确说他是一个中立的大臣,但今天的行为就很不正常了。

    他应该是被东林群贤拿下了。

    毕竟他和东林党交往颇多,不结党归不结党,但身为豪门世家,要说没有倾向是不可能的。

    “此事易尔,李进士已经前往福建赴任,此时估计还没到,由刑部移文沿途地方官,扣押后移送刑部,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此等大案本应三司会审。但要直接下诏狱未免不妥,忠勇侯既然说大明乃是法治,那三司会审是最法治的,锦衣卫诏狱可不是法治,纵然太祖当年也是严禁锦衣卫审案的。”

    解学龙笑着说道。

    当然,他这属于扯淡了,事实上最初朱元璋的确不准锦衣卫审案,但后期锦衣卫就和刑部一样了,都有拟罪权,而真正判决权只有皇帝。

    “李兄,这驾贴你是不签了?”

    杨庆没搭理他,直接问李清。

    “忠勇侯请回,此事恕难从命!”

    李清说道。

    “那这监国的命令呢?”

    杨庆说道。

    “纵然圣旨,刑科亦有权封还!”

    李清说道。

    “那就只能换个人来签了!”

    杨庆冷笑道。

    “换,必须得换,换黄端伯!”

    一个小时后,他抱着公主拿着玉玺,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在面前公文上盖章换人。

    “黄端伯是何人?”

    坤兴公主好奇地说。

    “就是上次我把益王撵走后,给你上书说苍天有眼那个。”

    杨庆说道。

    坤兴公主茫然一下,她对这种小事根本不会关心的,现在不会,杨庆清理宗室时候她正什么都不懂,更不可能看这样的上书。

    黄伯端是崇祯南渡后启用,现在是礼部主事,他之前因为弹劾益王的诸多恶行,被益王告了一个离间宗藩之罪,气得弃官跑山里当和尚。杨庆把益王和那些宗室统统撵到淮南和湖北开荒后,他不顾自己身为文官阵营上书颂扬监国。

    这个人就是原本历史上,南京城破后面对多铎劝降,公然说宁可割我头也不会剃发的。

    多铎骂他说弘光昏君,马士英奸臣你何故为他们效忠,然后他告诉多铎,弘光是明君,马士英不投降反而奉太后继续抵抗自然是忠臣,至于要说那些真正的奸臣,看看你身边这些才是。多铎身旁的水太凉等人无言以对,最终他因为不肯投降,在被关押一个多月后,在南京被当着上万百姓斩首,后来十全老狗还给他加了个烈愍的谥号。

    就用他替换李清。

    “你为何不找个更听话的?”

    坤兴公主疑惑地说。

    “因为更听话的没有原则,咱们大明的刑科制度本身没错,锦衣卫的权力不能没有限制,本质上锦衣卫不应该有司法权,三司才是正理,都察院检举权,大理寺审判权,刑部管理刑狱,这是一个完善的系统。锦衣卫的存在破坏了这个系统,但锦衣卫作为咱们的人又必须存在,这样就不能让锦衣卫失控,必须得有一个可以对锦衣卫说不的人,这个人就是刑科的给事中,他能够保证锦衣卫不会为所欲为。

    这个人必须有原则。

    太过于没有节操的佞臣不行,但也不能是和咱们敌对的,必须得是一个中立的,有原则的,黄端伯算得上一个直臣。而且他是江西人和东林党没有交情,另外他家是建昌,建昌的官田之前都在益王手中,就算有侵吞官田也是益王侵吞,之前赶走益王时候已经收回,那里不会有士绅会卷入其中。

    无论利益上还是感情上他都是中立的。

    所以他是最合适的选择。”

    杨庆抚摸着她的肩膀说道。

    明朝的三司制度是合理的,套用现代就是检察院,法院和司法部,锦衣卫的职能应该是国安,武警再加上总参情报机构。

    但这个机构目前还不够合理。

    还需要改革。

    还需要把锦衣卫拆分为更加规范的多个部门,在没有进行改革前,必须得预防这个机构因为权力过大而失控,这种情况下给事中,尤其是刑科给事中的存在就非常有必要了。至于以后六科是肯定要取消的,但可以将其整合成一个部门,也就是专门的监察部,明朝这些权力大得吓人的七品芝麻官们,本职工作就是这个。只不过科举的选官体制,最终让六科变成了文官对付皇权的武器,而不是最初的皇帝用于监督六部的机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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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睁开了……护国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护国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护国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