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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护国公txt下载     护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六章 老王出马

    大明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终于进入了龙兴三年。

    国债还是不温不火。

    已经扩展到所有省城和江浙主要府城的国债销售,仍旧没有什么太大起色,总共加起来卖出一百万,再加上之前的捐款,这个也改成国债,最终到龙兴三年正月底的时候,秦王西征特别国债总共算是收入两百万。

    还是没赶上锦衣卫的募捐。

    这段时间在地方官员士绅合作下锦衣卫募捐收入三百万两。

    这样总计就是五百万。

    而李自成也答应了最终折价一千五百万的要求,也就是说还有一千万依旧没着落,但这种事情最初阶段肯定是收获最多的,无论国债还是募捐最初这一个多月都是大头,以后就算继续也只能越来越少。所以后续这一千万是绝对完不成的,连五百万都不可能,最终的缺口很有可能超过七百万。但财政也不可能拿出银子了,大明户部本身就入不敷出,尤其今年山东的春荒是最关键一年,挺过今年春荒到秋天就可以收获地瓜了,所以山东的救灾也绝对不能受影响。

    那这钱到底从哪儿弄呢?

    好在这不是杨庆需要头疼的。

    这段时间张国维,瞿式耜,姜曰广,袁继咸等等老头子们,天天在各省奔波忙碌,试图游说那些士绅购买国债,只可惜都收获了了,哪怕张国维亲自跑到宁波,也只是在宁波推销出去两万两。

    可怜他是东阳人啊!

    宁波是海关重地,去年一年从宁波海关通过的白银就超过两百万啊!

    姜曰广更惨。

    他以快七十的高龄,冒着风雪在南昌帝国银行江西分行大门前,最终也只推销出一万两,话说他是新建人啊!他家就在一百里外的丰城啊!作为江西在朝的文官首领,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僵硬笑容,心里却和头顶落下的雪花一样冰凉,真就像白毛女的戏文里唱的啊!

    不过杨庆倒是收获意外之喜。

    帝国银行发生的挤兑风波居然迅速平息了。

    很显然那些观望者放心了!

    这信国公稳如泰山,东林群贤完全没戏,就这节奏龙兴天子这辈子是肯定回不来了,话说这也难怪信国公历来鄙视这些士绅,就这德性也没法不让人鄙视。连自己都没信心还指望跟杨庆斗,连自己都不想掏钱还想着搞事情,一个个嘴上喊的响,大道理讲得冠冕堂皇,一到掏钱就立刻全退缩了,这就是一帮丢人败兴的玩意还指望他们成事?

    那才真是天方夜谭呢!

    既然信国公稳如泰山,那大家还兑换个毛啊!

    “这个局面我也不想看到啊!”

    杨庆无奈地说。

    他这句话那是真可以拍着自己良心说的,他计划中真是迎回自己大舅哥的,毕竟坤兴公主守孝期很快就可以结束了,怎么着也得让自己大舅哥来把婚礼主持了,可这样的结果就真出乎他的预料了。

    “信公,咱们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些话我就直说了,王某当初是应该跟着先帝走的,之所以留下来,就是因为圣上还在,这江山还是先帝的江山。王某不管信公做什么如何管这天下,只要皇帝还是先帝的子孙,王某就支持你,但此时王某还得请信公给一句实话,您到底想不想篡位?”

    王承恩说道。

    他已经当了三年的税务司总长。

    他在这个职位上可以说兢兢业业清正廉洁……

    至少比文官更廉洁。

    他甚至已经完全正常化,比如自称都变了,以前总是咱家奴婢的,现在也改成王某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太监,那完全可以变成文官吹捧的廉吏的楷模。但因为是太监,再加上干的就是得罪人的税官,所以弹劾他贪腐生活腐化堕落的奏折还是不断,甚至还有御史弹劾他强抢民女的。

    但在税务司总长这个职位上他的表现完全合格。

    去年他收了八百万两。

    这是总税务司收的海陆关税商税矿税等杂税加起来,这已经超过了正税,也就是户部以土地为主的税收的一半,后者去年收了两千两百万。

    两样加起来三千万。

    这已经达到万历初期水平,万历初期折色后,正课通常也在两千万出头,尤其是杂税更是到了万历年间最高值的接近两倍,而这只是目前这点控制区的。

    在这一点上他和高弘图功不可没。

    他俩一个太监不会为子孙计,一个当初家在沦陷区也无所顾忌,一个把杂税征收完全按照杨庆的意图正规化细致化,尤其是营业税等商业税的完善,更是极大拓宽财源。另一个则把对士绅的收税完全贯彻下去,哪怕被骂得狗血淋头,由原本东林外围直接变成奸臣的典型,高弘图依然默默地丈量着各地的一块块田产,然后依据田产收税。

    当然,主要是有锦衣卫和各地皇庄民兵的武力支持。

    王承恩光为了对付盐枭,就数十次直接调动皇庄的民兵,最大规模的一场战斗超过五百人。同样各地地主的抗税和地方官员的不作为,也逼迫高弘图不得不动用锦衣卫出动搞大逮捕,诏狱里经常有这样的客人。

    他俩可是杨庆目前财政体系的核心人物。

    “你们怎么都怀疑我篡位呢?”

    杨庆无语地说道。

    “信公,请明示。”

    老王说道。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公主,难道大明还有人比你更懂我吗?既然你说咱们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的,自然也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

    杨庆一脸无奈地说。

    “信公,请明示!”

    老王继续问道。

    很显然他还是很对得起杨庆的评价的,他当然知道杨庆所求,但问题是这也不是当初,话说就以杨庆目前的处境,就是想做忠臣还得防备手下的人不干呢!黎玉田这些人天天蛊惑他派锦衣卫一枪把皇帝打死,这个老王也不是不知道,不过这一点老王对他还是放心的,主要是他打死皇帝肯定会让公主和他分手的。

    但要是皇帝来了,双方之间矛盾激化就很难说了。

    要是皇帝想弄死他呢?

    对于公主来说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哥哥,她就很难做出取舍了,如果真是皇帝先动手,那么杨庆弄死皇帝的话,想哄住公主还是有办法的。

    老王得让杨庆交个底。

    “公主不点头,我肯定不会做什么的,但是,若皇上想做什么,我也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若皇上还都南京能维持现状不变,并履行之前他的所有承诺,那么我会和他和睦相处。我对做皇帝没有多大兴趣,我想要的只是把大明改造成我希望的样子,谁敢干扰我,那我就绝对不会客气,但皇位对我真没吸引力。”

    杨庆说道。

    “那黄袍加身呢?”

    老王说道。

    “我不想穿的黄袍谁能给我加身?”

    杨庆说道。

    “信公能对着昊天上帝发誓?”

    老王说道。

    “好吧,我对着昊天上帝发誓,若未经公主同意,就谋朝篡位亦或黄袍加身,那么就让我天打雷劈!”

    杨庆很干脆地举手发誓。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

    呃,天空并没有一道闪电落下。

    王承恩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杨庆对昊天上帝还是很尊崇的,既然敢对着昊天上帝发誓,那基本上也就是真心的了。他并不介意杨庆做一个权臣,他也不介意杨庆把龙兴天子弄来当傀儡,傀儡也是皇帝,大明能有今天全靠杨庆,如果不是杨庆,崇祯父子早死了。杨庆救了崇祯一家挽救了大明江山,那么作为回报,做这个权臣是应得的,同样也是对大明对崇祯后代最好的选择。

    这真是最好的选择。

    目前这天下形势,无论哪一家都不会善待崇祯后人,哪怕桂王得了天下也得杀朱慈兄弟,剩下更不用说了,就是江南士绅成为胜利者,崇祯的后代也很难保证安全。

    连崇祯自己都死于非命呢!

    只有杨庆因为坤兴公主的关系可以确保崇祯后代的安全,王承恩只忠于崇祯个人而不是朱家,所以只要杨庆别弄死朱慈,然后自己称帝改朝换代,那么王承恩就不会脱离他的阵营。

    “圣上不会派人找你了吧?”

    杨庆疑惑地说。

    “信公的锦衣卫无孔不入,不会连这都做不到吧?”

    老王说道。

    “呃,我不喜欢用锦衣卫监视我认为值得信赖的人。”

    杨庆说道。

    “信公,我准备去长安一趟,钱谦益这些人还不知道如何在蛊惑圣上呢!如今这大同社的人也都去了,不能由着他们编排,无论国债能否卖出去,何时才能凑足这笔钱,咱们都得做迎驾准备,既然要迎驾,宫里就必须得有人去,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王承恩说道。

    “好吧,只是你的总税务司怎么办?”

    杨庆说道。

    “你不会真想让我进内阁吧?”

    王承恩说道。

    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太监,太监入阁还是太耸人听闻,他这个人不是魏忠贤,哪怕崇祯时候他也是以懂进退著称的。

    “那有何不可?你把税务司交给手下人先顶着,等你回来再继续。”

    杨庆说道。

第三一七章 罪恶的贸易

    老王紧接着赶赴长安。

    其实朱慈肯定会找他的,目前南京除了懿安太后几个女人,估计皇帝也就认识王承恩了。

    其他哪怕太监他也不认识。

    目前太监系统三大巨头,实际相当于皇宫总管的韩赞周之前一直是南京守备太监,跟在北京当太子的朱慈就算见过面也不会有交往。还有就是主管皇宫以外事务,主要是张嫣各处投资的卢九德,他之前是凤阳守备太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作为监军跟着军队的,更不可能和当太子的朱慈有交情……

    这可是大忌。

    只有王承恩这个崇祯身边最亲信的太监和太子算互相熟悉。

    朱慈不偷偷找他还能找谁?

    很显然皇帝陛下也不是很让人省心啊,他也不想什么真得都依靠着东林群贤,他也知道这些人当年把他爹坑得可是不轻。

    不过老王是个聪明人。

    话说他可是从头到尾见证了杨庆崛起全过程的。

    他没那胆子!

    他去长安应该是想努力挽救朱慈和杨庆之间关系,劝说皇帝陛下安心当傀儡,毕竟就目前大明这情况当个傀儡也是很有前途的。只要坤兴公主在,杨庆就无论如何不可能亏待朱慈,他只要不搞事情撩拨杨庆,那么日子过得会很舒服的。但他要撩拨杨庆那就麻烦了,杨庆的习惯一向都是要反击就反击个彻底的,而以王承恩对杨庆的了解,当然很清楚朱慈不会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作为可以说和崇祯一起长大的真正亲信,以崇祯的老奴自居的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拉住朱慈的。

    他就努力去吧!

    反正杨庆是不管这些了!

    他的那些针对性部署在这个正月里迅速完成。

    包括湖广民兵的动员。

    杨展的第十七军在涪州登船,沿着双方公用的长江到达南京,而第十三军接管他的防区,明白目前局势的杨展,在觐见了监国后,以最快速度登船前往淮安……

    他的速度的确很快。

    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他,到达淮安后没等北线运河解冻,就率领所部从陆路赶往徐州。而黄得功对于自己被解除实际军事指挥权,调到南京当后勤总长也很满意,否则他很清楚是要做出取舍的。帮皇帝,根本没什么胜算,实际上他敢说和杨庆开战,手下的中下级军官们会立刻带着士兵把他的都统司端了,明军将领们都很清楚自己没有对抗杨庆的能力,因为中下级军官和士兵全是杨庆狂信徒。但不帮皇帝,又感觉对不起崇祯的提拔之恩,良心上有点难安,但现在不用纠结这些事情了。

    他一个管后勤的能干啥?

    就在大明为了迎驾搞得暗潮汹涌时候,遥远的朝鲜战场上,明朝联军终于血战光复平壤。

    主要是靠海军陆战队的两个步兵旅。

    豪格逃往安州。

    不过依靠着增援的两万八旗汉军他暂时还是稳住脚步,当然,主要是李家又没钱了,能够夺回平壤,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李家现在就是无论攒一罢向杨庆卖利益也罢,总之弄一笔钱向北打一打,钱花完了就停下继续攒钱,攒够了再打一打,反正有明军的支援他们也不担心再被暴打。

    但作为大明的臣属,在这种迎驾的大事上,朝鲜国王李仍然派出他的世子李到达南京,并以捐款形式献上他们微薄的力量……

    他们捐了一万两。

    但他们还想再贷款五十万。

    “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这次准备以什么来抵押呢?”

    杨庆说道。

    话说这些年李已经把能拿出的都拿出了,关税,盐税,租界,矿山统统都抵押给帝国银行,甚至还卖给了大明商人一堆特权。不过大明商人的涌入,也的确给他们带来收益,比如釜山港的捕鲸业,虽然作为租界李收不到税,但那些为捕鲸船干活的朝鲜人,赚了钱还是会有一部分以各种方式转入李手中。

    毕竟他们的家人得交税。

    还有那些给大明商人当雇员哪怕是当姬妾的,这些也会补贴她们的亲人,后者一样也是要交税的。

    更别说还有开矿的。

    那些累死在黑窑里的苦力们,换来的钱还是会被李以各种方式从他们亲人手中剥削走。而且那些大明商人甚至会从倭国进口粮食,这些粮食无论价格高低,都补充了朝鲜粮食的缺口。

    但现在……

    “信公,北方光复区还有些矿。”

    李陪着笑脸说道。

    “但你们那些矿利润很低,再说无论铁还是煤,我都不可能运到大明来。”

    杨庆说道。

    朝鲜真没什么好东西。

    尽管北方的确有铁矿和煤矿,甚至还有一座大铅锌矿和铜矿,但绝大多数开发难度都很高,而且这时候其实还在清军控制下。李夺回的地盘上最多也就是煤矿,不过煤炭只能本地使用,连登莱都不需要他们的煤炭就更别说江浙了。至于山林里人参之类山货的贸易,这时候本来就已经基本上被大明商人控制,帝国银行之前把能控制的税收也都控制了,这算真没什么好东西了。

    “这样吧,我有两个建议,第一就是包税权,你们把部分地区的土地税收权包给大明商人,然后由他们来为你们提供贷款担保。第二,你们干脆把济州岛卖给朝廷,就作价五十万,反正一个海岛对你们也没什么用。”

    杨庆紧接着说道。

    包税权啊,殖民者的最爱啊!

    至于济州岛完全可以拿来建一座大型的马场,那里本来就是当年蒙古人征日时候的马场。

    而他无非印五十万钞票给李家。

    后者贷款也是在大明采购军火板甲和粮食,这些钞票还是回到大明百姓的手中,话说这种先进的掠夺方式要比直接抢更适合朝鲜,毕竟朝鲜对大明也算足够忠顺了,这样的好狗不能太狠,要时不时捋捋毛摸摸头,他会以卖萌来回报的。

    “第二项。”

    李犹豫一下很坚决地说。

    第一项牵扯太多,主要是他们的官吏还得靠收税敛财,承包给大明商人会带来地方官员的强烈反对。

    但卖济州岛就无所谓了。

    “那就这样,干脆也别经过户部这一层了,那样还麻烦,你们把济州岛卖给我本人,我出五十万买,朝鲜王把济州岛卖给我这个大明国公。”

    杨庆说道。

    “那这五十万太多了!”

    李堆着笑容说道。

    由此可见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无所谓了,我与朝鲜王都是大明与国同休的勋臣,就如兄弟般,哪需要计较这些钱财小事,我就是觉得那地方风景不错,买了以后给公主修给园子而已,多了的算我支援朝鲜王驱逐鞑虏的。”

    杨庆慷慨地说。

    就这样济州岛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至于紧接着他就把这座岛以每年十万的租金租给了大都督府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就在同一天,风尘仆仆的王承恩也在一个哨的骑兵护送下,到达了长安城,不过他却被一支凯旋的队伍堵在了城内的街道上。

    “王公公,真巧啊!”

    马背上的李来亨笑着说道。

    不得不带着卫队等在一旁的王承恩拱手说道:“李将军满载而归啊!”

    说话间他看了看顺军骑兵后面长长的一串俘虏,这些俘虏全都是年轻女人,一个个充满异域风情,只不过长途跋涉后精神憔悴。原本她们应该是骑骆驼的,因为李来亨身后还有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骆驼,这些骆驼的背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口袋,里面估计都是金银皮货之类。

    李来亨攻克吐鲁番。

    李自成对西域的第一期进攻以胜利结束,刘宗敏率军接替了他,这个老土匪将负责接下来向西的进攻……

    呃,也可以说洗劫。

    话说这个老土匪对于驻守山西的平静生活早就忍无可忍,像出去洗劫这种事情居然不让他出马,那简直就是对他耐心的考验。

    “几个俘虏而已,我还给杨庆准备了几个,王公公别忘了给他带去。”

    李来亨不无得意地说。

    “别几个啊,你这些我全买了如何?”

    王承恩笑着说。

    “王公公也喜欢女人!”

    李来亨愕然道。

    “我是不喜欢,可南京的某些人都喜欢,你这批俘虏我全买了,三十元一个,咱们也别讲价钱了。你们以后继续抓,抓多少我要多少,如今监国下了释奴令,华夏一族从此禁止为奴婢,再养奴婢就得尽量是这样的人了。咱们这个生意可以长久下去,你们只管向西抓这些年轻女人,抓多少我要多少,尤其是向西的白人,男人就不要了!”

    老王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说道。

    “王公公,我这就去禀报秦王,这生意咱们的确可以做下去!”

    李来亨惊喜地说。

    一个就能在江南换三十石粮,这绝对是好生意,向西进攻就不缺这样的女人,然而他却不知道,老王已经准备在南京卖一百元一个了。因为释奴令导致奴婢价格暴涨,一个朝鲜婢就得超过五十元,更别说这种从唐朝时候就广受欢迎的波斯婢了。

第三一八章 陛下,您就从了他吧!

    长安皇宫。

    “连你也跟杨庆同党了?”

    朱慈一脸怒色地说道。

    很显然皇帝陛下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控制情绪,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他能够真正指望的人,其实就是他爹的这个心腹……

    他真得没有人可指望。

    他和东林群贤说白了就是一个纯粹互相利用,哪怕他年轻,也知道这些文臣是什么德性,他需要东林群贤支持以返回南京,后者需要他回去对付杨庆,于是双方结成同盟。但要说他相信后者有什么忠心,那完全就可以说扯淡了,他能落到今天,大明朝能差一点崩溃,至少在他看来这些文官得负主要责任。

    他们没忠于他爹,又岂会真得忠于他?

    至于那些军阀……

    那都是狼,都是想吃他肉的。

    只不过现在有一头饿虎,而这头饿虎单纯吃他是吃不饱的,最后肯定连这些饿狼一起吃。

    所以他们才和他靠拢。

    说白了就是想把他推在前面,让他和这头饿虎纠缠,然后他们趁机磨砺爪牙,这些人要的只是他拖延杨庆的时间,至于他最后是不是被杨庆剥皮拆骨关这些人屁事。

    只有王承恩。

    只有这个他爹的心腹是能依赖的。

    然而现在王承恩却劝他要么继续留在长安,顶着皇帝的名头,在这座皇宫里平静地过完后半生。要么就到南京后听杨庆的话,别管皇宫以外的事情,要什么跟杨庆说,要钱财要女人要新宫殿,总之什么都可以要就是不能要权力。他可以尽情享乐,真得往后gong塞满三千佳丽都行,他不喜欢皇宫就是再让杨庆给他修个阿房宫都没问题,咱大明如今就不缺钱就不怕花钱。

    但千万别和杨庆争权。

    这对于刚满二十岁,正是满怀豪情壮志的皇帝来说,无疑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连王承恩都不帮他啊!

    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真正帮他?

    “陛下,奴婢生是先帝的人,死也是先帝的鬼,先帝没了,陛下就是奴婢的主人,此刻陛下要奴婢死奴婢也是不会犹豫的,先帝驾崩时候奴婢就该跟去继续伺候的。

    但奴婢为何苟活于世?

    就是因为陛下和三王及二位公主还在,奴婢不敢死,奴婢死了就没人伺候陛下了。”

    王承恩哭着说。

    “那你为何不帮我?”

    朱慈脸色有些缓和然后说道。

    “陛下,大明经历北京之变,如今早已不是过去的大明,不但四分五裂各方割据,就连民心也已经不再向着朱家,甚至若没有杨庆,就连这江山都早已经不是先帝甚至不是朱家的了。

    海河上若无杨庆先帝就死于贼手了,山海关若无杨庆不论建奴和李自成谁胜,先帝都是死路一条,先帝驾崩之时,若无杨庆那继位的就是福王了。为了给陛下争这个皇位,午门前杀得血流成河,之后李自成大军南下,若无杨庆那么陛下以为李自成能让您过长江?无论他篡位不篡位,陛下已经成年都不会再留,他让您不慎坠江然后换更小的岂不是更好控制?

    大明的今天是杨庆争来的。

    陛下的皇位甚至陛下的性命都是他争来的,他的确独断军政,欲以陛下为傀儡,然若无他,陛下连傀儡都做不成。

    陛下如何与他争?

    此时南方的军民根本不认陛下。

    他们只认杨庆!

    杨庆若篡位,南方军民只会为他欢呼,不会有谁还想什么大明,大明没给他们今天的一切,他们丰衣足食的日子都是杨庆给的。此刻别说是陛下了,就是先帝还在都已经挡不住他了,但好在他对公主用情极深,有公主在他就不会这样做,这一点陛下可以放心。

    既然如此为何不活得轻松些?

    先帝勤勉一生,几乎就没有过几回笑容,日夜操劳国事,食不甘味寝不能安,可结果又如何?不但大明越来越乱,甚至连命都差一点丢在乱军中,如今能有杨庆这样的奇才治国使大明一片盛世,已经是社稷之福,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落得个清闲?”

    王承恩说道。

    “朕的江山朕为何不能主之?”

    朱慈很有些烦躁地说。

    “但江山早已落入杨庆掌握,陛下无兵无将,没有地盘没有臣民,有的只是一个虚号,而这个虚号也早已没什么人在乎了。您根本无法与他相争,既然争不过,那又何必争,若杨庆有对陛下不利之心,那老奴一死也要追随陛下,可有公主在,我们就根本无需担心这个,那么老奴自然不能坐视陛下往火坑里跳。”

    王承恩说道。

    “朕如何没有臣民?钱谦益那些难道不是朕的臣?朱之瑜那些人难道不是朕的民?朕如何没有兵将?张献忠,金声桓,乃至桂王,哪个不是精兵猛将?”

    朱慈怒道。

    “陛下,他们不过就是嘴上功夫。”

    王承恩很无奈地说。

    “杨庆对钱谦益有一个很贴切的评价,他哪怕就是去自杀也会嫌水太凉而放弃的,真要刀子压在他们脖子上,他们可以向任何人山呼万岁,您别把他们吹嘘的忠心当真。朱之瑜身后的士绅的确恨杨庆,可恨是一回事跟他以命相搏是另一回事,闲着没事骂他几句无所谓,他们在报纸上公然骂杨庆都没事,他们的确也经常这么干。

    但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杨庆不在乎这种小事。

    他们不必害怕。

    但真要动手他们会立刻退缩的。

    因为那样真会人头落地。

    杨庆的确清查并收回他们侵占的田产,但这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他们还有更多本来就是自己的。杨庆的确要他们释奴,但他们可以雇佣,奴婢的确不再是属于他们的,但可以变成领工钱给他们干活的。杨庆的确收他们的税,但咱们大明的土地税率无非就那么点,哪怕交完税他们还是保留最多一份,更何况因为官员问题,实际上很多士绅还是可以逃避。

    您看,杨庆都给他们留了余地。

    但他们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去年徽州事件他们聚了几万人闹事,然后和民兵冲突死了百多个,所有人就都立刻偃旗息鼓了,连杨庆紧接着因此而发的释奴令,都没让他们再有实际行动。

    引发冲突的那个逃奴可是已经以正当防卫而释放。

    这才是真正的士绅。

    您相信他们能为您和杨庆拼命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

    他们都没想过和杨庆拼命,他们一个个娇妻美妾笙歌宴饮,又岂会舍弃?他们只是想把您当枪使,他们可以给您助威,可以在后面鼓励您,甚至可以从后面给您递刀,但如果杨庆的刀落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您向前一推,然后跑到一边说全是您的错与他们无关。”

    他紧接着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朱慈那明显有些要失控的目光。

    “至于桂王那些人……”

    他叹了口气说道:“多尔衮都被打得就差跪地求饶了,您觉得他们能比多尔衮更强?杨庆手握四十余万精锐大军谁能撼动?他不去打这些人他们就烧高香了,还敢主动挑衅他?就金声桓那些乌合之众连湖广民兵都未必打得过。

    湖广的民兵多数本来就是马进忠等人的部下整编下来的。

    他们和金声桓又不是没打过。

    更何况他们就算成功了又能比杨庆对您更好?杨庆的脖子上始终有根绳索,这根绳索牵在公主的手中,他就算想对您不利,公主只需要一拉绳子他就会停下。但他们的脖子上可都没绳索,他们想害死您那么身后不会有任何妨碍,哪怕桂王得势也一样。”

    “朕乃天子,难道这还不够!”

    朱慈站起身崩溃一样吼道。

    “陛下,您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王承恩不无怜悯地说。

    “什么意思?”

    朱慈愕然道。

    “您以为先帝真是不慎落水吗?您以为先帝真得是死于意外吗?他是被水下刺客拖下去的,他是死于一场谋杀,他是因为卫所改革触动了南京勋贵们的利益,被他们谋杀的。您看,这还是先帝,这还是那些与国同休与大明休戚与共的,仅仅因为要把他们侵占的官田收回,他们就已经敢于谋杀一个近二十年的天子了。顺便奴婢再说一句,先帝是咱们大明朝第三个落水而死的皇帝。”

    王承恩说道。

    朱慈目瞪口呆。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事实上对于崇祯的死因,杨庆从没公开过,这种事情不能公开,心知肚明就行,甚至连公开调查都不应该。

    皇帝不能被谋杀。

    就算死也必须是意外。

    否则的话牵扯就大了,而且牵扯到颜面问题,但只要认定了怀疑的对象,在以后随便找个别的理由弄死就行了。所以大明上下除了极少数人以外,对于崇祯死因能知道的就是他不慎落水染病死亡。

    包括朱慈这里。

    他说白了就是在封闭环境里读书读得陷在自我世界里,对天子这个词认识得不够现实,此刻听到这个很有冲击力的消息直接懵逼了!

    他紧接着跌坐在座位上。

    “陛下,天子真没什么用!”

    王承恩诚恳地说道。

第三一九章 陛下,俺们都来看你了!

    “不去南都了?”

    钱谦益愕然道。

    好吧,在通过王承恩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处境后,龙兴天子毅然做出决定……

    他不去南京了。

    “钱卿,朕也是不得不如此,如今大明外有强寇内有饥荒,为朕一人扰动天下,耗尽天下财力,实有违朕之初衷。既然如此,这南幸之事还是暂时停了吧,为迎驾而筹措的资金可用于救济灾民,至于朕在长安也还住得习惯,朝廷有长公主在,朕这里也放心!”

    朱慈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身旁的王承恩。

    后者低着头没说话,这个结果其实是最好的。

    “陛下何出此言?不过是区区千余万而已,据臣所知,到目前为止已经筹措三分之一。而国债的售卖只是开始,除了江浙几个大城,各地忠义多数还不知道……”

    水太凉急忙说道。

    他是真急了,折腾到现在一年多了,他和东林群贤殚精竭虑,光钱就掏了一大堆,可以说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朱慈南下上了。现在皇帝陛下却突然要不去南京,这岂不是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何况朱慈不去南京,他们以后怎么办,拿什么继续和杨庆斗?根本就没有任何希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奸臣祸国了,这是绝对不行的,无论如何他也要继续拉住皇帝陛下。

    “牧斋公,常熟可就卖出一万两。”

    王承恩说道。

    “敝邑小城而已。”

    水太凉赶紧说道。

    他都把常熟说成是小城,那王承恩也就无话可说了。

    “陛下,一千五百万而已,对江南财力不值一提,常熟一城一万,南直如常熟者数以百计,更兼有扬州苏州等财赋重地,仅南直一地五百万唾手可得,扬州盐商家财百万者比比皆是。陛下根本无需在意资金问题,如今只是国债初售,各地忠义之士多半不知,就算知道的带着银子赶到就近的售卖点还需时日。更何况国债运输同样需要时日,如云贵者恐怕此时也就刚刚运到省城,更别说多数县都还没有银行,就算想买也得到最近的府城,但这需要的只是时间,半年之内臣可保一千五百万轻易筹集。”

    水太凉紧接着说道。

    他说的其实也不完全是假的,这时候帝国银行只在南直和浙江实现了真正县一级的覆盖,其他各省只有州府和部分县城,甚至一些偏远的州都没有,真要算最多覆盖了一半县城。

    毕竟时间有限。

    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年,这么短时间不可能真正实现全境覆盖,按照估计最少也得到龙兴十年,才能完成所有银行网点的县级覆盖。

    但是……

    没覆盖的都是没钱的啊!

    真有钱的地方不用杨庆关心,那些银行业务员就自己跑去了,以福建为例,福州的分行刚设立,府一级都没完成呢,崇安县的银行就有了。因为出口英国的茶叶都产自那里,那些茶园主的银子比什么都好使,帝国银行的业务员为了业绩,才不会在乎是不是崇山峻岭阻隔呢!

    “何必扰动百姓呢!就算最后能筹集到,花这一千五百万让朕换个居处又有何意义?朕在这长安就很好!”

    朱慈意兴阑珊地说道。

    “陛下,南京才是大明都城,岂有天子长居行宫者。”

    水太凉说道。

    朱慈的意思是南京长安对他而言有何区别?反正他就是个摆设,李自成要他当摆设,杨庆也要他当摆设,江浙士绅还是要他当摆设,他就一个当摆设的命。既然是摆设随便摆哪儿都行,而水太凉则提醒他,你得去夺回你的地盘……

    “秦王到!”

    外面突然响起喊声。

    所有人同时一愣,紧接着将目光转向门外,然后在他们的目光中,带着黄金眼罩,看上去很有些中二的李自成,身上穿着朝服昂然而入。朱慈下意识地起身,疑惑地看着李自成身后,这位像大山般压在他头顶的大明秦王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朝服文官……

    “陈秋涛?”

    水太凉愕然道。

    “臣桂藩右长史陈子壮叩见陛下!”

    那文官从李自成身后走上前跪拜在朱慈面前说道。

    与此同时他身后一个随员上前跟着跪在后面,原本历史上抗清失败殉国的岭南三忠之一陈子壮,从他手中捧过一摞文件然后双手举起。

    “桂,靖江二藩,前以杨庆迫害宗室,与陛下隔绝无以自诉,故不得已为岭南忠义所推,闭境自守以待上命。今日终于得通长安,使臣奉两广文武官员名册献于陛下,桂,靖江二藩退居藩邸,以擅专之罪伏请圣裁。”

    他说道。

    “陛下,社稷之幸啊!”

    水太凉惊喜地高喊着。

    老王脸色有点不好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朱慈,话说他也没想到桂王那边行动如此迅速,居然绕开南京直接上表给天子归顺,但问题是陈子壮不可能从监国控制区北上。这家伙是广州南海人,崇祯朝做过侍郎,后来因罪罢官归乡的,已经在家乡待了近十年,他可不是丁魁楚那北方话的,他满口粤味官话,不用过长江就得被锦衣卫查出底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赦桂,靖江二藩无罪,复其爵位及藩地,二藩护佑地方有功当另行封赏。”

    朱慈说道。

    “陛下,此事宜慎重,两广乃南京监国所辖,当询之南京监国。”

    王承恩赶紧说道。

    “监国所辖亦皆大明之地,陛下使其所辖方为所辖,陛下若另有安排,监国当依圣裁!”

    水太凉说道。

    “陛下……”

    王承恩有些焦急地看着朱慈。

    这就很麻烦了,朱慈就算赦免桂王和靖江王其实也没事,杨庆不会在意这个的,但问题是他不能自己做决断,必须先征求杨庆意见,如果不征求杨庆意见,就直接赦免二藩那是公然打杨庆的脸。这俩可是说了,他们是因为杨庆迫害宗室,所以才在两广玩割据的,朱慈就这样赦免了他们那就是说他们割据有理,杨庆迫害宗室的事实成立……

    呃,虽然的确如此。

    但这就很伤杨庆的感情了。

    “不必再多说!”

    朱慈面无表情地说道。

    “咳!”

    突然间一声咳嗽响起。

    所有人再次抬起头,看着自从进来就没说话的李自成,后者正扶着剑柄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场好戏。按照规矩秦王是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实际上还得给他搬个椅子,只不过这时候都忘了。

    “陛下,还有个使臣!”

    李自成笑咪咪地说道。

    说完他向后看了一眼,一个身穿武将朝服的走上前,在陈子壮的另一边跪拜。

    “臣四川总督府属前营统制刘文秀叩见陛下,臣四川总督张献忠以破打箭炉奏捷,并请升雅州为雅安府并于打箭炉设康定县。另分天全六番招讨司为泸定,天全二县,以雅安府辖原雅州,黎州,及泸定,天全,康定等县。”

    那武将说道。

    好吧,王承恩知道陈子壮是从哪儿来的了,他是从云南潜入,然后经张献忠的地盘北上,并且在成都和张献忠有过勾结,然后两家使者结伴北上,至于他从云南经过时候,黔国公沐天波有没有和他勾搭,这个……

    这个是肯定的。

    没有沐天波协助,陈子壮还是没法顺利通过云南。

    这是要坏事啊!

    这是要玩军阀联盟,而且李自成既然让他们来见皇帝,那就代表着李自成也加入联盟,他们都没有实质性的损失,却要把皇帝推进火坑。

    这些家伙太坏了!

    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准!”

    当了这些年寓公的朱慈,此刻面对着眼前的大臣们,仿佛一下子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帝王之威,他一脸威严地说道。

    “陛下,臣请以张献忠平川边之功封其为蜀国公,并以黔国公例,以蜀国公世镇四川。”

    水太凉说道。

    “张献忠平川边一县而为公,钱尚书置光复山东诸将于何地?”

    王承恩冷笑道。

    “王公公,这有所不同,山东乃是收复失地,而打箭炉乃为大明开疆拓土,其功意义不同。”

    水太凉说道。

    “陛下,四川亦为监国所辖,且张献忠的总督亦为监国所请,此事还应与监国商议。”

    王承恩再次对朱慈说道。

    他是提醒朱慈,你刺激杨庆一下已经很危险了,不能一次撩拨他两下,张献忠的地盘可是杨庆给的,四川是杨庆的势力范围,这是之前他就和李自成划分好的,他是军阀也是杨庆手下的军阀。现在他绕过杨庆直接向你上奏,就是包藏祸心故意制造矛盾,你不能上他这个圈套,他白捡一个蜀国公爵位,却把你推到前面承受杨庆怒火。你绕开杨庆直接给张献忠封官是要做什么?削减杨庆的势力范围吗?李自成没敢再染指四川啊!更何况这一次你可以绕开杨庆给张献忠封官,那下一步是不是也可以绕开杨庆直接给明军将领封官?

    这样做属于向杨庆怀里伸手了。

    朱慈有些犹豫。

第三二零章 这是要另立zhong央啊!

    “陛下,臣觉得应该封!”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老王一下子如坠冰窟。

    水太凉惊喜地看着李自成。

    但他还是迅速清醒。

    “陛下,秦王所言甚是,打箭炉为番区之门,自古番人袭川者皆自此出,张献忠以铁索桥通大渡河,建康定城以扼打箭炉,则四川再无西番之扰,此功堪比卫青之城朔方!”

    水太凉紧接着说道。

    话说他都能把张献忠和卫青相提并论,这脑洞也是极大的。

    “无打箭炉,也未见番人越大渡河!”

    王承恩鄙夷地说。

    的确,明朝川边一直很安稳,都已经法师化了还有个屁威胁,张献忠纯属闲得蛋疼,另外他是为了保证大渡河铁索桥的过路费。这座铁索桥控扼川藏贸易线,每年光过路费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打箭炉在土司手中就等于后者控制桥西头,他只能控制桥东头,双方在利益上存在着需要分配的问题。这个老土匪的习惯性做法当然是把想从他口袋里掏钱的家伙干脆弄死,要不然那些土司仗着山高林密骚扰商队也很麻烦。

    他既要保证贸易线安全,又不想跟人家利益分配,自然剩下就只有把人家灭门了。

    他灭门的也不只一家。

    天全高家,杨家,松坪马家这些旧土司都让他灭门了,之前这些土司都参与了对他的抵抗,他正好趁机跟这些家伙拉清单。打箭炉一带的长河西,鱼通,宁远几个土司不过是他无法对外扩张,所以憋得穷极无聊的牺牲品而已。

    他甚至都开始向大渡河上游的金川扩张。

    由此可见他真憋坏了。

    在杨庆和李自成两个家伙的禁锢下坐拥二十万大军的他,就像个被高年级欺负了的小学生一样,只好跑到幼儿园抖威风以寻找那种成就感。

    至于为国开疆……

    呃,那太给他脸上贴金了。

    “王公公,有备才能无患,番人为患自唐朝就不断,虽我大明抚慰有方始终恭顺,然此辈终非顺民,不过伪为恭顺以伺时机。张献忠此举乃长远之计,永绝后患之策,此举与秦王西征,剿灭西域不臣者同为流芳百世之功!”

    水太凉恍如拿错剧本般,对着李自成拱手说道。

    “说的好!”

    李自成满意地说道。

    “陛下,奴婢以为此事还是与监国商议一下为好。”

    王承恩对朱慈说道。

    “王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官论,陛下乃天子,长公主也是陛下之臣,以私论,陛下乃长兄,长公主乃其妹,怎么皇帝做什么的还得听臣子的,做哥哥的还得听妹妹的,这是哪门子道理?”

    李自成不满地说道。

    “陛下,这大明还是不是陛下的大明?”

    刘文秀这个坏人同样问道。

    “臣不知陛下有何顾虑,然两广十万虎贲皆陛下之兵,若有人敢胁迫陛下,臣与这十万虎贲将肝脑涂地以报先帝知遇之恩!”

    陈子壮趴在地上庄严地说。

    “陛下,您别听他们的,他们都没安什么好心……”

    王承恩不顾一切地喊道。

    “王公公,臣不得干政,朝廷的事还容不得你放肆,把他给我赶出去,要不是念在你护卫先帝有功,今日本王就砍了你!”

    李自成喝道。

    说话间他拎着王承恩脖子拽过来然后扔给了两个士兵,而后者拖着王承恩就向大殿外走去。

    “陛下,您别上他们的当……”

    王承恩哭喊着。

    然而这里可不是南京,在这里他是没有发言权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坏种们,恍如一个个漂浮在天空的妖魔般,带着蛊惑的笑容向着朱慈围拢。很快他们的身影就遮挡在了他望着朱慈的视线,后者在被完全遮挡住的最后一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随即就彻底看不见了……

    “他们这是要另立中yang啊!”

    五天后,杨庆看着驿道加急送来的圣旨,饶有兴趣地说道。

    这份圣旨的内容有三部分。

    第一部分赦免桂王和靖江王,并且增靖江王封地为整个广西,并增靖江王府护卫为五个卫,也就是两万五千人。桂王移藩广州,增桂藩封地为除海南岛以外的整个广东,并增桂藩护卫为十个,也就是五万人。也就是说两广全是他们的,然后他们两家法定七万五千军队,二王在藩地拥有一切权力类比朝鲜,承认他们事实上的割据,两广不再受南京节制。

    第二部分是封赏张献忠的。

    张献忠以平川边之功加封蜀国公并依黔国公例世镇四川。

    不过还受南京节制。

    这算是给杨庆留了个面子,但重申了其在辖区承制封拜的权力,也就是说他在辖区有权任免所有官员,事实上也等于给了他割据权。虽然之前他就有这些权力,但之前是南京监国或者说杨庆给的,而现在变成了朱慈给的。

    第三部分是封赏李自成的。

    主要增加他的封地。

    毕竟李自成的封地理论上只有陕西和山西,至于甘肃这个时代其实是陕西的一部分,明朝没有单独的甘肃布政使司,河西走廊是陕西行都司所属。明朝的陕西有两个都司,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基本上以兰州为分界线,兰州向东包括宁夏,民政归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管,军政归陕西都司管。但明朝在河西走廊一带主要是军事化的卫所,类似于辽东,全都归陕西行都司管。

    类似的还有福建。

    福建的内陆山区很大一部分是单独的福建行都司管。

    但李自成的封地是陕西和山西两个布政使司的辖区,抠字眼的话连两地卫所都不是他的封地,只不过是他的辖区。这一次朱慈干脆全封给他了,包括陕西行都司的,总之两省以西一直到西域全都是秦王封地。

    以后打下多少都是他的。

    在对这些人的问题上,龙兴天子还是很慷慨的,毕竟他们的地盘都不是大明的核心区。别说只是利益合作式的暂时搁置争议,只要能夺回江南的核心区,这些地方就算真得抛弃也无所谓。像关中这样的地方,朱慈真没什么兴趣,有江南的花花世界谁会留恋西北的风沙啊!

    而杨庆旁边还有一份情报。

    是王承恩派人快马送到郑州,然后从郑州以通讯站发来的,老王详细解释了全过程,只是把责任推给了李自成,说是李自成威胁朱慈发的圣旨。不过以杨庆的头脑猜也猜出实际情况了,但这件事还是让他挺有些意外的,他也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都这么黑,纯粹就是要把朱慈往死里坑。

    皇帝陛下不是没兵吗?

    他们都有的是啊!

    皇上放心,我们都支持你,就算你不去南京,咱们也可以自己玩,你给我们下圣旨!

    他们这是纯粹恶心杨庆!

    他们这是纯粹把朱慈当开心果呢!

    朱慈当然不能真得有权力管到这些家伙,他只能发这些家伙想要的圣旨,但却可以逐渐让皇帝真正进入一国之君的状态,尽管这只是一个泡影。但泡影怎么了,泡影也一样是会让人膨胀的,当朱慈在这些家伙的故意吹捧下越来越进入皇帝的梦境不能自拔的时候,就会开始真正惦记起自己的江山。同样对杨庆这个窃据他江山的奸臣越来越仇恨,如果他能回来那肯定要想方设法夺回江山,就算他始终不能回来,这些家伙也可以通过朱慈这个招牌结成真正同盟以对抗杨庆。

    杨庆如果想对他们做什么,朱慈这个正牌皇帝会被推出来。

    这是皇帝的旨意。

    你不承认皇帝旨意就是不忠。

    虽然这本质上并没什么卵用,杨庆该揍他们,是不会因为一个圣旨而停下,尤其还是一个没盖章的,但他们在内部却可以做宣传依据。就像刘备给活着的刘协发丧一样,虽然最初发丧时候可能真搞错了,但以后蜀汉上下不可能不知道,话说他们发完丧后刘协还当了十几年山阳公呢!但刘协遇害的谎言对他们有利,那么他们内部就必须无视后者还活着的事实不断向百姓宣传这一点。

    这是政治需要。

    过去这些割据势力名不正言不顺。

    桂王是造反的逆臣,张献忠是杨庆招安的流寇,李自成,李自成就没必要提了。

    但现在不一样。

    桂王和靖江王是皇帝封的,人家是合理合法割据的,张献忠也是皇帝封的,世代镇守四川的蜀国公,你杨庆来打我们那你就是不听皇帝话的奸臣。大家都看看啊,杨庆是奸臣,我们都是忠臣,我们都是刘备,他就是个曹操,然后钱谦益之流就变成那群时不时和曹操斗一场的汉室忠臣。这个是对内使用的,尤其是像张献忠这样还留在旧时代的,这样一个身份完全可以说高大上,完全可以满足四川士绅们的忠臣思想。

    割据也是要有理论依据的。

    由此可见他们都已经开始真正脱离过去的低级军阀状态,开始向更高一级的地方政权进化了。

    只是……

    “终究还是老一套啊,玩套路都不会玩新的!”

    杨庆随手把圣旨扔一边然后感慨地说。

    不过他却紧接着抓起玉玺,在这份圣旨上按了下去……

第三二一章 我,杨庆,掏钱!

    随着杨庆在圣旨上的盖章,四分五裂的大明从某种意义上说,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

    就像光头佬一样。

    当然,还有建奴窃据北方。

    这个就像占了东北的日军一样可以暂时搁置再议。

    但无论如何,随着桂王正式放弃帝号退归藩王,大明内部两个皇帝并立的特殊时期结束,无论藩王也罢军阀也罢,终究都是大明皇帝的臣子都用同一个龙兴的年号。

    藩王怎么了?

    藩王也是大明的藩王。

    张小瘤子和光头佬几乎平分了中国,统辖九省三直辖市,地盘比光头佬还大,难道他就不是国民政府任命的海陆空军副司令行营北平节制东北华北了?自己有军队,自己任命地方军政官员,自己收税,这些都改变不了桂王已经重新成为龙兴天子之臣的事实!就像张小瘤子一样有军队自己收税任命军政官员,但依旧改变不了他是光头佬副手的事实。

    总之现在大明终于统一了!

    无论南京监国也好,桂靖江二藩也罢,一直统治到西域的秦王也好还是世镇四川的蜀国公也罢,统统都是龙兴天子的大臣。就像哪怕在赤壁打出脑浆子,三家也一样是刘协的大臣一样,但既然也是龙兴天子之臣,那有些义务也就要承担了!

    比如……

    捐款赎皇帝……

    呃,支援秦王西征。

    既然都是大明之臣,那这钱就不能光监国政权一家出,秦王是要出人出力的,那么剩下要出钱就得各家得一起出了,光让南京监国和江浙闽南直湖广云贵山东河南这些省出,那算什么?欺负我们老实吗?要出钱就得都出……

    桂藩是宗室而且还是皇帝的叔叔必须得带个头。

    这种事情皇帝不好意思说。

    那么南京监国就当仁不让为兄分忧了……

    就在赦免桂王和靖江王,并且增加他俩封地,护卫,授予他俩承制封拜权力的圣旨到达广州的第五天,在伶仃洋上一片惊愕的目光中,一支由三十多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打开炮门亮出近千门大炮,排着标准的双列纵队缓缓驶过直奔虎门。紧接着珠江口一片鸡飞狗跳,虎门的桂藩水师战船迅速涌出,背靠虎门炮台在珠江口列阵,这些年他们也组建了一支实力不弱的海军,拥有二十艘同样的新式巡洋舰。

    但在虎门的就十艘。

    因为另外十艘组成的舰队已经前往河仙用于对付暹罗湾泛滥的海盗。

    不过这里还有数以百计的各类旧式战船和在港的武装商船,广州前往南洋的商船都是带大炮的,就其本身实力来说也不弱。甚至就连刚刚开始建设香港的六艘荷兰东印度公司武装商船都开了过来,澳门的葡萄牙人同样开出了四艘武装商船。

    不过他们全都没敢有不理智的举动。

    因为明军还有两艘战列舰。

    真正的战列舰。

    尽管依然是双层甲板,但却装了超过六十门大炮,准确说其实是每艘战列舰六十四门,它们顶着欧洲式的横帆,鹤立鸡群般矗立在珠江口密布的各方战舰中。就像两头漫步非洲草原的霸王龙般带着等级的差异俯瞰众生,镇压得那些小炮舰和武装商船寂若寒蝉。

    事实上它们还有恐怖的三十二磅短重炮,这两艘战列舰加起来拥有超过四十门这种新式舰炮。

    武装商船对上这个就是送菜。

    另外那三十艘巡洋舰上,二十四磅炮对这些薄皮船,同样拥有着凶残的杀伤力。各方加起来足有一百多艘战舰诡异地对峙着并不断向外扩散恐慌,很快广州城内一片同样的鸡飞狗跳。

    话说在双方对峙的近四年里,这还是南京监国的军队第一次出现在珠江口,尤其还是如此大规模,甚至就连两艘据说年前才刚刚加入的战列舰都出动。再结合已经通过报纸传播开的桂王遇赦消息,那些头脑清醒的立刻就联想到,很显然此举激怒了杨庆那个奸臣,弄不好是要准备一举灭了桂王来杀鸡儆猴了。

    这是要真正开战了!

    明军基地可是在厦门,这时候还是二月,沿海依然在强劲的闽浙沿岸流控制下,从厦门南下用不了几天。

    至少在夏季到来前如此。

    夏季就换向北的季风流了,台湾海峡和珠江口以北沿海,基本上因为季节受两股相反的洋流控制,冬天自北向南的沿岸流,夏天西南季风推着暖流向北。至于海峡另一边倒是一直在黑潮支流的控制下,冬季因为海峡两边流向不同最终形成漩涡区,这就是台湾海峡不易横渡的原因。这个季节正是适合从北向南,以明军和南洋公司的海运能力借助洋流和东北风,可以在一个月里运输不少于十万大军进攻广州。

    事实上明军舰队后面也的确跟着大批的运兵船。

    就在各方舰队对峙于虎门外海的同时,这些从厦门而来的运兵船已经在大奚山放下一个旅的陆战队,并开始卸下各种物资当做前进基地。接下来只要舰队打开虎门炮台,这支全部燧发枪的陆战队就可以乘着潮水,从大奚山直冲珠江并完成登陆。在他们的威胁下,不仅仅是虎门炮台严阵以待,一个旅的桂军也以最快速度到达新安,并在新安城外准备抗登陆。而澳门的葡萄牙人也迅速组织起他们的民兵,在香山的桂军增援下展开布防。

    珠江口两岸战云笼罩。

    然而……

    广州百姓猜错了。

    “捐款?”

    广州桂王府,原本历史上的永历,现在的桂王朱由榔愕然道。

    “是的大王,他们说既然大王是大明藩王,就应该响应陛下号召一同为秦王西征出力,在江浙各省筹措那一千五百万两的时候,两广也得出一部分。”

    刚刚交涉回来的丁魁楚说道。

    “他们要多少?”

    永历立刻冷静了下来。

    很显然这是杨庆的报复,他还奇怪这个恶棍怎么那么轻易地在圣旨上行玺呢!原来早就憋着这个心思,这样看来不掏点是不行的,不掏钱的话杨庆肯定以这个借口发动战争,与这相比还是掏钱买平安更划算。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这时候桂军主力都在韶关,他实际上只有四万新军,三万在韶关的前线,广州一带只有一万,另外还有三万没完成新军化的旧军在潮州和程乡等地防侧翼。而这两地的肯定不可能撤回来,也就是说他只有一万新军守虎门,剩下就得看那些士绅能不能和他齐心协力了。但无论如何打是最不可取的,明军陆战队第一军和福建的三个民兵军可以迅速投入战场,双方实力差距明显,尽管广州此时人口逾百万,但哪怕桂王也知道贫民窟里那些工人是不会为工厂主而战的。

    最终结果很可能是虎门一破就基本没戏了。

    “两百万两。”

    丁魁楚小心翼翼地说。

    “两百万?!”

    朱由榔惊叫一声。

    “广东掏两百万,广西掏一百万。”

    丁魁楚小心翼翼地补充。

    “召集咨议局开会,这个逆贼欺人太甚,他真以为咱们怕他了,两百万?他怎么不去抢?”

    朱由榔恨恨地说。

    这个数字不可能接受,掏几万哪怕十几万两都可以接受,毕竟这时候杨庆明显被激怒,不拿出点钱是不可能把他安抚下来的。这一点朱由榔早有心理准备,撩拨了杨庆不可能指望一点代价不付出,但两百万还是太夸张了,这根本不可能,就算他同意广东士绅还不同意呢!

    杨庆的四民大会只是这家伙用来操纵民意的,但广东咨议局是真说了算的。

    那些士绅谁会掏这笔钱?

    他们的确都很有钱,这些年广州每年向欧洲出口的丝绸蔗糖瓷器不计其数,吸金能力丝毫不比北边各海关逊色,他们这里甚至优势更明显。毕竟这里原本就是搞海上贸易的,和仓促上马的江浙相比,这一带以海上贸易为核心的经济体系早就建立并运行了很多年,在制度上的一些禁锢解除后立刻就开始了爆发式增长。

    尤其是广彩瓷都已经开始接受欧洲人的订制,比如在瓷盘上描绘贵族纹章,就连欧洲王室的订单都经常收到。

    更别说这里还是糖业中心。

    还有遍布珠三角的无数桑园和西江源源不断带来的茶叶,东江上源源不断运来的铁矿石,佛山的铁器在南洋广受欢迎。而这些东西每年为广东士绅赚来无数金银,两百万两其实也就是前五的富豪之一的家产。

    但是……

    凭本事赚的钱凭什么给他啊!

    那些士绅的确不会在乎桂王,就像桂王不会在乎他们一样,双方只是一种利益的合作,前者需要桂王带着他们割据,后者需要士绅们帮助他割据一方。可杨庆要两百万,那就肯定要引起公愤了,桂王有个屁钱,他的王府还是过去的布政使司呢!他花的每一笔钱,都得咨议局的那些议员或者正式的名称乡贤们同意呢!这两百万真要出的话,最后只能由士绅们凑份子。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打镬甘!

第三二二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敬酒不吃吃罚酒!”

    郑彩冷笑着目送桂王使者的座船驶向岸边。

    新安县城在远处清晰可见。

    不过此时他与海岸之间,还横着六艘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和数十艘桂军水师的老式战船。

    前者是驻香港岛的。

    这座原本荒凉的海岛经过荷兰人一年多建设已经颇为繁荣,常住的东印度公司雇员逾千,至于受其雇佣和设立货栈交易的广东商人更多。每年大量商船到达这里,或补给北上或直接贸易,还有等候潮水乘潮前往广州城,广州海关在香港岛同样也有一个关税所,新安县也有一个巡检驻扎香港岛负责治安。在被明军暴打过一回之后,荷兰人在大明很老实,就像澳门犯罪的葡萄牙人被香山县令打板子一样,香港的荷兰人犯罪也会被新安县令打板子。

    不过这是小事。

    掏点银子就轻松解决了。

    而那些老式战船属于桂军,这时候南头寨所属的水师,基地就是屯门澳,但都是老式战船甚至还有排桨的蜈蚣船。

    至于桂军水师主力……

    那个在明军舰队北边,数以百计的巡洋舰,武装商船,老式炮舰,密密麻麻遮蔽了航道,一旦开战将顺流而下直冲明军舰队。而在明军舰队左后方,隐约可见几艘葡萄牙武装商船的帆影。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南洋水师这支舰队是被包围,被桂,荷,葡三家合伙包围在伶仃洋上。广州海防三门,虎门,澳门,崖门,再加上仅次于三门的屯门,这支南洋水师现在正好被其中三门夹在中间。

    当然,被一群哈士奇包围的老虎是不需要害怕的。

    郑彩脚下的可是战列舰。

    哪怕六十四炮三级舰那也是战列舰,那一尺多厚的橡木板,可不是武装商船的十二磅炮能撼动,同样三十二磅炮的炮弹也不是武装商船的薄木板能承受。

    “统制,涨潮了!”

    船舷旁一名军官看着海面说道。

    其他军官立刻全都将目光转向了郑彩,桂王的使者没有明确说拒绝出钱,他们只是说要奏明皇上,以广东地狭民贫,无法拿出如此巨额的银子所以请求减少到二十万两。当然,如果皇帝不同意,就是要求他们拿两百万,那时候广东百姓当竭尽全力以满足陛下要求,但如果陛下同意了,那么南京监国也就无权再要那么多……

    当然,这都是扯淡的。

    他们折腾一圈估计不到夏天是不会有结果的,到夏天明军从厦门南下就得冒着台风逆着季风流了。

    那就没法玩了。

    再说那也不是明军的风格。

    但至少从道理上,桂王的答复没有什么问题,他不归南京管,这种事情他又没看到皇帝的圣旨,只是南京监国的要求,那么他先问问皇帝是合理的,至少郑彩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直接揍他……

    “发信号给陆战队,准备登陆进攻新安。”

    郑彩说道。

    “藩王无外交权!”

    紧接着他补充了一句。

    那些军官们瞬间精神一振,这就完全合理合法了,藩王无外交权,葡萄牙人就算了,这个是得到允许居住澳门的,但荷兰人可不一样,桂王私通荷兰人,这往大了说是密谋造反之罪,既然如此打就没问题了。话说既然想打,总会找到理由的,实在找不到还可以自己创造,就算没有荷兰人也一样,更何况现在荷兰人都和桂军并肩作战了,这完全可以说是桂王意图谋反了。

    明军的旗语立刻发出,后面一艘通讯船立刻驶往大奚山。

    也就是大濠岛。

    这时候的名字就是大奚山,而那里休整了两天的陆战旅,已经重新登上数十艘运兵船,在东涌湾集结等待命令,已经开始涨潮的海水,在珠江口这种喇叭状海域,正在形成一道道被大大小小岛屿分割成的潮涌,向着虎门挤压过去。

    “准备战斗,战列线切过去,所有战舰集火荷兰人!”

    郑彩在旗舰上喊道。

    紧接着他身旁的鼓声敲响,与此同时信号兵挥动旗语,借着潮水推动所有战舰全部起锚,以两艘战列舰为前锋,由两列纵队迅速汇聚成一列纵队,在后面的潮水推动下直扑背对着南山半岛的敌舰。而远处列阵的桂军水师主力一片混乱地起锚,但此刻他们南下需要顶着潮涌,很显然不可能抢在前面,倒是后面的葡萄牙战舰同样开动,借着潮涌横切向屯门,试图切断明军运兵船的航线。而背靠南山半岛列阵的六艘荷兰武装商船和那些桂军战舰没有动,而是推出了他们的所有大炮,在它们后面的小南山上二十多门岸防炮昂起炮口。

    郑彩毫不在意地看着这座新建起来不足一年的炮台。

    他脚下的战舰继续靠近。

    在敞开的右舷炮门,一门门三十二磅或者说二十四斤短重炮迅速推出,所有大炮后面炮手全都拉着炮绳从炮门紧盯一艘艘荷兰武装商船严阵以待……

    明军的舰炮使用燧发机。

    也就是电影怒海争锋里那种,可靠性不如直接点火,但起伏不定的战舰上,直接点火的延时也很不好,燧发机就快得多,至于陆地上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直到拉火管发明前陆军火炮都是点火,而燧发机则多数用在海上。

    “两百丈!”

    头顶桅盘里举着六分仪的军官喊道。

    “继续!”

    郑彩淡然地说。

    战列线继续向前,不断拉近着与荷兰武装商船的距离,远处的桂军主力同样不断向前,顶着涨潮的海水拉近和他们的距离。对面那些战舰上和小南山炮台上,那些桂军和荷兰水手们同样紧张地看着南洋水师的战列舰。

    “一百丈!”

    观测的军官喊道。

    六分仪测距是需要计算的,这时候肯定没有一百丈了,实际上炮门后面的双方士兵,已经基本上可以互相看见了。

    “继续!”

    郑彩喊道。

    “咱们的吃水太深!”

    一名军官提醒他。

    “我会不知道这里的水深吗?”

    郑彩说道。

    的确,郑家的核心人物会不知道这里的水深吗?

    那名军官赶紧闭嘴。

    双方继续拉近距离,很快就已经向着互相看清面容发展了,但无论桂荷战舰还是岸防炮都没有开火,他们不敢给明军开战借口,但所有大炮也的确瞄准了明军战舰。

    转眼间相距已经不足两百米。

    “全部开火!”

    郑彩带着微笑说道。

    “全部开火!”

    他身旁军官趴在通话管上吼道。

    铜管迅速将他的声音传达到了下面两层火炮甲板上,就在顶层甲板火炮首先开火的瞬间,两层甲板上那些炮手相继拉动炮绳,随着一个个燧发机的落下,被燧石引燃的火药迅速点燃发射药,火焰和硝烟在这艘战列舰的右舷疯狂喷射。二十四斤重实心弹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飞越就连火枪都能打到的距离,精准地撞在一艘荷兰武装商船侧舷,商船的木板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炮弹,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窟窿在极短时间里让它看上去千疮百孔。凶猛的炮弹带着恍如炮弹的碎木横扫船舱的荷兰人,然后贯穿整个船舱又相继撞碎另一边的木板飞向另一边的海面……

    海面上一片惊叫。

    但炮声淹没了这些难以置信的惊叫。

    因为第二艘战列舰同样喷射火焰。

    作为它对手的荷兰武装商船,在同一刻也喷出火焰,双方的炮弹几乎同时打在对方侧舷,但一个是三十二磅一个是十二磅,一个是一尺多厚的橡木板另一个只是薄皮大馅。

    这是等级的压制。

    而且还是超越两个等级的压制。

    荷兰人的反击只是在明军战列舰的侧舷打出一个个弹痕,但自己却在眨眼间被打成筛子,贯穿整艘船的三十二磅炮弹不断从它另一边飞出,然后在海面炫耀般激起道道水柱,甚至还有的落在了那些桂军的老式战舰上打得一片混乱。但荷兰人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因为就在这两艘战列舰后面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巡洋舰。

    二十四磅炮怎么了?

    二十四磅炮就可以被无视吗?话说欧洲这个时代的战列舰上,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四磅,排着战列线的一艘艘巡洋舰在潮水推动下鱼贯而前,不断向着右舷喷射火焰。一枚枚二十四磅,十二磅,甚至六磅炮弹呼啸着划过海面,轻松撞碎荷兰人的武装商船那单薄的木板,用散弹一样的碎木把船舱打得死尸枕籍。而就在同时以那两艘战列舰为首的整个舰队也在完成一个向外的转向,逐渐开始横在逼近的桂军主力前方,一门门三十二磅炮的炮口瞄准了后者。

    桂军水师毫不犹豫地转向。

    这没法打!

    他们的巡洋舰实力并不比荷兰人的武装商船更强,最多木板稍微厚一点点,结果肯定还是被秒杀,更何况南洋水师还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

    继续前进等于自杀。

    而就在同时,远处的一艘艘运兵船开动,同样是战列线,所有炮门打开,一门门十二磅炮指向那几艘葡萄牙武装商船。

    后者同样毫不犹豫地掉头……

第三二三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六艘荷兰武装商船没有一艘撑过这一轮狂轰……

    它们也不可能撑过。

    本身就是等级的全面压制,面对战列舰和巡洋舰,这些本质上只有对付海盗和兼职海盗能力的武装商船能做什么?它们最大只有十二磅炮,绝大多数还得九磅和六磅,别说战列舰的一尺多厚橡木,就是巡洋舰的木板都不是它们能撼动。

    但三十二磅和二十四磅炮对它们可是真正毁灭性的。

    尤其还这么近。

    把英国最新的海上君主号一级舰拉来,都扛不住两百米距离的三十二磅炮弹啊!

    六艘荷兰武装商船转眼间全部被摧毁在小南山下,剩下的三十几艘桂军的老式战船寂若寒蝉,不过南洋水师的战舰也没攻击它们。轰击荷兰人只不过是杀鸡儆猴,就是用这些倒霉的家伙来展示实力,震慑桂军和葡萄牙人,后者和荷兰人本来就是不是一伙,甚至可以说敌对的。郑彩当然不会不清楚这三家间的关系,他打沉荷兰人的武装商船,澳门的葡萄牙人说不定会欢呼的。

    很显然他的策略正确。

    他的实力和只打荷兰人的区别对待让葡萄牙人做出选择。

    而随着那几艘葡萄牙武装商船的不战而逃,运载陆战队的运兵船乘潮而至,视若无睹般无视近在咫尺的一艘艘桂军战舰,然后直奔后海湾的码头。有几艘桂军战舰还想上前,留下来警戒他们的十艘巡洋舰上炮弹立刻飞出,在它们前方海面打出一道道水柱,这些桂军战舰立刻全都清醒了。

    然后就是交涉了。

    “广东是不是大明的国土?”

    郑彩义正言辞地对一名前来交涉的桂军水师将领说道。

    “是,但我们是桂藩的!”

    后者说道。

    他俩其实是老相识。

    话说桂军水师无非就是过去的广东水师改编而来,他们和郑家那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估计拜把子的都有的是。

    “桂藩怎么了?桂藩也是大明皇帝之臣,桂藩封地也是大明疆土,桂藩封地就是另一个日月了?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大明海军!大明疆域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倒是要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人臣无外交,知不知道藩王私通外国意味着什么?不但私通外国,还拉来荷兰人一同意图对抗王师,你们这是造反,这个性质很严重,要诛九族的!”

    郑彩情绪激动地说。

    那水师将领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装逼。

    “我念在都是老相识,这次给你们一个机会,但广州城我们是必须要去的,我们要去问问桂王,他何故谋反?”

    郑彩接着说道。

    “羽公兄,两百万真太多了!”

    那将领很坦诚地说道。

    两百万真不少,大明朝在万历中期商税最高时候,一年才四百八十万两,这是包括了盐税的,而万历初期整个商税加起来才两百多万,广东士绅这些年的确发大财,可让他们掏这样一笔巨款也很难。毕竟这里其实是他们说了算,哪怕桂王和一些头脑清醒的会同意,咨议局那些守财奴们还不一定都有这觉悟呢!

    “这样啊,这样咱们就需要好好谈一谈了,信国公为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郑彩立刻换上笑容说道。

    然后他带着这家伙进船舱里谈干货去了,而这时候第一艘运兵船已经靠上了码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员走出船舱,甚至就连大炮都从船上放下。无论桂军水师还是炮台上的守军都没敢动,但新安县城的大门已经紧闭,增援而来的桂军一个旅在城墙上展开布防,另外部分桂军在大南山布防。这样陆战队就算登陆也最多只是被限制在海滩,只要他们过不了新安县城也就是南头古城,那么这场登陆就毫无意义,而无论明军想做什么,只要不破虎门就都没意义。

    就在陆战队全部登陆,并且在岸边建立起营地时候,那名水师将领带着一名南洋水师的参谋返回自己的座舰,然后乘着潮水直奔虎门……

    四个小时后。

    “本王绝无谋反之心!”

    朱由榔没好气地说道。

    这纯粹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借口没法用了,那就再找一个,总有一个可以拿来用的。

    “但大王未得朝廷允许,就私自交结荷兰人,并允许他们居住香港,这也是事实,大明祖制,藩王无外交之权,这藩王私通外国,那在哪一朝也是大罪啊!尤其是您这还引外国人对抗王师,这就已经可以视同谋反了!”

    南洋水师参谋林彬说道。

    “那是之前本王不知信国公为大明忠臣,误听谗言闭境自守,与圣驾不通音讯期间所为,本王自会向陛下另行奏明!至于荷兰战船在屯门与你们的交战,那个是他们自己所为,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朱由榔说道。

    “但大王谋反嫌疑已成,而大明谋反案皆归锦衣卫,纵然大王情况特殊暂时不必下诏狱,锦衣卫也必须派人来封闭王府,对此案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在调查清楚之前,大王必须禁足府内,另外锦衣卫及随行兵马需通过虎门至广州,大王的护卫至今阻挡于虎门,禁止王师通过是何道理?纵然大王乃藩王,也无权阻挡朝廷军队在封地的行动,阻挡朝廷军队亦等同于谋反,再这样下去,大王无论如何辩解恐怕也改变不了谋反之罪了!”

    林彬说道。

    “林参谋,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丁魁楚怒斥道。

    “呃,鄙人只是阐明事实,丁公也是做过朝廷重臣的,鄙人倒想请丁公赐教,这藩王私通外国,以护卫之军抗拒王师,这依大明律是不是该算谋反了?难道桂王欲为成祖?”

    林彬说道。

    “简直胡言乱语!”

    丁魁楚怒道。

    “丁公是以大明律为胡言乱语?”

    林彬说道。

    桂王阴沉着脸揉着额头。

    的确,杨庆要是死咬着他私通外国,以护卫抗拒王师,这两条是可以说他谋反的,人臣无外交,藩王私通外国就是过去平常时候,也是可以用谋反罪名拿下的。实际上那些陷害藩王的,经常用这样的罪名,更何况他以护卫之军阻挡王师,这同样也可以视同谋反了。无论伶仃洋上的明军是干什么的,作为大明事实上的朝廷军队,想要到藩王的封地,那么藩王的任何阻拦行为,都可以扣上谋反帽子的。

    可要放明军过虎门……

    那他还玩个屁,人家直接就进广州了!

    无论如何不能放明军过虎门。

    明军被挡在虎门以外他可以继续扯皮,但进虎门他就没有讨价还价资格了。

    “林参谋,废话不要再多说,现在你就与本王去咨议局,若咨议局的乡贤们同意,本王就为秦王西征掏这两百万,若咨议局不同意,本王就是想掏也没这能力!”

    他很干脆地说。

    “那就有劳大王了!”

    林彬笑着说。

    紧接着他们一起出了门,登上了桂王的四轮马车,还没等出门一辆马车就停下,一个鬼佬从车里走出来直接走到他们车前。

    “莫勒先生,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

    朱由榔阻止他开口说道。

    “殿下……”

    那鬼佬还没等说完,两名侍卫就把他推到一边,紧接着朱由榔的马车驶出王府,沿着石板铺着的街道直奔并不算远的咨议局。旁边不时有衣衫褴褛的小孩冲出,举着破碗伸着手扑向这辆华丽的马车,但两旁护卫的骑兵立刻用鞭子抽开。不只是桂王的这辆马车,所有那些行驶在街道上的马车轿子甚至衣着得体的步行者,都会遭到同样的追赶。

    桂王很不耐烦地拿起一个装满铜钱的盒子,直接向着窗外撒去,那些小孩欢呼着一拥而上。

    然后马车加快速度。

    旁边身穿丝绸的步行者掩着鼻子从那些小孩身旁走过,而充当这一幕背景的是一座座正在兴建中的新式砖楼,其中不乏欧洲风格的,鳞次栉比的建筑前,各式各样的招牌林立,开着门的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装饰着繁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林参谋感慨地说。

    “说的就像南京城里没有乞丐一样!”

    丁魁楚鄙夷地说。

    “至少我们没让这些小孩为了糊口不得不乞讨,或者充当牛马,话说他俩拉着的这车炭得两百斤吧?”

    林彬说道。

    说话间他看着路边,两个最多也就十一二的小孩,正一个推一个拉让一辆炭车在街道上缓慢向前,明显营养不良的他们又黑又瘦,明显超出负荷的劳动量,让两人就像奋力推动粪球的圣甲虫,事实上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他们也的确就像圣甲虫一样卑微。

    “至少他们可以自食其力,我桂藩的土地上不养懒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们至少可以补贴家用!”

    丁魁楚说道。

    林彬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双方在原则上存在本质差异,广州可没有南京已经推行开的强制义务教育制度,这里也不会有南京城两县已经完成普及,正在向整个应天府扩展的免费小学。

第三二四章 阁下欲谋反乎?

    广东咨议局。

    这座祠堂式建筑人声鼎沸。

    “二十万,最多二十万!”

    “你们凭什么找我们要钱!”

    ……

    那些各地推选的乡贤们可以说群情激愤,一个个挥舞手臂,朝着被围在中间的林彬吼叫着。

    这可是真正的乡贤。

    两广的选举方式很简单,就是以县为单位,每个县拥有田产超过五百亩的成年男人作为选民,每年在县城开一次会通常根据自己情况选部分组成咨议局,这些人就叫乡贤。县咨议局根据人口数量,其实是交税的人口数量确定推选一个或者几个乡贤代表到广州组成省咨议局,至于州府一级没有,毕竟一个州府也没几个县,就是广州的省咨议局和各县咨议局。只不过人口少的乡贤代表名额少,人口多的如广州周围这些县名额多,整个广州咨议局由三百多乡贤代表组成。

    他们是常驻广州的,担任乡贤代表期间,除非咨议局开会同意,否则就是犯了罪也不能抓。

    权力极大。

    基本上能管的都管,话说那些县令知州乃至知府,统统得看他们脸色过日子,经常被拎到咨议局围攻一顿然后卑躬屈膝地离开。话说真就跟师爷见了黄四郎一样,因为地方以捕盗为名的民团就是归咨议局指挥,没有咨议局的命令,地方官员是调动不了民团的,但咨议局有命令,民团是真敢把县令被遇土匪的。

    广东这地方本来就是天高皇帝远士绅宗族掌握控制权。

    以前还有个遮羞布。

    但咨议局成立让遮羞布彻底抛弃。

    这是真正代表士绅利益的。

    反正那些工人,佃户,小商贩甚至自耕农,富农,乃至小地主,统统都没有发言权,要想有资格说话首先你得是个选民,要想成为选民首先你得有五百亩良田。没有五百亩良田的就等着听话就行,同样要是家里良田因为意外低于这个数字了,那么这个选民资格也就没了。

    要不江浙士绅都眼巴巴看着两广在那里羡慕嫉妒恨呢!

    这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这才是他们要的民主民权,但可惜他们只有四民大会!只有那些贩夫走卒充斥庙堂的冷酷现实,话说江浙士绅看看两广咨议局,再看看四民大会堂的铜顶,那真如骨鲠在喉一样。

    不过因为海外贸易的发达,其中绝大多数乡贤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新兴资本家,纺织厂,铁厂,制糖,瓷业统统都是最受追捧的,至于田产很容易解决,话说那些富商和工厂主谁还不买上一堆田产啊!尤其是那些纺织厂主和制糖厂主通常都是原本的超级大地主,他们再高价出售部分田产给那些有钱但没地的,像那些拥有几千上万亩的都这么干,然后他们由共同组成政治集团。倒是穷秀才们在这里其实并没太大发言权,毕竟穷秀才能有五百亩地就不穷了,两广的功名特权只剩下了免税,但那些没有功名的新兴工商业资本家对此不满,正在咨议局强烈要求取消。

    但大地主们通常都有功名,他们又反对取消这项特权,虽然免的只是土地税。

    总之内部也很乱。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致对外。

    尤其是在这种钱的问题上,对于想从自己手中抢钱的,无论大地主还是新兴资本家都立刻变疯狗。

    “诸位,两百万是根基各省历年税收比例计算出来的,大明除北直隶和秦藩,还有事实上人口极少的山东和河南以外,剩余各布政使根据历年税收比例分摊这笔费用。广东的两百万是一个很合理的数字,不仅仅是广东两百万,四川同样也是两百万,而广西一百万,至于另外一千万则由监国辖区各省承担。”

    林彬淡然地说道。

    “你们是买国债,我们是捐款,这能一样吗?”

    一个乡贤代表喊道。

    “那么你们也想买国债吗?”

    林彬说道。

    乡贤们瞬间冷静下来。

    “你们当然可以买国债,但是,首先国债授权帝国银行专营,也就是说你们想买国债,那么帝国银行就必须开到广东各地才行。同样广东境内发钞权归帝国银行,帝国银行拥有黄金和白银专营权,广东的货币同样必须改为龙元铸币,那么你们愿意接受这些吗?”

    林彬笑咪咪地说道。

    乡贤们开始交头接耳了。

    帝国银行他们当然清楚,事实上两广也有龙元银币,甚至还有纸币的流通,这一点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双方贸易也是不断,哪怕走私那也一样是贸易,但把帝国银行引入就很难说会怎样了。这家银行拥有大明范围的黄金白银专营权和独家发钞权,这个范围包括所有割据实力,张献忠和李自成那里其实都有,但两广因为之前属于敌对所以没有,现在敌对关系解除就不一样了。而大明境内根据杨庆定的法律,龙元的金银铜三种硬币是法定货币,而且帝国银行对大明境内所有银行钱庄有监管权,后者必须遵守帝国银行制定的很多规则。

    否则就是违规。

    然后钱庄就会被取消经营权。

    一旦帝国银行进入广东,那么以后除非藏在自己家里的,其他淘金淘出来的也好,外贸获得也罢,总之银锭不能直接用于交易了。哪怕存在各处钱庄的,也必须先用金银去帝国银行换纸币或者硬币,再用于市面上的流通。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过程,哪怕监国控制区也没真正实现。

    就是南京也有还在用银锭的。

    毕竟这种事情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真得一刀切。

    但帝国银行要来广东的话……

    “另外,为了能够保障国债的安全交易,锦衣卫将重建广东各机构。”

    林彬说道。

    这就妥妥地引狼入室了。

    帝国银行肯定将强制性对广东境内所有钱庄进行监管,首先这些钱庄的存银不能再用于交易,必须先去帝国银行兑换成硬币或者纸币,敢于违反的会由锦衣卫解决。

    桂藩不能反抗。

    反抗就等于公然造反。

    理论上这的确没有损失,因为银子兑换的还是金银币,但事实上帝国银行将逐渐控制广东经济,因为这个庞然大物还会扩张。它会像伸着爪子的章鱼一样,向着广东经济的各行各业渗透,它会投资,它会扶植自己的体系,它会形成自己圈子。广东士绅再有钱,也无法对抗一个至少拥有两千万金银储备,和一个比广东大得多的经济体做后盾的庞然大物。

    接受帝国银行就是引狼入室。

    “若你们不愿意,那国债也就没法在广东出售了!”

    林彬说道。

    那样也就只是捐款了。

    “若你们不捐款,那我们就要与桂王讨论一下他的谋反问题,还有朝廷的大军也将强行进入虎门。”

    他紧接着说道。

    然后剩下的就不必说了。

    朝廷大军都进来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之前蛊惑桂王闭境自守对抗朝廷的那些奸臣,是不是该把家抄一抄啊?这个数量应该不少吧?估计抄一抄两百万也有了!还有你们这广东咨议局为什么不一样?得改成四民大会才对,你们这是和朝廷对着干,还有广东海关得归朝廷,还有广东也得推行新的科举……

    然后广东就变天了。

    “你们说进虎门就进虎门?”

    一个乡贤义愤填膺地说道。

    “阁下欲谋反乎?”

    林彬森然说道。

    “广东乃大明之地,大明之军队为何不能进?敢阻挡大明军队行动者以谋反论,那么我再问一句,阁下欲谋反乎?”

    他紧接着说道。

    你敢不让进就是谋反,既然你是谋反,那么就别怪我们揍你了,反正舰队就堵在虎门,一个旅的陆战队已经登陆新安。估计这时候赣州都统司但两个军也已经开始南下,而厦门还有三个陆战旅集结待命,明军将投入至少三个军近七万人进攻广东。而福建境内三个民兵军随时可以集结起来加入战场,这还不算江西和浙江两省的民兵军动员后。

    明军的现役实力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民兵预备役系统,这个一旦真正进入战争状态,那就不是十几个军,而是最多半年,突然膨胀到的百万大军。

    新安城外的确就一个旅。

    然后最多十天后,这一个旅就会变成一个军。

    明军的通讯船是小型纵帆船,哪怕这个季节风向潮流都不利,从广东返回厦门也不会超过五天。而在厦门装船后,顺风顺流的运兵船同样可以在不超过五天,把陆战队第一军全军运输过来。而陆战队第一军可是拥有重型臼炮旅的,那些轰开热兰遮城的四十斤臼炮,会让虎门守军感受当初荷兰人的噩梦。

    话说这时候虎门还没修棱堡呢!

    老式的围墙和露炮台如何扛从天而降的四十斤开花弹?同样只要虎门被打开,那么广州城里这些耆老乡贤豪门富商们,就是下一个感受其威力的。

    “诸位,我觉得你们应该冷静一下!”

    林彬笑着说。

    咨议局三百多乡贤一片沉寂。

第三二五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冷静?

    真要冷静下来可不容易。

    说到底广东士绅们并不真得就没有选择,两广这些年花巨资养着包括五万新军在内十万大军,不就是为了在需要时候保护他们吗?

    话说新军军饷可比明军还高。

    尽管绝大多数新军都在前线的确撤不回来,但广州的两个旅已经全部赶往新安增援,虎门还有相当于一个旅的守备队,总数加起来一万多算得上精锐的新军。而且各地民团也在赶去增援,尽管民团实际上是用于镇压地方贫民反抗的,但算起来也不比皇庄的民兵差,东江沿线及广州本地加起来也是数万民团。

    真要打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当然,不能明着打,至少不能以桂藩军队的身份打。

    这是掰手腕。

    不能真正演变成战争。

    所以……

    “荷兰人?”

    海军陆战队第一军副统制马信举着望远镜疑惑地看着远处。

    他们依然在登陆点。

    在他们左前方六里外,是桂军在大南山的阵地,那里有一个营和一队炮兵在山上布防,而他们的右前方十几里外就是新安县城,从他们脚下的海滩开始一条小路穿过荒草树林和农田直通那里。此刻一支不少于一个旅的敌军正列阵而来,但这些人并不是桂军的服装旗号,他们打着的是荷兰人的三色旗……

    好吧,这是换马甲的。

    广东咨议局的乡贤们总得知道双方战斗力是不是有差距,然后再做出选择是引入帝国银行还是直接掏钱。

    但又不能真搞成战争,真搞成战争他们肯定输。

    这一点他们很清楚。

    双方的总体实力根本不对等,他们也清楚这边真打起来,那些张献忠这些盟友是不会帮忙的,就算想帮忙也没用,杨庆要打广州根本不需要动用其他战线的兵力,光福建的陆战队第一军就够了。

    不够还有三个民兵军。

    但如果他们能证实新军的战斗力并不比明军差,真要开战就算杨庆能赢也得付出惨重代价,那么双方就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了。说到底就两百万而已,杨庆不可能为这点钱死伤几万明军,那样光抚恤金就得一笔巨款。当然,就为了两百万,广东士绅也不愿意冒被灭门的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方打擂台各自展示一下势力看谁更强。

    一场小规模战斗。

    既然这样那就再把荷兰人拉出来背锅了,一个旅的桂军换上广州那些制衣厂连夜赶制的荷兰军服,穿着半身甲,打着荷兰人的旗号主动反击……

    “这是咱们玩剩下的啊!”

    马信身旁陆战一旅旅长说道。

    桂军依旧严格按照莫里斯方阵作战,他们本来也是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训练出来的,就像明军山地军和陆战队其他各旅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十列纵深另一个是六列,一个以回转射为主一个以齐射为主。但都是一个个长矛方阵和火枪方阵交错,少量骑兵在两翼,三磅野战炮在前,举着斧枪的一个个军官在阵前,预备队在后,预备队与一线之间是指挥旗。此刻绵延的整个阵型伴着鼓声号声,在海岸茂密的荒草间不断向前。

    而马信两人身后,陆战一旅同样列阵完成。

    这是真正的线列步兵。

    三列纵队的明军燧发枪兵不再配备长矛手,他们的野战炮同样也列在在阵前,一小队骑兵护侧翼,背后的海滩上是臼炮,四个营的四千燧发枪手默默检查着自己的武器。

    当然,这是对面能看到的。

    对面看不到的还有炮兵前面的散兵坑,里面线膛枪猎兵正瞄准不断靠近的……

    呃,荷兰军。

    不管他们真实身份是谁,他们现在就是荷兰军,哪怕香港岛上的荷兰人总数不足这支军队四分之一,他们也必须是荷兰军。旁边大南山上的桂军已经跑来说了,这支军队与他们无关,是荷兰人因为那些商船被打沉采取的报复措施。毕竟荷兰人死了好几百呢,而且还毁了六艘武装商船,采取些报复措施也很正常,而他们作为桂藩护卫军,在暂时没得到桂王命令前,不方便配合陆战队的战斗。

    总之这是荷兰军和陆战队之间的战斗。

    这个与桂王无关。

    “开炮!”

    马信说道。

    阵前的野战炮骤然喷出火焰。

    陆战队不同于需要长途野外行军的陆军,只是用于短途突击的他们旅属火炮更高一档次,实际上全是十二磅野战炮,营属是六磅。全旅十二门十二磅或者说九斤炮,四个步兵营属十六门六磅或者说四斤半炮,第一轮齐射的二十八枚实心弹呼啸飞出,眨眼间落在“荷兰军”阵型中。

    一枚九斤炮弹准确命中。

    威力巨大的实心弹瞬间打出一片血肉飞溅。

    十列纵队完全被贯穿。

    几乎同时“荷兰军”两翼骑兵出击。

    但就在同时臼炮开花弹拖着小尾巴从明军背后升起,在“荷兰军”骑兵中炸开,不过造成的杀伤不大,毕竟二十斤臼炮威力有限。更何况没有什么精度可言,绝大多数都落在骑兵附近,只是给这些数量并不多的骑兵制造点混乱而已。

    野战炮继续开火。

    “荷兰军”的炮兵在两翼架设,并且开始向明军还击。

    但他们的三磅炮威力不足,单纯铸造的大炮精度更差,他们的还击效率很低,至少和明军没法比,有击中明军的也因为威力弱,造成的杀伤有限,不像九斤炮弹那样一下子打穿十列纵队。不过很快“荷兰军”骑兵的突击就迫使明军野战炮转换了目标,然后换上霰弹轰击这些骑兵。

    后者的损失陡然增加,但他们依然英勇地继续冲向炮兵,他们必须保证这些大炮不把步兵轰溃,在他们的掩护下“荷兰军”步兵不断向前。

    “步兵前进!”

    马信说道。

    前进的命令立刻发出。

    一个个三列纵队的明军步兵哨伴着鼓声整齐向前,很快他们越过了即将被“荷兰军”步兵用火绳枪攒射的炮兵,而同样残余的百十名“荷兰军”骑兵也匆忙撤离,两军步兵开始面对面列阵而前进入火枪射程。但双方都没有开火,而是继续伴着鼓声向前,与此同时臼炮的开花弹也开始在“荷兰军”中落下,但后者依旧没乱,在臼炮炮弹爆炸的硝烟中,扛着长矛和火绳枪的“荷兰军”默默前进。

    这就很令人意外了,换八旗汉军这时候已经该逃跑了,不得不说这些士兵对得起他们的军饷。

    然后明军散兵开火。

    精准的线膛枪子弹立刻打在那些扛着斧枪的军官身上,哪怕后者都穿四分之三甲也没用。

    “荷兰军”的军官们纷纷到下。

    但替补也紧接着顶替他们的角色。

    完成一轮射击的明军散兵迅速爬出散兵坑,他们背后“荷兰军”的火绳枪手射击开始,散兵们躬着腰在头顶呼啸而过的子弹中狂奔向后,很快跑进了步兵线列间的空隙。但“荷兰军”的射击没有停止,减慢了速度的他们开始回转射,十列纵深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火力持续性,一轮轮子弹不断飞向前进的明军步兵。

    但后者依旧没有还击。

    尽管明军士兵也开始不断有人倒下,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节奏,伴着鼓声的他们机械般向前。

    “荷兰军”停止前进但回转射继续。

    明军步兵依然没有停下,在继续不断拉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他们从二十丈开始,恍如移动的墙壁般,一丈丈不断拉近距离,哪怕身边的同伴不断倒下,其他人也无视这一幕,继续保持着队形,跟随着鼓声机械向前。

    很快距离不足八丈。

    “立定!”

    军官们的吼声在枪声中响起。

    所有士兵全部立定。

    “瞄准!”

    军官的吼声响起。

    所有三列纵队的火枪手全部举起了他们手中的燧发枪,而他们对面还在使用回转射的“荷兰军”士兵,面对着密密麻麻指向自己的枪口,手忙脚乱地拼命装填弹药,然而……

    “开火!”

    二十多米外的吼声响起。

    所有枪口骤然喷出火焰。

    正在装弹中的“荷兰军”士兵在瞬间就塌了,高达百分之四十的命中率让前面的“荷兰军”士兵几乎眨眼间全部倒下,整个阵型就那么壮观地塌陷下去。但这只是开始,还没等“荷兰军”从一片混乱中清醒,仅仅不足二十秒后,依然弥漫在明军线列前方的硝烟中密密麻麻的火焰开始喷射,然后更多的“荷兰军”士兵在呼啸而至的子弹中倒下……

    然后是海啸般的喊杀声。

    然后这支“荷兰军”几乎毫无悬念地崩溃了。

    “随便追一下就行了!”

    马信很是满意地看着大获全胜的战场说道。

    “这些家伙也不错了,表现不比真的荷兰军差。”

    他紧接着说道。

    的确,明军也是付出了一定伤亡的,在他们面前的战场上,同样躺着上百具明军的尸体和不少于同样数字的伤兵,对手的十列回转射也不是可以无视的,为了能拉近到八丈的开火距离,明军是要伴着死亡前进的。

第三二六章 人民的大救星

    新安之战的结果,瞬间就让广东咨议局的乡贤们冷静下来。

    一个新军旅一战被击溃啊!

    明军陆战一旅伤亡两百,实际阵亡九十,受伤一百二十。

    战场上伪装荷兰军的桂军一个新军旅遗尸五百,因伤被俘六百,在溃逃中投降五百,实际损失一千六,已经超过他们一个旅的三分之一。这还是明军没有持续追击,如果真得追杀下去,估计这个旅得损失过半,但这样也丢弃了所有火炮和大量的武器弹药之类……

    话说这是新军啊!

    这是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训练,甚至还有大量欧洲军官指挥的啊!

    武器也是苏尔式火绳枪。

    还有三磅炮,半身板甲和四分之三甲,全都是欧洲同一水平的,战术也是欧洲主流战术,可以说拿到这个时代的欧洲,这个旅也不落伍,结果让人家两轮齐射打崩了。

    “诸位,你们选哪一项?”

    林彬得意地说。

    “我们的士兵可等不及了,他们可是很想来广州逛一逛。”

    他补充道。

    那些乡贤们全都阴沉着脸。

    “还有,我们在战斗中俘虏了数百敌军士兵,根据他们的供述,他们其实是桂藩护卫军,他们也不知道为何会让他们换上荷兰人的衣服,而且这个命令是咨议局发出的,他们的衣服也是在广州制作的。当然,不排除他们畏罪胡乱咬人,但既然他们这么说了,那锦衣卫还是得查的,我想应该不会真是桂王和诸位乡贤指使吧?”

    林彬说道。

    乡贤们继续阴沉着脸。

    对这一点他们早有觉悟,但这只是件小事,只要答复杨庆满意了,那么就是这些人胡乱咬他们的。

    “帝国银行可以进广东!”

    一名乡贤打破沉寂说道。

    其他乡贤没有说话,这是在他们看来唯一选择,毕竟捐款就是白白掏钱,买国债还能以后收回,只是付出了长远的损失,但指望这些乡贤考虑长远还是不太现实的,他们更看重目前口袋里的银子。

    “这可不够!”

    林彬说道。

    “你们别贪得无厌!”

    那乡贤激动地说道。

    “诸位,我们从不贪得无厌,我们只是更认真面对现实,现实是为了帮助桂藩纠正错误,我们出动了整个南洋水师,一个旅的陆战队,耗费了无数的物资,还死伤那么多士兵,这个总不能白干吧?我们又不是桂藩的人,我们来帮你们做了这么多,难道你们不该感谢一下吗?比如支付我们此次行动的费用,其实也没多少,有一百万两差不多就够了,不过你们最好快一点,否则我们耽误的时间越久花的军费也越多。”

    林彬说道。

    那些乡贤们一下子炸了窝。

    你们上门欺负我们,最后还得我们掏钱负责军费,欺负人没有这么欺负的!

    “林参谋欺我广东无人否?”

    那乡贤怒喝道。

    “对,你们别得寸进尺,谁怕谁呀!”

    “你们这是恃强凌弱!”

    ……

    那些乡贤们气势汹汹地吼叫着。

    “诸位,或许我们应该把被俘的那些士兵送往南京,让锦衣卫仔细调查一下,若是这广东有人谋反,那么朝廷就得调动大军前来镇压了。虽然我大明军队此时仍然担负光复北都的重任,但想来调三两个军进入广东镇压叛乱还是可以的,那么诸位觉得怎么样?那时候倒是不需要诸位掏军费了。”

    林彬说道。

    乡贤们立刻冷静下来,那时候的确不用掏军费了,但他们得交自己的脑袋了,一个旅对一个旅惨败,也就是说他们在韶关的三万新军肯定打不过对面明军两个军。

    这是最现实的。

    林彬说的没错,他们只是更认真面对现实,如果没有这一战或许两百万就打发他们了,但有了这一战的结果他们就有资格要三百万了。说到底扯别的都没用,战场上的战绩是最清楚明白的,胜利者有权涨价,失败者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就几千士兵哪里花得一百万?”

    一名乡贤底气不足地说。

    “阁下是怀疑我们的诚信吗?或者请阁下去军营仔细核对一下?”

    林彬说道。

    那乡贤赶紧闭嘴。

    估计他也知道,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看来这个问题诸位都已经不再有意见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讨论一下关税的问题,广州海关乃是朝廷设立的海关,桂藩作为藩王无权单独设立海关,所以广州海关要么归朝廷接管要么关闭。”

    林彬说道。

    对于这一点那些乡贤情绪稳定。

    现在就是林彬提出条件,他们是不是接受得另说,不过海关问题他们也有思想准备,广州海关的税收实际上是落入桂王和左梦庚等人口袋。对于士绅来说没有直接损失,他们的商船该交税一样交税,区别只是桂王养军的资金骤减,有可能增税转嫁给他们。但接下来那些旧军得裁撤,桂藩最多保留十个护卫,裁撤那些旧军后会省下大笔军费,所以桂王的军费应该能应付了。

    总得来说有损失但不是说大到不能接受。

    “还有,广东水师撤销,桂藩护卫无水师,广东沿海防御将由南洋水师接管,原广东水师的战舰和官兵交由南洋水师处置,南洋水师将于香港岛设立基地。广东商人于南洋开辟之河仙殖民地,将纳入桂藩封地,但作为大明领土对所有大明商人开放,南洋水师将在河仙设立补给站。韶关等陆路关卡及广东沿海所有港口皆对监国辖区商旅开放,监国辖区各省商旅在广东自由通行经商开矿及购置各类产业……”

    林彬一项项不断列出。

    根据这些要求,桂藩交出沿海防御权,但保留陆上防御权,明军承诺没有圣旨不会进入桂藩……

    当然,只是承诺而已。

    如果桂藩谋反,或者桂藩内部发生动荡,遭遇外敌入侵,这些情况发生后明军是不需要圣旨,直接就可以根据大都督府的命令进入桂藩。桂藩的地方官员自己任命,自己境内收税执法,但经济上和北方恢复为一个整体,不仅仅是帝国银行,南洋公司这些都可以进广东。只有原本南洋公司垄断的一些业务,桂藩可以继续按照过去的,毕竟这涉及到广东士绅的核心利益,要断他们的海上贸易权,他们是真敢拼死一战的,但他们只能向南不准向北越台湾海峡……

    总之经济上统一,但政治上自己管自己,军事上只有自卫权。

    应该说杨庆还是够宽大了。

    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以武力解决两广,事实上他对内部这些割据势力都尽量避免大规模战争,他这一轮行动的目的就是逼迫两广接受经济上的一体化,然后慢慢以尽可能温和的方式解决。

    这并不难。

    在两广开报纸演白毛女等等,总之以各种形式进行宣传,首先让那些底层工人心里长草,明白他们和士绅之间的对立关系。然后他来投资一些技术性高的企业,并且对自己的雇员按照南京的标准提高待遇,以最直接方式宣传他的好处。贫民窟里面那些工人又不傻,一边是让他们干十八小时还未必挣出饭钱的黑心资本家,一边是杨庆那些阳光灿烂的产业,再没事看看白毛女之类戏曲,看看报纸上的各种宣传。

    他们会选择谁?

    他们更欢迎谁?

    然后信国公的伟大形象基本上就可以在两广深入人心了,而那些乡贤们则成为被唾弃的对象,当人心被以这种形式彻底拉走后,两广士绅统治的基础也就被蛀空。

    再想解决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纸诏书而已。

    直接下旨桂王移藩就行。

    但现在肯定不行,因为信息上的封闭性,这里的人对北方情况所知了了,就算知道的也是那些士绅灌输给他们的,这一点很正常,这个时代民间信息之闭塞是现代无法想象的。同样信息闭塞使得广东军民对明军视为入侵者,所以他们才肯战斗,如果视为解放者呢?就像新安的战斗,这一次桂军可以和陆战队持续对射,如果经过了几年深入的宣传呢?恐怕别说是对射了,早就调转枪口一起杀向广州解放受苦受难的乡亲了。

    而广州以外也是如此。

    广东乡村宗族势力是多么强这个就不用说了。

    那族长就是天。

    因为语言问题,杨庆也不可能派锦衣卫悄悄宣传,说句夸张点的,不是一个村都不一定能够互相明明白白地交流。在北方他能够顺利宣传是因为有那些卫所改编的皇庄,但广东除非武力打下,否则他是不可能建立皇庄体系。那么他就需要经济渗透先把帝国银行开到各个县,然后以投资工商业形式吸纳当地人,简单点说就是先扶植播种队。

    再由这些人在本地宣传。

    总之就是从城市到农村,从工厂到田间,让所有贫苦的工人农民都知道北方出了个人民的大救星。

    然后……

    哪天有勇于反抗的出现,明军直接以桂藩乱为借口进入,然后以桂王失职为理由移藩扔去开荒,在各地喜迎王师的欢呼中强行接管就行。

第三二七章 有请下一位受害者

    半个月后。

    “这就可以了!”

    杨庆满意地看着厦门发来的报告。

    广东咨议局在开了整整五天的会或者说吵了整整五天后,最终选择了全盘接受他的要求。广州海关移交总税务司,水师移交南洋水师,广东钱庄业纳入帝国银行监管,帝国银行进入广东,广东士绅承购两百万元的秦王西征特别国债……

    总之全部接受。

    而作为交换明军撤离新安,同样已经到达韶关开始架炮的明军也撤回南雄。

    至于荷兰人……

    “算了,他们几万里跑来求财也不容易,如果荷兰东印度公司愿意为之前对大明海军的不理智行为,支付三十万盾的赔款,那么香港岛依旧允许他们经商居住。不过按照大明的法律他们无权拥有大明土地上的固定资产,所以他们之前建设的港口房屋之类都收回,那里会单独成立一个监国的直辖区进行管理。但这些设施都允许他们继续使用,甚至以后还可以由监国按照他们提出的申请建设更多类似设施,以帮助他们在香港经商,当然,他们需要支付租金,他们同样也需要依法纳税并遵守大明的法律。”

    杨庆慷慨地说。

    把荷兰人赶走是不划算的。

    这些家伙至今仍是大明最大的外贸合作者,大明出口欧洲的货物一多半是海上马车夫在转运,一个允许他们居住经商的贸易港对双方都有利。

    香港岛是个很好的选择。

    而且不仅仅是荷兰人,其他欧洲商人都可以到香港,那里可以完全变成一座自由港,所有欧洲国家的商船都可以在那里停泊经商,都可以到那里居住。而澳门的葡萄牙人一向不欢迎其他国家,当初大明和英国人的冲突就是他们从中捣乱,哪怕葡萄牙政府已经命令他们帮助英国人,澳门本地葡萄牙人仍然阴奉阳违。所以必须在澳门以外单独建一座自由港,一座真正对欧洲所有国家开放的,那么香港无疑是最好选择。

    要知道这时候欧洲各国都在踏上到东方的航程。

    法国,丹麦,瑞典……

    统统都喊出向东方的口号。

    这里面尤其是法国,虽然原本历史上最早到中国的法国商船是在一六九几年,但实际上一六六几年时候法国商人就组织过中国公司。他们的后台资助者,就是这时候法国实权控制着红衣主教马萨林,也就是三个火枪手续集里的大反派。不得不说大仲马把黎塞留和马萨林这对可以说法国最杰出宰相黑得丧心病狂,但因为马萨林病死,再加上中国公司的第一批商船遭遇风暴沉没,法国到达中国的时间推迟了三十年。

    但这一次应该会加速的。

    毕竟英国人已经加速,法国人不会落后的,个人资产三千万里弗尔的马萨林不会眼睁睁看着涌入欧洲的茶叶抽空法国的钱袋。

    所有欧洲商船都会加速前来。

    毕竟原本历史上他们之所以大幅延后只是因为康麻子的海禁,但现在大明不但没有海禁,而且敞开怀抱欢迎他们,那么以法国为首的欧洲商人是不会落后英国与荷兰的。杨庆得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一个完全对他们开放的港口……

    然后他做地主和房东就行。

    欧洲人可以使用这座港口,但居住的房屋,使用的各种设施,统统都是他的,都得给他交租金,同时还得给他交税,这样即可以扩大贸易规模又能给他充当奶牛。

    这才是最合理的玩法。

    当然,南洋水师也要把海军基地建设到那里。

    香港可是顶级深水港。

    南洋水师的战列舰以后完全可以驻扎在那里,英国人原本历史上要那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珠江口同样是要面对泥沙淤积的,澳门的衰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航道泥沙淤积。而香港岛不存在这个问题,吃水深的战列舰完全可以把那里当母港,大明海军未来不需要在台湾海峡以北维持战列舰队,北边又没敌人,只是欺负一下倭国的话,那些巡洋舰就足够,能够开来战列舰的敌人只能是从南海北上的。

    香港基地正好堵住进入台湾海峡的大门。

    “三十万少了吧?”

    史德威疑惑地说。

    几十万赔款简直有辱信国公形象啊!

    “不少了,荷兰人都是很能斤斤计较的,他们一年在东方加起来也就赚几百万,北方他们有出岛,旁边有广州,沿海还有各口岸。他们的确需要香港岛,毕竟各口岸对他们有诸多限制,但不是缺香港就不行,要得太多他们干脆就放弃了,跟他们得细水长流才行!”

    杨庆说道。

    话说要赔款也是一门学问。

    要得太多对方就一拍两散了,要的太少自己吃亏,必须考虑对方的接受能力,比如一百万赔款广东士绅可以咬咬牙接受,三十万赔款荷兰人也能咬咬牙接受,但他要找广东士绅要三百万,找荷兰人要一百万,那人家就不跟他玩了。说到底广东士绅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韶关虎门两个要塞要打开也不是那么容易,同样荷兰人也不是说没有香港就不行了,这两个数字都是他们能接受的极限了。

    广东就这么解决,那么下一个就是广西了。

    “命令陆战队移师琼州。”

    杨庆说道。

    “陆战队第一军全过去,抢在风向转变前,陆战队第一军全军移师琼州,以后以琼州为主基地,另外尽可能向那里运输更多物资,必须在琼州储备一个军持续作战半年以上的物资。”

    他随后补充道。

    这样就足够吓唬靖江王了。

    从北线进攻广西是不可取的,自湖南进广西就两条道,第一条是主要通道,也就是灵渠道,严关正卡在中间,另一条是小路,属于后勤无法真正保障的,也就是桂东北龙虎关。当年蒙古人攻广西,阿里海牙就是在严关打不开马暨的防线,最后借着蒙古军骑兵优势绕道龙虎关进平乐从侧后方进攻桂林,迫使马暨不得不回防最终血战桂林殉国。原本历史上李定国就是攻破严关,一举攻下桂林逼得孔有德自杀,但这时候靖江王已经在两关全修了棱堡,尤其是严关已经完全达到欧洲大型要塞的标准。

    靖江王在那里修了一座控扼灵渠的三层棱堡,他这些年在广西弄的钱全砸在一万新军和这座棱堡上了。

    明军之前进行过推演。

    要想攻破严关,必须和进攻热兰遮城一样,把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和四十斤臼炮全堆上,然后仗着明军财力持续不断轰。在目前这条线的后勤能够保证的情况下,花费至少半年时间打至少十万枚炮弹,才能硬生生把它砸开……

    有热兰遮城的战例,明军内部对这东西也极为头疼,而严关实际上比热兰遮城更强。

    当然,韶关也差不多。

    所以杨庆同样不准备从北方正面进攻广西,他也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从后背进攻多好,从钦州登陆直扑南宁多好,然后以同样方式逼迫靖江王接受类似广东的那些条件。如果他不同意就从南宁北上,对广西士绅进行打土豪,反正他们已经可以算附逆了,就以他们附逆为理由收缴他们的田产在南宁周围设立皇庄。让那些贫苦百姓心里长草,让广西燃起一场熊熊野火,靖江王和广西士绅不听话就让这火继续烧,一直烧向桂林,烧的他们尸骨无存。

    如果靖江王接受这些条件那么就可以暂停了。

    但明军必须强行驻扎南宁建设从钦州到南宁的公路,以便接收从北方经琼州运来的物资然后在南宁打造一座真正基地,用海南岛和南宁两个基地从背后盯死两广,同时也威慑南边的越南。

    哪怕广西是靖江王的藩地,但朝廷的军队为了协助边防,在南宁设立一个都统司也是合理的。

    广西毕竟情况不同。

    这里向南就是越南,而越南此时内部正是后黎朝,但事实上是郑主挟其国君,与南边阮主两家打出脑浆子的时期。郑阮两家从天启七年开始交战,近五十年间七场大战,最终一直到一六七二年才弭兵,或者说互相承认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的事实。而同一时期还有之前篡位的权臣莫家割据高平,这家是依附大明的,莫家也是因为大明的压力,迫使郑主不得不封了一个官才得以割据高平,原本历史上莫家后来依附鞑清,但跟随了吴三桂最终失去鞑清支持,被郑家的军队攻破高平。

    不过莫家还是逃到龙州,最终被鞑清抓起来交给了郑家。

    现在的越南这么乱,大明肯定要在南宁驻军的,这不是来抢靖江王的封地,这是来保护靖江王,避免越南的战乱影响大明的稳定,同时在需要时候对越南进行干涉,毕竟那里也是大明的藩属。所以靖江王应该感谢明军并掏保护费,如果他不掏的话那些大明将士会生气,然后他们生气就会从南宁去桂林找他唠唠……

    呃,这样靖江王也就被吸干了。

第三二八章 这是为什么?

    可怜的靖江王还不知道,自己的噩梦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不过他不是第二个受害者。

    呃,张献忠也不是。

    实际上杨庆的帝国银行早就开到四川去了,而且也给张献忠那里发去了算是通牒吧!总之四川必须在半年购买至少二百万的国债,否则耽误了迎驾惟张献忠是问……

    至于张献忠理不理是另一回事。

    但至少在半年期限到达前,杨庆还是不会对张献忠采取措施。

    而靖江王那里要打也得至少在两个月后,毕竟陆战队从厦门移师到琼州,再做好登陆钦州的准备,这些都得需要时间。无论靖江王是否顺利接受条件,杨庆都必须在这场行动中夺取南宁,广西不同于广东,桂王那里虎门一打开就没得玩了,但靖江王在桂林,杨庆就算登陆对他也没有迫在眉睫的威胁。所以必须夺取南宁,获得广西境内的稳固基地,然后再谈对靖江王的威慑,否则仅仅登陆钦州或者廉州,这个都吓不住靖江王,这时候广西的核心区在桂林又不是南宁。

    南宋时候桂林四万户,南宁才五千户呢!

    至于明朝……

    明朝没人知道!

    经过大明朝户籍工作者一代抄一代的努力工作,广西目前在籍人口一百一十万,洪武年间一百五十万,话说都能统计出三百年人口不增反而减少四分之一,而且期间广西没有经过任何大规模战争,这也的确有些太过于夸张了。

    不过现代有专家考证,应该在四百到五百万之间。

    但具体到府一级就真没法说了。

    不过广西的核心区域一直就是桂林一带这也是事实,直到咱大清亡了以后,因为控制桂林的小军阀秦步衢和广西省议会闹翻了,后者干脆跑到南宁自己重新组建议会,然后桂林籍议员在桂林也组建议会。南宁的议会后面是武鸣人广西都督陆荣廷,最终一番明争暗斗,甚至广西绝大多数地方士绅都喊出了省桂就不纳税,省邕就纳税的口号,最终才使得南宁逆袭成为广西省会。但之后依然为这个问题反复几十年,甚至建国后还有支持柳州的,最终太祖拍板尘埃落定,南宁的省会地位最终确立。

    但这个时候,南宁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边疆府城。

    至于杨庆施暴第二个受害者……

    城。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长州藩大名毛利秀就,站在城天守阁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的海面,一脸悲愤地吼叫着。

    这座不算台阶,光上部建筑就足有五层的天守阁,给了他极其开阔的视野,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蔚蓝色的海面上不计其数的黑船密集排列,所有黑船的侧舷都在喷射火焰,炮弹的呼啸划破天空,仿佛地狱里恶鬼的嚎叫,同样也如嚎叫的恶鬼般,摧毁着他脚下刚建成几十年的宏伟城堡……

    虽然他的城堡连护城河算上也才三百米宽。

    但这已经是“宏伟”了。

    这是他那个曾经和德川家康并列为太阁五大老之一,关原合战时候西军统帅的爹毛利辉元建造。

    尽管他爹以无能著称。

    但他爹在卑躬屈膝地跑去给老乌龟磕头认错后,毛利家族依然保留了长州藩,而不像小西行长这些一样被砍了脑袋。然而此刻这座他爹用屈辱换来的“宏伟”城市,却正在一里外飞来的炮弹打击下,就像一堆沙子般不断崩塌。远处那些可怕的黑船,那些来自大明的战舰,正在用恐怖的国崩不断轰击城,不,他们的武器比国崩更强大……

    毛利秀就耳畔呼啸骤然响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顶的天守阁顶层屋檐,瞬间化作飞溅的碎木和瓦砾,紧接着如暴雨般落下……

    好吧,他爹当年修筑城时候就没考虑过舰炮问题,这座“宏伟”的城市距离海岸不到两百米,哪怕核心的天守阁距离海上深水区也不到一里,密密麻麻排列在海湾的巡洋舰上,哪怕就连六磅炮也一样能轰到。可怜的毛利秀就心如滴血般看着自己的天守阁就这样在炮击中开始了坍塌,而在他放眼望去的整个城,也都在炮击中陷入了一片死亡的地狱。那些不断从天而降的炮弹凶残地撞击并摧毁着一切,他的“宏伟”城堡,城堡外面的商业区,远处的八幡宫,当然还有他那些英勇的武士,那些曾经跟随小早川隆景,毛利秀元,吉川广家等名将们征战朝鲜的武士后代们正惊恐如鸭般乱窜。

    他们的刀都没拔出。

    他们的铁炮也没发射过。

    只有几门国崩在徒劳地向着敌人还击着,但那些炮弹都只能在海面打出零星而又微不足道的水花,在对面遮蔽了整个海湾的硝烟中都未必能看见。

    可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人要来炮轰城?

    毛利秀就悲愤地仰天长啸,然后紧接着一枚炮弹就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一下子打断了后面的柱子,他的一个侍从很果断地一把拽过他就往一边跑,刚跑出两步后面屋顶就砸落下来,尘埃瞬间把毛利秀就淹没,而塌落的屋顶则化作无数瓦砾和碎木如瀑布般划落。

    不过这时候炮击却停止了。

    然后一艘小船从黑船中划出,向着岸边划了过来。

    半小时后。

    “私通建奴?”

    逃过一劫的毛利秀就懵逼地说。

    “是的,主公,据他所说是有人和建奴,也就是朝鲜北方的胡人进行贸易,将他们禁止向其出售的大米出售给胡人,所以他们要对我们进行惩罚。”

    充当翻译的家臣说道。

    当然,后者也不懂汉语,只不过他懂朝鲜语。

    “混蛋,这与他们来打我们有何关系?大米又不是我们卖的!”

    毛利秀就抓狂一样吼道。

    然后他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两名使者,这两人一个身上穿着红色的右衽半长上衣,下面穿着黑色长裤,身上有很多闪亮的装饰品。原本腰间的佩刀和短铳已经解下,头上带着一顶带斗笠式毡帽,身材魁梧如参天巨人般,正保持着微笑低着头看他,那目光很令人厌恶。旁边则是负责充当翻译的朝鲜人,卑躬屈膝地站在其侧后方。

    “你告诉他,大米不是我们卖的!”

    毛利秀就深吸一口气说道。

    那家臣赶紧回复,然后朝鲜人立刻进行翻译,就看见那红衣巨人保持着那种令人厌恶的笑容说了几句,紧接着再翻译。

    “主公,他说他不管谁卖的,只要是我们,只要是日本人,在他们看来都一样,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对日本进行惩罚作战,主公作为日本的地方官员,就必须接受他们的惩罚。”

    那家臣小心翼翼地说。

    “无礼!”

    一名武士爆发一样吼道。

    紧接着他做拔刀状,周围其他几个武士同样吼叫着拔刀,迅速包围了那红衣巨人,就像一群土狼包围了斑鬣狗。

    后者鄙夷地环顾四周。

    毛利秀就立刻喝住众武士。

    “你跟他解释一下,我们是长州藩而不是天领,我们不是德川家的家臣,我们这里也不是德川家的,所以他们来找我们是不对的。我们不可能知道德川家和胡人之间的贸易,另外根据锁国令,我们也不能和外国进行私自贸易,只有对马藩负责同朝鲜之间贸易,就算有出售大米的,也只能是对马藩出售,他们可以去找宗义家进行查证。”

    他耐心地说道。

    不耐心不行啊,不耐心的话城就毁了,那海上是上千门国崩。

    家臣赶紧同样耐心解释。

    “他说宗义家说没卖过,宗义家也不知道是谁卖的!”

    然后他很快转达回复。

    对马藩又不傻,实际上对马藩和釜山关系密切,在明租界还有商馆进行贸易,一听说明军要因为这件事进行惩罚,宗义家以最快速度,通过贿赂郑成功撇清了自己。但宗义家没有提醒毛利家的义务,他们最多向德川家报告一下,不过鉴于这时候信息传递速度,估计江户的德川家光知道消息得最少半个月后了,但宗义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然后明军就爽快地绕过了他们。

    同样对马藩继续通过釜山的商馆做生意,一船船大明货物在釜山装船继续送到对马,而宗义家会负责销往倭国其他各藩,但倒霉的毛利秀就只能祸从天降了。

    不得不说他也很无辜啊!

    可谁让他位置悲剧呢?

    从釜山到这里可是总共就不足两百公里水路啊!

    “宗义家说的他们就信,我们说的他们就不信?宗义家近在咫尺他们不去欺辱,我们隔着远他们反而来欺辱?他们不去找德川家,不去长崎找长崎奉行,不去石见找石见守,甚至不去找黑田家,他们为何非要来城施暴?难道我就是可以欺辱的吗?””

    毛利秀就终于爆发了,他霍然起身怒道。

    说话间还做拔刀状。

    那些武士立刻应声拔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红衣巨人,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然后继续笑看比自己矮超过一个头的毛利秀就……

    “你们的表演完了没有?”

    他用日语说道。

第三二九章 倭奸的诞生

    “你懂我们的话?”

    毛利秀就扶着刀柄愕然道。

    “我说过我不懂你们的话吗?你们觉得我们的将军,会派一个不懂你们语言的使者吗?你们自己一开始就说朝鲜话,那我就只能让我的家奴与你们交谈了!重新介绍一下,鄙人罗烈,大明北洋水师参谋处参谋,鄙人母亲长崎人,当然,她是秽多,所以我们就不必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我们讨论一点实际的。”

    某个郑芝龙手下老海盗在长崎买的秽多女人生的海盗二代,现在的大明北洋水师少校参谋罗烈,说话间径直走到客位上跽坐。

    毛利秀就很懂事地一挥手,那些平均身高一米四的武士们迅速收刀重新侍立两旁,而他退回自己的主位上坐下,阴沉脸看着罗烈。实际上罗烈坐在他的席上就已经是一种羞辱,毕竟其母是一个秽多,当然,就像罗烈说的,现在不必继续讨论这个,还是讨论些实际的吧!

    “大名,请恕我们冒昧!”

    罗烈很坦诚地说。

    “冒昧,这就是你们的冒昧?”

    毛利秀就指着外面塌了半边的天守阁咬着牙说道。

    “大名,我们作为军人,必须依照上级命令,而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对倭国沿海所有城市进行打击,而城只是第一站,当然,我们都统阁下知道大名是无辜的,但是……”

    罗烈顿了。

    “请原谅,他也是军人!”

    然后他把头一低满含歉意地说道。

    毛利秀就当然知道他所说的都统是谁,郑芝龙的儿子成为大明在北方的海军统帅,这又不是新闻,郑成功已经在黄海上横行多年了。虽然倭国这个称呼还是令他很不愉快,但此时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迅速听出罗烈的意思,明军并不是只为欺负他而来,明军欺负的对象是整个倭国……

    那你们赶紧走啊!

    我们又没拦你们,我们也不会打扰你们,你们赶紧去轰别的地方,向北有石见天领,向南有黑田家的福冈城,你们前面有一堆目标,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太多炮弹。

    “武士的确必须服从命令!”

    毛利秀就颔首说道。

    “您真是一个开明豁达,真正值得尊敬的长者!既然您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那么请您务必原谅我们接下来要做的……”

    罗烈感动地说。

    “你们还要做什么?”

    毛利秀就带着头上冒出的冷汗说道。

    “那个,按照大都督府命令,我们需要登陆,并对倭国内陆进行纵深攻击,包括占领海岸城市,以便于后续援军的到达。很抱歉,城是一个很适合的目标,请大名一定原谅我们的冒犯,我们将占领您的城市!”

    罗烈一脸歉意地低头说道。

    那些武士们瞬间一片怒吼,紧接着他们又拔刀跳出来。

    然后他们头顶蓦然一声怪异地呼啸划落,紧接着在一片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外面优雅的庭院里,一个黑影瞬间划落,在地面带着飞溅的泥土弹起然后再次落下,带着向外冒着的淡淡烟迹滚到了樱花树下。然后它一下子化作爆炸的火焰,爆炸的巨响混合着硝烟尘埃碎木和花瓣,就像夏季里暴雨前的狂风般撞进来。整个房间里一片惊恐的尖叫,几个忠心耿耿的武士立刻扑到毛利秀就身上,在这仿佛末日的混乱中,只有罗烈保持着正坐的姿态一动不动……

    “大名,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选择!”

    他拂去身上花瓣说道。

    毛利秀就从压在身上的武士们下面挣扎出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被炸断了的樱花树。

    “请,请讲!”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其实大都督府的命令是要我们自己选择这次登陆地点,城的确很合适,谁让你们离我们最近呢!我们从釜山出发第一站只能是城。但城也不是唯一的,如果大名能帮我们选一个更合适的,并且支付我们这次浪费的炮弹钱,然后为我们的士兵提供一些慰劳,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换一个登陆地。”

    罗烈说道。

    “你们想要多少?”

    毛利秀就迅速清醒,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两万庆长小判!”

    罗烈说道。

    “不行,如此宁可一战!”

    毛利秀就那个家臣说道。

    庆长小判就是金币,一枚不到十八克,两万庆长小判对于一个大名来说也是一笔真正的巨款,要知道长州藩石高才三十七万,也就是说整个长州藩一年的产出,注意是产出,而不是财政收入,这就才三十七万。扣除老百姓吃喝,扣除家臣武士消耗,扣除给幕府的必要贡献,最终落在大名手中的几乎就没了,江户时代大名借贷度日毫不稀罕。

    而两万小判金可以购买至少六万多石米……

    其实也不多。

    对老百姓狠一点,基本上一年就能搜刮出来,当然,能搜刮出来和实际操作还是有差距的,毕竟长州藩的农民喜欢搞事情,这个在倭国内部也是出了名的。

    “那就太令人遗憾了!”

    罗烈说道。

    “尊敬的大名,我想您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城的毁灭了,您父亲的在天之灵恐怕无法安息了!”

    他站起身补充道。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毛利秀就突然喊道。

    罗烈回过头。

    “我可以掏这笔钱,另外赠送你们一些鱼和米,你们必须遵守承诺立刻离开这里。”

    毛利秀就说道。

    “您还没告诉我们该去哪儿呢?”

    罗烈说道。

    “你们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毛利秀就咬着牙说。

    “不,不,您不告诉我们去哪儿我们是不会离开城的,我们对倭国根本不了解,如果没有您的指点我们怎么会知道攻击那里才能让贵国统治者屈服呢?”

    罗烈说道。

    “那就去福冈!”

    毛利秀就恶狠狠地说道。

    “不,去福冈需要掉头,对于我们的航向不利,再说福冈的黑田家与我们还有些交情,我们也不好跑去轰击他们的城市。”

    罗烈说道。

    “那就去石见,石见城,浦,石见银山,哪一个都行,你们不是要惩罚日本吗?那就去惩罚德川家,只要你们打下浦向银山栅栏进攻,只要你们打下石见城,矢泷城,德川家会向你们屈服的!”

    毛利秀就抓狂般吼道。

    “啊,非常感谢您的提醒,我们一定会上报大都督府,为您向监国请功,您为明倭之间的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罗烈说完心满意足地离开。

    “主公,德川家光一定会找主公麻烦的,他们会故意宣传是您教他们进攻石见的!”

    那家臣惶恐地说。

    “德川家光?他以后恐怕没功夫找别人麻烦了,难道你们还不明白明人想做什么?为了几船大米而发动战争?这样的借口你们信吗?他们只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这只是开始,以后倭国将永无宁日,至于德川家光先把明人的贪婪解决吧!至于咱们,看看热闹就好了,记住我的父亲是毛利辉元,毛利家不是德川家臣,毛利家曾经臣服的是丰臣秀吉而不是德川家康!”

    毛利秀就冷笑道。

    “把这个贱民要的东西都给他,给他两万小判,给他们粮食,鱼,这些明人吃肉的,那就多给他们肉,找个人想办法混到他们船上,给他们带路去浦,我倒想看看德川家光接下来如何面对石见银山失守!”

    他紧接着说道。

    然后他得意地笑了几声,不过看着远处塌了半边的天守阁,他的笑容还是很快消失了。

    三天后,收获满满的北洋水师离开城,两天后他们在一名倭奸带领下突袭浦,夺取刚刚装满的四艘运银船,一举缴获五万枚庆长丁银。紧接着随行的海军陆战队攻破石见银山代官所,但遭到矢泷城等守军和银山矿工的反击,山间缺乏足够立足空间的明军撤离浦……

    毕竟石见银山有二十万矿工。

    几百明军的登陆,面对着几乎漫山遍野的矿工还是很无奈的。

    另外这里的地形也不适合。

    石见银山是真正的山区,包括石见城在内三座山城守护一个圈起来的巨大栅栏,这个栅栏围住了整个银矿区,近二十万矿工就在三城的守军监督下开采白银和黄金。而这片区域总共才几十里方圆,非常便于军队调动和人员组织,同样作为德川幕府的经济命脉,这里驻守的也都是精锐,小股明军的确很难讨到便宜。

    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明军的计划本来就不是用几百陆战队攻陷石见银山。

    紧接着明军就北上占领了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力量的隐岐岛,然后整整一个旅的海军陆战队从釜山启程到达隐岐岛,并且在隐岐岛以重金招募当地倭国人修筑堡垒。同时明军舰队封锁石见,出云等地海岸,对一切驶出船只进行炮击,就连倭国的渔船都成为他们的炮击目标。另外小股明军不断在海岸登陆,并从沿海村庄抢走粮食和牲畜,甚至就连人都抓,从能登到石见整个沿海一片恐慌。

    更重要的是……

    石见银山的粮食供应也被切断了。

第三三零章 霸权

    南京。

    “信公,北洋水师夺取隐岐岛。”

    史德威把延后半个月的倭国战报送到了杨庆手中。

    “战斗如何?”

    杨庆说道。

    “可以视为没有战斗,只是在进攻石见银山时候,和倭军有过小规模战斗,但登陆的陆战队始终没有远离舰炮的火力范围。倭军对浦的反攻被击退,咱们伤亡不足二十,但浦是群山脚下的小码头,咱们的人登陆即面对群山,倭军和武装起来的矿工控制山林,陆战队只有一个营根本无法向纵深攻击,最后主动撤离浦转向隐岐岛。至于隐岐岛可以说兵不血刃,隐岐氏石高不足一万,放到咱们这里也就不过是个大点的皇庄庄头而已,面对北洋水师的进攻除了投降他还能做什么?不过海军倒是在隐岐岛有些意外收获。”

    史德威笑着说道。

    “什么收获?”

    杨庆说道。

    这个结果很正常,这时候隐岐岛实际上归松江藩,藩主是老乌龟孙子松平直政,属于德川家亲藩大名,但松江藩的真正属地是出云国,隐岐岛这样的海岛就是个附庸。真正的统治家族隐岐氏就是个墙头草,反正谁也不可能惦记他那破地方,石高五千真就是个村长,本州岛上谁赢了他就投靠谁,这样的人面对遮蔽了海面的庞大舰队不投降难道还英勇抵抗或者切腹吗?

    话说他的军队人数能超过海上的战舰数量吗?

    “隐岐岛是倭国流放罪犯的,岛上颇有一些之前被德川家流放的京都公卿,据说佐渡岛上也有。”

    史德威说道。

    “你想玩傀儡游戏?”

    杨庆说道。

    “废物利用一下也好。”

    史德威说道。

    “不需要,你们不懂倭国天皇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再跋扈的幕府将军也没有敢取而代之的?当然,废黜天皇很平常,欺辱天皇也无所谓,但却没有一个敢取而代之,哪怕丰臣秀吉之强,别说是取代天皇,连摄政他都得不到,最后只能要个关白。因为在他们的思想体系中,天皇就是神,虽然神不需要管凡人的事,但凡人无论多强也不能取代神,他的存在就代表着倭国是一个国家。但我们不需要倭国是一个国家,我们需要的是倭国继续保持目前的状态,所以不能在倭国老百姓心目中加强天皇这个名字。

    我们需要的是他们忘记天皇。

    从这种意义上说,德川家族才是我们的朋友,幕府制度保证了倭国的四分五裂,任何一个试图强行收大名权力的将军都会被围攻。就像我们的春秋时代一样,可以称霸,但不能惦记周天子,因为周天子的存在确保了诸侯们存在的法理依据,所以幕府制度确保了倭国的四分五裂,而倭国的四分五裂确保我们可以轻松控制。

    虽然这并不妨碍我们先揍他一顿,但揍他一顿是为了他好!

    把那些公卿扔海里吧!

    德川家光会明白我们实际上会和他成为朋友的!”

    杨庆说道。

    任何帮助京都提升威望的行为都是愚蠢的,天皇这个名字需要在岁月中腐烂而不是重新被记起,这个名字重新焕发光彩的时刻,也就是倭国人重新崛起的时刻。杨庆不会让德川家的统治崩溃,揍德川家光也是为了他好,为了让他知道谁是老大,但只要他明白这一点,那么他就会成为杨庆的好朋友。

    就像咱大清是列强好朋友一样。

    杨庆不想让德川家倒下,他要的是德川幕府和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鞑清一样,也做到量倭国之物力,结大明之欢心。

    这才是德川家的光明前途。

    只要他们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杨庆可以保他们,而只要幕府不倒,倭国这种一盘散沙的局面就能维持,同样倭国也就不可能崛起了,杨庆要的只是这一点,至于吞并倭国,这种傻事他是不会做的。

    为什么要吞并倭国呢?

    那破地方有什么值得吞并?就算要军事贸易基地,也可以用租界来解决,就算要人口,也可以用贩卖倭奴来解决。哪怕要金银也可以用更先进的方式掠夺,直接的金银涌入往往会导致通货膨胀,但工业品倾销却可以促进经济。

    总之对倭国的敲骨吸髓有的是更高明的办法,那么为什么要吞并他们给他们以光明呢?

    他们永远在黑暗中不更好?

    总之倭国的事情交给郑成功慢慢玩就可以了,先拿下隐岐岛,对倭国沿海进行不断袭扰,同时在隐岐岛囤积物资和兵力。困住石见银山并使得德川家光不断向石见增兵,以抽空幕府核心区的军队,当德川家族的主力逐步被吸引过去后,明军再直接登陆佐渡岛。并且以佐渡岛为前进基地再向本州岛中部幕府核心区进攻以迫使其接受各种条件,这就是杨庆的整套战略。至于这套战略如何付诸行动这个他就不管了,那是郑成功需要负责的,而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不是需要他耗费太多精力的。

    “张献忠那里国债销售如何?”

    紧接着杨庆问道。

    “呃,据说门可罗雀!”

    史德威略带尴尬地用了一个形象的词语。

    “信公,其实没有他们的差不多也能凑出这笔钱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了七百万,桂王那里三百万基本上不成问题。这样实际还差五百万,以咱们各地销售看,最后差不多还能弄一百万,各地寺庙的募捐也还在进行当中,尽管收获已经没有最初那样多了,但一百万应该还是能收到。也就是说最终的缺口是三百万,按照咱们过去的计划,这三百万是张献忠和靖江王那里的。靖江王那里基本上不会有问题,毕竟桂王已经接受,如果桂王不帮忙他是没多大反抗能力,但仅仅张献忠那里,那两百万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紧接着说道。

    因为敲了桂王的这笔,使得龙兴天子赎金困境有了质得改变,如果说以前几乎不可能,现在已经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

    最终缺口也就是张献忠那里的。

    但仅仅两百万就无足挂齿了,随随便便挪一笔就能补上,没有必须要非得为此和张献忠斗一场。后者肯定不会轻易就范的,他和桂王还有靖江王不一样,桂王在广州地理位置不好容易威胁,靖江王实力有限,手中就那一万新军不可能真敢抵抗。但张献忠在成都藏得足够深,手下二十万大军实力也不能算弱,他要是反抗那就真不是简简单单能够解决了。

    尤其是那些四川士绅跟他也算是万众一心了。

    这一点不得不说很令人无语。

    现在四川士绅对这个过去的土匪流寇那是真心拥戴,张献忠的表现完全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圣主明君。士绅特权维持不变,四川乡试继续考八股文,虽然不能中进士,但乡试的举人就可以直接做官……

    总之一切依旧制。

    唯一的改变就是张献忠手下那些将领加入大地主的行列。

    光孙可望自己,在成都就圈占了五十多万亩良田,哪怕李定国,刘文秀这些也都是十万亩级,但因为四川本来就人少地多,所以他们的圈地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四川在鞑清末期养活了四千万人口,但依然很少有大的饥荒,而这时候估计还没一千万呢!到处都是可开垦的荒地,那些不愿意做佃户的可以开荒,而因为出身特殊,深知民间情况的张献忠是鼓励开荒的。同样他也鼓励减租,尤其是杨庆把皇庄硬塞过去后,四川境内八成地租的已经没有了,七成已经是顶级的良田。

    所以这时候的四川已经符合古典版的盛世标准了。

    至少不会比万历中期差。

    那些士绅现在是真心拥护张献忠的。

    “我给了他这么多优待,可不是要他不听话的,告诉他,今年十月之前四川的两百万必须卖出,如果卖不出去,那么缺多少我都亲自带人去成都找他要!”

    杨庆冷笑道。

    他的确不在乎两百万两。

    实际上那时候估计倭国的问题也基本上解决了,他不会让德川家光的赔款少于五百万的,而靖江王那里只要开战,后者就不能只掏一百万那么容易混过去了。也就是说到年底时候他不但能凑出一千五百万,而且这一年的战争开支,山东的救灾,统统都有人买单了。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要逼张献忠买这两百万国债,不买他就真以武力解决,他可以容忍张献忠在四川割据,但是后者必须尊重他的权威。

    四川只是大明的一个省,这个省可以用另一套制度,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杨庆实际控制区很多改革也远还没完成。

    四川只能说拖后了。

    但是,四川不是自成一国!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杨庆必须时刻提醒四川士绅们,允许他们自己玩是他宽宏大度,而不是让他们脱离大明,他们还是大明的一份子,对于那些需要大明全国之力来做的事情他们也无权置身事外。

    如果他们不干……

    那就得揍他们一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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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睁开了……护国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护国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护国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