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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护国公txt下载     护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章 我不饶该死的人(求首订,四更)

    很快不计其数的溃兵,就像密集的蚁群般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这就是杂牌啊!”

    杨庆说道。

    的确,这些是真正的杂牌!

    刘良佐所部真正的核心实际上就不足两万,而精锐就更别提了,所谓的十万大军里面,剩下绝大多数都是从北方南逃的地主武装,崇祯弃北方后,大量零零散散抵抗李自成的地主武装选择南逃,这些人成分复杂装备混乱,甚至很多也就是有支长矛或者一把刀,既没有统一的军服旗号也没有统一的盔甲……

    实际上绝大多数没盔甲。

    他们与其说是士兵还不如说是群流民,之所以跟着刘良佐,就是因为他那里有饭吃,而同样如果可能的话能带着他们抢钱抢女人就更完美,要是能屠个城那就很幸福了。刘良佐这么干很大程度上也是越来越养不了他们,毕竟凤阳那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口了,本来就是穷又加上战争破坏,能跑的都跑光了,收税都没得可收。

    原本历史上就是这群蝗虫跟着清军血洗江南把花花世界杀成鬼域。

    比如说江阴之战就是刘良佐所部全程参与的,而且还厚颜无耻地现身说法劝阎应元等人投降,结果被阎应元给骂了一顿,此刻估计他们也准备好了到合肥快快乐乐地抢一波。

    杨庆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催动了战马。

    而在他身后列阵的骑兵同样控制着战马缓缓向前,并且在马背上端起了一支支丈八长矛……

    这是骑墙冲锋。

    杨庆以体现军威为名忽悠高得捷花几个月训练出来的。

    高得捷所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崇祯的禁卫军,他们驻扎在南京保护崇祯,后者出巡时候跟随护驾,那么军容肯定是第一位,全部重甲是为了体现军威,骑墙向前也是如此。这个肯定看上去足够帅,这些丈八长矛上甚至带着小三角旗,此刻五百骑兵分三列紧靠在一起,端平了长矛如墙而进,那种精锐军团的气势立刻展现出来,就连两翼黄得功的部下都成了他们的陪衬。

    正在涌来的溃兵立刻停下。

    这些盔甲不齐武器混乱的杂牌们慌乱地看着这支真正的铁骑。

    很快双方不足百丈。

    杨庆举起右手的铁挝。

    他身后三道骑墙同时停住,那些就连脸都包裹在铁甲中的士兵们控制着胯下战马,静静地看着对面混乱中的近万人马,而对方一支不足三百人的骑兵也在簇拥着一名老将冲出。

    “刘良佐何在?”

    单骑前出的杨庆喝道。

    “广昌伯在后,这位将军是?”

    那老将同样上前说道。

    “杨庆!”

    杨庆说道。

    “忠勇伯杨庆?”

    那老将愕然道。

    “然也!”

    杨庆一捋小胡子说道。

    那老将没有丝毫犹豫地掉头向后转眼又钻回骑兵中,直到钻进去三重才停下重新掉头,而那些骑兵密密麻麻阻挡在他前方……

    “忠勇伯,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便行礼!”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很显然杨庆也算恶名昭彰,谁都知道刘泽清的悲剧,在双方关系不正常的情况下,和杨爵爷说话一定要保持足够距离,另外也要和他保持足够多的障碍,否则的话最好想想刘泽清是什么下场。

    “你是何人?”

    杨庆饶有兴趣地说。

    “末将前援剿河南总兵许定国,因不愿在闯逆治下为臣,故此率领本部兵马南下,目前在广昌伯部下为将。”

    那老将说道。

    “你怕我杀你!”

    杨庆冷笑道。

    “忠勇伯说笑了,末将何罪之有?”

    许定国说道。

    他其实是趁乱带领豫东一带地主武装自保的,但崇祯弃淮河以北之后他们肯定无法在李自成的大军面前立足,要么投降李自成要么南下,反正现在没有清军可供他投降。而他和原本历史上被他所杀的高杰有仇,自然也就只有刘良佐这一个选项,最终许定国率领所部近万杂牌南下加入了刘良佐部下,刘良佐弃凤阳南逃,他这种杂牌肯定放在前面当炮灰。

    “临阵脱逃岂非罪?”

    杨庆说道。

    “忠勇伯,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相逼,再说末将有没有罪,恐怕也不是锦衣卫能管的。”

    许定国说道。

    就在同时他身后的步兵结阵向前。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杨庆冷笑道。

    “忠勇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许定国在人墙后说道。

    杨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控制着胯下战马开始后退,许定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旁边一名将领悄然挥了挥手,两旁列阵的步兵弓箭手拉开弓小心翼翼地瞄准,数以千计的步兵弓全部准了后退的杨庆,双方一万多人无一出声,全都默默盯着他的后退。

    很快他退出弓箭的射程。

    许定国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很显然他的压力也不小,毕竟杨庆算得上凶名远扬。

    事实上这些军头们就怕这样的,摆开阵势两军厮杀他们倒是不怕,反正死的都是那些炮灰,只有不出意外他们都不会有事,可这种直取中军的斩首他们是真惹不起啊!

    “快,去禀报刘良佐!”

    他转头对那将领说的。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他四周一片惊叫。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转回头,就看见杨庆拎着两把铁挝从马背上纵身跃起,落地瞬间以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着他开始了狂奔。

    “放箭!”

    许定国吼道。

    所有弓箭手同时松开弓弦,近千支利箭直奔杨庆,与此同时两旁家奴也催动了战马,迎头撞向了狂奔的杨庆,一个人冲向千军万马的场面震撼了所有人,就连后面的黄得功都看傻了。因为骑兵在杨庆冲击的正面,两翼弓箭手射出的箭全是侧向,而达到极速的杨庆根本不可能瞄准,就在那些箭几乎全部落在他身后的同时,骑兵的洪流淹没了他孤零零的身体。

    “杀!”

    慢了半拍的黄得功举刀怒吼。

    但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不但是他愣住了,对面的许定国也愣住了。

    因为就在这时候,淹没了杨庆的骑兵洪流中,一具仿佛被猛兽撕咬掉半边的残破死尸骤然飞出,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具拖着内脏的死尸同样飞出,下一刻在漫天飞洒的血雨中,杨庆那浑身浴血的身影如巨龙出水般腾空而起。紧接着他落在了一匹无主的战马上,然后身子在半空中一拧,两柄铁挝横扫,那半尺长的勾刃分别抓进了两名骑兵的头颅。仿佛饿虎的利爪勾住两只兔子般,在那战马不堪重负悲鸣着倒下的同时,那对铁挝硬生生将两具死尸的头颅撕下,还勾着一颗头颅的右手铁挝随即砸落,那横伸如拇指的三棱锥一下子凿进了一名骑兵头顶,紧接着向外一撬脑阔掀开……

    “停!”

    黄得功立刻止住了那些已经开始冲锋的骑兵。

    他一冲那些溃兵就放羊了。

    他太清楚这些乌合之众是什么货色,此刻他们的士气已经被毁,一冲立刻就崩溃,而这些人一旦溃散为盗那反而是更大的麻烦,相反如果不冲的话,他们还可以维持秩序,剩下只是安抚改编而已。

    “杨爵爷一人足矣!”

    他对一名军官说道。

    的确,杨庆一人足矣!

    他那狂暴的画风惊呆了许定国部下的士兵,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杀神的身影,而许定国的那些家奴骑兵已经在惊恐地四散奔逃,他们当然不会有什么真正忠心,这些乌合之众战场上都是一触即溃的。在人喊马嘶的混乱中,重新落地的杨庆双臂张开,平伸双挝在混乱的骑兵中狂奔向前,在尖叫声中不断撕开一匹匹战马,或者撕碎一名名骑兵的身体,带起一路血肉飞溅。

    “许定国临阵脱逃,罪不容诛!尔辈胁从无罪,原地待命,勿为自寻死路!”

    他的吼声同样向前。

    “杀了他,你们这群狗东西,快杀了他!”

    许定国发疯一样吼叫着。

    同时他不顾一切地掉头,挥刀砍向那些阻挡自己逃生之路的部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那些听到了杨庆吼声的骑兵纷纷停下,和那些步兵一样看着杨庆的身影直冲而过,转眼间到了许定国的身后。

    许定国还根本不知道呢!

    正在砍路逃生的他忽然发现自己两旁的目光全是嘲讽,他下意识地转回身……

    “你还觉得我不能杀你吗?”

    杨庆说道。

    “爵爷饶命!”

    许定国突然间从马背坠落,一头扑倒在他脚下。

    “饶命?我不饶该死的人!”

    杨庆说道。

    下一刻他双手铁挝从左右同时落下,六根半尺长的勾刃瞬间没入了许定国的后背,然后双手同时一拉,那勾刃三根向左三根向右交错着分别勾住了许定国的脊椎两侧。

    许定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个原本历史上设局杀高杰并投降清军,使得南明在淮北唯一防线崩溃的罪魁祸首,茫然地仰起头看着杨庆……

    “为,为什么?”

    他艰难地说道。

    然而回答他的是杨庆双臂同时用力向外一分……

第一零七章 这叫尚方宝剑(第二更)

    许定国那被撕碎的尸体,让他的部下全都跪倒在地。

    “老黄,这里交给你了!”

    扛着两柄铁挝的杨庆,看着这片畏服的头颅后面,那汹涌而来的千军万马说道。

    刘良佐到了。

    “你不会还想这样干吧?”

    黄得功惊悚地说。

    “为什么不呢?”

    杨庆回过头向着他展露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

    下一刻他纵身跳上了身旁的一匹战马,双挝全都交到右手,左手猛然一提缰绳,那战马嘶鸣一声立起,马背上的他长啸一声,紧接着催动战马狂奔向前,在黄得功和所有士兵惊愕的目光中,单骑直冲向那带着漫天尘埃遮蔽了原野的步骑兵。而在这片尘埃中刘良佐的旗帜赫然出现,就在同时数以千计的骑兵前出,在旷野上展开一个巨大的钳形,就像一只怪兽张开爪子般抓向了这只蚂蚁……

    蚂蚁继续向前。

    就在进入骑兵弓射程的一刻杨庆左手摘下马鞍旁的盾牌,紧接着从马背纵身跃起,落地瞬间密集的利箭就到了。

    护住脸的他无视攻击。

    利箭如冰雹般打在他身上,穿过外面的飞鱼服棉甲撞击里面的铁甲发出清脆的声响,无法穿透这道障碍的箭一支支挂在他身上,下一刻凭借声音判断出距离的他大吼一声,手中盾牌骤然飞出,紧接着拿过左手的铁挝张开双臂如张开双翼般腾空而起……

    一名骑兵仰起头,愕然地看着头顶一跃三米的杨庆。

    紧接着从那双脚下径直冲过。

    在他后面第二名骑兵赶到,手中锥枪直刺下落的杨庆,但就在枪头被挡开的瞬间,一片黑影如泰山压顶般遮蔽了他的视野……

    踏在他胸前的杨庆大吼一声。

    后面正冲锋的骑兵肝胆俱裂,没有丝毫犹豫地向两旁分开,紧接着跃起的杨庆一下子落地,双挝一展向前狂奔,右侧一名军官手中锥枪突然刺出。杨庆连看都没看他,右手铁挝向上一抬,就在那锥枪从背后掠过的同时勾刃穿透其铠甲,在他的惨叫声中抓入他腹部,随着杨庆的狂奔瞬间撕开了他的半边躯干,里面的内脏一下子涌出。杨庆左侧一名同样准备突刺的军官没有丝毫犹豫地撒手,那锥枪坠落的同时惊慌地一勒缰绳,最大限度远离这个杀神。

    杨庆势如破竹般向前。

    在他前方无人敢敌,那些刘良佐部下骑兵纷纷四散……

    他们也是明军。

    而杨庆的威名早已经在各军泛滥成为传奇,这完全就如大明的战神一般,这些士兵跟着刘良佐抢地盘当然是很乐意的,这年头当兵的谁不想烧杀抢掠?

    但迎战这个杀神?

    他们还没对刘良佐忠心到这种地步。

    军阀的军队就像沙子啊!

    转眼间杨庆就贯穿了这些骑兵的阵型,在他前方密密麻麻的鸟铳手并排而立,燃烧着火绳的龙头随时准备落下,而在这些鸟铳手后面,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正阴沉脸看着自己,甚至在他前方,还有密密麻麻的刀牌手组成了人墙,两翼更多步兵举着长矛如墙般向着他挤压……

    杨庆没有减速。

    “开火!”

    那将领毫不犹豫地大吼一声。

    那些鸟铳手们纷纷扣动扳机,但也就在同时,杨庆一头扑倒在前方一片洼地,密集的子弹在他头顶呼啸而过。

    他如猎豹般骤然蹿出。

    “开火!”

    那将领发疯一样吼叫着。

    第二排鸟铳手们扣动了板甲,鸟铳前端一道道火焰喷射,火光中子弹射出,然而他们的目标却再一次扑倒在地上,紧接着子弹掠过的瞬间他又一次扑出……

    实际上杨庆已经中弹。

    但这些明军制式的鸟铳全是粗制滥造的劣质货,子弹威力很弱,他的飞鱼服是棉甲,里面是一块块加厚的渗碳铁板而且是前后都有,躯干是胸甲骑兵那样的胸甲,这样的子弹根本无法击穿。他只是脸上没有保护,但他头顶的笠盔和后面的屁帘也同样不是这种子弹能击穿的,所以只要他不是直面火力,那基本上毫无压力。低着头的他就这样如猎豹般一次次不断扑出,每一次都是鸟枪的子弹掠过之后,落点全都是低洼处,在对面刘良佐部下惊慌的目光中,他转眼间就拉近到了不足十丈。

    那些鸟铳手吓得一哄而散。

    他们的子弹打完了,他们对刘良佐那点可怜的忠心,也不足以支撑他们血战到底。

    杨庆全速冲锋。

    刘良佐没有丝毫犹豫地掉头。

    那些挡在他前方的刀牌手同样惊恐四散,但也就在同时,八杆实际上已经算是抬枪的超大号鸟铳出现,不过是装在三脚架上,这东西在军中叫做九头鸟,装备数量不多,但在没时间架起火炮的情况下,这也是仓促遭遇中能够动用的最重型武器了。

    退到后面的刘良佐脸色明显轻松了许多。

    “忠勇伯,何必呢!”

    他说道。

    杨庆同样也停下了。

    这东西的确不是他能硬扛的,如果打在脑袋上会一击毙命的,就算不是命中要害部位,几两重的弹丸也会轻易击穿他身上的铠甲带走他大块血肉,如果打到四肢上会直接给他打断的,他可不认为自己也拥有断肢再生的能力。

    “广昌伯,临阵脱逃可是死罪!”

    他说道。

    “临阵脱逃?连皇上都临阵脱逃了又如何责怪我们这些当兵的?皇上弃北方之地,抛弃这些忠义之士,他们为求生而南下,兄弟不过带着他们混口饭吃,忠勇伯何必苦苦相逼?你们在南京锦衣玉食,总不能让我们在前线吃糠咽菜吧?贼军凶悍,我们的确挡不住,不得已退守合肥,也是为了避免贼军染指江南,难道这样也有错?再说,我有罪无罪也不是忠勇伯能处置的,算起来你的官爵还在我之下吧?锦衣卫又如何?你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敢杀我这个都督,咱们俩谁才是有罪者。”

    刘良佐冷笑道。

    这家伙够狡猾的,一番话先让部下从临阵脱逃的负罪感中摆脱,然后挑起他们对崇祯的怨气,再搞得自己很委屈一样,接着告诉他们杨庆根本没权力管他们的事。

    “多谢广昌伯提醒!”

    杨庆突然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

    “忠勇伯客气了,你我如兄弟一般何须如此?不如各退一步,兄弟人困马乏,先到合肥暂做修整,重整旗鼓然后再反攻夺回中都,忠勇伯以为如何?”

    刘良佐说道。

    很显然这时候该顺坡下驴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合肥,只要进了合肥城,哪还用再管杨庆?他在凤阳是真养不活这么多手下,原本历史上弘光主要靠他拥立,他自然是要钱要粮都随便,但这时候是崇祯,崇祯重视的只是京营,操江,还有从北边带来的关宁军,对于这些没有参与救驾当初坐视他在北京倒霉的并没有什么太多好感,刘良佐好在有马士英和卢九德这两个崇祯亲信照顾,所以还不至于匮乏,但问题是他那些收编的杂牌多数没有编制,包括许定国其实也没有编制,许定国其实是革职在家,原本历史上弘光登基后为了保住河南这个屏障,把当时已经自己组织武装的许定国重新封官,但崇祯都丢弃河南了还管这些家伙干什么?

    刘良佐舍不得这些可以增强他实力的杂牌军,这些人多数又都没有编制,只能靠他自己想办法养活了。

    但凤阳那地方能想什么办法?

    收税都没得收!

    没人口收个屁税,当年连皇陵都被张献忠烧了,能跑的都跑了,没跑的也被裹挟入伙,大臣给崇祯的奏折里都能形容为千里无人烟了,当然也不可能收到税,抢劫都没得抢,他想做下一个左良玉,就必须得有一块足够富庶的地盘,这个地盘当然是合肥安庆,这一带除了这两府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他必须得把这两地抢到手。

    而这一次是他最好的机会,他不顾马士英和卢九德这俩可以说他在朝廷最主要依靠,弃凤阳不战而逃就是志在必得,当然不会因为杨庆阻挡而停下。

    当然,骗一下还是必须的。

    “忠勇伯,你是不是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啊?”

    他堆着满脸笑容说。

    杨庆笑了笑。

    紧接着他叹息一声,然后把一对铁挝插在脚下,从腰间缓缓拔出了佩剑,举到自己面前欣赏着剑锋……

    “广昌伯,你认识这个吗?”

    杨庆说道。

    刘良佐脸色剧变。

    “开火!”

    他毫不犹豫地大吼一声。

    八杆九头鸟后面,那些士兵立刻扣动了板甲,就在枪口火焰喷射的瞬间杨庆全力跃起,子弹的呼啸在他脚下掠过,落地的同时他再一次跃起下一刻到了那些士兵跟前,已经打完子弹的后者惊慌四散,杨庆第三次跃起转眼到了刘良佐面前,后者手中锥枪猛然刺出,杨庆猛然向下一拽紧接着一跃而起,在半空中那宝剑化作一道寒光……

    在向着天空喷射的血箭中,刘良佐的头颅坠落。

    “这叫尚方宝剑!”

    落地的杨庆擦拭着剑锋淡淡的说道。

第一零八章 士绅挂路灯(第三更)

    “你居然有尚方宝剑?”

    黄得功站在刘良佐的死尸旁,愕然地看着杨庆手中宝剑。

    这的确是尚方宝剑。

    话说杨庆实际上就是整个江北战场的总监军,为了确保那些根本不知道内情的文臣武将们,不至于脱离剧本演砸了,作为这场大戏总导演的杨庆必须得亲自监督……

    话说这事可就三个人知道。

    难不成还让崇祯或者老王跑来现场指挥?

    可杨庆作为锦衣卫肯定没有指挥军队的权利,也没有监察各级官员和将领的权利,那是督抚道才有的,就连监军太监其实也得通过皇帝才有权处置军中的将领,只有文官的督抚道才有权,但要斩将领那就得必须有尚方宝剑了。

    既然这样那当然得给他尚方宝剑。

    “罪只刘良佐一人,尔等皆听命而已,无需心怀疑虑,各部暂听靖南伯号令,就地整军准备反攻中都,不得继续南下骚扰地方,所需粮饷由本爵筹措,再有临阵脱逃者,刘良佐与许定国就是其下场。尔辈皆北人,南来生计无着,然寿春有芍陂之利,自古为丰饶之地,日后屯田足以自给,辽民在信阳尚且安堵,难道那信阳比得上寿春?”

    杨庆拎着尚方宝剑对那些拜服在面前的刘良佐部将说道。

    “末将遵命!”

    这些人都很老实地领命。

    刘良佐的人头还在一旁,也由不得他们不老实啊,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种杀神谁敢招惹?

    “那我自己的人怎么办?”

    黄得功愕然道。

    他其实是被杨庆硬拉来帮忙的,但没想到把自己给帮上了。

    “你的人我来替你指挥,你还怕我抢你的兵吗?”

    杨庆没好气地说。

    “忠勇伯说笑了,都是朝廷的兵马,什么你的我的!”

    黄得功很开心地说道。

    杨庆当然不可能抢他的兵马,人家杨爵爷在南京快活着呢,怎么可能跑来跟这些粗坯们混在一起,而他暂时接管刘良佐所部,以后基本上这支大军也就归他指挥了。其实除了他也没人能镇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杂牌,这种兵痞们就得他这样的老兵痞才能震慑住,这样就等于他平白得了几乎自己过去两倍的兵力,这种好事当然要开心了,虽然黄得功的确没想过要当左良玉,但作为将领谁不喜欢自己部下兵马多一些?

    “这里交给你了!”

    杨庆随即上马说道。

    他去接管黄得功所部,正好拖延些时间让他们走慢点,避免影响整个计划。

    毕竟高杰这时候还没跑……

    呃,这结论下早了。

    杨庆撇下了他的五百骑兵,然后带着四匹副马一路换乘,狂奔四个小时后到达定远,在这里他没有遇到从滁州北上增援临淮关的黄得功部下,很显然后者的速度有点拖沓了,但他没想到却遇上了从临淮关溃败而来的马士英。

    “倒戈?”

    杨庆惊愕地说。

    “忠勇伯,你应该说叛变!”

    马士英一脸忧伤地纠正他的说法。

    他和卢九德没能阻挡住刘良佐的不战而逃,只好带着督标几千人仓皇逃到临淮关,与临淮守将牟文绶准备固守,袁宗第夺取凤阳后要么南下合肥要么东出临淮抄高杰的后路,只要他们能守住临淮关,阻挡住袁宗第,那么整个战局还不至于崩溃,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袁宗第兵临临淮关,关上守军就倒戈了。

    话说杨庆的剧本完美,但他却高估了明军将领的节操,同时也高估了明军士兵对崇祯的忠心。

    很显然他们更喜欢开门迎闯王。

    实际上有之前刘良佐所部近万人投降袁宗第的例子,杨庆应该想到临淮关那些本地穷得叮当响的卫所兵,对于保卫大明不会有太大兴趣,尤其是这里面对淮河前线,对于北方的消息知道得比较清楚,李自成打土豪抄士绅家,然后给贫民免粮,而那些旧卫所军户直接取消军籍赐官田变自耕农的好消息,早就已经通过那些商人传到淮南……

    和这些相比皇上算个屁啊!

    “这真是个忧伤的故事!”

    杨庆感慨道。

    话说此刻的他恍惚间有一种仿佛穿越了三百年,变成另外一群人的感觉,站在这个对他们来说同样忧伤的地方……

    这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好在这没脱离他的剧本。

    否则他还得想办法怎么让高杰弃城而逃,毕竟高杰不逃跑的话,高一功就没法南下了,话说前者的表现也超出了杨庆的剧本,他居然坚守盱眙这也未免太毁三观了,但他虽然向崇祯展示了忠心,却搞得大家都很麻烦,杨庆还正愁着怎么才能让这场戏能够按照自己的剧本演下去呢!

    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临淮关一开高杰绝对得跑路,他要是再不跑路就变成困守孤城了,虽然高杰居然没不战而逃,这已经算是他的节操出乎杨庆预料了,但他也绝对不可能出乎杨庆预料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要是在高一功和袁宗第合围下还能死守盱眙那他就得名垂千古了,反正高杰的节操是不会夸张到如此地步的。

    既然临淮关已失,杨庆也就没兴趣再去了,他和马士英还有卢九德,再加上牟文绶带着五千残兵败将在定远暂做修整,很快和黄得功部下的马得功及田雄二将会合。这两个原本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家伙,在没有黄得功亲自督促的情况下明显没什么战斗的勇气,从滁州到定远他们居然走了整整三天,好在杨庆目前就需要这样的节奏。

    然后他们又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反攻临淮关以牵制袁宗第,二是直奔盱眙增援高杰……

    好吧,他们选第三条。

    还没等他们在定远喝着酒听着曲,舒舒服服地决定好是选一还是选二,高杰就给了他们第三个选择,话说高杰的节操终究还是没有超出杨庆的预料,在得知袁宗第攻破临淮关后他毫不犹豫地弃盱眙逃跑。这样一来杨庆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回滁州,避免高一功的大军饮马长江,而黄得功虽然迅速解决了刘良佐部下的听话问题,并且带着他们英勇地北上准备反攻凤阳,但还没等到达凤阳,就得到了崇祯明显很有光头佬风格的圣旨调令。

    立刻赶回滁州。

    凤阳已经不重要了,别让高一功的大军饮马长江才是最重要。

    可怜黄得功只好一脸幽怨地掉头回滁州。

    这时候南京和扬州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

    说到底盱眙到南京也就是那么两百来里路啊,而且几乎没有任何险阻,完全是通衢大道,一旦这个点突破,李自成的骑兵最多两天就饮马长江,和当年拓跋焘一样站在瓜步山上装逼了。这个恐怖的消息在江北像瘟疫般蔓延,滁州**仪征一带士绅惊恐地拖家带口蜂拥向长江岸边的渡船,仓皇逃离自己家园,扬州外围士绅们同样屁滚尿流地撇下他们的一切涌向扬州城。而扬州城内的盐商们则第一时间登船离开这座城市,逃往肯定更加安全的南京,还有那些更聪明的干脆进运河南口继续南下,他们搞得整个长江两岸一片黑云压城的恐慌。

    当然,他们还有逃的机会,天长的士绅们可连逃得机会都没有。

    高杰没有退守天长。

    他没机会了。

    高一功部下可是有近万骑兵。

    而且这些家伙对于抓住这个给李自成戴绿帽子的家伙满怀热情,话说把他献给李自成绝对算惊喜,高杰很清楚以步兵为主的自己,向南逃跑的话走不到天长就得让高一功的骑兵淹没,所以他很聪明地直奔衡阳。

    也就是现代的金湖。

    这地方突入洪泽湖的水网中,地形复杂最适合步兵抵御骑兵,而且随时可以越过封冻的直河跑到更安全的宝应。

    至于天长……

    “挂起来,把他们统统挂起来!”

    天长城内高一功开心地说道。

    在他身旁那些如狼似虎的顺军士兵,从一座座府邸内拖着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地主老财快快乐乐地走出来,甚至还有扛着他们钱财和女人的,整个天长城内完全一片狂欢,四处洗劫的顺军士兵和那些趁火打劫的贫民,在这座优雅的城市里制造处处浓烟,各种各样的惨叫哀嚎哭喊声充溢在所有街巷。而得到大明北京留守司五军都督府中军左都督的命令后,紧接着那些地主老财就被士兵们用一根根绳套套着,然后吊起挂在了街道两旁所有适合他们的位置,什么树杈,檐角之类的统统挂上,就像一串串风铃般挂满街道妆点这座古老的城市。

    只不过铃声是垂死的惨叫。

    “贼,你们这群贼!”

    县令大人在顺军士兵的拖拽中发出悲愤地怒吼。

    “把他挂在城门上!”

    高一功用马鞭指了指他说道。

    那些快乐的士兵们立刻拖着县令大人走向远处的城门,县令大人的嚎叫和两旁挂着的士绅们,在浓烟滚滚的城市构成一副末日的画面。

    “做人要讲信用!”

    高一功看着这一幕满意地说道。

    “说杀光他们就一定要杀光他们!”

    紧接着他说道。

    (下午还有一更)

第一零九章 卿欲使朕为李自成否?(第四更)

    下关码头。

    “快,都快点!”

    杨庆一脸焦急地催促着。

    在他身旁那些京营的士兵一片混乱地拥挤向前方渡船,在宽阔江面上一艘艘满载士兵的渡船匆忙驶向对岸去增援前线,而在这些北行的船只中间不时错过一艘艘载着难民的小船,伴着风中江水的波浪挣扎而来……

    高一功逼近**。

    而且他在天长把所有士绅官员统统吊死路边的恶行,已经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渲染为屠城,并且在长江两岸肆意散播,而且还加上了诸如黄得功各军大败,贼军三十万席卷而来之类纯属虚构的成分,反正这种混乱中此类谣言不用特意制造都会自动产生。此刻在南京的各处城门,逃难而来的江北难民和恐慌逃离南京的豪门贵族正互相拥挤着,搞得仿佛要末日来临般。

    崇祯已经下令京营三总兵所部全都渡江增援江北。

    而且他很罕见地下诏保证皇帝陛下将与大明百姓共存亡,就算逆军渡江他也会像在北京一样血战到底保卫太祖陵寝。

    他这哪是下诏啊!

    他纯粹就是在制造恐慌啊!

    你要血战到底别拉着我们,我们可不想和北京那些家伙一样最后全上李自成的夹棍。

    这诏书一下立刻连官员都有跑路的了。

    话说杨庆也没想到,崇祯的大明一盘散沙到如此地步,江北是不断出现的倒戈士兵,开开心心迎闯王的百姓,而江南则是抛弃皇帝跑路的官员和士绅,难怪原本历史上清军一来这座城市的防御就崩溃,这纯粹就是沙子堆的啊!亏得之前他还觉得给崇祯捞了一笔巨款,这大明肯定多多少少有所改变,结果现在看看……

    这还不如原本历史上呢!

    原本历史上至少没有老百姓欢天喜地开门迎清军的。

    这幸亏李自成不知道。

    要是李自成知道是这个情况干脆来个四十万大军下江南,那他还真就能再把崇祯赶出一座都城。

    “忠勇伯,江北战况如何?”

    宋权在不远处喊道。

    “都打乱了,谁知道怎样,不只是高一功所部,袁宗第弃凤阳和临淮然后与高一功合兵,他们两军加起来再算上那些投敌的官军,估计不下二十万,看来是想直取扬州,黄蜚已经退回扬州准备固守,据说淮安和信阳也遭到逆军进攻。”

    杨庆喊道。

    “左良玉奏报,田见秀部十万攻樊城!”

    宋权说道。

    “我还是进宫劝陛下幸杭州吧!”

    杨庆说道。

    他俩大嘴巴在这里毫无避讳,旁边那些凑过来打听消息的官员士绅可全听见了。

    这个恐怖的消息瞬间让他们都傻了。

    “快跑啊!贼军打过来了!”

    一个老家伙突然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然后码头一片惊恐的尖叫。

    杨庆和宋权愕然地面面相觑,老宋那也是聪明人,紧接着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杨庆拔出尚方宝剑,没有丝毫犹豫地纵身跃起,瞬间出现在了那老家伙的面前,然后手起剑落将其头颅斩下。

    “尚方宝剑在此,敢散播谣言者斩!”

    他拎着滴血的尚方宝剑对那些被吓住的乱民恶狠狠地吼道。

    后者一片寂静。

    杨庆威胁般瞪了他们一眼,紧接着上马直奔城门,他后面那些乱民们面面相觑,然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尖叫着拥挤逃窜,宋权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登上前方渡船,带着一脸毅然决然率领他的大军赶往传说中濒临崩溃的战场,去为保卫大明都城的最后防线血战到底,而那些逃窜的乱民则把皇帝要跑路的消息在南京城内散播,然后制造更大的恐慌。

    至于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先回家去溜达一趟然后什么也没干就再奔皇宫,就在他进入皇宫的同时,忠勇伯已经安排圆圆跑路的消息也传播开。

    话说这就是实锤了!

    他可是刚刚从江北回来的,最清楚前方战况的。

    乾清宫。

    “一群废物!”

    皇帝陛下雷霆震怒。

    一帮文武大臣寂若寒蝉。

    “陛下,不是臣不尽力啊!臣到江北后就得知刘良佐不战而逃,立刻与靖南伯前去阻拦,不想刘良佐竟刀兵相向,臣一番血战才将其斩杀,紧接着留靖南伯安抚其部,臣独骑追上救援临淮关的靖南伯所部,结果刚到定远就遇上了从临淮关溃败的马士英所部,还没等重整旗鼓反攻临淮,就得知高杰弃了盱眙,臣虽有心杀敌终究无力回天啊!”

    杨庆说道。

    “朕何负于刘良佐,竟敢不战而逃!”

    崇祯怒道。

    “陛下,据其部将所言,刘部多是南渡的义民,此辈不愿在北方,皆渡淮依其而存,但凤阳地贫无以为生,朝廷又不给其粮饷,就连刘良佐所部都已经欠了两个多月的,士兵吃不饱饭自然毫无战心,逆军一到立刻崩溃。”

    杨庆说道。

    “粮饷呢?户部的饷银呢?”

    崇祯朝着高弘图吼道。

    “陛下,户部岁入有限,早已经是入不敷出,此时库惟余银五万,各军饷银皆有拖欠,非只刘良佐一部。”

    高弘图小心翼翼地说。

    “朕在北京兵临城下之际,问户部惟余银八万,朕今日在南京于兵临城下之际,卿告诉朕户部惟余五万,朕的钱都哪儿去了?朕富有四海坐拥万里江山,为何朕穷困至此?朕的大明很穷吗?可为何朕又听说那李自成在北京助饷,从北京群臣手中搜刮出了整整七千万两?七千万啊!朕在位十七年,十七年来大明岁入加起来是否有七千万两?这还仅仅是北京一座城的。谁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朕为什么这么穷,朕的衮衮诸公们为什么都这么富有?”

    崇祯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吼道。

    史可法等人战战兢兢无人敢回答。

    “陛下,他们其实都不交税的,自然积累得多一些,除此之外臣能想到的就只有他们贪赃枉法了,我大明众正盈朝应不至于贪赃枉法。”

    杨庆说道。

    “啊,他们都不交税!”

    崇祯狞笑着说道。

    “朕都穷困至此了,居然还不向他们这些家财百万的收税,朕是不是太傻了?朕是不是很可笑?传旨,从今日开始,无论官员,勋贵,有功名的士子,所有田产百亩以上者,原本依例不需缴纳钱粮者一律同于平民交税,从今日起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他说道。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解学龙惊叫道。

    “不可?卿欲使朕学李自成否?”

    崇祯冷笑道。

    解学龙吓得赶紧闭嘴。

    这是赤luoluo的威胁啊!朕没钱士绅有钱,那朕就取消他们过去的免税特权,你们同意最好,你们不同意那我就只好学李自成了,没事抄抄你们这些官员的家,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朝廷没钱就没法打仗,就挡不住李自成的大军,那时候就换成他来拿夹棍夹你们了。

    交税,士绅们少赚一些,朝廷有钱军队能更好保护你们。

    不交税大家一起完蛋。

    这件事情并不复杂。

    “陛下,局势糜烂还不只是因为刘良佐不战而逃,还有各地叛乱,那临淮关就是士兵叛乱丢的,天长县城据说也是地方上贫民打开的,此辈皆惑于李自成在北方的免粮,故此置忠义于不顾,悍然为逆军开门,城破之后也是此辈与逆军同流合污,一起洗劫城内士绅,臣此行多闻民间开门迎闯王之语。”

    杨庆很符合奸臣标准地在那里添油加醋。

    “忠勇伯难道也让朝廷不收钱粮!”

    史可法忍无可忍地怒道。

    “这个倒是不太可行,但能减轻一下百姓负担,使其不至于被李自成所惑,终究也是一件好事,那么不收钱粮的确不行,可摊丁入亩总行吧?这样田少的少交,田多的多交,于朝廷收入无损,却最大限度照顾了贫民,对于那些贫民来说终究是好事,他们也能感受到皇恩浩荡。否则其辈惑于李自成,助其为虐,逆军一到他们就开门迎降为其党羽,这对士绅们也不好,天长城里可是数百士绅官员乃至富户统统被吊死在路边,若是李自成的逆军到了这江南,诸位觉得还得有多少士绅官员被吊死在路边?”

    杨庆说道。

    群臣一片默然。

    “咱们将心比心,咱们的确是想过更好的日子赚更多的钱,可那些老百姓也想啊!纵然这南京富庶之地,每天早晨抬出去的饿死鬼也不少吧?若李自成打过来,诸位觉得那些和他们一样濒临饿死的会不会一样打开城门欢迎逆军,然后把我们统统都吊死在秦淮河边呢?

    虽说士绅与贫民之间,终究还是不可能一样,但至少也应该想法缓和一下双方关系吧?

    总是这样视若仇寇也不好!

    大家少赚一点,也该给那些贫民们留口吃的,别让他们走上绝路,最后铤而走险与逆党为伍,说实话咱们大明走到今天,说白了不就是这样闹得?若是北方那些士绅真得能在饥荒时候给饥民留条活路,还会被杀得到处人头滚滚吗?饥民都快饿死了为求生路什么做不出来?他们是死也要拉着那些士绅一起的。

    前车之鉴啊!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先贤之叹历历在耳,别真到被吊死在路边时候就悔之晚矣!”

    杨庆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一一零章 史阁部,你准备好身败名裂了吗?

    乾清宫一片沉默。

    实际上这些都是聪明人,都能看出崇祯和杨庆这对无良的君臣其实是在一唱一和,摆明了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逼他们就范,让他们接受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的改革。

    但他们无力反抗啊!

    李自成的大军就压在江北啊!

    天长城里所有士绅官员统统遭到了灭门,不但所有男丁全都被吊死在大街两旁,就连女眷都被这些贼寇抢走了,钱财粮食被洗劫一空,其他值钱杂物也被贫民洗劫一空,据说就连各家的地契高利贷借据卖身契之类都翻出来烧了,那完全就是一场浩劫啊!

    这还好在只是江北一隅之地。

    然而就像杨庆所说的,这要是李自成的大军渡过长江,那这江南还得多少士绅被挂起来吊死在路边?多少衮衮诸公家破人亡?别说可以投降,北京那些不但投降,甚至还出卖了皇帝呢!结果不是一样被夹出脑浆子?李自成这个流寇完全不讲究啊,可以说只要他的大军过了长江,剩下就是血洗江南了!和这相比缴点税使朝廷有钱能让当兵有点斗志,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了!

    和崇祯不定期抄家相比也好多了。

    话说从之前崇祯的表现看,他明显就是准备这么干的。

    皇帝陛下来江南几个月除了抄家基本没干别的,从万众期盼的圣主明君直接变成了士绅私下非议的昏君,很显然如果再弄不到钱的话,他还是要继续找那些倒霉官员抄家的,而且说不定很快就会落在内阁和六部官员身上,崇祯在北京时候可是换首辅的速度就像女人换衣服。

    这样算所有人一起缴税最温和。

    可这缴税……

    这是真得没那么容易啊!

    不能免税还算什么士绅?士绅是什么?不就是靠功名换取免税资格形成的特权阶级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标志是什么?不就是哪怕只是一个秀才也能免徭役吗?如果考上举人什么的那可就发达了,不但不用缴田赋了,而且还有官府的钱粮,再加上那些农户为了免田赋的投靠,提前投资的士绅赠送,就像范进中举后那样,可以说一下子什么都有了。

    如果他们也交税……

    那他们和泥腿子有何区别?

    这是他们高于后者的基础啊!

    “但贼兵迫在眉睫,此时谈这些似非当务之急。”

    张国维说道。

    很显然他还想着能拖就拖。

    这种事只要内阁不答应是没法进行的。

    就算皇上下旨也无所谓,就算崇祯真得发出圣旨,内阁一样可以封还,大明朝的阁臣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就算崇祯强行下旨绕开内阁,各地官员对于不通过内阁和六部正常程序的圣旨也一样可以拒绝执行。大明拥有可以说完善的文官政府,事实上此时大明文官的权力,丝毫不比欧洲议会制的内阁差,他们只是没有宪法之类法律的明确,但他们在对付君主方面,并不比他们的欧洲同行差。

    既然这样先拖着以后再说。

    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敢答应,他们答应了然后激怒各地士绅,骂他们奸臣刨他们祖坟都是完全有可能。

    这不是夸张。

    张国维老家可是浙江东阳的。

    他要是同意了向家乡那些士绅收税,别说后者愤而刨他家祖坟,就是宗族定他个奸臣罪名,然后把他逐出东阳籍贯都能干出来。

    “张尚书此言差矣,这才是当务之急!”

    杨庆很干脆地说。

    “如今兵无战心,民无忠心,犹如一盘散沙般,兵利于投敌后随其劫掠豪绅,民利于投敌后不纳粮,敌未到往往兵先叛,贼未至往往城先陷,如此欲拒敌于江北无异天方夜谭,欲克敌必先稳兵民之心,使兵民皆知皇上爱民之心,使兵民皆知跟着皇上会有好日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心为大明而战。

    否则不会有一支真正为大明血战到底的军队,更不会有一座为大明坚守的城市。

    不把民心争回一切都是徒劳。

    这才是当务之急。

    臣请陛下速下诏书,明确改革之法,并由史阁部前往军前宣旨,晓谕各地百姓使其安心。

    百姓终究还是心向大明的。

    没有人真得会喜欢舍三百年天子而从贼,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自古得国之正者无过大明,李自成一流寇而已,在百姓心中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无非为其不纳粮之利所诱而已。若朝廷以爱民之惠政安民,使百姓不再视李自成为救星,那时候又何惧区区流寇,若皇上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无复饥馑之苦,那时就该王师北伐,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了。

    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足以挽回其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太祖若非民心所向何能成就大业?”

    他接着说道。

    “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自成能免粮,难道朕连士绅一体纳粮都做不到?既然都是朕之臣民,自当一视同仁,岂能厚此薄彼?王承恩,拟旨以改革之新政颁行天下!

    史卿,由卿携旨代朕过江慰劳各军,库出银三十万两,一并赏赐各军将士,另外以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之旨传于各地,待击退逆军之后,由锦衣卫护送户部专员前往各地丈量清查田地不得再有隐田,三年内完成摊丁入亩的改革。另外各地宗室之田亦在清查范围,有士绅诡寄于宗室之田直接没官收为官田,接受诡寄之宗室以诡寄之数一律罚缴十年田赋银,另外清查各地卫所之田,有为官绅侵占者一并没官。

    朕今日起与民更始!”

    崇祯踌躇满志地说道。

    史可法站在那里表情复杂。

    “史阁部,难道史阁部对陛下之言有异议?”

    杨庆很恶毒地说。

    “史卿,有异议就说出来!”

    崇祯同样很恶毒地说。

    史可法深吸一口气,用仇恨的目光深深看了杨庆一眼,然后上前一步……

    “道邻!”

    顾锡畴欲言又止。

    很显然他对史可法还是有深厚友谊的,很想让他冷静一下,让他想想领这份旨的后果。

    然而史可法就像个慷慨赴死的勇士们般目不斜视。

    “臣,领旨!”

    他说道。

    他是真等于慷慨赴死。

    虽然结果不一定是死,但其实对于他这种爱惜羽毛的人来说,那是比死都难受啊!

    他很清楚眼前这对无良的君臣,就是合伙把自己放在牺牲的祭坛上。

    他们一个设计阴谋,一个实施阴谋,最后把自己推出去当牺牲品,可想而知他要是代替崇祯去江北对着数十万士兵宣布这样一份圣旨,接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立刻会由群贤之首变祸国奸臣。

    各地那些官员士绅不把他喷死才怪呢!

    他可是大明众正盈朝的代表,东林群贤之首,东南士林所仰,大家就等着靠他扫清阉党污秽,重新回到过去的美好时代,然后他来个神转折,这是纯粹对江浙士绅尊严的挑衅啊!可就像杨庆对他的评价,作为一个最标准的读书都把自己读进去的儒生,他受到的教育和他做人的原则,又让他无法推脱君主的旨意,同样他优柔寡断的性格也无法做出朝堂上对抗皇帝这种事。

    最终他只能像一个殉道者一样,接过这个肯定会让自己身败名裂的任务。

    话说他后退的脚步都踉跄了。

    顾锡畴和张国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发出一声长叹,很显然又一个贤良正直的忠义之士迈入了奸臣的行列。

    不过这也对他们是好事。

    因为他们可以把屎盆子全扣到史可法头上,以此吸引那些士绅的火力避免后者刨他们祖坟了,毕竟江南士绅刨不了史可法家的祖坟,史可法的家乡在沦陷区呢!另外负责操作此事的肯定是户部尚书高弘图,而高弘图是山东胶州人,这同样也是家在沦陷区的,这样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总之江南籍的这些官员,还是可以保住贤臣的招牌的。

    至于各地士绅是否奉诏……

    那个就只有天知道了。

    大明皇帝的话在地方上没有那么好使,士绅才是地方的主宰,改革的旨意就算发出,也得这些人老老实实地听才行,如果不听的话就是武力对抗也不是不可能的,总之这圣旨只不过是个开始,结果如何仍旧难以预料。但这个不用他们操心了,史可法和高弘图去顶骂名,他们避免因为反对而承受崇祯的怒火,剩下就是崇祯和地方士绅之间的斗争了,他们置身事外作壁上观就行,反正这又不是他们几个家族的事情。

    这是所有朝廷控制区士绅的事情。

    昆山顾家,东阳张家都只不过是士绅的一份子而已,那就没必要挡在前面顶雷了。

    “史卿,那一切就交与史卿了!”

    崇祯很开心地说。

    然后王承恩神速般把一份墨迹都干了的圣旨捧出,直接走出来捧到了史可法面前。

    杨庆手扶尚方宝剑侍立。

    史可法苦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这份圣旨,他就像看着自己那声名狼藉的未来。

    但最终他还是带着一丝颤抖举起双手接过……

第一一一章 他们不同意就去死好了

    “史阁部,您这是代替皇上去前线慰劳士卒,您不会一直保持着这种表情吧?”

    杨庆问史可法。

    这家伙此时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和心如死灰般木然的史可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的枯槁地站在江上凛冽寒风中,恍如那些叶子落尽只剩下灰色枝干的树木,完全看不出多少生机,只是随着船身的摇晃在晃动着……

    “身败名裂啊!”

    杨庆继续无耻地替他喊出心里的哀叹。

    “可我就不明白了,您是给皇上当官还是给那些士绅当官?您的确是个忠臣,这一点毫无疑问,可仅仅做个忠臣就有用了吗?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忠字的确是令人敬佩,可是那个臣字做到了吗?为臣者匡扶社稷,那么作为一个首辅,您为皇上做过什么?您对于改变大明目前局面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吗?没有,您只是因循守旧地维持着过去的一切,可正是过去的一切让大明走到了今天山河破碎的境地。

    大明不需要因循守旧。

    大明需要的是改革。

    一场彻底的改革,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然后陛下才能实现中兴。

    可您不敢。

    哪怕您知道大明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您也不敢做什么改变,哪怕您知道改革的结果是富国强兵,您也依然不敢改,而您不敢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保住自己在那些士绅中的名声,害怕他们骂您是祸国的奸臣。

    可您是皇上的首辅啊。

    您需要的是对皇上负责而不是他们,您的屁股得坐到皇上这边,而不是坐在他们那边,您需要做的是帮皇上来管他们,而不是帮他们来对付皇上,您需要做的是为皇上从他们手中弄出钱来整军经武,而不是帮着他们继续做咱们大明的蛀虫,任由他们蛀蚀大明的江山。他们已经蛀蚀了几百年,把成祖皇帝时代令四夷畏伏的大明,蛀蚀得今天这样山河破碎,皇上都被赶出都城,而且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被第二次赶出都城,这样不行,必须得给他们改改规矩了。”

    他接着说道。

    史可法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你以为有圣旨就能推行新法了?”

    他不无嘲讽地说。

    “圣旨当然不够,但我还有尚方宝剑,还有锦衣卫和数十万兵马。”

    杨庆拔出他的尚方宝剑说道。

    “你杀得尽天下人吗?”

    史可法冷笑道。

    “但我能杀得尽那些敢反抗皇上的。”

    杨庆弹剑回答。

    “说白了您眼中的民,还是只有那些士绅们,估计那些士兵和贫民在您眼里都是脚下的蝼蚁可以无视,您高傲的目光里没有他们的位置,北京的那些衮衮诸公们也和您一样无视他们的饥寒,然后他们就被这些被他们视为蝼蚁的人夹出了脑浆子,他们死得一点也不高贵,他们死得就像路边一只生满脓疮的野狗一样卑贱。

    您想做下一只同样的野狗吗?

    反正我是不想的。

    我可不想和魏藻德一样被夹出脑浆子扔在路边,然后圆圆被乱兵扒光了骑在马上游街。

    皇上也不想。

    你们可以继续保持你们的高傲,但我们觉得最好还是低一下头。

    所以我们就必须得换一种眼光看这个世界,把这天下万民无论贫贱富贵统统都看在眼中,然后尽我们所能最大限度地均衡所有人的利益,让那些士绅们少赚一些,让那些贫民多口饭吃,让文官们收敛些,让那些为国流血的士卒们多得到些银子,别逼得他们走投无路选择用另一种方式让我们看到他们的愤怒!

    至于士绅们……”

    杨庆说话间左手突然探出,一把夺过旁边士兵手中长矛,向着江面猛然刺出,伴随着水花的炸开,一条倒霉的大鱼被他插出来直接甩到了半空中,紧接着右手尚方宝剑一挥,这条大鱼瞬间被斩为两段落下。

    “他们同意也得同意,如果不同意就去死好了!”

    杨庆说道。

    被溅了一身鱼血的史可法岿然不动。

    “估计您也听不进去,在您的眼中我这个阉党是奸佞的代名词,然而请记住一点,北京沦陷的时候,只有我们这些阉党在保卫皇上,而那些您能够看见的衮衮诸公们,都跪在承天门前请李自成赶紧杀了皇上。我才疏学浅,不知道你们的圣贤之书里如何解释这种行为?”

    杨庆擦拭着尚方宝剑不无嘲讽地说道。

    史可法依旧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浦口码头。

    此时这座码头依旧一片混乱。

    那些登岸增援的士兵,争抢船只南下的难民,全都拥挤在江边惊讶地看着这艘打出全套钦差仪仗的官船,看着甲板上实际早已经被军民们熟悉的大明首辅和恶名昭彰的忠勇伯。灰暗的天空背景上点点雪花飘落,紧接着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不见踪影,冰冷的江水晃动着不断拍打岸边的薄冰,枯萎的水草在冰雪中瑟瑟着……

    好吧,其实也没这么凄凉。

    这里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吓自己的。

    尽管高一功与袁宗第合兵从天长南下,但真正兵力其实也就才八万,而且还包括了部分投降的明军,另外还留一部分在北边牵制高杰。

    而黄得功合原刘良佐部总计十余万大军列阵于**以北,正在与袁高二人玩对峙呢,加上京营三军后,他这支大军总兵力达到二十万,只是乌合之众太多,尤其是骑兵差距太大,所以黄得功不敢主动出击而已。袁高二部加起来足有近两万精锐骑兵,而且天寒很多河流都封冻,水网对骑兵的限制大幅削弱,黄得功真不敢主动招惹他们。

    但要说他守住**那是毫无压力。

    至于扬州其实只是外围遭到顺军骑兵袭扰,千把游骑过去跟那些在山海关和他们并肩作战过,估计还一起喝过酒嫖过妓的老朋友们打个招呼,顺便杀几个没来得及跑进城里的士绅。至于真正的战斗根本没发生,黄蜚第一时间就把全军收进扬州做防守准备,反正这时候运河封冻早就停运,他在扬州城内喝酒吃肉舒舒服服等杨庆的通知就行,而那种黑云压城的氛围,完全是黄蜚制造出来吓唬士绅掏钱买他别跑的。

    这个混蛋不愧为得到杨庆真传。

    据说仅仅几天时间他就收了二十多万犒军的银子,毕竟对于扬州的盐商们来说,自己那些精致的园林全都靠他保护了,这种情况下哪怕再看不上这些粗坯们也必须得掏银子。

    至于淮安根本没遭到攻击。

    那里只是有一万顺军出现在了对岸,路振飞虽然很想出击,从侧翼威胁盱眙逼迫顺军后撤,但他手下那些原属刘泽清的部将们全都阴奉阳违借口洪泽湖封冻,船没法行驶,而且冰太薄无法行军之类借口搪塞,话说顺军两万骑兵都踏着淮河上坚冰过来了,他们的步兵居然不能走,这也未免太过于诡异了。

    说白了这些家伙就是准备骑墙。

    他们不像高杰一样跟李自成有绿帽子之仇,需要的情况下他们大不了投降李自成,但要他们出兵为保卫大明血战这是肯定不行,反正路振飞一个文人也管不了他们,这些家伙才懒得出来自找麻烦,有崇祯圣旨或者杨庆这样的去逼他们当然要给面子,哪怕出去溜达一圈走走过场也得出去走一圈,可就只有兵部的命令那完全不需要搭理。

    话说这也是这一战的意外收获。

    崇祯终于知道江北诸军里面,到底有多少是他可以信任的了。

    尤其是把黄得功这个难得的忠臣检验出来,崇祯至少可以欣慰他手下还有一个能尽职尽责的了,这对于生性多疑的崇祯来说,真得是一个惊喜,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南方诸将里面有谁是他能够真正信任的。

    浦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继位以来,十七年间国势日下,外有建奴横行叩关为祸,内有天灾不断饥荒遍野盗贼蜂起,朕虽竭尽所能,但终不能使国势复振,遂至有北京之祸,幸赖忠臣良将之助,终得脱离险境移都南京。痛定思痛,朕每思前过,以祖宗之法虽善,然时移世易,终不能为万世之法……”

    码头上史可法宣读圣旨。

    而在他面前,数以十万计的士兵难民和官绅全都跪伏在地。

    不过很快他们就跪不住了。

    “……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自今日起,无论有何功名,为何官职,一律依普通百姓例纳粮……”

    史可法机械地念着。

    所有前来迎接的文官全都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骤然间人群中一声悲号

    “史道邻,你敢假传圣旨!”

    一名文官怒吼一声发疯一样扑出来,直接扑向了史可法手中的圣旨。

    下一刻杨庆的尚方宝剑就横在他面前,这家伙倒也是身手敏捷,硬生生止住了撞向剑刃的动作,然后用冒火的目光看着杨庆。

    “让你失望了,这圣旨是真的!”

    杨庆一脸诚恳地说道。

第一一二章 捅马蜂窝了

    “奸臣,你们这些奸臣,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奸臣!”

    那官员瞬间爆发了。

    就在同时其他那些文官和士绅也清醒过来,完全被这一记重拳打懵的他们毫不犹豫地涌上前,试图抢圣旨看看到底真假,或者说不见棺材不落泪,但就见杨庆手中的尚方宝剑一晃,他们绝大多数都还是立刻就清醒过来,只有一个倚老卖老的乡绅依然试图挤到史可法身旁,并且伸出手想要抓圣旨……

    杨庆手中宝剑寒光一闪。

    那老乡绅骤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抱着自己没了四根指头的右手栽倒在旁边一名官员身上。

    那官员立刻对杨庆怒目而视。

    “毁圣旨者视同谋逆,我这可是尚方宝剑!”

    杨庆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官员终究还是没敢继续和他纠缠。

    “史阁部,此议何人所提,此人包藏祸心欲乱我大明!”

    他愤怒地朝史可法喝道。

    “此乃陛下首议。”

    史可法说道。

    这话的确是崇祯最先提出的,杨庆只是提供了一个导火索,然后皇帝陛下以被引爆怒火的方式喊出来,这一点乾清宫当时的衮衮诸公们都看见了,至于崇祯是受了杨庆蛊惑这一点,史可法就算心知肚明也没证据,很显然以他的风格还不至于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无中生有。

    然而他的实话实说却让那些官员们全都被憋住了。

    崇祯自己提出来的肯定不能用包藏祸心形容了。

    “纵然是陛下首议,亦为近臣奸佞之徒所惑,公身为内阁首辅,当以匡正社稷为己任,对这种乱命为何不封还?”

    那官员迅速反应过来逼问道。

    “君命不可违!”

    史可法木然地说道。

    他实际上就是告诉这些人,在这个问题上抵抗是没用的,这是崇祯蓄谋已久的,无论心里如何不满都必须明白,作为一个大臣终究不能违抗圣旨,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可以在以后想办法挽回圣意,但在圣旨下达的时候只能接受。

    “这就是以诤谏闻名的史公?公何颜见左公于地下?”

    那官员鄙夷地说。

    史可法无言以对,唯有长叹一声。

    “与他废话做甚?左右不是收的他家的税,这些北人又岂会真心为我江南百姓着想?什么左公弟子,简直是有辱师门!我等南人的事还需我等自己,我等何不渡江伏阙进谏?此法若行则大明危矣,我等断不能坐视奸佞乱国,有谁愿意同我一起前往的!”

    另一名官员振臂高呼。

    然后那些官员,乡绅,士子们统统义愤填膺地呼应,紧接着他们撇下史可法涌向江边,准备登船渡江到南京去玩他们最拿手的伏阙,但刚走出没几步,就被端着钢弩的锦衣卫用人墙挡住了。

    “诸位,圣旨还没读完呢!”

    杨庆说道。

    史可法长叹一声再次捧起了圣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权低声问杨庆。

    他和那些将领完全懵逼,虽然他也是文臣,但作为南逃的北方官,他和南方这些人并不是一路,而且他和史可法这些虽然籍贯在北却一直在南方做官的也不一样,他从来就没做过南方官,自然也无法融入南京的官场中,哪怕他其实也算得上世代簪缨的豪门,但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成为了崇祯目前最信任的文臣,以提督京营的职位统帅京营三军并负责组建另外三军。

    “你的屁股坐在哪一边?”

    杨庆很干脆地说道。

    “何意?”

    宋权问道。

    “若你的屁股坐在他们一边,那你就跟着他们一起闹,若你的屁股坐在皇上这边,那就在一边看热闹好了。”

    杨庆说道。

    宋权赶紧向那几个凑上前的将领们使了个眼色,他们迅速跪在史可法面前不再多事,而那些正义之士们则继续义愤填膺地站在那排锦衣卫面前,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杨庆,就好像要用眼神杀死他一样。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史可法捧着圣旨机械地一条条读着改革内容。

    几乎他的每一句都会引起那些正义之士的愤慨。

    尤其是火耗归公这一条读出后,那些在职官员就完全骂声一片了。

    这就等于他们除了受贿以外最重要的一项收入也没有了,这东西虽然看似不值一提,但实际上是地方官最容易操作的,因为它没有标准,收多少火耗很大程度上由地方官自己说了算。更重要的是,这项内容的关键其实就是补漏洞,补一个延续千年的,专门给官员捞钱的人为漏洞,从以前收粮食时候的雀鼠耗,到改成收银以后的火耗,都是人为设计来给官员捞钱的。

    从没有皇帝对这个动手过。

    但今天崇祯却对着这个延续千年的潜规则动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而当史可法把重新进行经界,清查各地隐田,三年内完成摊丁入亩等后续的的内容全都读完后,那场面就已经完全失控了。

    这是一把把捅在官员士绅身上的刀子啊!

    无论官员士绅全都像疯狗一样怒斥国将不国,一些急不可耐的士绅已经开始喊着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的口号,向着阻挡他们那些的锦衣卫示威了。

    不过硬冲的肯定没有。

    话说大家也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没必要招惹杨庆这样的恶棍,这些锦衣卫也不可能一直阻挡在码头上,而他们现在只不过是示威,然后点燃起导火索而已,至于伏阙这种事情必须得多串联些人,必须把各地士子统统都鼓动起来,然后直接搞个几千人级别的示威团,那时候乌泱泱一片青色往皇宫外面一跪,那才够壮观够有威慑力。

    就现在这点人去了也没意思,一队锦衣卫就能清场。

    当然,主要是不够法不责众的级别。

    “看看,你看他们这多么像是在耍猴戏啊!”

    杨庆看着他们的表演说道。

    的确,这些家伙的表演就像是一场搞笑的猴戏!

    除了他们总共也就百十个人以外,现场其他所有军民全都在冷眼旁观。

    “等江南士绅群起的时候,你就不会再认为这是猴戏了!”

    宋权说道。

    这些人的确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滁州两地的官员和没来得及逃到南边的士绅,他们才几个人?他们除了伏阙也没有别的手段,而伏阙这种招数对付有杨庆这个好打手的崇祯根本没用,曲阜城外铁骑践踏的事情杨庆又不是没干过。真正难对付的是整个江南所有官员士绅,尤其是那些天高皇帝远,完全把持地方甚至拥有私人武装的,圣旨的发出顶多算是吹响斗争的号角,但真正的斗争还得在以后,而且说不定还得持续多年呢!

    就是失败都有可能!

    “怕什么?难道这些士兵的刀是摆设?”

    杨庆冷笑道。

    “但他们也有刀啊!”

    宋权说道。

    “那就看谁的刀更利了!”

    杨庆说道。

    “把他们统统请过来!”

    紧接着他对身旁的手下说道。

    那锦衣卫迅速明白了自己老大的意思,紧接着他一挥手,带着部下涌上前毫不客气地把那些官员和士绅拿下,然后直接押到了杨庆面前。

    “杨庆,你想干什么?”

    其中一名看补子是七品的文官色厉内荏地喝道。

    “没什么,本爵奉旨监察江北,受命便宜行事。想本爵此前亦曾与那高一功同行,此人率部护送圣驾南下,一路之上倒也颇为恭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对陛下也素怀敬畏,千里同行未曾失过臣礼。此次南侵或许另有隐情,故此想派人去跟他谈谈,问问他为何无故南侵,若真有隐情也可禀明圣上避免一场战火。诸位都是正人君子,德高望重,哪怕是贼寇也都心怀敬意,更兼饱读诗书,凛然之气足以震慑其心,这样的任务除了诸位实在没有别人能胜任,就请诸位为了皇上为了咱大明去走一趟吧!”

    杨庆说道。

    那些官员士绅全傻了。

    话说这个恶棍之无耻之嘴脸简直令他们瞠目。

    让他们出使顺军?

    天长城门上县令的死尸还挂着呢!

    从天长到这儿的路两边那些士绅官员的死尸还都挂着呢!昨天顺军还刚把扬州城外抓到的所有官员士绅统统挂树枝上呢!

    “忠勇伯,我是御史,你无权指挥我!”

    那官员喊道。

    “这样啊!”

    杨庆对手下说道:“那就送这位御史去南京吧!”

    那锦衣卫赶紧带人把御史大人拎起来。

    后者长出一口气,在其他人幽怨愤慨的目光中,跟着锦衣卫上了码头上的渡船。

    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锦衣卫一脚把他揣进长江……

    “哎呀,御史大人落水了!”

    那锦衣卫很夸张地惊叫着。

    “快救人啊!”

    杨庆同样很夸张地惊叫着。

    然后两个锦衣卫同时跳进了其实也就到脖子的河水,可怜的御史大人刚挣扎着冒出头呢,紧接着就被他俩又重新按进了河水,然后随着一阵气泡冒出,很快御史大人就像死鱼一样漂了起来,那两名锦衣卫这才把他拖回船上,煞有介事地进行急救……

    “爵爷,恕卑职救人不力,御史大人不幸淹死了!”

    那锦衣卫抬头带着遗憾说道。

    “那个,你们还有谁不想去?”

    杨庆一脸纯洁地对剩下那些说道。

第一一三章 都一个鸟样啊

    那些官员和士绅最终还是带着满腔的悲愤和诅咒,被一队锦衣卫押着北上去用他们的凛然正气,震慑那个刚刚吊死无数官员士绅,却被忠勇伯形容做颇为恭顺的老土匪了。

    高一功会给忠勇伯面子的。

    杨庆在码头紧接着向军民们解释了一下这些改革的内容,尤其是士绅一体当差纳粮的意思……

    其实也不用解释。

    他们看那些大老爷们如丧考妣的样子就知道这是针对谁的,但军民们也没太大兴奋,毕竟他们也很清楚这其实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士绅一体当差纳粮是士绅的事跟他们无关。对他们有影响的无非摊丁入亩,但只是把人头税废除加入到了田赋之中,他们该缴的还是得缴,又不是说直接给他们取消了,所以无论哪项改革都没给他们直接的好处,全是针对那些官员和士绅的。

    所以对老百姓来说,改革与不改革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甚至不一定算好事。

    因为士绅的损失大了,肯定也得往他们身上转嫁,无非就是加租,把原本应该由他们交的变相变成佃户给他们交,实际上不只是自己家佃户,以前那些没有功名护体的士绅除了诡寄田产外,还有一项最重要手段叫飞洒。也就是官绅勾结把士绅的田产分块登记到自耕农身上,最后由那些自耕农替士绅交税,至于那些自耕农不愿意……

    土匪灭门。

    不得不说他们也很猖狂。

    新政肯定会逼更多士绅采取这种手段来转嫁他们的损失。

    这是必然的。

    唯一值得贫民们欣慰的是,在新政中取消了几项苛捐杂税,这还是在杨庆费尽心机的蛊惑下,崇祯才犹犹豫豫地取消的,这算是新政带给普通百姓的唯一好处。

    说到底崇祯新政的目的并不是减轻百姓负担,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增加朝廷收入,他一个封建帝王管屁老百姓负担,那东西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说到底他为的只是自己财政收入能够满足需要。他和四阿哥没有本质区别,四阿哥搞这个目的是为了养活那些越来越养不活的铁杆庄稼们,清末时候光这些寄生虫们一年就得几千万呢,没有四阿哥的改革,懿贵妃把自己卖了都养不活他们。崇祯搞这个同样也是为了养活他那些都已经养不活的军队,他们和那些昏君之流的区别只在于,他们那原本高傲的目光,都很难得地看了老百姓们一眼,知道不能再继续往这些人身上加了。

    不是看到他们的苦难,而是看到他们的愤怒。

    那么剩下就只能往士绅身上加。

    要说他们真正为老百姓……

    那不是扯淡嘛!这话要是用在朱元璋身上,那的确还有点对,他是真正想到老百姓的,虽然他手段凶残了点,而且局限于知识水平,他的很多设计因为漏洞百出,转眼就被官绅们玩坏了。

    但他是真为老百姓着想过!

    至于崇祯还是省省吧!他只是被李自成暴打一顿后,知道老百姓也不好惹而已!另外淮河防线的转眼崩溃的确也让他心惊肉跳,这崩溃可是真崩溃,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和李自成合伙造假,而是后者真正来个四十万大军下江南的话,这时候他真得已经该考虑再次迁都往杭州跑了。刘良佐的不战而逃,临淮关的倒戈,天长城的开门迎闯王这可都是真的,这还只是李自成派了俩部将的南下,顺军在北直隶的二十万大军根本没动,但这一次李自成同样试探出了他的虚实,那么下一次是真得四十万大军下江南了。

    这才是崇祯最害怕的。

    不过新政终究还是让军民们得到了一丝新鲜感,至少这意味着皇帝陛下开始考虑他们的存在了。

    他们也不敢奢望太多啊!

    杨庆一行紧接着赶到**城内的大营,马士英等人已经从城北的防线上返回,他们同样有些惊愕地听了崇祯的这份圣旨,不过他们的反应也仅此而已了,作为崇祯的亲信,同时也是东林系对立的政治势力,他们对崇祯的旨意唯有接受。

    这是他们立足朝廷的基础。

    否则那些江南籍的官员早就把他排挤出去了。

    至于黄得功这些将领……

    “三十万犒军银!”

    杨庆直接把一个小箱子放到了黄得功的面前说道:“这是给你和手下诸位将军的,但那三十万两诸位给兄弟个面子,就全都分给下面弟兄吧!毕竟这仗还得他们来打,要是再像过去一样一触即溃,那兄弟我可就真得不客气了,别说你们可以投李自成,你们就算投了李自成,我想杀估计也不会有人能挡住!”

    说完他把这个六七十斤重的木箱盖子掀开,瞬间一片珠光宝气晃瞎了周围那些将领的狗眼。

    全是黄金和珠宝啊!

    话说崇祯前段时间抄家的珠宝都没怎么动用呢!他这个皇帝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好这些东西,不仅仅是他自己,宫里那些妃嫔统统在他严令下以朴素为主,除了他嫂子那边,哪怕袁贵妃甚至坤兴公主等人,佩戴首饰过于奢华都会遭到他的训斥。这些抄家的珠宝全都堆在仓库,现在正好拿来赏赐将领,毕竟这东西真要大量往外出售反而会跌价,但赏赐给这些将领就不一样了,看看他们那激动的眼神就知道了。

    “爵爷说笑了,我们又岂是那些贪墨军饷之徒!”

    田雄一本正经地说。

    “说笑,对,本爵就是说笑!”

    杨庆笑着说道。

    “但真有贪墨者,我可是真会杀人的!”

    他紧接着说道。

    那些将领们神情一凛,瞬间想起了他那双铁挝,话说这里面可有好几个原本跟着刘良佐的,那是见识过他狂暴画风的,的确就像他所说,哪怕投降李自成也没用,他真心想杀哪个人了谁也拦不住。

    “忠勇伯放心,犒军银咱们一锭也不拿!”

    黄得功说道。

    “那就把这个分了吧!”

    杨庆把这一箱珠宝向他面前一推说道。

    黄得功示意了一下,田雄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抱,因为用力不够居然没抱起来,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重新用力才把这箱子抱起,紧接着抱到一旁,那些将领再也无心管杨庆和黄得功的谈话,直接涌过去欣赏。

    当然,分还得等黄老大发话的。

    “忠勇伯请放心,有我黄得功在就不会再让逆军向前一步,不过得小心闯逆大举南下,袁高二逆在天长有足够存粮,原本那里就有三十万石,袁宗第在凤阳夺得十余万石,高一功又在盱眙及天长等地掳掠了不少,手中粮食不下五十万石。而他们两部加降敌的叛军还有附逆的乱民,总兵力约十五万人,这些粮食足够他们在天长和盱眙支撑到明年,若闯逆在北直隶的二十万大军趁机南下那真就危险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集各军之力,全力向天长反攻夺回那些存粮。”

    黄得功说道。

    “我部加京营兵力二十万,黄蜚在扬州四万,高杰在宝应五万,淮安还有三万,黄斌卿部两万,张名振部还有两万,就算不加曹友义部,也是三十六万,另外还有高得捷所部的御营铁骑,超过两倍的兵力,这就足以与逆军决战。”

    他紧接着补充道。

    “对,怕他们做甚,咱们超过两倍兵力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马得功亢奋地说。

    很显然这箱珠宝的效果明显。

    “先喝酒,打仗的事喝完再说!”

    杨庆不置可否地说道。

    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有点没底,就明军之前的表现,很容易刺激李自成把假打变真打,高一功得了天长的存粮后,就算李自成无法从北方运粮也足够支撑四十万顺军的短暂突击。

    五十万石啊!

    四十万人马不说吃俩月,一个半月是足够了。

    最好的解决办法的确就像黄得功所说的,集结周围所有明军,全力反攻夺回天长,但问题是这种背信的行为肯定会招来李自成的全力反击,那时候就变成了两家的决战,而无论他还是崇祯都不想这样。后者虽然不一定在乎三个儿子,但明顺决战且不说胜负难料……

    其实多半还是输的。

    因为兑现了免粮的承诺,再加上李自成的吏治远比大明清明,已经展现出一个新生政权的活力,顺军无论士气还是百姓支持度,都不是明军能比的。

    而且就算崇祯胜了也是惨胜,向北反攻是别指望,那些刚刚享受到免粮好日子的老百姓可不答应,明军只能是损失惨重然后无力向前,然后就该左良玉来清君侧了,这段时间东林群贤竞相往武昌跑,这一点杨庆和崇祯都很清楚,尤其是现在崇祯的改革又玩了把火上浇油。

    再没有解决左良玉前,崇祯不敢和李自成决战,两败俱伤的结果是江南士绅这个鱼翁得利啊!

    所以能不打还是不能打。

    这时候的崇祯真得打不起啊!

    银子能买来的,最多也就是一时的亢奋,真要到了战场上,这些家伙能不一触即溃,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们的良心了!

第一一四章 忠勇伯宅心仁厚

    第二天傍晚,杨庆派出的使者回来了。

    呃,只是部分回来了。

    准确说只是他们每个人身体的一部分回来了!

    被锦衣卫护送或者说押送前往天长,去劝说高一功撤军的总计一百二十名官员,乡绅和士子,最后就回来了一百二十颗人头,这些人头分四辆马车装载,由那些护送他们的锦衣卫赶着,在漫天飞雪中伴着暮色驶入了**城,带着苍凉与悲壮缓缓驶过漫漫长街……

    不过这些锦衣卫倒是都毫发无损,而且还可以看得出一个个小脸都喝得红扑扑的,那明显是受到了很好招待。

    “简直丧心病狂!”

    面对这一幕忠勇伯怒发冲冠。

    “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居然这么不给爵爷面子!”

    田雄愤慨地说道。

    “打,谁怕谁啊!”

    马得功拔出刀来挥舞着喊道。

    这俩臭名昭著的家伙,现在很好的代入杨爵爷的哼哈二将角色,搞得杨庆想弄死他们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对,咱们点齐兵马杀过去,这些逆贼简直太猖狂了,真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啊!老子建奴脑袋都砍过上万颗还怕他们?爵爷,您就下令吧!兄弟们当初跟着爵爷杀建奴都没含糊,今天就跟着爵爷好好教训教训这些逆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咱们官军也不是好惹的!”

    方国安在一旁同样斗志昂扬地说道。

    话说塔山一战已经成了他装逼的主要法宝,现在他斩杀的清军数量都已经膨胀到一万多了,不过他部下那些经历过这一战考验的士兵,的确算是这时候京营三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尤其是在士兵得到崇祯的特殊优待,从某种意义上直接变成了崇祯的家奴后,士气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改变,毕竟他们已经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在严格按照戚继光的兵法训练后,已经在向着当年戚家军的水平靠拢。

    而其他那些将领同样一片愤慨。

    “诸位稍安勿燥!”

    杨庆很是大气地挥手说道。

    “这仇是一定要报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一个身影走到了第一辆马车前,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在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上轻轻抚摸着,试图让这颗实际上属于现任滁州知州的人头闭上眼,但可惜因为天冷,这些脑袋其实都已经冻起来了,完全就是一堆冰坨子,被冻住的眼皮无论他怎么合都合不上……

    “史阁部,您节哀,何公这也是为皇上尽忠了,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杨庆沉痛地说道。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史可法冷笑道。

    “史阁部,您何出此言?我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免一场血战啊!”

    杨庆一脸委屈地说道。

    “您看这些将士们家中也都有妻儿老小,他们一死就算有朝廷赈济,那些孤儿寡母也都难免饥寒之苦,虽说当兵打仗那是天经地义,但若是能不打仗就解决还是最好的,战端一起白骨满疆场啊。

    在下也是为了这些兄弟们着想。

    只是在下没想到这高逆如此凶残野蛮,简直令人发指!

    不过回来的锦衣卫说,那高逆一开始也是以礼相待,颇为恭顺,只是何知州等人过于心急,居然试图劝那高逆对李自成倒戈一击,他们大概不知道那高逆乃是李自成的妻弟,算得上李自成最亲信党羽,对李自成忠心耿耿的,他们如此一说自然立刻就被激怒,说起来他们也太冒失了。”

    杨庆接着不无遗憾地说。

    他这倒没说假话。

    一开始这些人去的时候,高一功还真以为是杨庆派去,然后他再按照约定把屎盆子扣到高杰头上,这些人回来转告,崇祯这边顺坡下驴就行,本来这边派遣使者过去也是剧本中的一项。结果这位何知州大概误会了他的态度是真对朝廷心怀向往,于是本着奇功一件的心思,开始蛊惑高一功造李自成的反,话说这也算是利令智昏了。

    高一功立刻懵逼了。

    这是什么鬼?

    杨庆怎么给他派个这样的傻子当联系人啊?

    他立刻派人出去问那些负责护送的锦衣卫,后者和他的人都是并肩作战过的,此时故人相逢正在外面喝得热火朝天呢!一问之下自然很干脆地说出这些家伙是怎么来的,高一功这才恍然大悟,话说高一功那绝对给杨爵爷面子,毫不客气地把这些家伙都拖出去砍了,然后就这样直接把人头给送了回来。

    但要说杨庆从一开始目的就是让高一功杀他们,那还就真冤枉他了。

    他只是没关心过他们的死活而已。

    反正这些人就是废物利用,高一功不杀他们,那就借他们的口完成这个剧本的后续部分,如果高一功杀他们……

    那就杀了好了!

    “忠勇伯倒是宅心仁厚啊!”

    史可法冷笑道。

    “我这个人一向心软,走路踩死个蚂蚁都能内疚好几天呢!”

    杨庆厚颜无耻地说。

    “既然忠勇伯如此宅心仁厚,那老夫就成全你好了,他们不是没能劝住逆军吗?那老夫就亲自前往,老夫去劝那高一功,决不能让忠勇伯的一番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史可法说道。

    “史阁部,你玩真得?”

    杨庆愕然道。

    “当然是真的,老夫身为内阁首辅有匡扶社稷之责,可惜一介文人无力上阵杀敌,但还有三寸不烂之舌,虽比不得苏秦张仪,也颇富辩才,亲自去劝慰足以显示朝廷诚意,既然忠勇伯说那高一功素来恭顺,那么想来会给老夫个面子。”

    史可法说道。

    “阁部,万一那高一功凶顽如故呢!”

    宋权急忙说道。

    “那老夫能追颜鲁公足迹,死亦无憾!”

    史可法说道。

    很显然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自知已经算身败名裂的他,就是想用一死来维护名誉,如果他能劝得高一功罢兵当然是好,如果不成那就干脆激怒高一功把他杀了,这样他也就可以做大明的颜真卿了。这样也就足够挽回名誉,不至于让他老师在天之灵蒙羞,毕竟他都以这种方式殉节了,那些士子们也就不至于再在史书上给他记一个奸臣之名。

    说到底他还是想不开啊!

    说到底他这个人还是对名誉看得比性命都重,最怕的就是在史书上被写成奸臣,为了能得到一个忠臣贤臣的名声,完全可以付出生命代价,这也算是有古贤遗风了,至少在明末这个渣渣辈出的时代,单纯个人品德方面他的确值得尊敬了。

    然而……

    杨庆就不让他如愿以偿。

    他就要让史可法作为一个东林叛徒活着,作为一个东林党耻辱的标志忍受那些士绅们的唾骂,而且还要让他在被唾骂中越来越光辉灿烂,让他在士绅的唾骂中受到百姓的尊敬。然后让那些骂他的人逐渐变成百姓眼里的小丑,让这个此刻已经叛变的东林党叛徒变成百姓心中的伟人,这样东林党在他的映衬下也就暗淡无光了,可以说他这面特殊的旗帜不倒,东林党那帮就始终摆脱不了他的阴影。

    “说的好,史阁部有如此高风亮节那庆又何敢退缩,我杨庆愿与阁部同行!”

    杨庆说道。

    “呃?!”

    所有人全傻了。

    旁边宋权直接以一种崩溃的目光看着他俩。

    “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啊?”

    估计他心中正在发出一声呐喊。

    “忠勇伯,你当真?”

    史可法同样被搞懵了,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杨庆问道。

    “史阁部放心,我杨庆别的不说,就是一身好武艺,都能护着皇上从乱军之中杀出,就算那高一功对阁部无礼,我拼着一死也要护着阁部杀出,纵有万一不幸为贼所害,阁部青史留名,庆也要在那史册上记上一笔!”

    杨庆大义凛然地说。

    “忠勇伯,阁部,二位慎重!”

    宋权急忙说道。

    “宋公无需再劝,庆心意已决!”

    杨庆说道。

    史可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出脸上表情复杂!

    话说这的确让他脑子一片混乱了。

    按说他应该趁机把这个恶贯满盈的阉党爪牙拖过去同归于尽,反正他就是去求死的,到时候只要拖着杨庆死在高一功的手中,就可以替衮衮诸公除去这个残害正义之士的刽子手,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可问题是杨庆这是为了保护他才主动要去的,这份恩情可以说是毫无虚假的,自己如果这样做就是忘恩负义,这又明显有违他的做人原则,可怜此刻的史阁部真得混乱了。

    可怜他哪知道杨庆跟那个高一功就是一伙的呀!

    他哪知道这个混蛋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到高一功那里完成后续阴谋啊!

    最终他还是没有阻拦杨庆,两人在第二天正好雪停后,离开**北上前往天长的顺军大本营,一路疾行之后在第三天上午到达,然后被同样懵逼的高一功迎进城中,因为根本没搞明白杨庆到底又玩什么,高一功对他们一行倒是的确符合礼遇的标准,就连史可法那明显的高傲态度都被他忽略掉了。

第一一五章 还没有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你是想用他来气死我吗?”

    高一功说道。

    刚刚被他们的冥顽不灵气得愤而离席的史可法,站在夜风中满怀家国之忧仰望星空,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你可以不听他的,但也至少对他保持起码的尊敬,这年头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孔夫子信徒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崖山十万人赴海殉国,到你们攻陷北京就剩百十个了,假如再有胡虏攻陷南京,恐怕殉国的也就剩下这寥寥几个了,再过个几百年,估计这样的儒生也就该彻底绝种了!”

    杨庆端着酒杯说道。

    的确,到清末就该祝效华封万国咸喜了。

    “敬那些古儒先贤一杯!”

    说完他很有神经质风格地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然后他重新坐回席上。

    “你们半个月必须撤回淮北!”

    他紧接着说道。

    “这不可能!”

    袁宗第说道。

    “就是,半个月如何运走这么多的粮食?更何况如今淮河运河全都冻住也没有船可用,全靠陆路运输如何在半个月里把五十万石粮食运走?最少也得两三个月才行。”

    党守素说道。

    “你们是要把粮食运北京吗?”

    杨庆冷笑道。

    “泗州城就在你们手中,把这些粮食从这里运到泗州不过三天路程,淮河封冻也不需要渡船转运,十几万人哪怕用手推车推,用马匹驮,半个月也足够运到泗州。你们有两万骑兵和三万匹驮运物资的驴骡,数千辆征用的牛车,后面还有淮北无数等着粮食救命的民夫,说半个月运不走这些粮食你们骗鬼呢!”

    紧接着他说道。

    “杨兄弟,你这就强人所难了,这都是你嘴皮子说的,真要运输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牛万才说道。

    “我不管这些,你们的必须在半个月撤回淮北,如果你们不撤,那我们就要往外赶了,我们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就位,就等进攻的命令了,按照约定你们必须得在圣旨过来宣读后立刻撤军,我回去向皇上禀报,来回之间就给你们留半个月。半个月后中使前来宣旨,以撤高杰的职作为他无故袭扰淮北的惩罚,另外赐你们五万两银子作为补偿,然后你们立刻遵旨撤军,否则就视为抗旨,那么我们在外围的军队就开始向天长进攻。”

    杨庆说道。

    “半个月我们是不会撤的,最少得两个月后,如果你们敢进攻,那咱们就打好了!”

    高一功说道。

    “两个月?两个月后秦王的大军该到了吧?”

    杨庆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不遵守承诺吗?”

    党守素勃然大怒道。

    “被我说中了吧?半个月时间不足以让秦王集结河北的二十大军,然后南下全面入侵吧?五十万石粮食解决了你们南侵的军粮问题,你们开始想着一举打过长江了吧?亏我还把你们当一诺千金的好汉,原来也是一群阴险小人!”

    杨庆说道。

    很显然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战场上明军的表现,很难让他们控制住继续前进的**,尤其是旁边还有扬州这座宝库一样的城市,老土匪们恐怕已经对着扬州垂涎欲滴了。

    “姓杨的,别以为我们怕你!”

    党守素喝道。

    说话间他猛然起身,将腰间佩刀拔出,恶狠狠地砍在面前桌子上。

    但也就在同时,坐在他对面的杨庆如同扑击的猎豹般从座位上直接蹿出,一下子撞向他面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手就到了他脖子上,带着那扑击的力量掐着他脖子向后狠狠撞在墙上……

    “还没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杨庆狞笑着说。

    最近的牛万才瞬间清醒过来,挥拳轰向杨庆脑袋,而另一边的袁宗第拔出桌子上的刀,径直砍向杨庆掐着党守素的右臂,杨庆急忙松手后退就在同时背后异响传来,他猛然一掀身后桌子,两把刀同时砍进桌子上。此时党守素也清醒过来,拎起一张椅子就砸过来,杨庆双臂前推那椅子立刻在他胳膊上撞碎,但袁宗第和牛万才两把刀也到了。就见他鬼魅般后退半步,两把刀一前一后掠过,紧接着他抓住了前面牛万才的胳膊,后者左臂挥拳打来,杨庆脑袋一歪避开,但袁宗第的刀从他后背划过,在里面的铁甲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杨庆纵身一跃直接上了房梁。

    “穿着铁甲来喝酒?”

    高一功似笑非笑地抬头说道。

    “你们不也带着刀吗?”

    杨庆说道。

    “你下来咱们继续!”

    党守素狞笑着说。

    下一刻杨庆的右手一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伴着怪异的呼啸,他手中的刀在撞击声中脱手落地,杨庆的右手再次一甩,一个拳头大的铜锤骤然从地上飞起回到他手中。

    “继续?刚才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就死了!”

    杨庆冷笑道。

    他拎着流星锤在房梁上舒舒服服地坐下。

    “咱们都明说了吧!你们肯定已经向李自成报告,说官军不堪一击,这边军粮充足,你们完全有能力一举打过长江,最次也能打下扬州,估计还没得到回复,不知道李自成会做何种决定,想尽可能拖延时间,如果李自成同意,那你们就继续在这里坚守确保粮食在手,确保泗州和盱眙之间这条渡淮通道在手,等李自成的大军一到立刻向着扬州进攻。

    估计那时候运河也解冻了。

    拿下扬州你们就可以直下南京了。

    但你们也别把我们当傻子。

    你们能想到的我们也能想到,三十万,准确说是三十六万大军已经就位,如果你们想打那我们就奉陪到底,半个月后我带他们进攻,你们很多人都见过我是怎么打仗,你们最好掂量一下,你们能不能挡住我和三十六万大军。

    还有我是双方的担保人。

    你们背约就是对我的羞辱,我会找你们报仇的,我会对包括李自成在内你们的所有将领进行刺杀,哪怕你们打赢了,甚至打下了南京,把这大明朝直接灭了,我也不会停止这种刺杀,直到把你们统统都杀光,那么你们觉得有谁能挡住我的刺杀?”

    他很直接地说道。

    “你以为你是神仙……”

    牛万才指着他喝道。

    杨庆手中流星锤骤然化作一道寒光撞过去,旁边袁宗第急忙推了牛万才一把,那锤头在他俩中间呼啸而过一下子打在墙上,碎砖块迸飞中又紧接着倒飞回杨庆手中,他俩看着墙上砸出的窟窿一脸冷汗。

    “我不是神仙,但的确可以做到很多神仙才能做到的。”

    杨庆拎着流星锤傲然说道。

    “咱们都是爽快人,我们遵守了约定,让你们走到了这里,否则黄得功的二十万大军就不是在**,而是在凤阳向盱眙进攻了,在你们上游的曹友义也没有动,你们不会以为那几千人这就能牵制住他的四万关宁军吧?还有淮安的路振飞那里三万人马也没动,你们是在我们的包围中,是我们遵守承诺才让你们顺利拿到天长的粮食,如果我们不遵守承诺,此时全力进攻你们是等不到援军的,但我们依然遵守了承诺,允许你们带着粮食离开。

    我们遵守了承诺,而你们却不想遵守。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好欺负?

    如果你们想打,想来一场明顺之间的决战,那么我们奉陪到底。”

    他紧接着说道。

    高一功等人警惕地看着他,不过并没有回答他,很显然他们还是不想错过这样一统天下的机会,而就在这时候,外面更多的顺军士兵蜂拥而入,一片混乱地举着手中武器注视头顶,房梁上的杨庆突然间纵身跃起,一下子撞开了头顶的芦苇和瓦片到了屋顶上。

    高一功等人急忙冲出。

    “你们想不想玩个游戏,从今天开始我一天抓走你们其中一个。”

    杨庆站在屋顶上说道。

    “奉陪!”

    高一功冷笑道。

    “爽快!”

    杨庆说道。

    说完他猛然撕开飞鱼服的对襟,然后从左右各抽出一块半尺宽,一尺多长的渗碳板,双臂一展如同凌空扑落的鹰一样,从房顶径直撞向下方。

    “开火!”

    高一功吼道。

    他身旁那些举着鸟铳的士兵立刻扣动扳机。

    半空中的杨庆双臂一合,两块渗碳铁板合成一块盾牌护在面前,在子弹的撞击声中一下子撞进顺军中,紧接着双臂分开向左右横扫,两块三毫米厚的铁板瞬间拍飞了两名顺军士兵,下一刻他直面了李自成的养子张鼐。后者手中铁锏立刻当头砸落,杨庆右臂铁板横推瞬间挡开,左手闪电般探出一下子抓住他脖子,猛然转到了他的背后,同时右拳对准他后脑勺一击,就在张鼐昏迷的同时拖着他猛然撞向背后不远处的墙壁。

    单薄的砖墙终于没承受住他的力量,在他的后背撞击中轰然倒塌。

    “第一个!”

    杨庆嚣张地高喊一声,在顺军的混乱中退入缺口。

    高一功等人看着那片黑暗面面相觑,然后全都一脸的凝重。

第一一六章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杨庆扛着张鼐在夜幕掩护下急速穿行于天长的街巷,在追捕的混乱蔓延到全城的时候,他已经抢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知道己方一员大将被掳走前,迅速翻越城墙离开这座城市。

    第二天晚上他再次潜入。

    “戒备森严啊!”

    趴在城楼顶端的杨庆,鄙夷地看着下面不远处的一座院子。

    那是牛万才的住处。

    为了避免成为他的猎物,老牛用足足两千士兵,把自己居住的这栋房子密密麻麻地包围起来,就连屋顶上都站了不少,一个个扛着鸟铳严阵以待,甚至还很夸张的架起弗朗机和九头鸟之类,明显就等着他来自投罗网了,不过也不能说是陷阱,因为牛万才真得在里面。

    而且还在被女人伺候着喝酒呢!

    杨庆在这里就能听到他明显故意的大嗓门。

    “那就先打个招呼吧!”

    杨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手榴弹。

    这是顺军正式装备的,很显然他们在汤若望这些人帮助下,再加上那些得到重用的工匠努力下,装备水平得到巨大的提升,甚至隐然开始超过明军,至少这个手榴弹就是如此。这东西其实就一个装满火药的生铁球,然后装在一个特制布兜里,而且后面还缀着一段绳子,但没有木柄什么的,很显然这些小时候肯定经常放羊的家伙,是从投石索得到的灵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戚家军的,戚家军也使用这个。

    但的确比木柄或者无柄更好用。

    他迅速点燃引信。

    紧接着他将这个足有三斤重的铁球在头顶转起,然后靠着离心力骤然抛了出去,那铁球拖着一点隐约的火光,转眼到了足有五十米远的屋顶,然后在十几米高的半空中一下子化作爆炸的火焰。几乎压在头顶的巨响和拍击的气浪,让屋顶上的十几名士兵一片尖叫,虽然实际杀伤不值一提,但却让绝大多数士兵都因为猝不及防从屋顶滑落地面。

    而下面的士兵同样混乱地惊叫着抬起头仰望天空……

    “我要飞得更高!”

    城楼上的杨庆骤然间站起,高亢地吼了一嗓子,在下面一队巡逻而来的士兵惊愕的目光中,踏着向前伸出的飞檐狂奔向前,背着身后一个很累赘的装备,瞬间就加速到极限紧接着向前纵身一跃。

    下一刻他就像只蝙蝠般滑向那屋顶。

    在他背后是一副漆成黑色的滑翔翼。

    既然扮刺客就扮得彻底一点,话说滑翔翼这种神器怎么能少?刺客信条里的滑翔翼纯属装逼,但他这个就是真正实用的了,这东西是木制骨架再加上竹片编成用猪皮胶粘接的蒙皮,外形完全采用升力翼的设计。这实际上就是一对真正的平直机翼,但目的当然不是让他真得飞,翅膀太小就算当滑翔机也不够,真正的用途是借助他堪比一战飞机起飞速度的极速,从高处冲刺跃下然后实现短距离滑翔。

    这是他本人的专用装备。

    而且制作了好几套备用,锦衣卫专门有人给他携带装备。

    升力设计与他的速度构成了完美组合,实际上翼展再大些以他的极速是真能上升的,一战初期飞机最快也就和他差不多,更别说起飞速度了,唯一的遗憾是他全速跃出后也就没有了动力,只能依靠惯性维持极短时间的升力,但也足够使他跳跃的距离得到最大限度延长。

    而这其实是第一次实战检验。

    他就像一颗滑翔制导炸弹般在夜幕上急速划过,还没等下面的士兵反应过来,五十米的距离就瞬间掠过,紧接着在那些顺军士兵惊愕的目光中,他带着这对醒目的翅膀一头撞在了屋顶,然后在滑翔翼撞击屋顶的破碎中,他同样如一颗炸弹般撞碎屋顶落入房中……

    搂着俩美女的牛万才直接傻了。

    他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杨庆。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杨庆得意地说道。

    紧接着牛万才大吼一声,将怀里两名美女同时向前一推,然后转身抄起身旁一根铁锏,但就在他转回身的瞬间,整个一张桌面连同上面的菜肴一起照着他的脸拍了过来,就在他惊叫响起的同时也被一下子拍晕过去。与此同时外面的顺军士兵一片混乱地涌入,然而杨庆和掳走张鼐时候一样,拖着牛万才径直撞开了后面的墙壁。紧接着他转身举起了这个盾牌,一下子出现在外面那些混乱调动的顺军面前,后者略一犹豫的时候,他已经连同牛万才一起撞进他们中间。

    下一刻杨庆抡着老牛就像抡着一根大棒般横扫出去。

    那些顺军士兵惊慌四散。

    从他们中间穿过的杨庆一头撞开了对面墙壁。

    但外面依旧是顺军。

    杨庆毫不在意,顺军手中能伤到他的只有那些弗朗机和九头鸟,但前者想瞄准需要时间,后者倒是瞄准速度够快,可是火绳点火的,先得把火绳点着夹上才能开火,除非正面全都早就埋伏好,否则想要打到他那还是得逆天的运气。

    更何况他手中是这些人的老大。

    “天下武功,惟快不破!”

    他亢奋地吼叫着。

    然后他没有丝毫停滞地举着牛万才继续撞击向前,加速到极限的他就像一头狂暴的犀牛般,瞬间撞穿那些因为顾忌自己主将而不得不混乱躲避的长矛手,紧接着侧身一肩膀撞开第三道墙壁隐入里面的黑暗……

    第二天,高一功屈服了。

    他没法不屈服。

    如果是摆开阵势的交战他并不怕杨庆,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地针对性斩首战术他是真扛不住,这还是杨庆自己增加了难度,如果不是抓人而是单纯玩刺杀的话,真就像他所说的,就是他想去北京刺杀李自成也能做到。

    这种鬼魅一样的袭击,完全超出了这些顺军将领的想象。

    这是杨庆没想杀他们。

    要是杨庆真想杀他们,那么这两天的时间,就足够把他们几个主将的人头全摘走了,同样如果杨庆先对他们进行斩首,再以三十六万大军进攻天长,他们这十几万人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也只有全军覆没一个下场,然后明顺之间的强弱之势立刻掉转,他们恐怕就连河南山东都守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高一功只能认输。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

    他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此时他们在两军控制区交界,他是以亲自护送史可法返回的方式来向杨庆认输的,反正他也不担心杨庆会把他怎么样,另外也是把牛万才和张鼐换回去,在这个问题上老土匪们还是很干脆的。

    “我?”

    杨庆多少有些感慨地说:“这有点复杂啊!”

    高一功也懒得再问。

    紧接着他把垂头丧气的张鼐和因为受伤躺在马车里的牛万才带走了,接下来他们将以最快速度抢运粮食准备撤军,不过仍然不能说就和平了,因为他们还在等李自成的回复。如果李自成真要下江南,那么双方之间的战争还得继续,粮食运到泗州和留在天长没有本质区别,不过应该是不会的,李自成刚刚完成对汉中的占领,正踌躇满志准备打着援川旗号进攻剑门关呢!

    虽然理论上那里是崇祯的,但他如果真抢四川,此时崇祯是肯定无可奈何的。

    而四川对李自成很重要。

    因为四川盆地是这个时代一个非常难得的粮仓,都江堰灌溉区的价值对于目前根本没有稳定的粮食产区的李自成来说无比重要,既然这时候成都平原是张献忠控制的,那么他就不算是抢崇祯的,而明军在四川的控制区只到内江,实力上也不足以继续北进,除非崇祯能够抽调兵力援川,否则根本不可能和他争夺四川的控制权。

    但目前来讲这对崇祯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李自成很有希望。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未必有这样的魄力打赢两线作战。

    尤其是他背后还有多尔衮。

    虽然多尔衮因为后方剃发易服导致的造反不断,暂时被阻挡在忠清道的群山以北,但却通过对朝鲜的掠夺确保了平稳渡过这个寒冬,而且还通过吸纳的朝鲜包衣迅速补齐了之前的损失。

    虽然不能说满血复活,但至少已经走出困境。

    李自成如果倾其全力南下,那么多尔衮也不是不在背后捅刀子的,这时候的李自成完全可以说是四面受敌,相反崇祯目前来讲却只需要面对他这一个方向上的压力,这场战争对李自成来说并没有真正的胜算,前线将领的确被扬州的花花世界晃花了眼……

    但他就未必如此了。

    “这,这就完了?”

    史可法看着高一功等人背影,恍如做梦般茫然地说道。

    “恭喜阁部!”

    杨庆突然转回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阁部亲自犯险至逆军大营以大义晓谕,凛然正气使逆军畏服,皆称此前种种不过为高杰所逼,一时糊涂愤而南下,实欲以忠心诉之陛下,非是欲作乱,若陛下能严惩高杰,其辈立刻撤军回淮北。

    庆这就渡江向陛下禀报。

    不想在于忠肃公之后,我大明再出一位力挽狂澜的救星,简直天佑大明,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他演技拙劣地高喊着。

    “哼!”

    史可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一一七章 伏阙啦!

    史阁部亲临敌营,以凛然正气迫使贼军畏服,最终带来和平曙光的消息……

    这个消息没抢到头条。

    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速度够快啊!’

    南京皇城承天门上,紧急赶回的杨庆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片青色冷笑道。

    士子们伏阙了。

    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毕竟他在江北耽误了六天,六天时间虽然不足以使整个江浙士子行动起来,但至少也够应天府,镇江,太平这些地方的士子齐聚南京了。

    而他们也足够。

    要知道光应天府就几百万人口呢!

    尤其是还有国子监那些学生,还有都察院那些疯狗,这些人加起来凑几千毫无压力,几千人往皇城门前一跪那绝对够气势。

    南京御街两侧本来就是千步廊的商业街,左右长安门日常都是开放的,崇祯迁都到这里以后一切从简,当然不会再把御街两侧商铺都驱赶出去,这样正好方便了他们到承天门外搞伏阙。此刻数千士子和大批御史甚至各地官员,齐聚在金水桥南岸伏阙请愿,怒斥史可法高弘图等奸臣祸国,蛊惑圣听,企图以新法祸乱大明实现他们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为闯逆南下制造机会。

    不得不说他们想象力也很丰富。

    不过他们倒是没把杨庆列入其中,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个阉党的凶残。

    “史阁部,不知面对此情此景您有何感想?”

    杨庆恶意满满地问他身旁的史可法。

    后者懒得回答。

    史可法很清楚这是必然的结果,虽然由群贤之首,众正盈朝的表率,一下子变成祸国殃民的奸臣,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但他也只能忍受,而且不仅是现在,以后他都继续背负这个骂名,在千夫所指中忍受着。反正辩解是没有用的,他这并不是是非对错的问题,这纯粹是杨庆所说的屁股问题,这种形容虽然粗鄙但的确形象,他的屁股坐在崇祯这边就等于坐在了士绅的对立面。大明朝士绅或者说文官们,几百年来同皇权进行漫长甚至血淋淋的斗争,无论个人品格如何,所有屁股坐在皇帝这边的,都必然会变成士绅口中的奸臣。

    他老师不就是这种斗争的牺牲品吗?

    史可法又不是傻子。

    魏忠贤和东林党的斗争,不就是皇权和士绅的斗争吗?

    魏忠贤坐在皇帝一边。

    那他就必须是千夫所指罪大恶极。

    至于魏忠贤做过什么,他是不是包藏祸心,是不是真得把皇帝当傀儡,这些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屁股坐在对立面,那他就必须是恶贯满盈,哪怕给他载一个可笑的罪名,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状,通篇都是传闻,听说,完全就是跟编逸闻笔记一样,但这依然拿来流传后世。那些文臣士绅难道不知道这东西在法律上毫无价值?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其中很多纯属栽赃?但他们依然要把它当做魏忠贤恶贯满盈的证据。

    原因很简单,魏忠贤的屁股坐在他们的对立面。

    同样,此刻他的屁股既然坐到了皇帝一边,哪怕是被迫的,那么他也必须得是千夫所指罪大恶极,他是不是真主谋了新政并不重要,他对东林党或者说江南士绅的背叛才是最重要的。

    他是一个叛徒!

    所以他才主动去求死。

    但可惜的是他却没有死成。

    这一刻的史可法真得有点厌倦了,他的心累啊!

    “这就是饱读圣贤书的君子们,一动他们的钱财立刻就变疯狗,平日自矜的谦谦风度哪儿去了?不是都视金钱为秽物嫌那铜臭可厌吗?怎么皇上收他们点税就如丧考妣呢?

    皇上也没收太多呀!

    人家老百姓交咱们大明的赋税都交了快三百年了,怎么到他们这里就不行了?他们比普通百姓多长了张脸是怎么着?不就是多认几个字吗?南京市井贩夫走卒识字的多了?在每一个村子设一座学堂,朝廷直接对小孩义务教育,不出五十年天下就没有不识字的人!他们会写文章?他们的八股文我看还没小说好看呢!

    说到底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都是惯得啊!

    国家养士三百年,没养出几个真正的有用之才,倒是惯出了一帮子大爷来,青虫,这个词倒是很好地形容了他们,他们就是一群虫子,一群蛀空大明江山的虫子。”

    杨庆冷笑道。

    青虫这词可不是他发明的,这是胡元时候诗人写的青衣虫,只不过那是诗人自嘲而已。

    “你又想怎样?”

    史可法警惕地说。

    他可是听说过这家伙在曲阜城下用铁骑践踏耆老乡贤的恶行,要是在搞出承天门前铁骑践踏士子这种事情那可就麻烦了,而且看这架势也不是干不出的,御街南侧高得捷的御营铁骑已经在列阵待命了,据说上次践踏耆老乡贤也是这伙骑兵干的。

    杨庆向着他露出一副灿烂笑容。

    就在史可法惊悚的目光中,他拿起身旁的铜皮大喇叭……

    “肃静!”

    他大吼一声。

    下面立刻一片仰望的目光。

    金水桥南可不只有青虫,还有十几万看热闹的老百姓呢!这种热闹当然是必须看的,伏阙这种大戏虽然南京百姓没见过,但那也是听说过,如果能有廷杖的大戏就更完美了。此刻御街两侧的千步廊上都可以说人山人海,杨庆的大嗓门虽然比不得高音喇叭,但依靠着铜皮扩音器的帮助,居高临下传个一百多米还是毫无压力。整个横向的大街甚至御廊最北端一段的人能够听到他的喊声,无论看热闹的百姓还是那些伏阙的青虫,统统都仰望着一身红色飞鱼服的他,当然还有他身旁穿着朝服的史可法。

    那些士子的骂声立刻响起。

    这奸臣和阉党可都凑齐,就还缺一个真正的太监了,好在很快王承恩就出现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不能用马踩!”

    王承恩很干脆地嘱咐杨庆。

    “督公,我是那样的人吗?”

    杨庆义正言辞地说。

    “你是说你是不会用马踩的人,还是不会听我话,非得用马踩的人?”

    老王警惕地说。

    很显然他知道杨庆的狡猾,这个家伙经常把一些话歪曲得意义完全不同。

    “督公,您请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有分寸的,肯定不会拿吗踩的。”

    杨庆说道。

    他本来也没想拿马踩。

    他有更好的手段对付这些人,铁骑践踏还是过于狂暴了,现在的忠勇伯已经改邪归正了,他要做一个文明人。

    你的分寸只是在确保踩完没问题的时候才踩好不好!

    王承恩腹诽着,不过他也知道杨庆经常搞大事情归经常搞大事情,但这个分寸的确还是有的,并不是那种无脑蛮干的,他匆忙和史可法打了个招呼,就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原本崇祯其实不想掺和,崇祯的最好选择就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在皇宫里任由外面折腾,但他又实在是太担心杨庆这个一向喜欢野蛮风格的家伙,真得在承天门前搞出铁骑践踏士子这种事情,才终于忍不住派出王承恩特意来嘱咐一下。

    “你也算是恶名昭彰了!”

    史可法感慨道。

    “都是误会,我这个最讲道理了!”

    杨庆谦虚地说。

    紧接着他再次举起那大喇叭。

    “肃静,都他玛闭嘴,本爵锦衣卫指挥同知,兼理北镇抚司,忠勇伯杨庆,在此向南京百姓播报一则江北战场上的好消息,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史公,冒死亲赴逆军大营,以凛然正气震慑群贼,并以大义晓谕之。逆党高一功,袁宗第等人皆畏服,据其所称此次南犯并非有意惊扰圣驾,实乃因盱眙总兵高杰无故渡淮侵扰其所辖军民,故此愤而南下,欲求见于陛下自诉其罪。不想使圣驾受惊,使南京百姓受惊,实非其所本意,经史阁部斥责,其等皆已知罪,故请阁部代其诉之陛下,若陛下垂恩为其申冤,其辈当立即撤军回淮北。”

    杨庆举着大喇叭吼道。

    下面一片寂静。

    “还没明白吗?史阁部亲自前往贼军大营劝说,高一功等人已经承诺撤军了!”

    紧接着他补充道。

    下面骤然间一片欢呼。

    话说这些天整个南京一片末日来临的紧张,江北已经虚构到三十万的顺军就像夏季暴雨前的阴云般,带着电闪雷鸣压在这座城市的两百万人头顶上,所有人战战兢兢地,时刻担心着噩梦的降临,尤其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散播谣言,几乎南京所有百姓都确信高一功在天长屠城了,这要是顺军打过来可就真末日降临了。

    但现在好了。

    天空豁然开朗啊!

    “史阁部一出,就连贼军都被阁部的凛然正气镇住了,史阁部简直就是我大明的再世于忠肃!”

    杨庆挥舞手臂亢奋地高喊。

    “史阁部!”

    “史阁部!”

    ……

    人群中锦衣卫密探的喊声响起。

    紧接着就是万民齐声高喊着史阁部,向这位闪亮登场的大明救星,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了。

    然而……

    那些正在骂他的士子全傻眼了。

第一一八章 斯文扫地啊

    “肃静!”

    杨庆对着欢呼的百姓喊道。

    御廊正在从前向后蔓延的欢呼声逐渐停下。

    他将目光转向那些青虫。

    “史阁部对陛下忠心耿耿,为大明江山不惜以身犯险,免江南百姓战火之灾,实乃我大明之再世于忠肃,尔等污蔑其为奸臣是何居心?”

    他义正言辞地喝道。

    两旁御廊的十几万双目光逐渐转向了这些青虫。

    后者一片寂然。

    他们一时间真无话可说,那些领头的御史们,的确给史可法准备好了十大罪状,不过全都是捕风捉影,或者也可以说编造的东西,好在作为御史本来有权风闻奏事,所以就算查明是假的也没事,他自己编个故事就说自己听到的市井流言别人也没法调查。

    古代小孩唱歌什么的不都是这样吗?

    但问题是这些罪状都是围绕史可法勾结闯逆,故意推行新政祸乱大明,给李自成的大军制造南下机会这个核心内容的,因为他们无法在别的的事情上对史可法攻击。在同意新政之前,史可法可是东林群贤的标志,是江南士林最满意的首辅,攻击他以前所为是打自己脸,因为他们之前可是不遗余力吹捧的,而史可法私人方面同样无可指摘,说他有什么奢靡好色贪污之类都徒惹人笑。

    那么只有在他籍贯上做文章。

    他毕竟是北方人,已经被黄河水夷平的开封人,但哪怕就算开封被黄河水夷平了,也代表他的家乡在李自成的控制区具备和李自成勾结的基础。

    顺便把高弘图再拉上。

    老高家是山东胶州的。

    就说他俩因为老家在李自成的地盘,所以对崇祯心怀二心,想着引李自成南下做带路党,然后获得李自成的青睐,属于卖江南百姓以求荣,话说干这个那些疯狗御史们都是高手,他们以前都经常干这个。

    反正我就是风闻奏事。

    反正我没有责任找证据,这是御史的特权。

    这样南京朝廷核心中的北方人就可以彻底扫清,南方籍官员彻底控制内阁和六部,应该说这不仅仅是被新政激怒的问题,本质上还是那些南方本土大臣对于北方大臣的清洗,史可法过去是东林党,所以他可以特殊,但现在他已经是叛徒了,那正好可以用来当个典型。

    可现在……

    这还怎么栽赃他与李自成勾结?

    “你们说不出来?那我来替你们说!”

    杨庆冷笑道。

    “史阁部由你们口中众正盈朝的典范,群贤的标志,一夜之间变成千夫所指的奸臣,甚至要以伏阙请愿的方式来栽赃陷害,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同意了陛下的新政吗?不就是因为他同意向士绅收税,免了你们几百年的特权吗?

    那我就好奇了?

    这田赋为何百姓能交,你们就不能交了?

    都是爹生娘养,都是大明皇帝的臣民,你们为何就如此不同?你们更高贵吗?北京城里那些被李自成夹死弃尸沟渠的士绅,我看与北京城外饿死荒野的饿殍也没区别!那么你们比那些百姓对大明更有功吗?农民可以种出粮食,工匠可以打造兵器,士兵可以保家卫国,哪怕那些商贩也能保障贸易流通,那么你们能干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唯一会的就是写八股文当官,可你们的官是皇上赐予的,你们做的是皇上的官。

    那我就更好奇了。

    你们吃皇上的,喝皇上的,用着皇上的,你们一切都是皇上给的,那么为何皇上要找你们收点税都不行?”

    杨庆举着铜皮喇叭吼道。

    “对,凭什么你们不交税!”

    “要交都一样交!”

    ……

    御廊上的喊声响起,然后紧接着就变成无数喊声了。

    话说老百姓当然欢迎这种事。

    虽然新政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实际好处,但却至少做到了公平,凭什么老百姓交税养活官员,那些官员士绅却不用交?都是爹生娘养,你们的凭什么就该有特权?以前我们人微言轻不敢说,也没有贤臣替我们向皇上说,现在难得有史可法这样心系百姓的贤臣站出来,再加上皇上圣明体恤民情,终于把这个给改了,结果你们立刻就像疯狗一样,非要把史可法栽赃成奸臣,逼皇上再改回去,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嘛!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永远比我们高一等才是合理的?

    然后立刻就开始有人指责青虫。

    而那些青虫们也毫不犹豫地反击。

    双方之间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很显然咱大明的老百姓和咱大清的老百姓差距明显,要是咱大清的老百姓哪敢跟这些举人老爷,监生老爷,贡生老爷,甚至于御史大人还嘴,但咱大明老百姓,尤其是江南百姓因为识字率高,再加上这些年经常受到泰州学派那些叛经离道的异端污染,对于青虫们也没太多敬畏。

    吵架呗!

    谁怕谁呀!

    你们学富五车,辨才无双,难道我们市井小民骂街就差了?

    你们讲圣贤之道?

    玛的,上龟公!

    “斯文扫地啊!”

    杨庆站在承天门上,得意地看着那些市井无赖围攻青虫们,双方的口舌之争倒也算精彩,不过动手的并没有,这未免有点遗憾。

    “你也知道斯文扫地?”

    史可法怒道。

    这下子可真斯文扫地了,他现在才明白身旁这家伙是多么的恶毒,这个混蛋处心积虑想要毁的并不是什么士绅特权,他纯粹就是在毁文人那高高在上的地位,他这是在一步步把文人拉低到市井无赖相同等级,准确说他是在把大明的所有人,无论官绅吏民士兵工匠统统拉到一个等级。

    或者说没有高低贵贱。

    可是,这有错吗?

    史可法茫然了。

    “肃静!”

    杨庆再一次举起大喇叭吼道。

    他说话很好使,下面的混乱逐渐停止,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御街正当皇城,尔等在此喧哗扰乱圣听,立刻离开,否则锦衣卫将强行驱逐,自今日起,东西长安门之间单独设立警戒线,警戒线以北任何人不得逗留!”

    杨庆喝道。

    南京皇城格局与北京一样,都是向南伸出一个很长的御街,左右长安门在北边两侧,而正门是大明门,御街从承天门出直通大明门,这条御街两侧就是千步廊。不同于北京御街千步廊实际上只存个名,南京的千步廊是和南宋御街一样的商业街,无数商铺分列两旁,老百姓随意通行东西长安街购物显示大明盛世,官员进出皇城也是这两个门,不过在门前必须下马步行进入。所以他想封闭这个区域是不行的,那样必须和北京一样把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全赶走,所以只能在北边也就是金水桥南边单独设立一条警戒线,防止再有人堵了承天门伏阙。

    他喊完时候,那些老百姓立刻退回到千步廊的范围,整个承天门前就只剩下了那些青虫们。

    “你们还不走!”

    杨庆对着青虫们喝道。

    “咱们为民请命……”

    一名御史振臂高喊。

    他身后千步廊上一片嘘声,很显然民们对此表示反对。

    “咱们为民请命,为国锄奸,何须畏此阉党,走,咱们继续向前,让皇上听到咱们的声音,让大明都听到咱们的声音,让这些阉党奸臣们都看看什么是忠臣义士!”

    那御史脸皮够厚,继续慷慨激昂地喊道。

    紧接着他站起身向前走去,那些御史们纷纷起身,后面的青虫们也同样带着坚毅纷纷起身,不过仍旧有一些留在原地,其中有几个甚至站起身离开,但绝大多数仍旧簇拥在一起走上了金水桥。他们很快到达桥北向着承天门逼近,而且纷纷高喊着口号,还有人吟诗的,最前面那个御史高举着一份弹劾史可法的十大罪状,虽然他们可以直接上书,但在王承恩那里就扔一边了,所以必须采取这种方式才能逼迫皇帝亲自接。

    “这就怨不得我了!”

    杨庆向着史可法说道。

    “都准备好了吗?”

    他转头对一名锦衣卫说道。

    “爵爷,就等您命令了!”

    那锦衣卫说道。

    杨庆看了看已经全部走过金水桥的青虫们,最前面那个御史甚至已经快要到城门前了。

    “那就开始吧!”

    他紧接着说道。

    “你想干什么?”

    史可法警惕地说。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清醒一些!”

    杨庆带着xie恶的笑容说道。

    就在这时候身后承天门城楼的一扇扇木门纷纷打开,一队队锦衣卫扛着一根根铅制的管子走出,迅速在城墙的箭垛上架起,就像一排炮口般对准了城外,而这些管子的另一端延伸进承天门壮观的城楼内,里面可以看见一根根仿佛柱子的东西从上面伸下,而这些向外的细管子就和这些巨大的柱子连接在一起。

    杨庆得意地看了史可法一眼。

    “放!”

    紧接着他说道。

    “放水啦!”

    那锦衣卫对着十几米高的城楼顶层喊道。

    一阵怪异的声音从管子里传出,下一刻所有管子几乎同时喷出了水柱,在腊月雪后零下至少五度的严寒中,伴着北风化作一道道水龙跌落在青虫中……

第一一九章 我们都是文明人

    “幸好老子早有准备!”

    杨庆得意地说。

    史可法傻了一样看着下面那些惊慌失措的青虫们,一道道从天而降的水龙在他们中间炸开,甚至直接在他们头顶浇落,水花飞溅中几乎无人幸免全都湿了……

    这是寒冬腊月啊!

    天上正刮着北风呢!

    千步廊的一些角落里还有没化的残雪呢!御街两侧的水渠都已经冻得可以直接滑冰了,在这样的天气里被冷水当头浇落是何种感觉?

    而且这水龙还在源源不断落下。

    实际上史可法不知道的是,在城楼后面的马道上,担着水的锦衣卫正排着长龙,不停地将一桶桶井水提到城楼最顶层,在那里十个一人高的井口密密麻麻排列,准确说这其实是水泥管,钢筋也可以说铁筋水泥管。杨庆用他生产的第一批水泥,在承天门城楼上浇筑了十个内径半米的铁筋水泥管,准确说是水塔,每一个高十三米,正好落在坚固的城墙上穿过两层城楼地板确保稳定。然后在里面灌满水并且通过人力供水尽量保持水位,依靠气压和深度的压力通过的铅制水管压出,居高临下利用十几米高的高度覆盖整个金水桥北不过三十米的广场……

    话说杨庆早有准备。

    毕竟大明朝的伏阙那也是有着光荣传统的,而承天门前又是伏阙的首选场所,为避免崇祯纠结于廷杖,又不能让承天门血流成河,那干脆就用最文明的对付此类行为的手段。

    “可惜没有高压水炮啊!”

    杨庆哀叹道。

    山寨版终究不是原版,要是有真正高压水炮就爽了。

    “你还不停下,这会出人命的!”

    史可法吼道。

    “呃,史阁部,我只是放点水洗刷一下承天门前的地砖,和人命不人命的有什么关系?难道拖地也会出人命?”

    杨庆一脸纯洁地说道。

    “你这会冻死人的!”

    史可法吼道。

    “他们可以离开啊!”

    杨庆说道。

    “我已经警告他们离开,但他们却不肯听,那我没有义务为了照顾他们就停止我的本职工作吧?本爵带着锦衣卫奉命前来清理承天门前积垢,当然要以履行职责为先,至于有人不听劝阻闯入,无论何种下场那都咎由自取,假如京营操练射击,有人不听劝阻强行闯入靶场被子弹打死,难道还找那些士兵的责任?”

    杨庆说道。

    “你……”

    史可法明显讲不过他。

    “都离开,快离开这里!”

    他夺过铜皮大喇叭朝着下面被水浇懵了的青虫们吼道。

    十根水管毕竟效率有限,其实大多数青虫还没被浇,在史可法的吼声中他们迅速醒悟,忙不迭地冲向金水桥,这东西毕竟射程有限,过了金水桥基本上就没事了,在这里被继续浇灌是真能冻死的。

    然而……

    “快去接大老爷们啊!”

    千步廊的围观人群中几个声音突然高喊。

    下一刻人群一片沸腾。

    所有那些围观的老百姓亢奋地蜂拥向前,就在那些青虫们开始逃上金水桥的时候,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下子就堵住了南岸的桥头,甚至顶着青虫们往回推,后者愤怒的吼叫,哀求,甚至哭喊着,都丝毫没能阻挡住百姓们前来帮助他们的热情,他们在这片洪流的冲击中迅速开始向北后退。但北边的城墙上,那些锦衣卫正在开心地抱着一根根沉重的水管,不断将冰冷的井水倾泻在他们头顶,在寒风中那些青虫迅速被浇湿,在零下五度的严寒中体温急剧流失,很快就有人被冻得脸色青紫,在瑟瑟发抖中失去活动能力。

    甚至很多都已经废了……

    急剧失温可是很严重的。

    体格好的人或许还能坚持得时间久一些,但这些青虫手无缚鸡之力全都些要么被秦淮风月淘虚了,要么被常年苦读搞得弱不禁风的,如何能顶住在这样的严寒中全身被浇湿后的急剧失温?

    “快停下吧,真会死人的!”

    史可法换上哀求语气对杨庆说道。

    “不死几个他们如何清醒?”

    杨庆冷笑道。

    他就是要浇死几个再说,让这些家伙好好清醒一下,让他们知道这新政是不会改变,也免得再有更多人抱有幻想。

    史可法无可奈何地看着下面。

    在他们身后那些提水的锦衣卫还在不停地往返于水井和城楼间,将一桶桶井水倒入水塔,然后化作一道道水龙从下面喷射,不过人力续水的速度终究还是太慢,哪怕有近千人在供水也不行,毕竟城楼的通道有限而且那些水井的供水也有限,水塔的水压最终还是越来越小,水龙也不断向后收缩,最终收缩到了无用的程度。

    “这得修个专用水塔啊!”

    杨庆多少带着遗憾说道。

    不过修水塔也没什么用,且不说没有抽水机无法供水,就算用管道从城外山上引水也没什么用,因为这种手段只有冬天有效,夏天正好给青虫们降温,但冬天就得考虑防冻了。

    那就更麻烦了。

    随着水龙的停止,金水桥南岸的百姓也都开开心心地撤退,整个承天门前就只剩下了那些浑身湿透蜷缩着颤抖的青虫,一些身上水不多,还保持一定体力的纷纷扶起那些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包括这些人的家奴也都从藏身的千步廊涌出,各自寻找自己家的少爷扶起。

    “还不滚!”

    杨庆在承天门上喝道。

    那些还能动的青虫们纷纷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但终究还是没敢继续和这个阉党纠缠下去,只能黯然地互相搀扶着离开。

    杨庆这种丧心病狂的暴行,导致了近千士子离开承天门后直接躺到了病床上,其中有两百多人奄奄一息,因为高烧不退很难预料结果,其中包括那个带头的御史,他被一条水龙当头浇上。估计平日眠花宿柳的身子也有点虚,实际上是被家奴背回去的,那家奴也没见识,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得先给他把湿透的衣服扒了,结果背回府的时候身上都掉冰渣子了,按照现代说法,基本上可以下病危通知书了。

    但是……

    这要找责任还真就找不到杨庆头上。

    理论上他真没责任。

    他洒水清扫承天门前地砖,那水龙就是以这个名义建设的,他洒水不是为了对付青虫们,至于青虫们他已经事先警告了,后者不听那关他的屁事,他该干什么干什么,总不能因为有这些人在,他就不干自己该干的了!

    这完全没道理嘛!

    这要是军事演习你们擅闯被误伤了还赖当兵的不停止演习?

    “你们的脸怎么那么大?”

    锦衣卫狼**,杨庆鄙夷地对面前几个青虫说道。

    这些是那几个主动离开的,但他们刚一出右长安门,紧接着就被埋伏在外的锦衣卫拿麻袋套走,并且直接送到了狼穴。

    “这是大明的国策,你们从哪方面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皇上的决定?”

    他接着说道。

    “天下事,纵然匹夫之贱亦有责焉!”

    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士子说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杨庆直接给他总结出来。

    那书生的眼睛一亮,很显然这比他的更简明精练。

    “那我就奇怪了,既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为什么你们就不交税呢?”

    杨庆似笑非笑地说。

    好吧,这是顾炎武,只不过他现在还叫顾绛,捐的南京国子监监生,和郑森算是同学,出身昆山世家大族,曾祖做过南京兵部侍郎,他居然在这些青虫中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不过这次南京国子监在京的监生全参与了,他在里面也算是正常,至于郑森因为要跟他爹密谋援朝之事,所以并不在南京。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话说的很好!

    那么我想问一下,大明为何到如今这种地步?北都因何而沦亡?

    饥荒,盗贼蜂起,朝廷没钱发不出军饷。

    那么我很想知道对于这些,你们,或者说江南士绅做过什么?

    北方饥荒饿殍遍野,陕西饥民连苍蝇都吃光了,你们这些在江南锦衣玉食,甚至吃一席要费一百只羊的江南士绅做过什么?你们把你们喂狗的那些剩菜给北方饥民,都能让他们活下来而不是填了沟壑啊!

    盗贼蜂起,朝廷没钱发不出军饷,李自成兵临北京时候户部就八万两银子,为了筹措军饷陛下连皇后的首饰都卖了,那么我请问诸位,八万两在江南士绅中算什么水平?恐怕中等都不算吧?昆山顾氏家族财产加起来能不能超过陛下找群臣借的那二十万两?

    就这你们还不想交税?

    就这你们还有脸在这里谈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这天下兴亡只有那些匹夫才有责任,而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士绅只需要坐享其成?北方那些士绅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让士兵为保护他们的万贯家财而拼命,却连饭都舍不得让他们吃饱,他们还想让那些饥民都都做安安饿殍别给他们添麻烦。

    然后李自成带着叛军和饥民把他们夹出脑浆子。”

    杨庆冷笑着说道。

第一二零章 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付出才有回报。”

    杨庆说道。

    “我与江南士绅间没有仇,我并不是针对你们,但是,我也希望你们能明白一点,覆巢之下无完卵,朝廷收税的目的是为了强军,只有强军才能确保李自成不会打过长江。

    而李自成不会打过长江,这是江南士绅维持锦衣玉食的前提。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交税呢?

    你们不掏钱,难道让陛下像在北方一样加税于贫民?那样的后果你们已经看到了,就是所有贫民忍无可忍投降李自成,和李自成一起对士绅进行清洗,把他们杀得人头滚滚。如果陛下在江南和北方一样,继续维持士绅的特权,通过加重对百姓的压榨来满足朝廷的财政,结果就是江南百姓和北方百姓一样开门迎闯王,然后李自成的大军杀过长江和他们一起对江南士绅进行血洗。

    这是必然的结果。”

    他接着说道。

    “但优免官员及功名士子岂非大明祖制?”

    一个青虫小心翼翼地说。

    “大明祖制?哪里来的大明祖制?你是欺负我不懂大明律法吗?太祖定制官员士绅免的可只有徭役,哪里来的免钱粮?目前朝廷所行只不过是神宗时代的规矩,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大明祖制?”

    杨庆说道。

    大明朝真没有士绅免税的祖制。

    想想就知道对官员无比苛刻的朱元璋怎么可能这么大方,他只是给这些人免徭役,但特意还说明了,田赋这些不在其中,明朝的士绅免税是那些文官齐心协力一代代弄到手的。包括像北宋文官忽悠皇帝本朝不杀文官一样,忽悠皇帝说这是大明祖制,忽悠到最后就当真了,尽管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东西,但架不住他们那张嘴能扯,最后把皇帝都搞懵逼不知道自己祖宗做过什么了。

    而明朝后期的标准是万历定的。

    那时候大明已经完全变成文官政府,都能把皇帝赶到皇宫躲清静了,那些文官当然把制度制定到一个对自己好到夸张的地步。按照万历朝的优免标准,京官一品免税万亩,八品都有两千多亩,外官减半,甚至就连举人都有一千多亩,一个穷秀才都有八十亩的免税标准。

    这是标准。

    这不算他们的隐田。

    事实上做到一品京官基本上就可以完全免税了,一万亩的标准,难道地方官还敢查一品大员家的田产是不是真有一万亩?他就是有几十万亩,在官府的登记上恐怕也不会超过一万。

    那青虫赶紧闭嘴了。

    都抬出朱元璋来了,那无论后面哪朝的规矩统统滚蛋。

    “我请你们来……”

    杨庆顿了一下。

    那些青虫一阵无语,我们明明是被锦衣卫装麻袋扛来的好不好。

    “我请你们来,就是希望你们回去能转告你们的同窗,乡党,好友,让他们明白这收税本质上还是为了保护士绅,皇上和士绅是一家的,皇上不和士绅一家还能和谁一家?保住大明江山就是保住你们的好日子,士绅多掏一点钱,朝廷能够守住淮南,江南还是歌照唱舞照跳,否则的话那就一拍两散了!”

    杨庆说道。

    那些书生赶紧答应。

    能选择主动离开的,肯定都是些聪明人,他们不会不明白的。

    至于顾炎武……

    “诸位都请回吧,今日也算唐突了,至于顾兄暂请留步!”

    杨庆紧接着说道。

    那些青虫们如蒙大赦般匆忙离开只留下顾炎武。

    后者一脸疑惑地看着杨庆。

    “顾兄,看得出顾兄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兄弟我也时常在想一些新东西,咱们倒是可以深入的聊一聊,比如说你这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杨庆说道。

    “这是忠勇伯提出的。”

    顾炎武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实际上这八个字顾炎武从来就没说过,他只是说出意思相同,但字数更多的一段话,然后由清末的梁启超概括出来,不过现在变成杨庆给他概括的了,但他这个人的思想,已经算得上很进步了。实际上明末这些借着心学皮的儒生,已经在向着一场思想启蒙运动前进,虽然奇葩比较多一些,异端也有的是,但本质上他们都是在用思想上的变革来应对变革的时代。只不过他们后来都被咱大清一棒子打死,而已经开始被压倒的奴学,趁机在异族殖民者扶持下重新翻身并将心学直接踩进历史的尘埃中,直到清末才又逐渐从倭国反流回来。

    既然这样当然要诱导一下。

    “我也只是在听了你的话后那么灵机乍现脱口而出。”

    杨庆谦虚地说。

    “天下兴亡,兴不用说,那何为亡天下呢?若秦汉相继,于秦而言乃亡国而非亡天下,何者?刘氏亦华夏之民,同文同种无种族之别,此不过赢氏之国亡而刘氏之国兴,于天下而言并无兴亡之变。而亡天下者,如胡元之灭宋也,此为亡天下,何者?胡元非华夏之民,不说华夏之语,不书华夏文字,不祀华夏之祖,于华夏而言乃异族入侵,类似西班牙人之统治吕宋,荷兰人之统治爪哇,建奴之夺朝鲜,以其民为奴隶犬羊,杀其民与杀猪狗无异。

    此乃亡天下也!

    亡国者,家臣事也!

    亡天下者,虽匹夫亦有责焉。

    故得国正者,无过于明,何者?太祖起寒微,兴义兵,逐异族,重立华夏之社稷,于华夏之民而言,乃兴天下也!

    此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那么咱们再论这八个字,这八个字里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内容。

    那就是平等。

    天下兴亡,无论贵族,士绅还是平民都有责任,既然临难之际无高低贵贱,那么承平之时又岂能有高低贵贱之分?这华夏之地,一切士农工商皆平等,只是各司其职而已,农民种田,工匠制器,商人流通有无,士兵奋勇杀敌,官员维持调度,确保整个秩序的井然,这样才能在外敌入侵之时调动全民的力量抵抗,所有人都只有分工不同,而无高低贵贱区别,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紧接着说道。

    “那君王呢?”

    顾炎武很狡猾地问。

    “太祖皇帝兴天下,重立我华夏之社稷,后世子孙得太祖遗泽为万民之主难道不对吗?”

    杨庆说道。

    “那闯逆算什么?”

    顾炎武紧接着问道。

    “大明若亡于李自成则是亡国,但我等为大明之臣者,当竭尽所能以护朱氏江山,当然,要是你们愿意李自成过来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本爵为大明之臣当为大明尽忠。相反若当初建奴入关,如灭朝鲜一般灭李自成继而南犯,并剃发易服以毁华夏传承那就是亡天下,无论是否朱氏之臣民皆应血战到底。”

    杨庆说道。

    他才不怕这些说法传到崇祯的耳朵里呢!

    他连崇祯都揍过还怕这个?

    再说类似的东西也不只他说,那些大臣们经常拿天下乃太祖之天下来教训皇帝们,大明皇帝才不会对这种观念过于敏感呢!

    “忠勇伯倒是很直率啊!”

    顾炎武说道。

    “我这个人一向直率,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只可惜身边也没几个真正有见识的,有些喜欢的东西想找人说都没有,你能说出与我想法类似的东西也算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了,要是有兴趣不妨多到我那里坐坐,咱们坐而论道也是不错的,我也很想知道你们这些江东才俊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杨庆说道。

    “那在下就谢过爵爷青睐了!”

    顾炎武说道。

    他以为杨庆是想借他跟江浙这些世家建立起沟通渠道,毕竟杨庆这样的北人,不可能不和江浙士绅有利益上的纠缠。

    然而杨庆只是觉得他还是一个可造之材。

    话说这个思想进步问题也得抓起来了,虽然这个时代宣传那些过于超前的东西还不太合适,但平等之类基本的东西,这个还是必须的,另外就是民族观念这个也是必须,还有科学思想这个也得有。而这些事情他肯定不能做,他必须得扶持一个思想家来完成这些,顾炎武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本身亡国和亡天下的区别就是他提出的,这实际上已经开始向现代的民族观念转变了,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观念,同样已经有了平等和现代公民的雏形。

    那么就选择他来做这个封建时代的背叛者。

    另外他这个人重实践。

    他相比起那些浑身透着腐朽恶臭的所谓公子们,完全可以说是一个纯粹的异类,后者在秦淮河上吟咏风月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写天下郡国利弊这样完全面向现实的著作了。

    那么他同样也就更注重科学。

    事实上苏松一带这些新崛起的文人多数都注重科学,这是徐光启带动起来的,可以说长江口南岸这块三角洲如果不是被咱大清打断,是这个时代大明唯一有希望出现近代思想启蒙的地方。就把顾炎武扶持起来,然后让他带动这一带的潮流,必要时候向崇祯吹嘘他一下,崇祯现在可是求贤若渴,尤其是喜欢这些注重实践的新型人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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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睁开了……护国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护国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护国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