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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夫物芸芸 尽入幽囚

    古殿前。

    一块殷红血石在半空浮动,在其下方,一张约有百丈距离的巨大阵图布于地面,正泛着光晕流转不停,两者之间由一层光幕连接,形成了一座巨大的锥形牢笼。在牢笼四周,有数十道人影规律盘坐。

    每随着血石的一次浮动,便有着一道道血色光辉从其内溢出,之后淌入光幕。在阵图之上,也有着成片的字纹流转,或隐或现。

    在这血色牢笼之内,不时传来一句句叫骂,亦或是惨叫之声,透过血幕看去,竟是进入到御虚秘境的各派之修!

    在距阵图不远处,幽篁谷少主琅?眸光闪烁,盯着赤光潋滟的血牢,嘴角弯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禀少主,属下已按照谷主所给的草图搜索,除了一些入之必死的险地没有踏入查看外,凡是此次进入秘境尚还存活的人,十之**都已被带回,囚入了这噬灵阵之中。”

    “只是……少主特意交待的九黎族,还有雷引部的白闪及其部分族人未曾找到……”不一会儿,那名为赦生的青年男子走到其背后,恭敬开口。

    “无妨,这御虚秘境不似外界那般平静,而是处处危机,兴许他们闯入某个险境,早已归西了也说不定。”似是不戚戚于赦生所说,琅?听罢后淡然一笑,浑不在意。

    “对了,最开始派出去的那名弟子找到了吗?”随后,琅?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暂时还没有,只在那片林中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赦生回话时,眉头微微皱起,“难道被他逃掉了不成……需不需要再遣人去寻?”

    “罢了,他只是看到我杀掉了两个古墨苑的弟子而已,如今噬灵阵成,诸多宗派已经入囚,应着眼当下。”

    “随我来。”琅?摆了摆手,随后呼唤赦生跟随,朝阵图近前走去。

    “琅?!我柳让一介散修,未曾与你幽篁谷结下私怨,为何困我!”

    琅?刚刚走近,一道略带粗莽的吼声便从血牢中传出,虽隔着血幕,可依旧听得清晰。

    琅?侧目看了一眼,是一个状若疯癫的大汉,他此刻正用蛮力冲击着血幕,可随着每一次的碰撞,血幕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在大汉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的伤痕。

    琅?并未理会,转而走向了其他位置。

    随着大汉的嘶吼,正在阵内失神的众人,纷纷注意到了琅?的到来。随即,一道道咒骂与哀求声,便是再度喊了起来。

    “琅?,枉你为幽篁谷少主,竟不顾身份偷袭我等,你且放我出来,看我不将你挫骨扬灰!”一位白须老者,神色愤慨,怒极的语气在嘈杂的人声中尤显突兀。

    “……”

    可面对众声,琅?恍若未闻,而是聚起眸光在被血牢封押的人群中巡睃起来。突然,琅?目光一滞,盯向了阵图的一个角落,之后走上了前去。

    “乌默前辈,好久不见。”琅?看着闭目盘坐的乌默,面色波澜不起,但是眸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嘲弄。

    乌默并未言语,可在他的身前却突然晃过一道人影,还未待看清面容,便见对方翻手间,抛出了一个碧玉葫芦。

    葫芦约有一寸大小,随着祭出,瞬间增大了数倍。与此同时,一股炙流自葫口处喷薄而出,火光弥漫,直冲琅?而去。

    琅?看着汹汹而来的火焰,神色露着扮出的惶恐,并没有躲避,反而发出了一道嗤笑之声。

    轰!

    席卷的热浪散着火威冲出,可随即像是遇到了壁障,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响声。众人定睛瞧去,只见血色光幕不停地闪耀着,而火焰似被其上隐隐浮动的字纹所阻隔,犹如波浪拍击在了岩礁之上,此刻纷纷倒卷而回。

    祭出葫芦的身影见状,冷哼一声,甩动衣袂,将倒卷的火焰尽数收回到了碧玉葫芦当中,旋即化小握在了手中。

    “原来是赤火前辈,听闻前辈火术了得,此番一见,果真不凡啊!”

    琅?似是知道这般结果,嘴角噙着笑意,开口道。

    赤火性急,受到嘲弄,又待发作,但却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按在了肩上,不知何时,乌默已经起身。

    “这噬灵阵,可困可杀,琅?显然是想在此葬送了我等,现在有这层光幕所隔,你无法攻击到他,莫要白白再费气力。”

    乌默秘法给赤火传音,赤火听到后,止住了动作,掌中渐渐泛起的金焱也倏忽消散。尔后转身,走到阵中一边,不再言语。

    看着赤火与乌默沉默退却,琅?的视线扫向了众人。此时,他感受着一道道充满愤怒的目光,眼神也开始慢慢变得冷冽起来。

    “赦生,启阵。”

    随着琅?开口,赦生嘴角一弯,手指飞快地律动起来,盘坐在阵图外的数十道青衫身影见状,也开始握手掐诀,带出一道道残影的同时,一缕缕银丝从指间倏然生出。过了约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众人手诀一变,齐齐向着空中的血石指去。

    银丝微不可察,随着挥出,开始在不断上升中扭曲,游动,仅仅片刻便到了半空,最后丝丝缕缕相互牵缠,向着血石萦绕而去。

    银丝如茧,将血石裹缠。

    就在最后一缕银丝杳杳而至的时候,血石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随之出现,并向血牢笼罩而去。

    与此同时,在地面所布的阵图之上,开始出现道道纹络清晰的字纹,霎时,阵图之内,方圆百丈,闪耀无穷无尽!

    困阵变杀阵!

    随着噬灵阵的启动,阵中仿佛出现一种异力,将众人的气息搅动得紊乱了起来。只见一丝丝血气开始从血牢内的众人身上,抽茧剥丝般地溢散而出,随后升腾而起,被血石尽数吸纳而去。

    “琅?!你敢!”被困的众人发现了异样,惊慌的同时,皆对着琅?怒目而斥起来。

    血气乃是生机的根源,倘若体内的血气逐渐被吸走,待到枯竭的一刻,也就是他们迎接死亡之时。

    大阵持续运转。

    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气被剥离的速度似乎也在不断增长着。众人打出一道道护体神光,虽可抑缓血气的抽离,可依旧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慢慢出现的虚弱。此,亦不是长久之计。

    仅仅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少数人的面貌开始变得苍白,并感到了一阵阵目眩体虚。

    “琅?,你若杀掉这十数门派之人,翌日为秘境之外的各自宗门所知晓,恐怕他们的怒火不是你幽篁谷所能承受的!”突然,同样在抵抗阵图侵蚀的乌默开口。

    琅?正满脸热切地注视着半空之上,殷色愈浓的血石,突然听到乌默的喝骂威胁,眼神微微一滞,转而望向了他。

    “怒火?何来怒火?他宗又岂会知晓?待用你们祭完这血炼石,我自携着道陨殿内众宝秘密回谷。尔后施以善心告知各宗,诸位皆在秘境里……遇险身死了!”

    “若有他日,纵知是我幽篁谷所为,旦无凭据,试问谁又敢来我谷中寻衅!”

    语至后半,琅?目中竟泛起阵阵森然。

    “怎无凭据!你夺人血气,老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琅?刚刚语罢,突然,一道响若洪钟之音自他背后响起,赦生听到人声,身影一动,便护在了琅?身前。

    只见数十道人影从林中走出,他们,正是片刻未歇,便匆匆赶至的白闪部众,易寒,小和尚本觉亦在人群当中。随着他们的出现,带来的一股仆仆风尘之意,竟将此地的杀伐气息冲淡了一些。

    一路上,他们猜测着红光出现的原因,可没有料到,随着接近发现,这竟是一座困杀众人的噬灵大阵,尤其是乌默,赤火和一众九黎族人还在关其中!

    眼看大阵已启,因担忧族人的安危,白闪与部众并没有选择藏匿,而是径直冲了上来。

    此刻,阵内的众人也发现了白闪的到来,心中转而忐忑起来,担忧白闪的同时,又希望他可以击败琅?,破开这大阵。

    “哦?白闪前辈,琅某寻你已久,还以为你已经葬身在了秘境某处!”琅?转身,看清来人后,心中颇感意外,可随后,目中便被一股杀伐所取代。

    “既说凭据,你若死了,那便无人再知晓了……”琅?微微颔首,赦生领命,开始踱步向前。

    “琅少主,回头是岸……”而在这时,一道飘渺之音入耳,从白闪等人背后传了来。

    “师傅!”本觉听得熟悉,寻见几道身影后,随即面露喜色,转身向后跑去。

    他们,正是本觉觅寻了许久的灵真与另外几位佛门子弟。只是,初至时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一手之数。在他们的僧衣之上,也挂着一道道血痕,似是曾遭遇到了危机。

    “本觉得九黎族照拂,老衲先谢过了!”不多时,几道人影便走到了近前,同时,灵真手起佛礼,向着白闪等人躬身道。

    “灵真师傅,琅某在秘境之中未曾寻得你们麻烦,这里的事情,烦请师傅回避。”待灵真走近,琅?目中寒光一闪,鞠起笑容,朝灵真说道。

    “浮莲寺遭人偷袭,已有四人遇害,不知道与琅少主有关否?”灵真神色平静,盯着琅?,随后又看向被困的众人,缓缓道,“这些人中,有与贫僧相识交好者,况浮莲寺以普渡苍生为佛谛,更不可目睹行凶,劳请琅少主立止杀戮,将他们放出。”

    “我若是不……”

    然而,琅?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清脆的响声便是在他的面前响起,只见灵真右手紧握的禅杖,重重地点在了大地之上。同时,灵真身后的几名僧人也跨步向前,抵做言语,算作回应了琅?。

    “好!好!灵真师傅,你想度尽众生,可偏偏度不了我,既如此……”琅?之前拥有的一丝温和瞬间消散,转而变为了阴狠,“你们就都留下吧!”

    琅?话音刚落,四周的林中便出现了响动,原本被琅?安排,隐匿着的幽篁谷弟子,突然现身……

    “把他们都抓起来!”

第十六章 道法杀场 本觉碎珠

    和风拂过,掠起天地肃杀。

    就在琅?开口的同时,白闪及所率部众,与众僧人一样,也都祭出了兵器。

    幽篁谷呈围势,意在剿困。

    灵真看到从林中突然出现的幽篁弟子,却无太多惊慌,目中一闪,便直奔噬灵阵而去。身后几个僧人欲跟随前去,但只是寥寥几步,便被瞬间闪过的十几道青衫身影截住。

    “灵真师傅要去哪里!”灵真只身一人,可他也未行出多远,去路便被倏然上前的赦生所拦住,紧接而来的,还有一道布满锋锐的如虹剑气。

    灵真见状,当即将左臂屈于胸前,掌心朝外。随后便见到,在光芒涌动中,一个‘?d’字印由小变大,自其掌心旋转浮出,形成了一道屏障,隔在了身前。

    此印金光熠熠,逸散着阵阵佛性气息,这一切都在倏忽间完成。恰在此时,赦生打出的剑气也已降临,直接挥在了‘?d’字印之上。

    并无想象中的巨大响动,只见两者碰撞,‘?d’字印上似水波般一阵激荡,而剑气已消失无踪。

    “无畏印果然厉害!”

    赦生看到剑气被消磨而散,心知有所不敌,但仍欺身上前。在他手腕翻转间,紧握的长剑顿起青芒,赦生眯起双目,旋即松开剑柄,长剑仿若有灵,直奔灵真而去。

    灵真不惧,掐指再成手印,随着一道梵音响起,身影一动,迎上了前去……

    同一时间,九黎部众也与幽篁谷弟子陷入了乱战。可怎奈敌众,加上路途的奔波,在一片片术法交错所形成的霞蔚之中,九黎族开始渐渐抵抗不住。

    白闪则奋力挽救颓势,目中时有寒光闪动,身影穿行,所过之处,一个个幽篁弟子顷刻倒下……

    易寒与本觉也在乱战之中,可他二人式微,无法与幽篁谷众多弟子正面硬扛,只能到处躲闪。也有人向他们挥刀斩刃,只因二人长相尚且青稚,在敌人大意之下,反倒被他们撂倒。

    易寒只会一点儿与九牙打斗悟来的武术技巧,进入御虚秘境后,包括当下遇到的一些神通术法,躲避之余还是不免令他有些咋舌。

    好在本觉会施展些佛门法术,尽管二人都受到了些轻微的伤势,可在相互配合扶持之下,乱撞中,竟从混乱的人群里意外冲出。心悸之下,二人向远处的空地避去……

    琅?在远处,冷眼看着一切,但当他注意到白闪时,却不禁蹙眉,眯起了双眼。不过随后,琅?的目中便噙满了冷笑之意,皱着的眉头也舒展而开。

    只见白闪在身影攒动中,衣袂翻飞。但他未曾留意到,乱战的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十余道带着面具的黑影。

    “白闪,小心!”突然,乌默看到了瞬间出现的黑影,恍惚间猛地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偷袭的情景,赶快出言提醒。

    可在乌默说话的同时,那数道黑影便已倏然一晃,遁入了大地之中。

    白闪猛然低头,开始有所察觉,只是再一迈动脚步时,却发现足下如同被禁锢了一般,竟无法再挪动分毫。

    待他还要反抗,颈上,眉心前忽然间已经多出了数把尖刃,其上衍出的道道光束,尚还带着杀戮后的余温。

    白闪已被彻底扼住。

    九黎部众大数皆是如此,在脚下遭遇束缚的同时成为了俘虏。还有少数,虽仍然手持兵刃,拼死抵抗,但白闪及大多数人被缚,众寡之下,他们也是在片刻间便被夺刃,或伤或亡。

    灵真看到此幕,双目一缩。此刻他周身尽是佛辉宝气,背后映着道道灵光,与之对抗的赦生则在灵真的佛威之下,节节败退。可在此时,已腾出手的十数道黑影却悄然而至,好在灵真已有留意,小心之余,孤身与之展开了缠斗。

    其余僧人之前也都在战斗中相持不下,但随着对方人数逐渐增多,此刻也成了强弩之末。

    琅?冷眼注视,但在扫向被缚的白闪时,神色突然一怔。

    只见在其后方,两道瘦小的身影正在向远处跑去,他们,正是逃出乱战的易寒和本觉,二人在一旁看到己方落败,便打算钻入一侧的林中避逃。

    “师傅,并非本觉胆怯,你常教导我要破除一切执着尘劳,丢掉身外物欲,找回自己。可如今,徒儿只有先保住性命才可完成您的嘱托……”

    “师傅您看,还有这位易寒施主非要拖着我走,徒儿也没办法啊。”本觉口中不断念叨,面露哭相的同时还布着一丝愧疚之色,喃喃中,步伐竟比易寒还快了许多。

    易寒满脸吃惊地看向本觉,从初遇时的举止文雅,到现在的碎碎念,本觉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无奈与担忧中,自己也加快了脚步。

    只是二人还没行出多远,就早早被琅?发现了。

    “是他?看来我幽篁谷的那名弟子真的失手了……”琅?眯起双眼,注意到了此刻身穿幽篁谷道衣的易寒。旋即,琅?目中寒芒一动,两道幽光自其手中暴射而出。

    易寒正忐忑而行,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气机让他浑身汗毛骤然立起,回头观望,却见两柄像是锁定了他们的短刃,正带着飕?之音,朝他二人射来。

    本觉更加敏锐,在易寒察觉之前就已发现,但他却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乒乒!

    可随着两道清脆之音响起,易寒与本觉只觉眼前一晃,短刃便已消失,只有一把禅杖,抛落在了大地之上。

    是灵真,在琅?出手的一刻,他也有所动作,只是如今少了禅杖,面对众多的纠缠,他开始显得有些吃力起来。

    琅?见被拦下,冷哼一声,却不理睬灵真,带着人向易寒和本觉奔去。

    易寒二人在后怕中缓过神来,还想再逃,但随着道道破风声响起,琅?已带着人在约有四五丈的距离处将他们围住。

    “真是没有想到,你一个凡俗竟有能耐杀了我幽篁谷弟子。”琅?玩味地看着易寒,但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冷意。

    再见琅?,易寒心中紧张,同时也充斥着一股愤懑,毕竟当初是他派人对自己展开追杀,而自己也因此险些丧命。

    听着琅?的话,易寒突然神色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一丝狡黠。

    “琅少主,你谷中弟子非我所杀,而是被子母阙的封子和黎母所害,这是我亲眼所见……”易寒言语不断,同时在脑海臆想,将自己的干系推脱得一干二净。

    “哦?”琅?眉毛一挑,朝着噬灵阵的方向瞥了一眼,“既然你见到了,那尸骨又被他二人置于了何处?”琅?遣人去寻找过,并未发现尸体的踪迹,此刻想起,故意问道。

    “呃……尸骨……”易寒一时语塞。

    “兴许被他们烧成灰烬,毁尸灭迹了吧。”突然,本觉冷不丁地开口,正视着琅?,露出了满脸真诚。

    “对对对,是被他们纵火焚尸了……”易寒赶忙附和,暗道本觉机智。

    众人都在阵中观望,虽与琅?距离稍远了些,可施起神通,还是能够听得清晰。封子和黎母也在其内,满面颓色,正抵御着自身血气的流逝,但隐约间却听到了讨论他们的话语声,侧耳细听之下,面色慢慢变得铁青起来。

    不过二人并未打算解释,白闪已败,灵真也陷入困境,他们已经没了逃脱的希望。如今,还不如省下解释的气力,去与血牢对抗。

    易寒与本觉不敢妄动,同时谨慎地注意着琅?,只是片刻过去,对方似在思量着什么,却无任何举动。

    突然,易寒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抹惊喜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

    “本觉,你可有方法击碎一颗珠子?”易寒往本觉身边挨了挨,轻声询问。

    “珠子?”本觉一头雾水,不知易寒在说什么。

    “就是一颗……”易寒再次开口轻声描述,只是看到的,依旧是本觉懵懂的表情,易寒不愿耽搁时间,咬了咬牙道,“不管了,赌一把,待我将它抛出,你尽力击碎便是!”

    可在此时,琅?也动了起来,只见他挥了挥手后,便向噬灵阵走去。就在琅?转身的刹那,围着他们的几个幽篁谷弟子,开始一齐向易寒二人近前靠来。

    “本觉!”易寒大吼,提醒本觉动手,同时揪下腰间乾坤带,拿出死灵珠,将其抛向了上空。

    本觉隐约察觉到了易寒的意图,紧盯着已至半空的死灵珠,迅速摘下了挂在项间的佛珠,随后松手,串联的佛珠竟凭空悬浮了起来。

    珠随指动,随着本觉伸手操纵,褐色的珠子上开始出现了灿金之色,并开始旋转起来,光芒愈盛,最终佛线竟一崩而断,百余颗佛珠四散而开。

    本觉见状,手指划圈,猛然朝着一处点去,只见一颗颗佛珠倏然成列,皆朝着死灵珠而去。

    叮叮叮叮……

    只听得在佛珠与死灵珠的碰击之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音。随着每一次撞击,佛珠也一颗颗化为木屑自空中散落,而在死灵珠表面,那行令易寒似曾见过的小字却再度出现,并伴随着一次次不规律的闪烁。

    白闪看到这一幕,露出恍然,噬灵阵中的几个人在注意到后,眼中也开始慢慢出现异样的神采。

    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易寒期待着死灵珠碎裂,紧紧盯着上空,可随着佛珠愈加减少,珠表却无任何破碎的征兆出现。

    “怎么办!怎么办!”易寒焦急的同时,他们的举动,却先是让准备抓他二人的幽篁谷弟子愣了片刻,以至于琅?,也在察觉中回头。

    “想要起什么幺蛾子!给我抓起来!”琅?冷眼看着,冷哼一声,不管二人使出什么伎俩,在他这里,都充满了不屑。

    “佛宗,降魔印!”琅?刚刚话落,本觉再动起来,他没料到,佛珠已尽半数竟然仍无法令死灵珠破碎,不甘之下,再施法术。

    只见他拇指与中指相抵,执着手印向还剩下的几十颗佛珠推去。随后便见一道放大了无数倍的金色手印,也如本觉动作一辙,向半空而去。

    砰砰砰……

    在这一推之下,佛珠撞击得更为迅猛起来,死灵珠表面,那行小字也似乎逐渐黯淡了下来,忽然间,几道微不可见的裂纹开始出现……

    本觉留意到,随着幽篁谷弟子的靠近,他们已无再多时间,旋即咬牙,嘴角更有鲜血溢出,抬手再次推出。只见仅有的十余颗佛珠,竟飞出了极速,一齐撞上了死灵珠。

    砰!

    最后的一声,像是闷响。死灵珠表面,小字似是已被击得溃散,不再显现,一道以肉眼可见速度开裂的纹路,骤然蔓延。

    一缕缕黑气,自裂纹冒出,随风荡到了虚空……

第十七章 尸骸乱局 噬灵阵破

    死灵气自裂缝飘出,随风游走,形如泼墨,挥肆在了天地之间。

    珠表龟裂的同时,珠子也猝然破碎,坠落到了地面。可无人察觉的是,随着黑气缓缓散去,死灵珠的碎片之上,一道约有半截手指长短的铅灰细线,在扭动了几下之后,仿佛隐匿了一般,瞬间不见了影踪。

    而在细线出现的瞬间,座落在一旁的古殿,却好像出现了一丝……轻微地晃动。

    “哼!”琅?挥手打散荡至面前的死灵气,同时皱起了眉头,冷眼看向了易寒和本觉,他虽觉得二人举动怪异,但却并未多想。

    奔向易寒和本觉的幽篁谷弟子此刻也到了二人身前。本觉施术,身体透支,无力之下被缚,易寒则双手举起,同样没有反抗,束手就擒,只是目光盯着缭绕的死灵气,闪过一丝丝焦急与期待。

    白闪与易寒等人被缚至噬灵阵近前,目光却被一旁仍在苦战的灵真所吸引,只见灵真摇摇晃晃,在赦生等人与十数黑影地围攻下,脚下愈显蹒跚,身上更是出现了片片血迹。

    行在众人最前的琅?,眯着眼睛起了不耐,只见他身影一动,几乎在瞬间,便出现在了灵真身后。早已弯起的臂肘,也腾起了形如火焰的暗红光芒,就在灵真退后之时,朝着他的后心狠狠一撞。

    噗!

    只见灵真一口鲜血呕出,身体蓦然向前倒下,匍在了地面。赦生等人见状,再次围上了前去……

    “师傅!”本觉无力喊道,同时挣扎着身躯,只是他此刻气力全无,唯有眼睁睁地看着灵真被抓。

    “将他们全都关进阵中!”琅?看着噬灵阵,目光扫过被押解的众人,淡淡开口。

    与此同时,盘坐在噬灵阵周围,维持阵法的数十弟子,听到琅?下令后,全部掐动手诀,顿了顿后,一齐朝着血幕之上指去。

    随后便见,血幕之上慢慢出现了一个豆粒大小的斑点,之后不断蚕食着四周,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小约有两人可以通过的缺口。

    噬灵阵内,随着血气的消逝,已有多人变成了皮骨之相,生气全无,也有人咬牙苦苦支撑,可眼中的神采却在缓缓消散。

    此刻,阵图开了缺口,人们摇晃着,争相向其奔去,但随着一人的接近,只见维持阵法的少数人手诀一变,冲着缺口一点,妄图逃出之人便被一道青芒一击而退。

    血气的流失已然令阵中之人变得颓丧,现在又遭此一击,本就不多的生机更加速了消散。

    看到缺口已现,白闪被率先推入,之后便是九黎族的众人,在推搡下,纷纷踏入了阵中。

    眨眼时间,已有大半人数被置于噬灵阵内,易寒目光移动,焦躁地望着周围的山林。

    他可不想被关进阵中,此刻看去,已有人瘫倒在地,气息全无。易寒心知入内必死,纵有人现在还在坚持,可血气耗尽,也只是时间问题。

    琅?冷眼盯着阵内渐渐不支的众人,掀起了嘴角。可突然间,他的双耳一动,只听一道呜咽之声自背后传了过来。扭头看去,只见一道斑白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这个方向冲来。

    在场的人也有察觉,纷纷侧目。

    易寒看到远处闪来的白影,则露出了惊喜神色,可随后又看到并无更多身影出现,脸上又出现了一丝愁容。

    “哼!不自量力,给我杀了!”又见来人,琅?并未看得仔细,便呼喝左右上前。但就在他刚刚开口的同时,四周的山林里,突然多了许多移动的白点,直至渐渐清晰,众人开始发现这些竟是一道道体色灰白的身影。

    他们,正是在河畔差点将白闪,易寒及黎母等人灭杀的……白骨!此刻的数量,似乎比与易寒他们之前相遇所见,还要多了不少!

    “这……这是什么?!”最开始冲来的白骨已然奔至近前,待琅?看得清楚,顿感一股悚然。

    迎着一具具步履如风的白骨,琅?脑中有些发懵,头皮更是一阵发麻,而在阵中的众人,看着阵外的变化,也是目瞪口呆。

    “是……是是是……是他们!”阵中有人认出了白骨,如今再见,仍如恶梦般,让他们惊惧。

    但同时,他们也深知,白骨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除了恐惧,还有希望,逃出噬灵阵的希望!

    白闪已与乌默和赤火聚在了一起,并将白骨的来历告知了阵中未曾遇到过它们的其他人。

    此刻,众人都紧紧盯着阵外,除了抵御着大阵的侵蚀,眼中都开始闪烁起希望的光芒。

    白骨速度飞快,转瞬到来,随着接近,竟毫无避让地冲入了人群。

    但奇怪的是,白骨只是冲撞,却并无打杀的动作。

    在场的人被扰乱了心神,只顾施起术法,慌乱地打在白骨的身上,可随后却发现,自己的攻势竟无法给对方带来丝毫伤害,一时间,令幽篁谷的众多弟子失措起来。

    同时,由于白骨的出现,使得维持血牢的一席人也停了下来,阵图之上,铭文熄灭,原本被撕开的血幕缺口,快速地闭合了起来。

    半空的血石,也在浮动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是继续流淌着血色光辉,将众人围困。

    灵真还呆在阵外,眼看当下乱起,趁势挣脱了束缚。易寒、本觉,还有几名僧人与九黎族人,也在押解他们的人手忙脚乱之时,得以逃脱。

    琅?看着这一切,有些气急,但又无策。他也尝试攻击了这些白骨,却发现对方根本无法被撼动。

    面对白骨,众人唯有躲避,惶惶中,也有不慎者,在冲撞中负伤……

    “贼秃子,你休想!”

    突然,一声呼喝传出。只见琅?怒目,抽身而起,甩袖向前打出了一道灵光,所及之处,竟是飞腾而起正要摘取血石的灵真。

    血石本可触手而得,但随着灵光的掣肘,灵真不得不将手缩回,旋落地面。而就在灵真刚刚落地的刹那,琅?便到了他的身边,一记手刀落下,唤着赦生一起,与灵真战作了一团。

    “本觉,速将阵上的血石拿下!”灵真破解着琅?和赦生的攻势,高喊地同时又和二人展开了缠斗。只是,身体本就被琅?偷袭所伤,如此支撑,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师傅!”本觉正被易寒搀扶,躲闪着白骨。击碎死灵珠强行使出的降魔印,已耗尽了本觉体内的灵力,此刻听到灵真叮嘱,本觉抬头看了看半空的血石,正要御动身体之时,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来!”易寒见状,赶紧扶住本觉。

    “那我来助你。”本觉颔首说道。

    不再多语,易寒往远处行了几步后,便朝着噬灵阵奔起,随后一脚蹬地,身体倏然而起。就在行将落下时,本觉稳扎步伐,探出手臂,随着一声大吼,一掌抵在了易寒脚底,将其向上推去。

    易寒屈膝蹬腿,再次腾空而上,本觉则在易寒离开后后退了数步,面色变得更为苍白起来。

    借力之下,易寒转眼已至半空,盯着眼前妖异的红石,易寒一把抓住,随后向地面跌落而下……

    血石冰凉,其外的茧丝几乎在瞬间便消散殆尽,不过在它的周围,还是有着一层宛如雾气般的红色烟蔼氤氲。

    无形之中,一股股嗜血的寒意由流蔼扩散,易寒随后便是感觉到,全身的血气竟不受控制的在体内游走起来,最后都汇集到了手中的血石之中。

    易寒心中一惊,不由得张开了手掌,一松之下,血石飞速掉落到了地面。随后易寒在半空强扭身躯,轻巧滚落到了地面,盯着躺在自己一旁的血石,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诸位,血石已摘,此阵已停止运转,速来一齐破阵!”噬灵阵中,一个身穿黑白长衣的方脸老者,此刻面露苍白,在看到易寒拿下血石的一刻,蓦然冲着四周众人开口。同时,一方呈着龙尾之象的青紫砚台自他手中祭出,轰向面前的光幕之上。

    此时的噬灵阵已然停止了运转,众人也感知到了体内血气已经停止流逝,而原本泛着血色的光幕也不再熠熠,只是以一种静态,将众人围困在内。

    随着方脸老者出手,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调动着体内或多或少的血气,纷纷施展出灵法,向着四周的光幕打去。一时间,阵中光怪陆离,霞蔚一片。

    琅?于一旁打斗,在灵真呼喊本觉取石的一刻他便有心阻拦,怎奈被灵真纠缠,他始终无法脱身,在易寒真的将血石拿下时,他急了起来。另外,又注意到现在被困的人正在集力破阵,琅?顿时红了眼睛,趁灵真被赦生阻拦的间隙,不顾一切地向噬灵阵冲来。

    “重新启阵!”琅?大吼,同时,他挥手向远处一招,只听一道飕?之音,落在地面的血石竟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

    幽篁谷弟子听到琅?命令,都急着往阵旁跑去。只是,白骨已然将其冲散了大半,能够操阵的人数也只剩下了之前启阵中的少数。

    琅?面露狰狞,再次将血石向着半空抛去,与此同时,他也于阵旁坐定,准备与人数不足的幽篁谷弟子……一同启阵!

    轰!

    可紧接着,血石还未落定,一道滔天的爆裂声便是响起。在场之人皆露惊惧,扭头看去,只见一片片血色升起,混杂着沙尘,将天空映的一片昏黄,一群体色看去显出疲怠的身影,自其内缓缓走了出来。

    被困的众人……破阵而出!

    巨响的同时,贴近大阵的十数人也被破阵之力掀飞,琅?从远处地面挣扎着站起,抹去了嘴角鲜血,盯着向他走近的一众身影,目中开始露出一股狞色。

    “琅?!纳命来!”

    “今日,老夫也定要让你幽篁谷尝尝被噬血气的滋味!”

    “……”

第十八章 虚影灭度 威无匹敌

    天地昏暗不定。

    阵破之势,除了乍然迸发的爆裂威力,同时也令得周围的土地崩析,沙尘漫天。

    易寒手捂胸口,单臂拄地,将身子吃力地撑起,看向之前血牢所在,不由骇然。只见一道道形如蛛网的巨大沟壑,在地面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体传来阵阵刺痛,易寒低头看去,只见衣衫之上有着一片片破损之处,同时也将被冲击灼伤的血肉袒露了出来。

    易寒忍痛起身。

    在被困的人破阵时,他已向远处奔跑,所以受到波及的伤势并无多重。此刻调转目光向远处投去,待看到本觉与灵真也在自己不远处后,掸去身上尘土,向他二人走去。

    突然,易寒目光一滞,在他的眼帘中,出现了一道道熟悉的白影。

    “是那群骨骸!”

    易寒瞳孔一缩,可看着他们的举动,又感到一丝疑惑。自将白骨引来后,他们便自顾奔走,与自己之前见到的打杀模样大相庭径。此刻仔细瞧去,他们仍旧在这场地之中奔走,只是行走的身姿与动作,倒像是在追寻什么。

    “死灵气已经散去,他们还能找得到吗?”易寒喃喃,认为白骨仍在追寻那颗死灵珠内散去的死灵气。

    此时的远处,已然聚集了多人,渐渐向琅?逼近。易寒也快走了几步,与本觉一起,加入了进去……

    琅?狞笑着,目光从距自己约有十丈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又看了眼左右,以赦生为首,在破阵中尚还幸存的数十弟子立在身后。

    可待他目光收回的一刻,却瞥到了聚在一侧,奔走的众多白骨,琅?倏然露出大恨神色,若非它们,又怎会增生之后一系列的变故。

    心虽有懑,可自己终究不知,这群骨骸在这御虚秘境内是何种来历,加上普通攻势也奈何不得他们,只得压下怨忿,将目光迎向真正会给他带来威胁,从血牢中脱困的众人。

    对于如今的结果,琅?没有丝毫预料,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将要承受的,是面前众人怎样的一种愤怒。

    “想要我的命,你们没有那种本事。”琅?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可目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丝疯狂。

    眼下如此局势,听着琅?口中依旧不逊,原本被他拘杀的人们顿时赤起了眼瞳。

    “找死!”有人气极,挥出一件件法器,同时身形一动,朝着琅?杀去。

    “尔敢……”随着对面有人出手,琅?身后的幽篁谷弟子也因势而动,相继迎上前去。

    “哈哈哈……”看到双方厮杀,琅?发出了大笑之声,眼中再起喋血光芒。

    只见琅?一步踏出,翻手间,埋落土砾间的血石倏然浮起,若被召唤一般,再次飞至琅?手中。

    就在血石被琅?握住的刹那,天地间仿佛陷入了凝固,在场争斗亦或旁观的人全都感觉到胸口一闷,呼吸像是被抑制了一般,难以喘息。

    琅?的气息也变得与以往不同起来,头发无风自动,配着半块假面的面容,似又多了几分狂意。

    紧跟着,琅?握着血石的手臂弯至胸前,松开了手掌后,留下了兀自飘浮的血石。

    “灭度……”

    只听得琅?吐罢二字,静静悬在琅?胸前的血石,突然间飞速地旋转了起来,泛起一团宛如萤火般红光的同时,散出了无数道纤细血线,一顿之下,朝着琅?猛然游去。

    “啊!”

    随着血线与身体的接触,琅?突然发出了嘶吼之声,如同在发泄着难言的痛楚。

    众人皆注意到了琅?的举动,纷纷停下了打斗,向琅?看去。

    此刻的琅?,面庞泛着潮红,手臂之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宛如蝗蚓。

    在他嘶吼的同时,双臂也高高地举起,手呈握势,吃力地向下拉去。与此同时,在琅?的头顶上方,一个模糊的黑点虚影,陡然浮现!

    恰在此时,一直在远处奔走的众多白骨,步伐戛然而止,齐齐扭头,将空洞的眼眶投在了虚影之上,又似迷茫的神色再次出现,同时,身上还有一股杀伐的气势,悄然攀升而起!

    随着琅?手臂缓缓下降,虚影也起了变化,像是被琅?从某处拖拽而来,在片刻之后又成为了一根几丈高的长条物状,似枪矛的柄身,泛着乌墨之色。

    压抑的沉闷并未散去,反而更加强烈。众人呆呆地望着,半空出现的虚影令他们感受到了威胁,各自目中的神色都越显凝重起来。有人再也无法按捺,选择出手,可紧接着便又被一个个幽篁谷弟子阻在了身前……

    渐渐的,虚影在缓慢地显露中停了下来,留在天空的,只有一根墨色长棍。

    随着虚影的定下,原本的浮晃画面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可紧接着,清晰了的长棍虚影却再次让人们噫吁起来。

    虚影之像,好似一把神兵!

    长棍之上,几条令人心惊的裂纹蔓延,并散发着一阵阵腐朽的气息,更为强烈的是,这虚影之上,还有着一股股杀戮的神威扩散,使得在场之人胆寒!

    琅?眼中充斥着血丝,原本下拉的双手擎在面前一动不动,他感受的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无法再降下分毫,以至于整个虚影之像,他并未完全召出!

    心知被自身修为所限,可琅?依旧露出不甘,压下心底躁意,调动灵力,颤动着双手想要再次降下,可随着身体一震,一口腥甜便涌到了口中,琅?面色一变,手捂胸口跪在了地上。

    看到琅?露出弱态,乌默目中寒光涌动,与白闪和赤火相视点头,一齐呼喝着族人向琅?冲去,正在观望的人们见状,在怒吼中也加入了进去。

    一时间,人影攒动。可令人惊异的是,不知何时,在他们的眼帘里,出现了一具具骨骸,竟抬着眼眶向那道虚影奔去……

    人群卷着术威,令幽篁谷弟子再难阻挡,只能在道道哀嚎声中败退。

    听着阵阵怒吼与惨叫,琅?在怅然之中猝然抬头起身,看着向自己杀来的人们,琅?露出了布满血迹的唇齿,咧嘴一笑。

    “虽只唤出四成虚影,不过对付你们,足够了!”

    话音刚落,琅?便探出单掌,往前横向一划,与此同时,随身而动的血石开始剧烈地颤动,散出的血线也更加浓郁起来。

    只见半空之上,长棍倾斜,竟与琅?手势一辙,朝着已近身前的乌默等人横扫而去。

    一道镰形波影蔓延,闪烁着幽暗的乌光,向前方席卷而来。

    “小心!”

    众人都在飞快地靠近,可琅?眨眼间的举动却令他们猝不及防,尤其是在感受到那抹乌光之上,一股紊乱的毁灭气息之后,心里顿时一悸。

    瞬间来临的危险,像是将众人锁定,令他们难以躲避。人们能够做的,也只有硬生生地去迎上这一击。

    瞬息后。

    一声声惨叫迭起,还有片片血花飞溅。

    尽管人们在乌光拂过之时,用法宝傍身撑起了一道道抵御光幕,可随后还是在冲击之下,身影翻卷倒回,摔落到了地面。

    除了众多的修士外,还有与他们一起上前的骨骸,伴着咔咔的响声,同样被一挥而落。

    白闪喘着粗气将身体支起,瘫坐在了原地。感受到自己无碍之后,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手镯,手镯通体晶莹,带着温润质感,只是在其上,却是布满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痕。

    白闪摩挲着,叹了口气,这是他平时颇为喜爱的玉器,曾为他化去不少危机,如今,却受损成为了俗物。

    白闪心有惋惜,但随后又感到几分幸运,刚刚的一幕令他一阵后怕。若手镯不是在千钧时刻被祭出,怕是现在的自己也会如手镯一般……

    想到此,白闪环视着四周,只见成片的人都倒在了地面,痛苦呻吟着。还有一滩滩血迹处,则是有人直接在与乌光相遇中,化为了肉泥。

    那些稍有恢复的人,正满目骇然地望着半空的虚影,虚影已经黯淡,可在其上,依旧缭绕着令他们忌惮的气息。在虚影下方,琅?单膝而跪,双臂拄在地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显然,操纵虚影也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

    最开始想要杀掉琅?的人们,此刻都因负伤而露出颓势。琅?缓缓抬头,盯着面前的众人,对身后的幽篁弟子开口道。

    “全都杀了!”

    得到命令,幽篁谷弟子面露狠色,逐渐走近,赦生更是散发着凶煞之意,行在最前。

    可未走多远,赦生的脚步却猛地顿住,并抬手扼住了两侧的幽篁弟子。

    只见在他们眼前匍倒的人影之中,除了有一些挣扎退后想要逃遁的人外,开始三三两两地立起了一道道白影。

    “这群白骨……还能……”

    赦生有些语无伦次,白骨初临之时,他曾在其冲撞之下吃了暗亏,同时也知晓这白骨的奇异,只是没料到,在琅?如此法威之下,他们仍旧能够无恙。

    当下,白骨再次结群,向着他们狂奔而来。

    白骨也并非无恙,它们中的多数,已然被虚影之力斩断了腿骨,或手骨,还有甚者,竟被截去了头颅。可不知他们凭何而行,前进途中,还有手骨尚存者,各自拎着自己的身体部件冲上了前……

    幽篁谷弟子注意到眼前的一幕,顿时汗毛竖起,脚步竟不由地向后退去。

    易寒注意到此幕,心中略感庆幸,他在远处,所以未被虚影之力波及,一开始他还对九黎族担忧,如今白骨乍起,也让他稍稍安心。

    随着几声惨叫,幽篁弟子撤退不及,被白骨用手中之物挥甩间洞穿了身躯。可骨骸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他们,在只伤了几人之后,径直奔向了虚影。

    “又是你们……”

    琅?始料未及,脸色有些阴沉,不过随后却是骤然起身,手划道指,点在了面前的血石之上。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彻底的给我死吧!血祭……”

    随着琅?话落,不远处的幽篁弟子竟都不自主地颤抖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同时,一缕缕血线从他们的体表钻出,以极快的速度,越过正在奔走的白骨,向着血石汇聚而来。

    看着逼近的骨骸,琅?的双手再次擎起,这一次,半空中虚浮的长棍之像,再次变得清晰,除此之外,长棍的一头,又有虚影呈现而出,并且,还隐隐露出了半道弯曲的尖刃!

    尖刃不显锃锃,依旧被腐朽所掩盖,但杀戮的气息,却是比之前成倍的翻涨起来。

    琅?面色恐怖,目眦欲裂,再次召出的虚影已超出他的极限,体内传来的撕裂疼痛让他难耐,忽而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神色,念动间,他赶快将幽篁谷弟子与血石间的联系切了开。

    幽篁弟子一个个面色灰白,犹如虚脱般倒在地面,更有几人已气若游丝,目光露出呆滞。赦生也在其中,虽无性命大碍,却伤到了根本,此刻盘膝而作,闭目吐纳起来,只是在合眼前,一道憎恨的目光却在眼底一闪而没。

    琅?身手迅敏,盯着转眼来到的白骨,狠狠地将手向下一挥。

    “死吧!”

    放眼而去,虚影之威,自半空向下席卷而来……

第十九章 道殒雄芒 易寒入殿

    虚影自半空划过一道弧度。

    遽然间,天地清虚,山河肃穆。

    众人抬头,凝视着吞咽风声,飞速降临的幽光,目中充满了绝望。唯有一群白骨,在琅?再召虚影的同时,带着一股盎然的斗志,无畏亦或不知惧意地迎身上前。

    然而,就在他们将与幽光碰撞的刹那,原本已有所动静的大殿,开始更为剧烈地抖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如众人之前所听到的笛声,自大殿之中,再次飘然传出!

    笛音靡靡,惹人神迷。

    众人摇动着头颅,从刹那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之前,他们的脑中被脱困与打杀所据,不曾留意到大殿的存在,此刻注意之下,顿时有人惊呼起来。

    大殿名为道殒,众人都了解一二,但让众人着迷的原因,则是这道殒殿的来历。

    传闻大殿为这座秘境之主所立,是其起居之所,更是其讲道之地,殿内不免有诸多道法书籍,仙兵利器,因而也引来了诸多世人的垂涎。

    只是,大殿在此时发出动静,却令得众人心中一黯,他们有心染指,可却无力躲过劈面而来的虚影之力。

    在不绝的笛音里,白骨再次颤抖起来,像是始终为笛声所掣肘,未过多久,便一齐向着来时的方向,迅速折返而去。

    似是笛声让时间延缓了一样,飞快的幽光此刻才姗姗来迟,众人瞳孔皆不由地一缩,眸光里,有绝望,有黯然,还有一丝期待笛声能带来希望的侥幸。

    眨眼间,幽光已然临近,携着一道风浪,猛然扑在了众人面颊,随后将众人的发丝扬动。

    可就于这千钧之时,在道殒殿之上,一个巨大的鏊金手掌毫无征兆的在瞬息间幻化,形成的同时,倏然朝着那道幽光抓去。

    手掌熠熠生辉,耀人眼眸。只觉得一个恍惚,它便已出现在了众人头顶,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抹金色余辉。

    幽光已然被手掌紧握!

    挥袖遮面的众人再次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劲风向他们荡来,平静后,察觉自己依旧呆在原地,并且安然无事后,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原本璀璨的手掌略有黯淡,呈握状停摆在空中,但在手掌的指隙间,却有着星星点点的幽光泄出,最后在空气中消弭。

    令众人心生恐惧的幽光,竟在刹那间……消散!

    就在人们正为此呆滞之时,手掌又猝然张开,转而挥到了琅?上方,那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虚影之上。

    由其斩下的幽光已散,而迎着大手的虚影,在这一挥之下,原来的鲜明之色,也是迅速地黯淡了下来。随后,整个虚影之像,在阵阵空间波动中,像是不平静的湖面一般,荡起了道道水纹,最终彻底消散。

    天地倏然变得透澈起来。

    手掌鏊金不再,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观其状,应是露出了形将散去的征兆,但是在其愈加接近透明之时,却再次了无痕迹地向不远处的空中一抓而去……

    倒下的众人拖起孱弱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他们之中,除了被重创的人之外,少数实力强劲者,并没有损伤得太重。在此刻,他们庆幸着劫生的同时,目中也带着敬畏,投向了道殒殿。突然幻化的巨手令他们脑海闪过千般想法,可随后便念头一转,先后看向了他们面前,跌坐在地面,被一众青衫弟子围簇的身影之上。

    一滴滴玫红随着阵阵咯咳,喷溅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道混着土渍的血印。琅?面露惨色,望着金色手掌消散的地方。他的底牌已然尽出,但没想到会引起道殒殿的异动,以致于功亏一篑。此时的他虽为失神之态,可眼底深处,却夹杂着带有一丝惶恐的不甘。

    “琅?……”

    不远处,脱险的众人慢慢朝琅?围了过来,他们大都静默着,可满脸的愤怒却并没有一丝一毫地抑制。

    嘎吱。

    突然,一道响动传来,像是在岁月中沉闷了许久的声音,让人听上去感到厚重却又生涩。

    天地宁肃,响声来的格外突兀。渐渐逼近琅?的众人停下了脚步,纷纷循声侧目。

    琅?先前面对众人,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手臂已探入袖袍之中,但又突现的声响,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掠过朝他围来的众人身上,最终落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这是……”

    就在众人目光齐齐聚到一处后,不经意间的一眼,却令得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抹惊愕的神色。

    映在他们眼眸里的,是不远处的道殒殿。此刻,一扇高大黢黑的殿门,正伴着阵阵涩耳的声音,缓缓地张开了一道缝隙。

    殿门不远,但又无法看得仔细,一席人有心上前,却没人敢迈出一步,踌躇之下,只能在原地等待。

    “难道里面有人不成?”就在人们都噤声之时,忽然,一个马脸青年看着正徐徐开动的殿门,心生疑惑,转而向旁侧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乱说,相传秘境已存世亘远,有何人能在其内延喘迨今,纵是大能之修,老夫也不信他能有着千载岁龄!”被问到的人,是一位髯发斑白的老者,见马脸青年问话,他顿时皱起了眉头,认为对方的话不着边际,之后老气横秋地侃侃几句后,衣袖一甩,正襟而立。

    马脸青年自觉有些尴尬,不再问询,但自己盯着渐开的殿门,口中却不住地喃喃。

    “殿内若无生人,那巨手是凭何幻化,几次笛声又是怎么响起……”

    时间一刹那顷,殿门,最终在半开半掩之时,停止了开启。

    门庭半露,人们瞧去,殿内却是漆黑一片,令他们窥探不得。可就在人们都屏气凝神之时,一个小小的人影轮廓渐渐成形,从殿内摇晃着走了出来。

    “真的……真的有人,前辈……”当初将疑惑道出的马脸青年,再次开口,并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老者。

    “老夫……老夫老夫……”被询问的老者看着门内走出的身影,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此刻又听到马脸青年的呼唤,面色骤然变得潮红,两眼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前辈,你怎么了……前辈……”

    人群内有人听到二人刚刚的交谈,随着老者的倒地,人们渐渐起了一阵喧哗,只是双目盯着殿内走出的身影,却不曾挪动分毫。

    可在人群之中,白闪,乌默,赤火和多数九黎族人,却露出了一丝怀疑与古怪神色。

    “小璃?”易寒在巨手消失的时候,便贴近了九黎族,此刻,注视着越渐靠近的身影,却发现了一丝丝熟悉,激动之余,不禁开口。

    慢慢的,人们也发觉了不太对劲,感到人影有些似曾相识,而今随着易寒一口道出,人们露出恍然的同时,一个个神色讶异,眼中充满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乌默等人。

    “这女娃,为何会出现在道殒殿内……”

    “听说她被神凰劫走,九黎族也在全力寻找,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并且进入到了道殒殿中……”

    “看来这殿内并没有人,只是一场乌龙……”

    人们全都目瞪口呆,露出吃惊神色。而那道娇小的身影,在行出殿前几丈距离后,便慢慢止住了脚步。

    “乌默爷爷,白闪……”一道道朗声自其口中喊出,带着几分激动和喜悦,向九黎族众人挥着手,在停顿了一瞬后,又转而冲向了易寒,道,“易寒哥哥,殿内的叔叔让你进去……”

    “是小璃,是小璃!”小璃未及众人跟前,但乌默三人在听到声音后,当即如释重负,兴奋起来。但当又听到小璃后半句话时,三人骤然露出了诧异。

    不止他们三人,在听到小璃的话后,其他人也再次震惊起来,露出了一如当初,等待小璃从殿门中走出的神色。

    “里面有溯古修士,我等切不可在此喧扰!”

    “易寒?这又是何人?”

    “……”

    人们数语并起,最终却落定在了易寒二字之上,有人识得易寒,在人群中寻觅注视,渐渐的,一道道目光便凝聚在了易寒身上。

    迎着一双双眼睛,易寒有些不太自在,他也听到了小璃的呼喊,当知道了有人让自己进入殿内后,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易寒,去吧,小璃尚且无事,你也应该不会有碍的。”突然,乌默拍了拍易寒的肩膀,将他揽在了自己身前。

    易寒点了点头,在道道目光的注视下,径直朝道殒殿走去。

    可还未行出多远,一道声音便在易寒背后响起。

    “虽是喊这小子,可离某也要进去!岁月已久,殿内纵是有人,想必也已油尽灯枯,对我等没了威胁,若留下了传承,岂不是便宜了这个小子!”

    此道话音一落,便有数人目光闪烁,向大殿奔去,说话之人也疾步而行,生怕落后。

    乌默几人看着前去的一行人,皱起了眉头。

    忽然,一声清唳骤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瞳孔皆是一缩。

    “又是它……”

第二十章 琅?遁逃 戮遗释容

    一道绚烂的飞影,从殿门内,瞬间掠至半空。

    只见它挥动着双翼,周身泛起一道道风劲,向着已冲向道殒殿,来不及止下脚步的数人席卷而去,之后缓缓落到了小璃的身边。

    它正是当初将小璃衔走,被易寒和九黎族寻找了许久的神凰。

    随着它的出现,人们在此刻都彻底按捺住了心底的异动。刚刚的一幕,与他们初入御虚之时如出一辙,擅闯古殿的多人已被神凰卷落远处,有前车之鉴,现在的他们,不敢有一丝的妄动。

    随着神凰临近,人们在瑟瑟之中,也将其看得更为真切。一身五彩斑斓的翎羽,在体表柔展而开,红羽居多,若远远看去,如一团赤色云霓,配着五根迎风而动的尾羽,朦胧而又神秘。

    当人们眼底满是惧畏时,在下一刻,却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只见小璃探着手掌,竟攀着神凰探下的一扇羽翼,跃到了对方的背上。

    乌默三人相视,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易寒哥哥……”

    易寒的脚步僵在半途。在神凰出现的一刻他便停顿,尤其在神凰攻击擅闯的人们时,他已然低头将双眸闭上,畏畏不敢上前。

    此刻,忽然又听到小璃的呼喊,易寒身体一怔,缓缓抬头,却看到了小璃正站立在神凰背上,微笑着冲他招手。

    “虽不晓得神凰与小璃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小璃尚且无碍,想来我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易寒瞥了瞥前方的神凰,心下决心,继续迈步向大殿走去……

    人群的另一侧,琅?眯着双眼,望着向大殿折返的神凰,还有易寒渐远的背影,目色狞厉。

    之前自己有心让赦生将易寒拿回,却没料到神凰会突然出现。召来的虚影已散,刚刚静想之下,自己的功亏一篑,一切似乎都归咎于易寒拿出的那颗不知所谓的珠子。如今又看到对方可以进入道殒殿内,心中充满了阴狠与不甘。

    “琅?,既然我们无法进得这大殿,那现在也该与你有个了断了!”就在琅?心中恨恨之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之中,只见此人身着长衣,一方砚台已被他祭出,闪着青紫之芒浮在胸口。这正是在破噬灵阵时,率先出手的那位老者。

    老者身后有几人跟随,随着他开口,有更多的人再次被掀起心中的愤恨,纷纷厉色朝着琅?注视而来。

    “苏清言洞主……”琅?盯着对方,噙起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寒冷笑意。突然,琅?袖袍一甩,一枚幽绿色的短小玉符便出现在了手中。

    这玉符是琅?之父所赠,乃是一件无价之物,但面对此时的境况,琅?却没有丝毫犹豫,手掌倏然紧握,玉符寸寸碎裂……

    “此仇今日莫急,日后琅某自会找诸位清算!”一片幽萤绿芒自破碎的玉符开始扩散,最终将幽篁谷众弟子尽数囊括,紧接着,被笼罩的琅?一行人开始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形似即将消散。

    “快……拦住他们,他们要离开这里!”有人幡然醒悟,急急开口。苏清言较早出手,小臂向前猛地一拨,胸前的砚台顿生龙腾景象,朝着琅?暴射而去,也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匆忙祭器。

    只是,一切都稍晚了一步,在砚台与那团幽萤绿色接触之时,琅?一行人已没了踪影,绿芒也已消散。

    砚台坠落,但在地面之上,却多出了一滩血迹,和一阵阵弥留未散尽的空间波动。没有将琅?留下,但却不知伤到了谁……

    “哼!竟被他逃掉了!”一人大袖一甩,皱起了眉头。

    “待他回到幽篁谷,若想寻他复仇,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有人喃喃,眼底还掠过一抹深深地忌惮。

    一时间,人们大都缄默起来。

    不久之后,便有人向别处奔走而去。道殒殿不可入,可他们又不甘于自己较少的收获,不愿在原地逗留,准备再次在秘境之中搜索一番,企图去发现一些古迹。也有人就地盘坐,顺势休养,等待着安然从秘境离开,亦或,等待着易寒从殿内出来……

    “此子易寒,老夫记住了!”一老者扫了扫已然紧闭的殿门,与他人相继离开。

    “乌默,如何是好?小璃……”白闪指了指道殒殿,朝着乌默说道。

    “唯有在此等候了……现在族中想必也已发现了小璃的失踪,正在着急寻找。”乌默双眉微蹙,待了了半晌后说道,“可是……此番我三人是偷偷率部中少数人而来,目的便是寻药,如今却连药园都不得见……”

    “既然如此,我们呆在这里的时间怕也时日无多,你二人便去寻找药草,这里便由我来守候。”沉默多时,赤火突然开口。

    “只是……”听到赤火的话,乌默却向着不远处几拨休憩的人群看去,眼中充满担忧。

    “哼!从我手里抢人,他们大可试试!”赤火明白乌默在指什么,守在大殿前的这些人,除了一些是真正养伤等待离开的之外,剩下的,定是和他一般,是在等候小璃与易寒的出现。

    “只好如此……”犹豫许久,乌默下了决定,只带了少数部下与白闪离开寻药,剩下的大部分,都留给了赤火。

    目送乌默与白闪一行人离开,赤火在靠近族人的地方兀自挑了个位置后,盘坐了下来。此前的几番激斗,让赤火原本彤红的面庞看上去苍白了不少,不过他却并不在意,闭目之后,静静地吐纳起来。

    道殒殿内。

    当易寒,神凰及小璃缓缓走进大殿,未行出几步时,身后的大门却突然响起一阵吱呀声,随后缓缓地合了起来,外界天光映来的一丝明亮,也在这一刻被黑暗吞噬。

    易寒眼前漆黑,但眼角却溢出一抹五色彩光,扭头看去,竟是神凰翎羽散出的潜隐光辉,在黑暗中温和却又炫目。易寒在被吸引的同时,也藉此依稀看到了殿堂的状貌。

    正在易寒四下环顾时,大殿倏然亮了起来!

    只见数十盏琉璃灯燃起火焰,错落有致的悬挂在一根根刻有龙形图腾的石柱之上。石柱有两排,在中间留下了一道开阔的虚廊。穿插着虚廊,看到的则是墙体之上,一幅幅蛛网牵挂,蒙尘积垢的绘壁。

    极尽虚廊,易寒遥遥看去,有一张约丈许的石案安放,其上石架累起,在诺大的案面上仅仅架起了一支……横笛!

    “莫非几次出现的笛声,便是这支横笛所奏?”易寒呆在原地,心中揣测。而就在他逡巡徘徊之时,数十盏琉璃灯内晕黄的火焰却出现了一瞬晃动。易寒还在盯着横笛,但紧接着便觉眼睛一花,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影。

    “红?,你暂带小璃离开。”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这道背影口中传出。

    并无任何回应,易寒却看到神凰负着小璃向一旁的绘壁走去,小璃则是回头冲着易寒莞尔一笑。当神凰接触到绘壁之时,其上却泛起了渺渺水波,继而,一人一凰只在眨眼间,便一隐而入。

    易寒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不禁想起进入秘境之时,那扇巨大的门户。

    “这绘壁中,应是另外一处空间了。”易寒看到小璃与神凰相处融洽,虽然此刻又被带走,但却是不用再过多的担忧了。

    想到此,易寒略有心安,可随即眼神一凝,目光移到了自己前方的那道身影之上。

    但下一刻,他却蓦地愣在了原地。

    “你……是……你……”易寒有些语无伦次,随后便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不再言语。

    对方已经转过身来,当易寒真正看到他的面容时,心中充满了震撼。因为他的样貌,与易寒在溪边触摸战字碑所见的景象中,那个削落山石做奠碑,自称青栾的领头人,一模一样!如今,他也只是更换了装束而已。

    “怎么?你见过我?”男子噙着温和,笑吟吟地看着易寒,语气像是调侃,似不在意易寒为何会有这番表现。

    “易寒……拜见前辈。”易寒正审度着对方,听到发问,当即作揖,简明扼要将自己的见闻陈述,“晚辈自一处溪流边,看到了一块刻有战字的青石……至于为何会看到这番场景,晚辈不知……”

    男子听罢易寒讲述,先是惊讶易寒可以观摩到那块山石的存忆,紧接着便不由地叹息起来,抬起眼眸望着虚空,目中渐渐露出一丝怅惘与怀念,似在跨越着时空,停顿在那里阅览着当初的一幕幕……

    易寒静静站立,不忍打破对方的情态,过了良久,才见男子缓缓呼了口气,向他望来。

    “其实,我并非青栾,我只是他留在这殿内的一道神念分身,我名戮遗。”

    “神念分身?”易寒心里疑惑,他从未听过这种字眼,自忖或是某种分形疏影的神通。

    “自那场大战之后,青栾便离开了这里……”戮遗继续道,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蹙眉,收敛了所有神色,不愿再将自己的事多说。

    “你可知道我为何唤你进殿?”

    易寒感觉被对方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男子似乎也没想让易寒答复,兀自翻转手腕,几枚晶莹的碎片便躺在了他的手心。

    “你是如何知晓,打碎此物会将那河底的白骨尽皆招引出来?”

第二十一章 御虚之秘 离音易主

    戮遗拿出的,正是那颗已经碎掉的死灵珠。

    如今珠内死气尽散,这些碎片也变得晶莹起来,映着琉璃盏内昏黄的火焰,显得愈发的瑰丽。

    看着碎片,易寒感到一丝意外,不知道对方何时竟将此物拿进了大殿。

    “晚辈也是听人所说,死灵珠内蕴有死气,会引来白骨吸食修行。于是藉此尝试,打碎了死灵珠,没想到真的招来了那群白骨。”易寒把白闪讲给他的话重新复述,说与戮遗。

    “原来如此……”听易寒说完,戮遗露出恍然,之后竟笑意连连,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起来。

    “珠内虽有死气,可那群白骨却并不需要,他们已为死物了,又怎会修行?”戮遗看向易寒,随后将碎片收起,又继续道,“我以为你知道个中缘由,没想到竟是误打误撞了……”

    “可既为死物,他们又是凭何而动的呢?”

    “是战意……”戮遗语气阑珊,在此时竟透着些许悲切,“那些骨骸,是青栾,也是我,曾经的部下……”

    “真正引来他们的,是它。”只见戮遗探出手掌,未过片刻,掌心之上便有一缕缕雾丝生出,这是戮遗的灵力所化,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孱薄的空心雾团。可在成团之际,它却巨幅地摆动起来,似要逃离掌心。看到此景,戮遗冷哼一声,蓦然将五指紧扣,令其挣脱不得。

    “看到了吗?”戮遗将雾团示给易寒,向他说道。

    “这团白雾?”易寒露出疑惑。

    “仔细看。”戮遗摇了摇头,再次说道。

    “晚辈眼拙,看到的仍是一团雾气。”易寒再次凝视,半晌过后,仍然未曾发现新的东西。而当他正准备从雾团之上移目时,却轻咦了一声。

    白雾依旧涌动,可易寒却发现,其涌动的根源,却是由不断地湮灭与衍生致,再次细窥,这个雾团的中心竟有着一段铅灰细线,也正是它,在接触了雾丝之后,令雾丝溃散,而戮遗则释出灵力,继续弥补溃散……

    易寒越看越是心惊,因为他在那段细线之上,感受到了一丝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若是没了这层雾壁围裹,人在接触之下,怕是瞬间便会断了生机。

    “此物原本就在死灵珠内,而那颗珠子的存在,便是在死气的遮掩下,将此物封印。”见易寒有所发现,戮遗倏然攥紧手掌,将雾团收起并且向易寒开口道明。

    听了这些,易寒突然想到了死灵珠表面的那一道虹光,在此刻也蓦地有了一丝明悟。

    “那是封印……”

    见对方将雾团收起,易寒止下了阵阵心悸,随后向戮遗问道:“前辈,这究竟是何物?”

    “何物?我也不知晓……但之前在殿外,被那穿红衣之人召来的神兵虚影上,却是有着与这一段细线相同,并且还要比之更为强烈的气息存在,”戮遗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的雾丝是我将自身灵力催生幻化,而那细线,却在不断地将它们毁灭……”

    “此象,似乎与那场将我一方世界屠戮殆尽的浩劫,有着种种关联……”

    “浩劫……”蓦地,易寒想到了触摸战字碑,所见众多将士慷慨赴死,还有那片自己始终无法看清的朦胧云团的画面。

    这一切固然与易寒没有联系,可当他听到这场杀战亲历者的讲述,依旧感觉到阵阵心惊。

    看着易寒暗自思虑的神色,戮遗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待了少顷之后,转身将石案上的横笛取了下来。

    “易寒小友,我有一事相托,还请答应。”突然,戮遗面露诚恳,向易寒欠了欠身。

    “前辈但说便是,”见对方如此姿态,易寒也急忙抱拳,可话一出口便立刻懊恼,后悔没问对方何事,于是又当即补道,“若易寒能办到,定然帮前辈去做。”

    自己莫名出现在天漠,尚且人地两生,无依无靠,如今应了他人托付,又怎能办到。况且自己才与对方初识,若是对方交付的事情有危险,那自己又该如何。

    但戮遗却不知易寒心里所想,听到易寒答应后,便露出了笑容。

    “从青栾离去到如今,已经足有七千年的光阴了,而这,也是我独自一人守在这大殿内的时间。”

    戮遗露出追忆,向着易寒娓娓而言。但易寒在听到这句话后,呼吸顿然急促起来。

    “七千年?!”易寒瞠目结舌地望着对方,内心犹如巨浪在翻滚,他不认为戮遗是在骗他,但自己却被这一认知所震撼。刚刚在殿外,那个自称老夫之人的言语他也听到了,心知修士能活数百已是不易,而现在,青栾分身的存在却将此彻底颠覆。

    “我的存在,除了守护着这已处处为坟土的葬陵世界外,还有,便是等待……”戮遗犹是没有看到易寒的神色,继续说道,“这里的门户千年一开,那九曜环月之象,也是青栾所布,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可是至今,我仍旧没有等到……”话至此,戮遗竟露出些许落寞。

    “前辈所等的人是?”易寒的思绪已从惊骇之中抽出,戮遗的讲述,让他对御虚秘境的过往有了一丝知解。现在听到对方孤自守在这里,竟然是为了等待一个人后,易寒顿时好奇起来。

    戮遗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随后将手中的笛子横在了易寒的面前。

    “此笛,名为离音,是青栾离去前留下的,”戮遗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所托之事,便是请你拿着它,去寻得我等待的人……”

    “前辈让我找的人,我既不知其名讳,也不曾见识其容貌,仅凭此物,如何去寻?”听着戮遗的话,又盯着对方递至眼前的横笛,易寒蓦地一愣。

    看到易寒有些犹豫,戮遗蓦地失笑,摇了摇头。

    “你且听我说完,我说的寻找并非让你真正去找,横笛是青栾留下的信物,你只需将它带出这里,留在身上便可。人的缘数不定,或有一日,你自有可能和要寻之人相遇。倘若遇不得,罢了便是。”

    易寒抿了抿嘴,将离音笛拿在了手中,尽管听对方说是如此,可自己心中依然疑惑,为何要让自己带着笛子,戮遗不亲自拿着离开呢?

    “我很快便要消散了……”犹是看透了易寒所想,戮遗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我只是一道神念幻化的身躯,蒙这座大殿庇护才得以渡过数千载岁月,时至今日,青栾留在我体内的本源已消耗殆尽,加上你们之前在殿外的争斗,我也出手干预,所以,我等不到这里下一次的开启了。”

    易寒缄默,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却蓦地想到了那只将殿外虚影挥散的巨手……

    殿内的光亮渐渐变得昏暗,半晌无语。

    但在沉默之中,易寒却倏忽想到了九黎族人寻药的事,于是打破寂静,将其直接道予了戮遗。

    “你可知小璃去了哪里?”戮遗闻言,却是露出了笑意,“那个丫头可是比你更加惦念此事呢!她随红萼离开,便是前往此地的药园去了。”

    听到这一消息,易寒面露欣喜,随后向戮遗道了声谢。

    “你可还有事情要说?”忽然,戮遗发现易寒面有踌躇神色,当即向他问道。

    “前辈,我确有一事向您问询。”易寒姿态谦恭,目光中涌动着几分期盼。

    “既是我先有求与你,你若有事,自可畅言。”戮遗颔首,笑了笑,示意他开口。

    “前辈可曾听过泯界山?”易寒出言,随后静静地看向了戮遗。

    易寒一直没有忘记去寻找他生活了十余年的村庄,他期待着再回到打铁房内,更期待着,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他的太公还在那里……

    戮遗听到泯界山后,便凝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向一直盯着他的易寒摇了摇头。

    夜晚,天漠。

    天空之上的云朵披着暗色,宛如袅袅烟岚,慵懒地穿梭着。一轮圆月与环绕的九颗星辰相互应和,洒下了片片光辉。

    一扇巨大的天门在漠土之上伫立,白日里韫去的旖旎光辉,此刻在月华的映射下又显熠熠。

    可是,景象虽然光明洞彻,但在久视后却发现,那上空投下的缕缕辉泽正在逐渐变得黯淡,再观夜空之上,一月九星,似也在缓缓收敛着光华。

    御虚秘境某处。

    乌默与白闪一行人在奔走中渐渐停下了脚步,随后便是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乌默倚在一块巨石之上,扫视着眼前受伤的族人,内心充满不忍与无力。

    这是他们闯入的第三处险境了,前几次虽然也遇到了危殆的状况,但都是有惊无险,而令他们化险为夷的同时,还获得了不少古物秘藏。

    可在约有几个时辰以前,他们误入了一片遗迹,并在其中一处古洞的石盒内,发现了一枚古朴的石丹。可就在乌默将石丹拿走,将要离开之际,却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金乌,并不断地朝他们喷吐着火焰。一行人四下奔逃,已折损了数名族人,可金乌似要赶尽杀绝一般,对他们紧追不舍。

    “药园不曾找到,却不知怎地招惹到了这种存在!”白闪带着心悸,时不时地望向他们的后方,虽暂时将金乌避开,可却不知对方何时会再追来。

    “莫不是因为此物将它招了来?”乌默蓦地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那枚半拳大小的石丹。

    之前只顾保命奔逃,根本没时间去细想为何,在此刻,乌默才露出一丝恍然。

    然而,就在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面色一变,白闪与其他人也有所察觉,脸上露出了异色。

    此刻,他们每个人,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了一般,于此同时,在周身还出现了一阵阵空间波动。

    “秘境要关闭了!”

第二十二章 秘境阖闭 天漠重归

    空气之中仿佛多了一股巨力,将九黎众人缠缚,无法挣脱。

    “这可如何是好!药还未寻得,而且小璃也还在道殒殿之内!一旦我们离开……”白闪挣动着身躯,目露担忧,朝着乌默沉声道。

    “只有出去后派人在天漠守候了。”沉默了片刻,乌默皱着眉头开口。

    “但是现在……只有靠他了!”白闪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易寒的身影。多时的相处,让他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道不出的信任。

    被拖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众人发现摆脱不得这股无形的束缚后,索性不再动弹。但是目中的余光,却时刻带着警惕,若有若无地向着同一方向瞟着。

    片刻过去,就在众人都认为已去危就安时,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却蓦地传出了一声啼叫,紧接着便有一团金光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未及他们反应,一片火海已然涌了过来。

    感受着火焰的炙人热浪,众人瞳孔都是一缩,内心大都升起绝望,心道必死。但是,就在火焰要将他们吞没的一瞬,众人却在眨眼间,全部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道殒殿外。

    守候在殿门前的各宗派,这一刻也纷纷觉察到了异样,在知道了即将要离开后,人们各尽悲喜,神情不同。

    有人冷眼横对着道殒殿,露出浓浓地不甘,也有人精神振奋,感叹着终于可以离去。而赤火,盯着道殒殿紧闭的大门,却发起了愁,正待思索对策之际,顿觉一股大力传来,随后便被虚空吸扯而去。

    此刻的御虚秘境,除了仍在道殒殿内的易寒与小璃,殿外再无一人!

    从易寒进入殿内,到秘境关闭在即,已过去了大约一日的光景。在这段时间里,或许是戮遗太久未见生人的缘故,竟与易寒侃侃而谈了许久。在这期间,小璃与神凰也已归来,小璃摆弄着手中的口袋,脸上的喜悦难以言喻。

    “易寒,这里即将要关闭了,外面的人已走了多时,你们也该离开了……”戮遗背负双手,向易寒蔼声道。

    易寒听后,突然感到时间过得有些仓促,他对这里竟生起了一丝眷然。

    当一旁的小璃听到离开二字后,眼眶却瞬间红了起来,手抓着神凰的翎羽,不舍得松开。

    “哈哈哈,丫头,你若是现在不走,再想离开,可就不知要等多久了!”看到这一幕,戮遗放声大笑了起来。

    “唔……小璃还要把灵药送回族内,”听到戮遗的话,小璃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松开了抓在手中的神凰翎羽,看了看另一只手中的布袋,又认真道,“等族长爷爷伤养好了,小璃再回来看你们!”

    其实,让小璃不舍最多的,则是与她呆了最久的神凰,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神凰有了很深的依恋。

    “好了,不可再耽搁,你们靠这里自发的传送之力已来不及了,我来帮你们最后一程吧。”

    语罢,戮遗直接挥动双臂,在空气中勾出一道道漾着水迹的划痕,最后双手向前轻飘飘地一推,只见在易寒身后,一面散着空间波动的水幕倏然成形。

    “走吧……”易寒与小璃还在盯着水幕发呆,戮遗却大袖一挥,将二人送入了其中。

    “为什么你选择的人是他?”待易寒与小璃离开之后,水幕也很快消散,可与此同时,同在殿内的神凰却开口吐出了人言。

    “他的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令我熟悉,但却无法想起。”戮遗神色里有一丝茫然,闭目思忖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可是,他能否跳脱出外面那方世界都不能肯定,就这么把笛子交给他……”神凰尖喙张合,再次开口。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顾不了那么多了……”戮遗摇了摇头道。

    听罢戮遗的话,神凰也是突然间才发现,戮遗的身躯相较于前一段时间,竟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规则所致,她无法为戮遗做些什么,心中带着沉重,慢慢垂下了眼帘。

    “红萼,那个小丫头呢,你可以确定了吗?”见神凰如此,戮遗倒并未太过善感,静默了片刻后,便转而向神凰问道。

    “虽相处了些许时日,可毕竟岁月太过久远,我也无法肯定……”神凰的话里带着几分失落,向戮遗开口。

    戮遗听罢,与红萼一齐沉默了起来。

    半晌之后。

    “它又重现了,而且庭山之上的雾,也散了。”戮遗忽地开口,抬手将先前展示给易寒的那个雾团,再一次拿了出来,手掌一震,其中的细线倏然化作了虚无。戮遗锁着眉头,陷入了思忖之中,“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红萼对此也有着疑惑,但她并未开口,因为她早就向戮遗问过,而戮遗对此也不是很清楚。

    “唳!”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微的鸣唳,音迹听上去虽不是十分清晰,但神凰却感到了一丝熟悉。

    戮遗挥袖,在他与神凰前方半空处,顿时竖起了一道浮动的光幕,在光幕之上,有着无数的殿外场景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处被金色覆盖的林海之上。

    “是她?”神凰看着光幕,突然发现了什么。戮遗也紧盯着,渐渐地,他的眼角便弯了下来。

    只见在林海之内,一棵根部裸露盘错的树下,静静躺着几枚椭圆蛋体,可在它们的一侧,却有一枚已成两半的碎裂蛋壳,其内空空如也。

    在离蛋壳不远处,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神凰正抖擞着身上的翎羽,仅过去一会,它竟扇动着双翼一飞而起,伴着一声唳鸣,蓦地消失在了林海之中。

    “她也要离开了,为什么……”红萼看到对方在光幕之中没了踪迹,顿时露出了错愕表情,并且目中也充满了疑色。

    “之前我便听到过她的叫声……”戮遗面露笑意,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看到的一幕。待得抬手将光幕挥去,戮遗注意到了红萼的疑惑,接着又道,“易寒,把她的涅??印‘夺’走了,她又怎么会甘休……”

    天漠之上。

    易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看清眼前的一切,脚下已是漫漫尘沙。就在他立定身形四下观望之时,不远处,通往御虚秘境的那扇已降至大半的门户,在此刻也悄然没入了沙土,被彻底掩埋。

    一阵微风吹过,掠起一层薄沙涌动,发出的沙沙音响,让人感到莫名的惬意。此刻外界正值拂晓,天际泛着一抹橙红,在这道微光的映衬之下,天漠之上一片片连绵变幻的暗色沙丘,透着一种别外的美丽。

    “他们都离开了吗?”易寒皱起眉头环顾着四周,除了身边的小璃,附近的漠土之上已寥无人迹。

    易寒当初意外步入天漠,便陷入了迷途,若非九黎族的几位族公将他救下,他怕是早已尸殍在了这茫茫沙海中。现如今他又成孤身一人,还肩负着护送小璃回东荒的担子,当下再次焦虑了起来。

    “我们走!”然而,就在他认为归途无望之时,眼前却突然一亮,拉起小璃向着前方奔去。

    “就是它!”易寒看着身前一段埋在黄沙内的枯木,研究了片刻后,脸上的愁色顿时消失了大半。

    易寒第一次送小璃归族的时候,由九黎族人于凡带路,一路上,于凡都是循标记找路,而易寒,也将这些标记默默记了个大概。

    现在,他面前的枯木,正是归路上的一处记号,虽然风吹不断,使得沙丘一直变幻,轮廓不似当初,但如今有了标记,却让易寒有迹可循起来。

    “只是……上次这条路还未走至一半,小璃便被神凰掳了去,当时我也沿途返回,那接下来的路……”易寒喃喃着,此刻的他喜忧参半,登时踌躇了起来。

    “走!”约有片晌,易寒下了决心,带着小璃踏上了结果未知的回程……

    尽目黄色,天漠的广袤,让人疲倦。

    一轮初阳缓缓升起,打破了弥散在天与漠之间的青白雾霭,开始散出些许柔和的淡红。起伏的沙丘,也已然挣脱了拂晓前的宁静,渐渐在沙石涌动中,推出了一排排带着摺纹的波涛。在这些波涛之上,有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不断延续着……

    “易寒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去呀。”一路上,这已经是小璃不知道第几次向易寒提出同样的问题了。

    “很快了,再走一小段我们便能出去了。”易寒低头看着扑闪着眸子,憋足了劲与他一齐跋涉的小璃,眼中含着几分心疼。每次他都这样心虚地回答,同时,一丝丝惶恐也在他的心中积淀着。

    好在于御虚秘境内,易寒明悟了修炼气海所带来的辟谷功效,已会吐纳的他不用再为饮食烦忧。他也发现,小璃似乎早就懂得辟谷之法,在这一方面,自己似乎更不必为小璃担心。

    大约又过了半晌时日,太阳已居当空,慢慢出现的炙热,开始让易寒与小璃苦恼起来。

    他们已经停了下来,因为易寒当初最远便是走到了这里,前路,他也不认识了。

    易寒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无垠的沙海,正准备带着小璃盲目向前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终于等到你们了!”

第二十三章 碛途遇伏 祭坛险生

    晌午时刻,望之无尽的漠土之上,只有红日酪烈,却无一丝微风拂过,宛如幽境,空旷没有声息。

    也正因这种静寂,使得易寒二人身后响起的声音,分外得清晰。

    易寒听得人声,内心大喜,可随后又感到对方语调有些熟悉,转身看去,脚步却不由地后退起来。

    “是他们!小璃,我们走!”易寒瞳孔一缩,语带慌乱,猝然拉起小璃便向前跑去。

    只见易寒身后百丈之外外,有着两道人影出现,他们,正是黎母和封子!

    二人衣衫不再破败,显然是换了一番装束,只是面色仍旧苍白,应是在御虚秘境之中的暗疾还未恢复。

    “咯咯……真是让我们好找,这一次好不容易发现了你们,可不会再让你们有半点机会逃走!”黎母望着易寒身旁的小璃,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看着已向远处奔逃的二人,轻笑了几声后,便与封子一道追了上去。

    在秘境之中的几次‘意外’都令她二人功败垂成,相互告诫之下,两人也警惕了不少,不过在看到罕无人烟的沙漠后,自忖易寒再无可能逃脱。

    他们最初在道殒殿外等候了许久,在离开之际仍未见易寒出现后,便决意要在天漠之上守候。不过如今令他们惊喜的不仅仅是易寒的出现,还有小璃。

    小璃可自由出入道殒殿,还有与神凰的亲呢,被当日的多人都看在了眼里,因此,在他们眼中,怀有宝贝的便不只是易寒了。

    横在易寒与小璃面前的,是一座巨型沙丘,当二人攀跃之时,顿觉吃力起来。

    时间眨眼过去,当二人行至半丘之处时,小璃突然匍倒在地。易寒目光向身后扫去,却见黎母和封子已追至近前。

    “易寒哥哥……”小璃急促地喘息着,话语中带着急切。追来的二人,小璃在初到天漠时候便有见到,她明白二人的不怀好意,只是不曾间歇的奔走,让她的双腿开始不听使唤起来。

    “没事的!相信我!”时间仓促,易寒没有多说,一把抱起小璃,继续向前跑去。

    可仅仅过了片刻,易寒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就在他咬牙继续往沙丘上奔逃时,身后却猛然袭过一阵风沙,让他打了个趔趄。

    “哼!臭小子,莫再白费力气!”易寒刚刚稳住身形,耳畔却传来封子的声音,易寒并未理睬,面容露出狰猛,坚持向前迈着步子。

    只在几息时间,易寒已踏在了丘脊之上,可紧接着,在其背后,一只绿色骨爪也蓦地出现,在同一时间,向着易寒肩头抓去。

    刺啦!

    蓦地,易寒在肩头上感到了一股火辣之意,一阵钻心的痛楚也随之而来。易寒向前踉跄了几步,放下小璃,旋即发现了衣衫破损的肩头,已被几道血痕中浸出的鲜血染红。

    “跑啊,怎么不跑了?”黎母笑吟吟地看着易寒,骨指一松,几片浸血的衣屑散落。

    “小子,你这笛子哪里来的?”蓦地,黎母眼神一顿,忽然盯上了易寒腰间悬着的离音笛,“这莫不是……”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黎母的面庞之上露出了一副火热又贪婪的神色。

    易寒心中一惊,手不由抚到了笛子之上。离音笛带着戮遗的嘱托,自需珍护,可眼下,他却无处可逃,就在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发现黎母与封子已向他和小璃欺身上来。

    易寒下意识地拽着小璃躲避,可漠土的绵软却令他脚步蹒跚,刚迈出一步便倏然跌倒,由于未来得及松开小璃,紧接着二人便相继从丘脊之上的另一侧滚落下来,黎母和封子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又逐上前去。

    丘壁如同丝绢,而易寒二人的滚痕,则像是被拽起的一道道褶子。

    “小璃!”

    易寒抖落身上的黄沙,恍惚中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小璃,正待将她扶起时,却又在那沙丘之上,看到了黎母和封子快速移动的身影。

    “小璃,快走!”这一路虽已精疲力尽,可凭着心里的一丝不甘,易寒依旧咬牙坚持着。

    易寒此刻心里着急,不顾小璃还在晕迷之中,将其一把托起,便要再次奔逃。

    然而,就在易寒刚刚迈步看向前方时,脚步却戛然一止,闪烁着眼眸,竟在原地逡巡起来。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座诺大的方形祭坛坐落,在其中央,有一口青色的圆鼎,而在圆鼎正上方,一块棱形的褐石正泛着微芒,静静地悬浮着。

    易寒惊疑不定,一座祭坛突兀地出现在沙漠之上,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敢冒然上前。但在少顷之后,易寒蓦然扭头,当看到黎母二人已经逼近时,神色再露焦切,径直带着小璃向祭坛方向跑去。

    “这是……祭坛?”黎母和封子在追下丘脊的一刻便已发现了祭坛的存在,二人心有戚戚,竟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这种建筑怎么会出现在漠土之上!”封子带着惊意向黎母看去。

    “依其状貌,恐不是当世人所筑……”黎母看着越来越近的祭坛,慢慢收敛了神色,但在随后便眉毛一挑,注意到了已登上祭坛的易寒与小璃二人,“你我小心行事,先把这个臭小子和那个丫头抓起来再研究这里不迟!”

    易寒带小璃登上一段不高的台阶,当攀过台阶之后,放眼而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由灰色砖石所筑的空旷平地。尽管在祭坛四周都有沙丘环绕,可风沙掩过,却不见其上沾染半点纤尘。存在的,只有一处处经历风霜刮磨的老旧痕迹。

    可渐渐的,易寒心中却升起一股忐忑。在他踏上台阶之时,便感到一丝丝阴冷从祭坛之上向他身体灌来,在登上祭坛后,随着愈加靠近中央的圆鼎,这种感觉又愈加强烈了起来。

    可偏偏在此刻的天空上,烈日正炙,这恍如两个世界的感觉,让易寒汗毛乍起。原本他只想走捷径穿过祭坛,但现在却却步原地。低头看了看小璃,她的神色中仿佛也带着对祭坛的恐惧。

    就在易寒想要从祭坛退下之时,他的身侧却有一道流风刮过。易寒定睛看去,却见黎母已直接出现在了祭坛之上,截在了他们身前。再转身瞧去,封子也踩着台阶,一步步上前,将他们的后路阻隔。

    “这回看你怎么逃?”黎母露出冷笑,可随后神色一怔,余光瞟向了祭坛周围,封子也皱起了眉头,似是发现了一丝异样。

    “快把笛子乖乖交出来。”黎母像是起了不耐,又像是莫名变得焦灼,不待易寒反应,语罢的同时便朝易寒袭来。

    见黎母有所动作,封子目光锁着小璃,也朝前去。

    下一瞬,易寒只觉得眼前一花,未来得及躲避,便被击倒在地,而离音笛,已到了黎母手中。

    “易寒哥哥!”

    因为害怕而良久噤声不语的小璃突然开口,看到易寒受伤,哭泣的同时,要伸手将易寒扶起。

    可突然间,小璃却被封子单手拎起,拖离了易寒身边。易寒看到小璃有危险,无力地撑起身子想要阻止,可还未待站起,黎母便又逼到了他的身旁,在小璃的哭喊声中,勾起骨爪,朝易寒眉心抓去。

    就在这时,一阵阵呜咽声骤然响起,好似疾风的飕?,沉闷却又迅猛,细闻之下,声音的源头竟是祭坛中央的那口圆鼎!

    “贼汉子,快离开这里!”黎母本就对这祭坛心存警惕,发现一丝异常后即刻大喊,同时快速抽回骨爪,衣袍一甩便向祭坛下奔去。

    封子逃遁,小璃也已被丢在了一旁,因为恐慌,小璃哭喊着,小跑到了易寒身边。

    易寒将小璃揽在臂下,发现她身体无碍后松了口气,随后心头一动,将目光投在了那口圆鼎之上。

    无人察觉,在圆鼎之内,有着一汪清水存在,纵是在天漠之上经过风吹日晒,竟然也没有一丝要干涸的迹象。

    随着呜咽声响起,鼎内原本平静的水面陡然间泛起了涟漪,在鼎上的那枚棱形石块,竟也腾起了灰气,呈弥漫状向鼎内游去。就在灰气与水面接触的刹那,天地间的温度似乎骤降了起来,仿佛炎阳不及此处,充斥的一丝丝阴冷令人心底发怵。

    突然,圆鼎之内蓦地传出了一道尖锐而又沙哑的嘶叫,顿了一瞬,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静。随后便有一团团雾气如井喷一般从圆鼎内涌出,伴着阵阵杂乱的声音,眨眼便笼罩了整座祭坛,如同阴云翻卷,久久不散。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黎母和封子已奔至台阶,正待一跃而下,可在此时,却有一片片灰雾出现,阻隔在了他们面前。

    “滚开!”黎母同封子一道捻诀施法,想要将它们挥散,可就在二人将神通打在雾团之上时,神色却瞬间变得呆滞和惶恐起来。

    术法已将雾团撕裂,只是未如黎母二人所想一般消弭,反到散而重聚。可是令黎母和封子惊惧的并不在此,而是在雾团重新汇聚时,他们看到了其内,竟有着密密麻麻的人形面孔时隐时现。

    在这一瞬,二人只剩下了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这里……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亡魂……”

第二十四章 魂海?Z尽 子母逢凶

    天漠之上,火伞高张。

    而在其中一隅,有着四道身影宛如阴色江海内的偏舟,在被灰色巨流笼罩的祭坛中激荡着。

    祭坛边缘,封子和黎母抵背相依,驱赶着荡至他们面前的雾团,可尽管如此,二人依旧狼狈不堪,始终无法踏出距离漠土咫遥的一步。

    渐渐的,二人感觉到了自己的窘态,着急之下,开始使出各式术法神通。可片刻过去,无数次的攻击仍旧收效甚微。

    “汲魂!”

    慌乱中,黎母突然意动,猛地抬头望向空中,与此同时,一道道残影迭起,黎母的手掌快速掐起了手诀。

    那口青鼎内,依旧有着灰雾翻滚,并且在连绵不断地涌出着,可就在黎母捻诀的十数息之后,漫天的灰雾却骤然一顿。只见黎母向半空虚点着,在她头顶盘旋的数个雾团,竟在此时,化作了一道道精纯的魂力。封子见状,掌锋倏起,将魂力一拍而散。

    可在这道道魂力消散的刹那,涌动穿行在空中的迷蒙灰雾却如有感应一般,发出了一道道嘶吼之声。

    吼声凄厉,摄人心神,封子和黎母在此冲击之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两人相扶之下刚刚站稳身形,可紧接着,便见到漫天的雾色,竟在此刻全部化为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渐渐汇成一条浩瀚的洪流后,向他二人扑面冲来!

    漫天阴雾,尽是魂魄汇聚!

    黎母二人睁大了眼睛,身体不自主地抖动起来。亿数之魂,纵使他二人身怀汲魂之术,又如何能破得!

    一道道魂魄向黎母和封子涌来,对于魂魄来说,他二人好似透明一般,竟被一穿而过,可在他们的躯体之上,却不曾留下一片血迹伤疤。只是两人的身体随着魂魄地不断穿过,面色也跟着变得苍白起来……

    易寒将小璃掩在怀中,颤栗地撑着双臂,遮挡着一个个乱舞在空中,似隐似现的魂魄。可在刚刚,他却发现这恒河沙数的魂魄,竟都朝着黎母和封子所在的方向盘旋而去,紧接着,更是看到了他二人被魂魄侵蚀的场面。

    封子和黎母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身体任由魂海穿行。过了不知多久,盘踞在二人周围的魂魄开始倒卷而回,重归半空将祭坛笼罩,但是在其结成的一片片灰雾中,蓦地出现了一双双魂目,并向易寒所在的方向看去。

    易寒怔怔,密密麻麻的魂目让他后背发寒。就在他心底发怵之时,半空突起一声尖锐的嘶叫,随后便见已滞定的魂海再次翻涌,徐徐地汇集后,向易寒覆盖而来。

    “啊!”易寒惊骇,发自本能的恐惧让他大喊出声,窥视的眼眸立刻紧闭,低头之际,用衣袂将他和小璃死死地遮掩了起来。

    一道道呼啸声从耳畔扫过,易寒蜷缩一团,小璃则在易寒怀中轻颤着身体,二人恍若置身于无尽的罡风中,瑟瑟发抖。

    但是,那一道道魂影在掠过易寒之后却不再停留,反而打了几个旋,钻回了圆鼎之中。

    片晌过后。

    身处流风的感觉消失,易寒微微动了一下手臂,骤然感到一阵倦顿,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身体稍有僵硬,加上风劲的冲刷,更加深了不适。

    “我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易寒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心里思忖着,眼睛通过掀开遮掩衣袖的一道缝隙向外看去。

    晃晃明日,尽管还有着阵阵阴寒,但通过易寒的观察,可以确定的是,无数的魂魄都已经消失不见。

    易寒稍显不安地将手臂撩开,看到小璃匍在他的怀里,依旧哆哆嗦嗦,面色恐惧。

    易寒将小璃扶起,露出安然神态并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心。但此时,易寒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断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他们俩!”

    确定魂海真地退去,就在易寒决定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黎母和封子。

    易寒蓦地一怔,下意识便要逃离,可刚转身,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转身朝黎母二人回望而去。

    带着疑色,易寒逡巡了片刻后竟又缓缓向原路走了回来。

    在他的记忆里,黎母与封子被魂魄攻击之时便站立着,可魂海散去已有多时,如今二人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让易寒犹豫的同时又有了些许猜想。因为小璃害怕,易寒只能让她留在原地等候。

    易寒心中忐忑,一步步地向黎母二人挨近,随着距离的缩短,易寒紧握的手心也浸出了一层汗迹。

    黎母和封子站在祭坛边缘,当易寒?i于二人背后时,脚步倏然停住。此刻,易寒的脑中,正随着心脏的跳动铮铮作鸣,他,难掩紧张。

    最后,随着易寒一步踱出,终是站在了二人的面前!

    黎母和封子一动不动,眼睛大睁着,都露着一副惊怖神色。两人被袭的一幕易寒亲眼见到,可现在看到黎母和封子的状态,易寒忽地察觉到,那漫天的魂魄在最后向他和小璃冲来之时,是从他们的身边掠过,而非如黎母和封子一般,被穿越了身骸。

    但此刻,易寒无暇去想那些魂魄为什么没有伤害自己,抑住心绪,目光继续瞥向了两人。

    “他们还活着!”突然,易寒发现了二人正轻微起伏着的胸膛。

    易寒一惊,但随后又平静了下来。因为他观察到,此刻的黎母和封子仿佛没有了神智,对于他的出现更是毫无反应,重重地吐了口气后放下了心,对两人重新审度起来。

    黎母和封子三番五次寻易寒麻烦,虽不知两人被鼎中的魂魄做了什么,但现在,却终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易寒紧握双拳,目光在遽然间变得凌厉。

    可就在易寒准备将数日来积攒的怒火向二人发泄的时候,目中的余光却突然瞟见了系在黎母腰侧的一个褐色花纹布袋。

    易寒目光一闪,不由地想到了从杀死的那名幽篁谷弟子身上找到的乾坤袋,看两袋相仿,易寒将其一把扯了下来。

    担心出现变故,易寒顾不得翻看,直接将其收了起来。随后,易寒不止索遍了黎母身上,还在封子身上一阵捣鼓,最后,又找出了几个袋子,还有最为重要的离音笛。在抢走离音笛时,黎母和封子恰逢魂海出现,故而未来得收起,直接被易寒从衣襟之中拿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把笛子装好后,其他物什则被易寒一股脑都揣在了怀里,此刻,易寒的胸襟内,早已被填得鼓鼓囊囊。

    又搜查了一番,看二人身上已无物可拿,易寒方才作罢。

    但易寒站在原地,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举动,反而目光在黎母和封子身上来回移动,渐渐地露出一股狠厉。

    “第一次相见,我与他们便已是仇敌,之后几次相遇更是险些令我丧命!当下且不论他二人追我至此,现在,我拿了他们的东西,若是两人之后醒来,也定然不会放过我……”易寒默道,白闪已将他最初昏倒在沙漠,黎母对他下手的事情相告。如今有了机会,易寒不再抑着怒火,他准备为了自保杀人!

    念动即行,易寒忽地走至封子身边,将其持的斧钺拿在了自己手中。

    斧钺墨色,刃口森寒。兵器长过易寒个头,拿在手中竟有着一丝丝吃力。不过,这并不影响易寒的行动,只见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调转斧刃,随后便朝封子落去……

    叮!

    忽在这时,随着一道清脆声响起,易寒握在手中的斧钺却擎在了空中,始终没有落下。

    易寒心里一惊,他只觉得在斧钺之上,倏然间加持了一股大力,瞬间便将他的气力消抵。朝斧柄看去,只见一只骨手紧紧地扣在上面,纹丝不动。

    “黎……黎母。”易寒识得骨手,心里咯噔一声,面色骤然苍白起来。他没有料到黎母这么快便恢复了过来,看封子仍旧不省人事,心道若是不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当即松开斧钺,带着小璃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奔去。

    只是,此时的黎母,依旧动弹不得。若易寒不是过度惊惧,只需细看一眼黎母,便不会溜得那般迅速。

    原来,在易寒对封子搜身的时候,黎母便恢复了一丝清明。虽然魂海已散,但是魂海之危,他们却并未摆脱。

    旁人无法看到,在二人眼底深处,竟有着几只当初游离在魂海之外的魂魄,在魂海冲击的时候,钻入了两人的体内,正在啃噬着他们的生魂。

    易寒从他二人身上搜刮东西,黎母看在眼里,可却无暇顾及,只顾驱赶着撕咬着他们的魂魄,因为等自己生魂被吞噬殆尽,他们也离死不远了。但当看到易寒拿起封子手中斧钺,想要杀他们的时候,黎母再也无法按捺,冒着风险,去挽救了另一桩危险。

    察觉到易寒离开,黎母松了口气,随后看向封子,目中充满担忧。叹了口气后,黎母意识再次专注,护持起自己被啃掉大半,已残缺了的生魂……

第二十五章 终遇赤火 语述幽篁

    几日过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依旧在天漠上乱闯乱撞着,易寒拿出几件闲置衣物,裹在了他与小璃的头部和面颊,一为遮掩风沙,二者,则为阻挡太阳的曝晒。可尽管如此,两人的口角和皮肤之上仍出现了些许皲裂。

    长天之下尽是黄沙漫漫,二人脚步拖沓地走着,如此这般,又行了半日光景。

    “呼”

    易寒长吁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几日地奔波,终是让他露出了绝望,可低头看着陪自己在天漠之上不停兜转的小璃,易寒实在不忍放弃。

    突然,远处发出了一丝响动,易寒心中一动,循声看去,只见在前方的沙丘之上,隐隐绰绰出现了一队人马,所过之处,尘烟四起,可还未待易寒看清,身边便响起一声激动的喊叫。

    “易寒哥哥,是赤火爷爷!是赤火爷爷!”

    “这里!”

    小璃满脸兴奋,俨然忘记了自己已近乎脱力,拼命地向远处招手呼喊着。

    易寒也识出了来人,竟不由地笑出了声,随后一把将遮面的衣物扯下,与小璃同样呼喊的同时,拉着她向对方蹒跚跑去。骑行的一队人马似乎也看到了两人,用比之前更为迅疾的速度向他们奔来。

    双方像是浮动的黄色纸卷上,未曾渲染便分开的两点墨迹,穿过了其上的高低仄平,终是汇在了一起。

    “小璃!易寒小兄弟!”行至相隔不远处,便见赤火从骑乘的异兽上跃下,匆匆向二人跑了过来。

    “赤火爷爷!”

    小璃泣声喊道,也向前快速跑去,可是人还未到赤火身前,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沙土之上。

    “小璃!”赤火吃了一惊,行至小璃身边,将其一把抱起。易寒见状,也着急了起来,不顾身体萎靡,快走几步凑上了前去。

    “好在无事……”赤火一番察看,发现小璃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后,将其交予了随行的族人照顾,随即又转身向易寒道,“你二人遭遇了什么?”

    “前辈,对不起……”在此刻,易寒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庆幸小璃安好的同时,将他两人从御虚秘境出来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予了赤火听。

    “哼!又是黎母和封子!”当赤火听到易寒提及他二人要杀人夺宝的时候,眼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杀意。

    “我们都被传送出来的时候,有族人赶至,说族长伤势加重,我留下了两名族人,在进入秘境门户的附近接应你们,之后便随乌默,白闪等人急急赶回了东荒,”

    “只是半途我放心不下,于是重回天漠,可发现留下的那两名族人已经不见,我以为你们已经出了天漠,但是守在出天漠必经之路的几名族人,却并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于是我便又在这天漠中寻了起来……”

    “幸在于此撞见,”赤火略有感慨,之前的他也是心急如焚,此刻,也终是可以定下心来,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照你说来,那两名族人,怕是已经遭了黎母和封子的毒手。”

    易寒点了点头。他和小璃传送出秘境的时候天漠之上已罕有一人,在之后,也只有黎母二人在等候他的时候,于漠土之上徘徊了。

    “易寒,你与小璃当真在天漠之中看到了一座祭坛?”忽然,赤火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向易寒问道。

    “当真。”易寒又将他与小璃踏上祭坛的事情讲述,并将个中细节详细说了出来,不过却略去了自己拿取黎母和封子东西一事。

    只是至今,易寒依旧疑惑,在他要杀封子的时候,黎母分明已经清醒,但为何最后却没追上来……

    “真是怪了……”赤火紧锁眉头,诧异天漠之中为何会有祭坛存在,可随后又摆了摆手,道,“罢了,小璃这几日亏于你照顾,你便与我一同回九黎族吧,至于祭坛之事,也要向族中禀明,到时或还需要你来细说。”

    话罢,赤火摊开掌心,一小簇火苗也随之出现,在晃动中,片刻功夫便化为了一只火鹤,扇了几下双翼后向着半空飞去。

    “跟着它走,我们便可出去了!”

    语罢,赤火便带着易寒攀上了一只异兽,向归路行去。

    山河绵邈,东荒大地只是其中一角,于其毗邻之所,亦有宏域,名谓南疆。在两地交界处,有浩瀚的天漠亘存,将东荒和南疆拓开了无尽的距离。

    南疆一隅。

    这里地势险峻,乱山如簇,可却为浩繁的绿植所覆,放眼而去,尽是峥嵘万木。

    而在这群山最为?f岩处,却存在了一道幽深的谷涧,在涧底,充斥着一片片葱郁的竹林,好似一块绿色屏障。株株翠竹,竹叶垂尖,偶随风动,在摇摆之下,像是一叶叶利刃,散着锋锐。在其间,还有着一只只青扈飞绕于林间,和着涧底的溪流声,啾鸣不断。

    可这风光,却不曾有过外人观道。

    缘在此谷涧终年为一层云雾所笼罩,就连阳光,也只有穿过云隙,再透过那疏密的竹梢才可落下,纵是赤日行天,在这谷底,也依旧是冥谧。

    在竹林深处,有着阁楼殿宇坐落,看似稀疏,可若俯瞰而去,竟是绵延成片的宫殿群落,气势恢宏,且映着遍野的葱翠,更添了几分寒碧。

    这里,便是幽篁谷。

    在群殿中,一座丹青麟阁内,一个已长鹤发,颜却中年的男子阖目倚靠在一把紫色檀椅之上,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慢慢看向了跪伏在身前的两道人影之上。

    “?儿,为何要善作主张,在御虚秘境设计诸宗派!”中年男子语气中带着愠怒,顺手抄起身旁桌上的一张羊皮卷掷在了地上,“先祖留此遗图助后辈觅寻道殒,可你……”

    “先祖既已寻得道殒殿,为什么他自己不进去,绘给后辈一张破烂草图又有何用!”只是椅上之人话音未落,琅?便猝然顶撞,言之凿凿,面色露着不服。

    “逆子!”琅?语罢,中年男子倏然站起,显然气极,又冲琅?怒道,“千年前御虚秘境在天漠出现,当时只有几数之人察觉,先祖进入冒死闯荡才意外发现古殿的位置,可想要进入时却发现秘境已将关闭,遂才绘此草图,留于千年后为我幽篁弟子所用!”

    “依你所说,既一入御虚秘境便凭此图寻到了道殒殿,为何不进!”中年男子继续轻叱道。

    “进?殿内有远古大能尚存,我如何能进?”琅?哼笑道。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中年男子闻言,身体一僵,蓦地开口,原本的震恚神情已经消失,被取代的,则是深深地惊诧。

    “禀谷主,的确如此,”在这时,与琅?跪在一起的青年突然开口道,“少主布阵是为了借众修血气来饲养灭度戟,怎奈意外阵法被破,危机之下,少主召出戟影,就在众人将被戟影击杀之际,道殒殿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巨手,将戟影轻松挥散……”

    “之后情况危急,谷中弟子受伤,少主被创,面对诸宗派众多修士的围攻,我幽篁弟子这才被少主传送带离。但在此之前,九黎族一个失踪的小丫头却在道殒殿门打开时……突然从殿内出现!而她,传了殿内大能之修的一句话,唤了一人进殿……”

    “想必不日,关于其内的消息便可传出……”

    说话者,正是赦生,他因护主不利而被传至阁内。此刻,赦生伏首娓娓言道,将秘境内的个中缘由说了个大概。

    “竟有这种事……”中年男子眉头紧蹙,这些意外出乎了他的预料,就在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阁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谷主,天尊来了。”

    听到外面禀告,中年男子顿了顿,不再准备问询,随后平淡冲琅?道:“此行秘境,不论如何,你终究未得一果。而且你设计众派修士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回各自宗门,到时还需谷中花大代价前去安抚……”

    “琅?,我便罚你剑岭思过,未及一年不可踏出一步!”中年男子又看向赦生,“至于你,去林中削??窠#??亍!?/p>

    语罢,男子衣袍一甩,便匆匆向外走去。

    琅?半脸覆着假面,面无表情,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而一旁的赦生,自始伏首,在中年男子走后终是抬起了头,只见一道血痕自其眉骨连到了耳垂,狰狞可怖,一丝丝憎恶与恚怨神色在其眼底蓦然涌动……

    “琅炎谷主,真是好家风啊!”

    竹林内,一片稍显开阔之处,一道身披紫衣的人影负手背立,其身上隐隐有着光泽流动,在森绿的林中犹显鲜明。一头黑发垂肩,不扎不束,透出一股随性。似是觉察到背后来了人,此人语气轩昂,淡淡开口,只是身子却一直不曾调转过来。

    “竖子无礼,让天尊笑话了。”

    琅炎抱拳躬身,神色露出谦卑。若是此幕被谷中之人看到,必定会吃惊不已。

    “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紫衣人摆了摆手,开口道。

    “消息已布了下去,想必不久便会有线索传来……”

第二十六章 东荒献药 修炼法门

    褐色的大地不断延伸,辽无边际。

    已近傍晚,一队人马驰骤,宛若浩渺一粟。一轮巨大的圆日正从地平线处缓缓沉下,余晖散开,将天空堆积的鲸云染成了一抹抹绛色烟霞。

    易寒看着这番景象,胸腔顿觉一阵舒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昊天罔极之意。

    赤火一行人这般昼夜星驰已有三四日,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了一股风尘。赤火在半路说,两日前他们便已踏足东荒腹地,此刻易寒思忖着,依此计算,想来到达九黎族也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了。

    时光飞逝,转眼落日已变残阳。因坐骑的缘由,赤火下令放缓了前进的速度,也正值此,易寒趁机领略起了沿途的风光。

    可在东荒,所谓的风光,并没有想象中的草木芷兰,绿树成荫,有的,只是一路上漫地的砾石和一片片人们迁徙过后的残垣断壁,俨然一幅荒凉与贫瘠的境象。

    未过多时,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冗长而又模糊的黑墙,随着渐行,细视之下,这竟是一间间搭建的房屋蓬帐,乳白的炊烟荡在半空,和着暮霭的雾色,透出一股祥和。

    “到了!”

    “我们回家了!”

    “……”

    易寒扫视着同行的九黎族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笑容。他们出离族中已一月有余,如今能够平安归来,自是感慨无限。

    忽然,易寒目光一凝,看到了一人乘着坐骑,从九黎族内向他们驶来。赤火也已发现,挥手让同行的族人停了下来。

    “赤火族公,请速回族中大帐,族长伤情加重,现已昏迷不醒,恐怕……”来人行至近前,匆促开口。

    “什么!”赤火面色一变,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衣襟内拿出了一个口袋,之后翩然一跃,御空而起,向族地赶去。

    “族长……”

    剩下的族人皆面带惊色,在队列中的小璃更是因担忧而哭了起来。他们也未作停留,看着赤火行去的背影,追赶了上去。

    九黎族外围,布着一层有人看守的篱墙,易寒跟着九黎族人顺利进入,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大帐位于族域的中央,是九黎族长的休憩之所,也是众族人的议事之地。易寒等人随着赤火来到了大帐前,帐外已站满了九黎族人,因赤火的归来,族人们自行让开了一条通行的廊道。

    易寒环顾着四周,这里被架起的火把照得通明,每一个族人的面庞也都被火色映得清晰。

    帐色墨绿,四角皆有华表设立,以此为始,每隔数丈便有一座,一直延续至整个族域。看起来虽是装饰,可却更似某种阵法的布落。

    “祭祀可在?”赤火还未进帐,便大喊道。

    犹是听到了外面的响动,有五六个人面露颓唐之色,从帐内走了出来。其中两个人易寒认识,是提前回族的乌默与白闪。另外几人衣着不一,易寒不曾见过,不过能自由出入大帐,想来在族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

    “赤火,为何现在才回来,小璃可曾找到?”看到赤火回族,乌默没有留意到易寒等人,询声问道。

    “小璃已平安归族,”赤火急促地回应,与此同时将手中的布袋丢给了与乌默一起从帐中走出的一人,接着道,“祭祀,这是小璃从御虚秘境带回的药草,急着赶路,我还未问她是如何得到,你且看对医治族长是否有用。”

    接手布袋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与其他九黎族人不同的是,在这名男子的额头之上,有着一道半寸左右的纵向波纹印记。此刻听罢赤火所说,男子目中露出一丝惊喜,挥手把束带解开,将布袋倒置倾倒起来。

    奇异的是,随着药草的倒出,它们却并没有散落一地,而是一株株漂浮了起来,溢着流光,散出了浓郁的生机。

    “这是……升仙草,聚灵根,九死藤……天呐,竟都是些早已绝世的仙株。”看着布袋中不断出现的药草,祭祀眼中已满是震惊神色,连身体也不由地颤动了起来。与此同时,祭祀额头那一道波纹在这一瞬也亮了起来,闪烁着绿芒,仿佛在感应着浓浓的草木之力。

    众人毫无草木造诣,可此刻听着祭祀喃喃,颓然的面庞也开始有着一丝喜色与期待出现。易寒看着这一幕,也不禁欣喜起来。

    “祭祀,可能医治?”在这时,白闪蓦然开口。

    “能,能!”祭祀良久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此中大多药草已是世间罕有,一些还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我即刻开炉炼药,族长定可无恙!”

    此话一出,众人皆松了口气。见祭祀离开,几位族公也将围簇的族人遣散。小璃哭喊着要见族长,无法,也只能让其跟随着进入了大帐,易寒则被安置到了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帷帐内憩息。

    一路舟车劳顿,易寒浑身疲乏,躺在床上不久便昏然睡去。

    这一觉易寒睡得安逸,穿衣踏出帷帐,天微微亮,已是破晓。

    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易寒竟感到了一丝凉意,看着早已起床的九黎族人们手中各有活计,也不便叨饶,转身又折返回了帐内。

    于帐中桌前落定,易寒将五六个口袋放置其上,开始摆弄起来。这是他从黎母和封子身上搜刮而来,此刻细想两人的为人,易寒猜测其内定然有不少他们欺霸别人得来的好东西。

    念至此,易寒将其中一个口袋拿在了手中,这些袋子与当初在御虚秘境得到的乾坤袋,以及小璃装药草的布袋一般无二,易寒伸手将束带一把扯下……

    片晌过后,易寒看着地下已堆成小山的物件,瞪大了双目。他只打开了其中四个乾坤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倾倒了出来,只是没想到其内东西之多,令得他都咂舌不已。还有两个,易寒使尽办法,却始终无法打开,不得已才将其放弃。

    易寒最先拾掇的是数不清的瓶瓶罐罐,他打开塞子后嗅了嗅,尽是一些治疗大小伤疾的药物,难闻不已,因不晓得功效,易寒又将其全部归入了乾坤袋中。

    接下来便是一些琳琅玉器,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件散落在地上,可随着摒挡,易寒却越发的心惊起来。

    “这二人莫不是将他们所有的财物都终日带在身上?!”看着堆积的物件,竟都是一些闪耀着珠光宝气的东西。易寒眼神露出呆滞,旋即回过神来,目光扫了一眼门口,匆匆将其收入到了囊中。易寒虽然涉世未深,可还是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

    最后,放置在易寒眼前的,只剩下了一些灯盏衣服之类的杂物和一册书籍。

    易寒将那一册书籍拿到了桌上。

    这本书薄薄一沓,没有封皮题表,书页泛黄,俨如一件历时弥久的破败之物。细一琢磨,此书似是从装一些杂乱之物的乾坤袋里倒出,易寒心中道了声无用,随意伸手翻去。

    可就在他张开此书,准备草草掠过的时候,其上突兀出现的两个字眼却让他停下了将要合书的举动。

    “触尘?”

    这两个字他在黎母口中听到过,并且好像还是在自己气海起了变化之后所说。带着疑惑和好奇,易寒循文看去。

    此书的文辞略显晦涩,易寒在打开处看了一两页后,又翻至首页,从头看去。只是书籍破旧,使得易寒手中的动作变得把稳了不少。

    “天地伊始,万物初生,偶觉自身之盈虚,于寰宇汲玄……”

    “现清浊二气,众生摄之,吐故纳新,以垒道成……”

    “这是……关于修行的道籍!”此书残破多处,还有着些许文字缺失,可尽管如此,易寒心中还是充满了激动。

    从与太公分离,到御虚秘境遇险,他这一路所历之人,不说所有,十之**,皆是懂修行,知术法的人。久经时日,在他心中也诞出了想法,他,要修行!

    为了不受欺凌,为了变得更强,为了有实力解开在泯界山发生的种种,为了……给太公报仇!

    “守虚纳气,渡天部合,意止跌宕,混而成泽。此修行之第一小境,辟海……”

    “念动气泽,驭流周身,湔洗经髓,蕴养体肤。此一小境,谓之拓脉……”

    “汲气化精,为天地元,效仿龟息,遂不复饥。此境为辟谷……”

    “吐纳无息,契与天地,上下之合,终有昭冥。此之一境,名谓玄同……”

    “此四小境,统为炼气境。循序修之,可步触尘……”

    易寒目光快速地从书上扫过,越看心中越是欣喜,黎母和封子弃之蒙尘的东西,却是一道于他有用的修炼法门。虽有残缺之处,但却无碍于修行。

    “如此说来,我的气海已经开辟了……还有拓脉,辟谷……”依书所述,炼气期的过程让易寒感到有些似曾相识,倏忽间想起九牙为他洗髓伐脉的幕幕,顿时有些感伤起来。

    静了半晌,易寒再次看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境有玄同 袋含乾坤

    良久,易寒才将这本无名书籍合了起来。

    他并没有看完,后半部分内容也只是粗略的扫过。但在此刻,他的脑中却闪过了诸多想法。

    “太公早已为我开辟了气海,因不懂修习之法,我却将此忽略……”

    “如此说来,还多亏了黎母的那一掌,让沉寂的气海动荡,我才能得以将其重新审视。”

    “只是我如今的境界……那黎母道是触尘境,应是错觉,书中说若要踏入触尘境界,还需将气海内的雾泽凝成灵髓,我离这般,还差了太多……”

    “太公应是将我提升到了似玄同而非玄同的境界,但我却没有巩固,在御虚秘境的几番争斗中,尤是被黎母二人重伤的那次,似乎是让修为跌落了下来。那么如今,辟谷便应是我所处的境界!”

    “与我猜测的一样,吐纳到了一定程度后便可辟谷,依书中所言,我如今的境界,已可数月无需进食……”

    “之前几次感应天地之气都倍感吃力,甚至是误打误撞才得以沟通,如今知晓了方法,定可省力不少,枉我已是辟谷境界的修士……”

    念至此,易寒苦笑了一声。可他却不知,普通人,光是纳气辟海便需三五载的光阴,而他却一步踏入了辟谷,若是消息传出,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不过知晓了这一切,易寒却是心生感慨,喃喃起来。

    “不知太公,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渐渐的,易寒闭上了双目,循书所述,静笃修习起来。

    三日过去,期间,小璃曾寻来,看到易寒静坐,自己呆了半日后,觉得无趣便径自离开了。随后,又有乌默及赤火几位族公到来,看到易寒似在修炼,皆露出一丝惊诧后转而离去,并下令让两名族人守在了门外。

    这一日,易寒在重重地释出一道鼻息后,久闭的眸子蓦然睁开。

    起身迈步的同时,一抹笑意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庞。几日的盘坐没有带来丝毫不适,反倒是让他觉得毛孔舒畅,浑身上下充斥着淋漓之感。

    掀开帐帘,一股清新之意迎面扑来,忽然,易寒目光一怔,看到了守在他屋子前的两名九黎族人。

    “易寒小兄弟莫慌,乌默族公安排我二人守在此处,是怕有人打搅到你的静修!”那两名族人看到易寒从帐内走出,上前解释,随后又抱拳道,“前日族长苏醒后,便要唤小兄弟你进帐,可知晓了你在静修后,便顺道说给了我二人,待你出来之后再知会于你……”

    “有人来过……幸好是在九黎族内。”

    易寒听罢,心中却是一凛,他沉浸在吐纳之中,对外界的事却是一无所知,心中不由道了声庆幸。

    “既然族长唤我,那便劳烦二位引路了!”

    通过路途中与两名族人的交谈,易寒知道九黎族长已经无恙,心中不由感叹药草的神奇,短短几日便已让人恢复。不觉间,三人已挨近了大帐……

    大帐内,一位身形佝偻,发须皆白的拄杖老者,在一个满是兽皮铺就的高台之上站立,庭下有两列石案布列,其后有着几位族公端坐,皆面带欢笑,像是在谈论着什么。不过这些人中,却独缺了乌默,赤火和白闪。

    待易寒被引进帐,众人都缄口起来,视线纷纷聚到了他的身上。感受着齐刷刷的目光,易寒顿时显得拘谨起来。

    “哈哈哈,易寒小兄弟,我可终于盼到与你相见了!”一道爽朗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易寒抬头看去,只见主座前,一个老者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老者身材矮小,面上皱纹宛如刀刻,透着一股苍老。可于易寒眼中,老者目似鹰隼,反倒充斥着精悍之意。

    “易寒,拜见族长!”易寒躬身作揖,此景之下,他自不眼拙,随后又移身朝一旁的几位族公行了礼。

    “易寒,你一路护持小璃,此事我已听族人回禀,老夫伏幽代九黎全族,向你道声谢。”九黎族长微微欠身,向易寒严肃道。

    “岂敢,”易寒已经落座,伏幽这一举动却是令他匆忙站起了身,“易寒意外踏入天漠,若不是九黎族搭救,怕是早已曝尸在漫漫黄沙中了,护着小璃,自是应该。”

    族长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伸手一挥,不多时,便有几名族人端着食物进入了帐内。

    “易寒小兄弟,东荒贫瘠,物资匮乏,招待不周可莫要嫌弃。”

    在伏幽的调侃声中,食物已被摆到案前。浅尝中,易寒想起了什么,拿出了那两个他未曾打开的乾坤袋。

    “族长,这是易寒从黎母和封子身上得来……”易寒将乾坤袋递给了伏幽,并将自己所迷所惑说了出来。

    “哦?”听到黎母二人,伏幽的目中陡然闪过一道寒光,他已知晓秘境中二人对九黎族的刁难,在归途中若非易寒,小璃怕是已被他们掳了去。

    不过他倒没将情绪表露出来,接过乾坤袋扫了一眼后便看向易寒道:“这两个乾坤袋上被他们留了印记,他人自然无法打开,除非……强行将他们的印记抹去。”

    话音刚落,伏幽一只衣袖已然掩过乾坤袋。只见在其上,一枚字符般的光亮倏然亮起,可也就几息的时间便重归黯淡。随后,伏幽将其中一个的束带拂去,向庭下抛去。

    “老夫倒想看看,他二人在这袋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霎时,易寒只觉眼前一闪,便有物品堆了一地。可当众人定睛看去的时候,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伏幽更是露出汗羞之意。

    只见在当庭之上,散落着数十件衣物,可这些衣物,尽是一些女子穿着的轻薄纱衣与裙服。正当众人都尴尬不已的时候,伏幽大袖一挥,又将其收入到了乾坤袋中。

    “此物……还是扔掉为好。”伏幽讪讪一笑,也不再倾倒那第二个袋子,抹去其上的印记后转而一并丢给了易寒。

    随后,伏幽又向易寒问询了在御虚秘境中的些许事情,交杯换盏了片刻,众人纷纷散去。

    席散未过多时,突然有三人带着仆仆之意进入了帐中。

    “可曾找到?”伏幽开口。

    “没有。”三人摇了摇头,正是乌默,赤火和白闪。

    “料到会是如此,”伏幽叹了口气,从高台主座走下。

    “白闪愿再去一趟,向天漠深处……”

    “不用了,方才我也问了易寒,那祭坛是古物,想来存在已久,应该于我东荒无害。”伏幽摆了摆手。

    “族长,在秘境里易寒与小璃都进了道殒殿中,之前道与你的那根笛子,或是到了易寒手中,要不要……”

    “易寒护佑小璃,对我族有恩,莫要为难他!”伏幽听到此话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开口道,“他此番进入那大殿之中,若被外界知道已经出来并且到了我九黎族中,怕是会给他自己和我族带来不小的祸端。”

    “如此,我九黎族便布个寻人公告,你们散出消息,就道易寒掳走了小璃,暂时撇清与我们的干系吧。”

    乌默几人也正有此担忧,当即点了点头。

    “依你们所说,幽篁谷少主敢囚杀诸宗派修士,可自御虚秘境关闭已有些时日,却不见有人去幽篁谷讨要说法,不知那琅炎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提及此处,伏幽的眼底却有一片森寒闪过。

    “哼,当日我们也被困在那阵法当中,如果不是琅?那小子跑得快,我定要将他撕碎了!”赤火蓦地啐了一口,恨恨骂道。

    “哦?若不是你三人擅自离族,又怎会受此厄困?还险些将小璃弄丢,可知罪!”伏幽突然露出揶揄神色,在他苍老的面庞上略显得怪异,“也幸得此次御虚秘境是在天漠外围开启,若是到了深处,你们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

    “族长……”

    “罢了,索性小璃无事,你们既寻得药归医我疾除,也为族中带回了不少东西,便算功过相抵了吧。”

    乌默三人相互厮觑,皆露出一丝苦笑,却又说不出什么。

    “祖巫之地将启,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

    屋帐内。

    易寒用刀刃划破指尖,将一滴鲜血点在了乾坤袋之上,只在刹那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心意相通的联系,随后心念一动,便见袋口倏然敞开。见此情形,易寒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真如此!”

    他在与伏幽族长交谈的时候,询问了在乾坤袋上留下烙印的方法,却不曾想到会是如此的简单。

    此时易寒又心念一动,将袋口束起,而在他伸手去拿的时候,脑中却闪过了伏幽族长看到散落的女装出糗的画面,失笑间,易寒转而又拿出了另一个伏幽未打开的袋子。

    “这一个里面不会也装有黎母的衣物吧……”

    略有踌躇,易寒还是伸手将束带解去,不过在他打开的一瞬却愣了起来。

    “空的?”

    易寒不甘心,又反手拿起袋子抖动起来,只听当啷一声响,跟前的桌子上便多了一件古朴的器物。

    “就这么一只……破碗?”

第二十八章 习法雷引 绸缪夕阴

    易寒端着破碗,细细凝视。

    碗与双手做拘捧状一般大小,颜色灰不溜秋,外表织满了破碎的裂纹,并且在碗沿处还有几个丑陋的豁口,乍一瞧去,十分讨人不喜。

    “黎母他们为什么要把它单放一处……”易寒揣摩着。

    “此物莫不是一件秘宝?”蓦地,易寒眉毛一挑,可随后又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发现这只碗有什么出奇之处。不想再琢磨,转手将其丢到了放置离音笛的袋子里。

    “易寒,在吗?”忽然,帐外传来人声,易寒听得熟悉,起身向外走去。

    “庚朝大哥!”

    看到来人,易寒露出欣喜神色,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的伤……”

    庚朝在御虚秘境内为了护他性命被那些骨骸重伤,另一名族人更是为他丢掉了性命,每每想到这些,易寒便觉得歉疚。

    “小伤而已,何必提它!”庚朝打了个哈哈,似察觉到易寒心态,一语掩过。

    “你归族后便想来寻你,可又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修行,便挨到了现在,”二人相拥进帐,庚朝坐下后开口道,“只是我有些疑惑,你与我族在天漠相遇之时,仅是一个俗人而已,怎么如今又会了修行?”

    “此事……我也说不明了,”易寒感觉得到庚朝并非质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只能说我到了九黎族中才知道……我已开辟了气海。”

    “啊?哪有人踏入了修行还不自知!”庚朝满脸错愕,不过看着易寒略带尴尬的神色,却不像是在说假话。

    二人又聊了半晌,当庚朝知道了易寒只懂得修炼法门后,顺势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紫色的皮卷,递到了易寒跟前。

    “这是我雷易部修行的入门法术,你且拿去!”

    “庚朝大哥,如此不好吧。”易寒开口道。

    “这种小法术,除你之外,只要是懂修行的人都是知晓一二的,虽是族中之物,可却不是什么传不得人的法诀,拿着吧。”

    “那……便谢过庚朝大哥了!”易寒目中噙着感动,之前他虽然推却,可对此物也极为的心动,每每看到他人意动法出,他早就渴求不已。

    庚朝又待了片刻,但最后却在目瞪口呆中离开了,缘在当易寒说出了自己的境界。

    “我才刚刚步入辟谷,可他在懵懂中,修为已经与我一般……”庚朝出了易寒帷帐,摇了摇头。

    易寒想到庚朝离去时的表情,不由地苦笑,自己有心告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炼气大圆满……”易寒思忖着庚朝刚刚说过的话,“前,中,后,圆满,分别对应四个小境……”

    与庚朝的这番交谈,让易寒对于修行又知道了不少,对九黎族的了解又多了许多。

    “雷易部……”易寒喃喃,这是庚朝所在的部落。

    九黎族,据说是一个脉传远古的古老族落,兴极一时,但不知因为何故导致了如今的没落。

    九黎族共有九个部落,由九位族公所统,他们,则皆由伏幽族长所率领。

    “我今日宴席所见的,应该就是族公中的几位了。御灵部的族公是乌默前辈,雷易部则是白闪前辈,赤火前辈是焱离部的族公……”

    “如此说来,九黎族应是个庞大的族落。”

    但在庚朝所说的事情中,令易寒最为苦恼的,则是御虚之行给他带来的后果。

    “哪里有什么宝贝!”自己得到的仅仅只有一支笛子而已,还是受人嘱托转交别人。一想到自己出了东荒就会被数个宗门追抢的场景,易寒便一阵头大。

    “雷引!”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易寒摊开了面前紫色的皮卷。

    这张皮卷之上,记载了一道叫做雷引的法术,易寒目中带着热切看了下去。

    “将体内灵气凝成雷练,再以雷练勾动天雷,用以攻敌亦或奇袭。”

    易寒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按照皮卷上的凝雷之法,开始修习起来。

    转眼已至深夜,易寒静坐的身躯突然一抖,只见一条细微的电弧便出现在了手中。

    易寒长吁了口气,凝出这一道雷练着实不易,他尝试了不知多久才掌握了此法。

    既习得了方法,易寒准备趁热打铁,于是再度修炼了起来,片刻过去,原本的一小截雷弧已然变长,缠在了易寒的整条手臂之上。看到此幕,易寒的眉眼间顿时一喜,可随着雷弧愈渐增多,易寒的神色在转眼间又变得惊恐起来。

    “这……这么多的雷弧,我该如何处置……”

    电弧已在周身游走,并开始变得密集起来。正当易寒手忙脚乱之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在心头骤现!

    九黎族内,有灯火辉映,将屋舍照得通明,但在此时,九黎族的上空,却有一片更为耀眼的白光闪过,一条如水蛇粗细的银弧骤然自天上降落,几乎在瞬间,便没入了易寒所在的屋帐之中,

    “啊”一声惨叫传出,只见易寒焦黑着头发,衣衫破败地躺在地上抽搐着,身上还有几处皮开肉绽的伤痕,痛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这法术,也未免太不好操控了些,”在此时,他忽然觉得此幕有些似曾相识,“这雷引术,似乎与雷祭有着相似之处。”

    他想起了御虚秘境中,白闪为了对抗那把锈剑,集在场所有雷易部众所施的法术,只是当初的那道雷霆,比如今劈向自己的这一道不知强横了多少倍。

    现在的状态,他已没太多的心思去修习雷引术,挣扎着坐起,易寒开始吐纳,审度起了自己的伤情。

    屋帐之外。

    两个驻岗的九黎族人遥遥看到了此幕,相视一眼,不由地嘴角抽搐,“这雷易部的族人,未免太生猛了些……”

    五天过去。

    这一日清晨,易寒在盘坐中倏然睁开了双眼,右臂一动,只见一条雷弧陡然击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洞。

    这几日数番练习,易寒已彻底将雷引术掌握,并渐渐用的得心应手起来。

    唯一让他感到不足的,则是由雷练引来的那道天降雷霆,他已知道,想要将天雷引下,他还需要集更多的雷练才行,而决定雷练凝聚速度的,却是灵气。

    “如此说来,我只有尽快提升境界,才能在瞬间引出天雷,让雷引术发挥更大的作用。”

    易寒刚刚话落,突然一声巨响传出,随之而来的则是地面几次猛烈的摇晃。

    “发生了什么事?”

    易寒向帐外走去,此刻,帐外已然站满了九黎族人,都在不明所以地张望着。

    “呜”不远处响起了号角声,虽然沉闷,但却声播辽远,响彻整个九黎族域。

    “快走,大帐前集合!”听到号响,众人立刻动了起来,向大帐跑去。易寒见此情形也跟随而去。

    “出了何事!”

    族中的九位族公已至,伏幽族长正皱着眉头,向一名刚刚从族外归来的族人问询着。

    “族长,有一道缝隙自夕阴林裂出,褚晨和雨霖两位族兄都被吞进了其中,我没再敢冒进,所以不知道在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名族人面色苍白,满脸的悲恸之色。

    “夕阴林……裂缝……”伏幽喃喃,负手来回走动着,像在思忖着什么,一旁的几位族公听罢,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夕阴林黑风孽海,是我东荒的大凶之地,可这次的裂缝不知是否会影响到我九黎,看来……”伏幽目中隐着担忧,扫向身边的几位族公,继续开口道,“此行不可避免了!”

    “族长,我部愿意前往!”伏幽刚刚话落,赤火便站了出来。

    “还有我部……”其他几位族公也都纷纷开口。

    伏幽见状,摆了摆手。

    “御灵,雷易和焱离三部已赴了天漠之行,此次你三部便与土艮部,雨?d部留守族地吧。风巽,水泽,兵乾,木震四部,每部二十人,速去准备。此番,老夫要跟随你们一同前往。”

    “族长不可……”有族人们听罢伏幽的安排,顿时担忧,正欲劝阻,却被伏幽止住。

    “莫要多言,这次事发我东荒,老夫亲自去看一番才可心安。”话毕,伏幽便走进了大帐,只留下一众族人面面相觑。

    易寒在人群里驻足,突然看到对面的人群中,庚朝正在挥动着胳膊,易寒待看清是向他招手后,径直走了过去。

    拥簇的众人已渐渐散去,未过多时,便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人。可尽管如此,易寒在走近后,还是被庚朝拉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可刚至此地,便有六七个人一齐围了上来,这般阵势着实将易寒吓了一跳。

    “易寒莫慌,他们都是此次留守五部之人,喊你来,是想问你可有意去夕阴林?”

    “你们是要……”易寒心中一动,猜到了庚朝要做什么,顿时失声。

    “不要声张,”庚朝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继续道,“易寒,族长此次安排五部留下,我们几人极不甘心,所以准备偷偷跟随,也要去探探这东荒险地,这几位族中兄弟都是辟谷或玄同的境界,而你如今习得了修炼法门,修为不弱,所以打算邀你一起……”

    见易寒闭声不语,庚朝随即神色黯然,开口道:“夕阴林棘地荆天,凶兽成群,你不去自是应该。”

    “我去!”蓦地,易寒开口,他考量了一番,决定前往。庚朝救过他的性命,还赠予他法诀,只此,易寒便推脱不得。再者,他在步入修行一途后,还未参与过战斗,此次与人为伴,也正好权作一场历练。

    “哈哈,好!如此一来,我们便又多了几分自保之力!”庚朝见易寒同意,当即振奋,露出了惊喜神色,“此事已定,我们速去准备,族长一走,我们便动身!”

第二十九章 初见裂痕 鏖战玄犀

    九黎族,数十人马集结。

    伏幽扫视着随行的众人,可突然目光一凝,盯着一处开口道:“乌默,将小璃带走,禁足五日。”

    乌默闻言一愣,随着伏幽的目光瞧去,倏然看到了在出行的队伍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畏首躲闪着。

    “小璃,随我回去……”乌默露出了然神色,无奈地笑了笑后,匆忙走上前去。

    “族长爷爷,小璃也要去!”小璃眼看混迹失败,自一个九黎族人背后探出了头,扑闪着眼眸,惹人怜爱。

    不过伏幽并未理睬,待乌默将小璃带出队伍后,不再耽搁,手臂一挥,直接率众向族域外行去。

    穹天靛蓝,大地赭黄。此时的东荒俨然成为了一副色泽鲜明的画卷。一阵轻风溥畅而至,撩动厚积的行云,亦或四处游弋,韵动原野。

    伏幽带着九黎四部奔驰,一路绝尘,然而他们却没有觉察到,在后方不远处,有八个差不多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正在紧紧地跟随着。

    这几人中,除了庚朝外,还有三人易寒同样熟悉,是御灵部的灵均与焱离部的秦不言和凌子音,他们都曾去过御虚秘境,故而相识。另外三人,则是雨?d部的闻天和土艮部的景云与韩飞。

    他们已行了半日,距族域也有了较远的距离,此刻的途中,只有荒凉与偶有几声坐骑的嘶吼相伴。

    在他们眼中,没有丝毫因稚嫩而对自己身处生僻之地的恐惧,反而充斥着股股兴奋之意,

    “夕阴林快到了,我们要慢些,避免被族长发现。”韩飞开口提醒,众人闻言,纷纷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夕阴林位于东荒的极北之地,因这里险境迭存,有不尽的凶禽蛰伏,故而人迹寥寥。

    两个时辰后,易寒一行人在一道蜿蜒的沟壑前停了下来,同时,他们也被眼前的一番景象所震撼。

    脚下的沟壑深约七八十丈,隐隐能看到底部,若俯瞰而去,宛如一道令人心惊的崖堑。

    “这便是那道裂痕吗?!”易寒几人咂了咂嘴,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将大地硬生生地划开。

    然而真正令他们震撼的远不及此,因为此处的裂缝,仅仅是从夕阴林内蔓延而出的一个末梢而已。

    顺着这道裂痕向前望去,夕阴林已遥遥可见。

    “这里脚印繁乱,族长他们应该在这里停留了片刻才进入林中,我们继续走吧……”庚朝开口,将几人从呆滞中拉了回来,只是再次上路,八人的眼中,都多了几分凝重。

    天色渐沉,林中也愈加阴暗。易寒他们刚一踏入林中,各种姿态的古木便映入了眼中。面前粗壮的树杆只有几株,更多的则是繁密交错的枝梢,给人一种独木成林之感。脚下苔藓地衣密布,和着空气中充盈的潮气,透出一股阴森。

    诡谲,这是易寒他们几人进入夕阴林后,对此地的第一印象。

    他们沿着裂缝走了进来,原本那道宽约两丈的沟壑,到了这里,已经成为了六七丈的大豁口。

    “大家都小心一些。”景云开口道,他的灵觉敏感,察觉到林中有危险的气息。

    几人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突然,易寒眼神一凝。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条巨大的黑色蜈蚣正在缓慢地爬过,所经之处,树木纷纷断裂。易寒匆忙示意他人悄然行进,不要惊动了它。

    “刚刚那只蜈蚣似乎有炼气前期的修为。”易寒低声说道,他感觉到了那只蜈蚣的不俗。

    “只是它灵智未开,尚不会人意,否则我们此行倒是会轻松不少。”御灵部的灵均开口道。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胆战心惊。在途中,几人发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猜测应是族长一行人所留。

    随着愈渐深入,地上的那条沟壑也愈发的触目惊心起来,大片的丛林向沟壑内翻卷着,给夕阴林增添了一处处破败。

    突然,八人的坐骑猝然间一齐向一个方向嘶吼起来,这一幕让灵均面色大变。

    “小心!”灵均跨步上前,双手运起灵气猛地向前推去。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一个庞然大物蓦然出现,伴着一声低吼向后跌去。

    “玄角犀!”灵均开口,他曾和长辈外出时遇到过此兽。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其他几人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向玄角犀出手。随之而来的,是伴着焦土味的几声轰鸣,可待硝烟散尽,除了满地的疮痍,却不见了玄角犀的身影。

    “它可凭借额上的玄角隐匿!”不知是谁喊了声,但话音刚落,于一旁站立的景云便被一股大力冲飞在地,顿时咯血不止。

    众人急忙将他扶起,可紧接着,凌子音又被撞飞,跌倒不起。

    遭遇几番被动袭杀,众人开始慌乱起来,施展术法向身边各个角落盲目攻击起来。

    易寒踱着脚步,呼吸急促,这须臾间的工夫,他已凝聚雷练,将雷弧布满了周身,就在这时,一股心悸之意骤然出现,随后自己的身体便被撞击,重重地摔到了一处。

    但与此同时,易寒全身的雷弧,也在瞬间的撞击之下,全部渡到了玄角犀的身上。伴着雷弧的一阵闪烁,竟将玄角犀从隐匿之中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易寒肩部被玄角刺伤,血水正在汩汩而流。当他注意到被雷弧缠身,无法再潜隐的玄角犀时,心中一喜,当即大喝。

    “雷引!”

    没有任何预兆,只见一道霹雳陡然从天而降,在林中划过一道明灭后,遽然轰在了玄角犀的身上。

    “吼”

    一声凄厉地惨叫传来,只见玄角犀的身上,裂着一道道宛如被石器凿开的肉绽,并不断有着鲜血涌出。

    此时的玄角犀状若发狂,在林中乱撞起来。

    其他几人见状,赶快出手。最终,玄角犀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易寒捂着肩头站起,与庚朝几人一起走到了玄角犀的尸身前。

    “易寒,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几人就要被逐一击破了!”灵均目中带着感谢,对易寒颔首道。

    “易寒,没有想到,你竟冒着风险将雷引术这般运用,我真是自愧不如!”庚朝感叹道,他同样修习雷法,却未曾想到过以自身作为诱饵来引玄角犀现身。

    听到灵均感谢,易寒有些不好意思,但当他听到庚朝的夸赞时,却愣在了原地,他雷弧布身,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将玄角犀创伤则完全是个意外。易寒面上闪过一丝羞意,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对几人道了声无妨。

    “这只玄角犀境至炼气中期,却将我们几人搞得如此狼狈……”

    “最主要的是它的天赋神通,若不是易寒试险,我们怕真的要留在这儿了。”

    “咦?”就在几人交谈之时,庚朝似乎发现了什么,翻手间拿出一把利刃,随后便向玄角犀的额间划去。

    鲜血顿时溢流而出,只见庚朝从中探指一掏,一块闪着异色,半拳大小的石晶便出现在了手中,在此时,嵌在其上的玄角也随之掉落。

    “兽晶!”突然,灵均在看到庚朝手中之物时,顿时失声。

    见其他人表情带着疑惑,灵均开口解释道:“幼时听乌默族公说起过,这天地间修行的兽类极少,有也只存在于夕阴林这一隅之地中。而凶兽想要修行,则需要先凝出兽晶,若是有凶兽集天地造化,更可化为妖!所以,兽晶是凶兽踏入修行一途的立命所在。”

    “那这兽晶对我们有用吗?”易寒被灵均所述吸引,开口问道。

    “自然有用,人修气海,兽修灵晶。这兽晶乃是纯净灵气所凝,比天地间的灵气不知浓郁了多少,若是我等用此修行,自是大有脾益。”

    “我们在进入林子后,容易对付的凶兽不知遇到了多少,但却小心翼翼不敢招惹,如此说来,我们岂不知错过了多少兽晶!”庚朝惋惜道,随后又面色怪异地瞪了一眼灵均,“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看到你取下兽晶我才突然想起此事……”灵均苦笑,露出一丝无奈。

    “诸位,兽晶只有这一枚,该给谁呢?”庚朝摊开手掌,灵晶剔透,虽是从尸首取下,却不曾沾染一丝血腥。

    “自是给易寒了,能杀此兽,全仗易寒的一击……”一人开口,没有丝毫犹豫,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待易寒想婉拒的时候,庚朝已将兽晶递到了他的面前,笑道:“拿着吧,这是你应得之物,此战知晓了兽晶的存在,接下来如若获取,我们几个再分便是。”

    易寒几番推辞不脱,只好收下。

    随后,他们又将那根玄角收了起来,此角带给了玄角犀隐匿的神通,他们准备带回族中研究,看看有什么用途。

    此役其实在刚结束时,他们心中都有了一丝怯懦,可兽晶的出现,却让几人再次有了前行的动力。

    “此地不可久留,这一番打斗怕是会招来其他凶兽,我们先去寻处僻静之地休憩一番再继续向前吧。”雨?d部的闻天看了看被搀扶的景云和凌子音,随后开口道。

    ……

    易寒全身靠在一棵树杆之上,屏息运起体内灵气流经肩头伤口,开始蕴养起来,他伤势虽轻,可片晌已过,身体却仍旧有些酸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易寒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乾坤袋,数不清的瓶瓶罐罐被他一股脑倒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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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岚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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