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赶车上县
红果顶了七七，去上了卫校。www.uu234.net
七七也到了该说亲的岁数。就这样回到家里。
小梗是一天学也没上过。小手才四岁还没到上学的年龄。
小梗知道自己笨，但她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渴望能上学的。她知道，她说了也没用，娘是不会花钱让她上学的。
娘常说，红果聪明又漂亮，上了学，嫁个好男人，以后她就能跟着享福了。
现在听七七姐说，挣了钱就让她上学，小梗心里快活极了。
三个人割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割了小山一样多的蛇床子。
凉得水擦掉汗，捶一下酸痛的腰。
“歇会吧，喝点水，差不多够装一车了。”
“姐，你猜我往罐子里放了啥？”
小梗挎了一个竹篮，揭开盖着竹篮的蒸馍布，篮子里放着几块玉米面饼子，还有一罐子汤水。
早饭的时候，七七和小梗故意留下几个玉米饼子。打算带着中午啃。
七七本来想还让小梗带一罐子红芋稀饭，可一想红芋要放到中午就绿了，没法带。只能让小梗带一罐子开水。
“你不会偷了娘的白糖吧？”
“你咋啥都知道。”
小梗惊讶地张大嘴，她偷拿娘的白糖放水罐子里，七七姐又没看见，咋知道。
“就你老实。”
七七笑起来。
“我看爹老弓着腰，咳嗽的厉害，想着让咱爹喝点糖水补补。”
小梗有些委屈地说。
在七十年代末，糖是稀罕东西，买点糖不但要钱，还得要糖票。
家里这样稀罕的东西，一向都是马兰花管着。
马兰花又懒又搀又浪又骚，凉红果像极了她娘，娘俩个在前后庄都是出了名的。
这些好东西除了她俩，家里别的人连见也见不着。
“如果能卖一分钱一斤，也能赚十块钱呢？”
七七估摸着这些蛇床子大约有一千斤。
“那咱要连割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吧。”
小梗兴奋起来。
“哪能啊，这种东西也就最多割几天。”
七七笑小梗的天真。
三人又喝些糖水，继续干。
一直干到中午，装了满满一车，又把剩下的垛到山洞里。
看看太阳，正是正午时分，太阳很毒辣，晒得人头晕。
“小梗，你先回家吧。我和爹去县城。”
县城离这大约有七八十里路，赶驴车去，大约得三个多小时。
七七算着，到县城药医中心，人家还不能下班。来的及。
小梗点头，把罐子放竹篮里，把玉米饼子递给七七，
“拿着路上吃。”
“你也吃一个。”
七七把玉米饼子递一个给小梗。
“不了，这离家也不远，我走着回去，到家再吃。你拿着吧，路远。”
还不知卖不卖得掉，这句话小梗没敢说出来。
别看妹妹长的丑，年龄也不大，能干，还懂事，比红果不知强多少倍。
不知到县城，行情如何。
要是卖不掉，再回来天就黑了，一天不吃饭，她能顶住，爹顶不住。
想到这，七七也就不再坚持，把玉米饼子递一个给爹，爬上车，坐在高高的蛇床子垛上，七七啃一口饼子，望着近处的村庄。
这里离阎家村不远，他们要上县城，必得走阎家村集那条路。
第62章 陪着媳妇
真是怕啥来啥，七七越怕撞到阎辰北家的人。www.uu234.net偏在村头迎头碰上阎晴。
阎家四个儿子，唯一的女儿在家排行老四，叫阎晴。
“叔，二嫂家里坐。”
阎晴挎一个篮子，看样刚从小菜地回来，篮子里放着一些青菜。
“不了，有事，以后有时间再去。”
凉得水不认识这闺女，听她叫七七二嫂，知道是阎家的人。
“回家坐会罢。”
阎晴拉着七七的手，
“二哥刚才还说，明天要带你去县城看看呢。”
“不了，我还有事，不去了。”
割了一半天蛇床子，身上都是汗，脸上也脏了，让阎家村的人看到多不好。
七七只想快些离开。
“叔，来了怎么不家去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土路上走来的，那穿绿的确良军装的高大男人，不是阎辰北还能是谁。
中午做饭，阎晴去北地小菜地摘地，去了好大一会，也不来。阎大娘急了，家里也没个闲人，就叫阎辰北去北地看看他妹妹。
阎辰北没想到，和阎晴站在路上说话的人，居然是七七和她爹。
七七用衣袖擦了一把脸，走过去，一把拉过阎辰北，
“有事得去趟县城，不回你家了。你快带你妹回家，别再客气了。”
“去县城做什么？”
阎辰北看着驴车上小山样的东西，
“去卖东西吗？”
“嗯，爹割点草药，我去县城医药中心卖。”
这想法倒是新鲜，农村人很少有这经济头脑的。
没想到他的小媳妇还是个懂草药的。
看来，他的小媳妇还有许多他没见过的本事呢。
“你去县城卖草药，有大队里的介绍信吗？”
七八十年代，没有私人做生意的。
想做买卖，必须要村里开出介绍信来才行。
“啊，我忘了。我这就回去开。”
七七一拍脑袋，她昨晚还想介绍信的事呢，今天一早起来就走，咋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这要回去找队长开介绍信，一来一回时间耽误了，怕是去晚了，人家都下班了。
看这丫头急出一头的汗。
阎辰北笑了。
“跟我回家，吃罢饭，我和你一起去县城。”
“不麻烦了，我赶着回家开介绍信。”
“我正要上县城找战友有些事，顺道和你一起去。介绍信就不要开了，我战友就是医药中心的主任。”
阎辰北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比介绍信管用。
“你和我们一起去行，饭就不吃了。”
阎辰北对妹妹交代一下，跳上车，跟着去了。
农村用架车子运麦等农作物，常常在上面堆的多，用绳绑紧，远远望去，只看见一个草垛子地路上走，根本看不见驴。
阎辰北和七七就躺在这样散发着青草气息的草垛上，看着天上的白云，闻着身边姑娘身上的香气。阎辰北眯着眼，笑了。
下午三点多钟，驴车进了县城。
问了路，医药中心在南大街上。
驴车驶到医药中心大门前，被一个看门老头拦住。
“弄啥的，这是医药中心，不能停车。”
“老哥，你抽烟。”
凉得水常年在集上卖菜，啥样人都见过。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第63章 两分一斤
“我不抽这烟，太冲。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看门老头摆摆手。
“大爷，你来根这个。”
阎辰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大前门来，大前门俗称干部烟，一盒几块钱，普通老百姓可抽不起。
看门老头是个势力眼，一接过烟，脸上就有了笑模样。
“老弟是个当兵的，看样像个官。”
看门老头见的人多了，一听这个年轻军人说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就知道来头不小。
“不大，团长。”
一听团长，看门老头脸一下严肃起来。
“领导，你来我们这里有啥贵干。”
“没啥大事，陪爹和妹子来卖车草药。顺便找个人。”
“领导找哪个？这大院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看门老头一脸讨好的笑。
“县武装部长路云鹏的弟弟，叫路云啥，我记不清名字了。有这人吗？”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路部长啊，他媳妇在我们医药中心当会计。他弟路云虎就是我们中心的主任啊。”
看门老头笑了，
“你说可巧，路部长刚骑车来接他媳妇，还没出来呢。”
阎辰北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领导和路部长啥关系？”
“没啥，他是我团里的兵。”
哎哟，路部长都是人家的兵，这团长来头大了。
“快进来吧，进来。”
看门老头赶紧打开大门，让驴车进院。
医药中心是公家的部门，每年夏秋两季，中心和县医院联手，派一些医生到下面去，和各村队长一起，派社员到地里拨草药。医药中心给村里钱，村里给社员记工分。
现在还不是采草药的时间，所以院子里空落落的。
“这是弄啥的，咋把驴车赶进来了。”
才刚停稳，屋里走出个胖子，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
“路主任，这位团长同志找路部长哩。”
找他哥，啥事？
路云虎刚想说啥，路云鹏和他媳妇王美娟正说笑着从屋里走出来。
路云鹏一眼看见了一身军装惹眼的阎辰北。
“哎哟，我的团长，你咋跑这来了。”
路云鹏赶紧扔下媳妇，跑过来。
“这个事，你看着办吧。”
阎辰北一指驴车，路云鹏才看见站在驴车前面的人。
咦，这不是团长说的对象吗？
那这个是？
“这是我爹，这次麻烦路部长了。”
七七走上前，伸手就要和路云鹏握手。
“麻烦啥。”
阎辰北不动声色地伸手推了路云鹏一下，
“你嫂子家割了些草药，你让兄弟看着收了。”
路云鹏能说啥，当然是叫他弟弟收了。
不但收了，还得给最高价。
“哥，两分钱一斤，那是缺货时的价。”
路云虎看七七带着她爹离开办公室，由办公室秘书小田领着去后面会计室拿钱。
这才敢小声地对他哥抱怨。
“你刚才不是说，六月才是旺季，现在正缺货吗？”
“我能不那么说吗？你一直拿眼瞪着我。我敢不开最高价吗？”
“你说这话有啥用。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团长没过门的媳妇。团长救过我的命，这点忙你还不能帮。”
路云鹏踢了弟弟一脚，
“再说，你这医药中心，不收草药，收啥。”
被他哥踢一脚，路云虎再没敢出声。
脸苦着，娘哎，那个团长没过门的媳妇说，以后还来。
咋办？
按理说医药中心就是收草药，卖草药的地方。可是，这丫头没介绍信啊。他这次可是破例的。
下次那丫头带了介绍信来，他再收，该给啥价啊，总不能还给两分一斤啊。
第64章 县供销社
七七没有想到，竟然能卖到两分钱一斤。m.www.uu234.net1125斤。一共卖了22块5毛钱。
太棒了。七七一脸兴奋地数着钱。
数好递给她爹，
“爹，你拿着。”
凉得水也没想到竟然卖了这么多钱。笑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一天二十多块钱，一个月就能挣六百多块钱。七七想这办法，真是太好了。
“咱天天这样卖，卖两个月该挣多少钱啊。”
凉得水手有些抖。
“爹啊，蛇床子只能按季节卖，卖带花的棵子，也就能卖个几天。哪能天天卖啊。”
七七摇摇头，
“卖几天赚个百八十块，也能顶大事了。”
七七盘算着，卖蛇床子能挣百十块，就能给嫂子下订亲的礼钱了。至于结婚要买的东西和盖新屋子的钱，还得另想办法。
阎辰北在旁边听着他的小媳妇算帐，不由乐了。
原来他的小媳妇这么能干，他这是娶了个聚宝盆啊。
“我们去县城供销社看看吧。”
一听阎辰北的提议，七七点头，她也想去县城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啥有用的商机。
“你俩个慢慢看吧，我去菜市场看看。”
凉得水一边想着给七七和新女婿留点单独的时间，一边想着去县城菜市场看看，县城的菜价咋样，如果比集上的贵得多，他就想法把菜送县城来卖。
七七还想说什么，她爹已经转身走了。
“上次只买了做上衣的布料，这次买些布料再做两条裤子。”
阎辰北看一眼七七身上打着补丁的裤子。
这次到地里割草药，七七穿着自己的破烂衣裳，尤其是裤子，补丁都摞补丁了。
没想到竟然遇见阎辰北。
七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不想让阎辰北看她的衣裳。
两人走到县城供销社，县城供销社比阎家村集的大多了，是一排六间的大门面。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供销社五点下班。现在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间了，所以门前买东西的人不多。
县城的供销社大，卖服装的是一整间屋。
那间屋，三面靠墙的柜台，各样的布料都成卷地堆在柜台后面架子上，顾客站在柜台前面挑，挑中哪个花色，让售货员把布料抱到柜台上。
“买块卡其布吧？”
阎辰北看着七七，卡其布颜色大方，他记得军长老婆就穿一条那样的裤子，好看。
“那个贵，买一条裤子的钱，够买的确良和灯芯绒两条裤子了。”
七七摇头。
卡其布料是出名的干部布，她一个乡下姑娘穿着干啥。再说了，卡其布好是好，就是容易勾丝。她常在地里干活，太容易勾坏了。
“听你的。”
阎辰北叫售货员抱黑色的确良和蓝色灯芯绒布过来。
“买一条就好了。”
“一条不够穿，得有件换洗的。”
“妹子啊，看你对象真疼你。有福气啊。”
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抱着布放柜台上，冲着七七笑。
“人好长得还这么俊，大妹子，你可得看好了。”
售货员笑起来，旁边买布的几个人也笑起来。
笑地七七脸都红了。
第65章 扯两块布
售货员把布放出来，平铺在柜台上，然后用一个大木条尺量好，再用白色石粉划一条线，用剪刀沿线剪。
“的确良三毛五一尺，三尺一块零五毛。灯芯绒布三毛七一尺，三尺一块一毛一。一共是二块一毛六。“
阎辰北递过三块五毛钱和布票。
售货员接了钱和票，在一张纸上写下尺寸，然后把这些用个铁夹子夹住，递给旁边坐着的老会计。
老会计戴上老花镜，开好发票，找零后，递给阎辰北。
阎辰北接过钱，售货员已经把布料包好递给七七。
“再看看鞋子。”
阎辰北让七七看鞋架上的鞋子。
有布鞋，也有皮鞋。
“不买了，花那么多钱做啥。我有鞋穿。”
七七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她那双鞋子实在烂得不能穿了。后娘破天荒把刚给小梗买的一双新鞋拿给她穿了。
“我怕我没有鞋穿。”
俊颜轻展，幽深双眸中隐含藏不住的笑意。
七七脸一下子红了，想起阎辰北把鞋子让给她穿，赤脚走了的一幕。
“36码的，好看的鞋拿两双来。”
“我自己挑。我来挑。”
七七忙拦住售货员。
她知道不管她同意不同意，阎辰北今天是给她买鞋买定了。
“这些布鞋，都是正宗的北京老布鞋，耐穿好看。还有这些皮鞋，你看看这皮子，羊皮的，软和不拿脚。”
七七摸了一下售货员放在柜台上的那双紫红色皮鞋。这鞋颜色太鲜艳了，实在是惹眼的很。虽然心里喜欢，可这颜色实在穿不出门。
她也不打算买皮鞋，经常在地里干活，皮鞋穿不着。
乡下姑娘也有讲时髦的，结婚的时候，买了双皮鞋。平时舍不得穿，逢年过节的时候才穿出来。
她摸摸那双黑皮鞋，这双是软牛皮的。
“这双十块，那双十一，你看拿哪双？”
快下班了，售货员想快些做完这单生意，关门。
十块？七七的手缩了回来。
笑话，十块钱得买多少东西，她才不能花这么多钱，买一双没用的鞋回去。
看七七的眼睛盯着布鞋看。售货员忙介绍布鞋。
布鞋倒是不贵，三块五一双。
“那就拿这双吧。”
七七挑了一双黑色没花的，在家干活穿，她不喜欢那些花哨的。
售货员刚把布料和鞋子包好，凉得水就溜回来了。
“叔也挑一双吧。”
新女婿恁大方，凉得水心里欢喜。
上次女婿已经给他们买了东西，现在万不能再让女婿破费了。
七七还没过门，这样子不好。
“爹，你就挑一双吧，今天赚了钱，我给你买。”
七七知道她爹是断不会让阎辰北买鞋的。
就打算用卖草药的钱给爹买双鞋。
“不买了，家里有。”
凉得水转身往门外走，
“天快黑了，早点回去吧。”
七七觉得也该回去了，晚了路不好走。
阎辰北只得抱着布料鞋子紧跟着出来。
走不多远。
阎辰北突然喔一声，
“我钱包忘柜台上了，我回去拿一下，你们等会。”
那时候社会风气好，大家都学做好事，钱包掉在柜台一定能找回来。
阎辰北去的快，来的也快。
一会就跑回来。
第66章 八号桥下
“找着没？”
七七着急地问。www.uu234.net
“找着了。”
“看你，丢三落四的。”
七七不禁埋怨了一声。
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空气中有点太安静的味道。
抬头一看，阎辰北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
她爹也笑。
七七脸一下子红了。
还没过门，她就管起女婿来。真是不怕害臊。
“叔，吃碗面再回去吧。”
阎辰北停下，指着路边一家面馆说。
县城就是县城，虽说不许有私人经营，可面馆剃头铺还是有的。
“大爷进来吃碗面吧，精细白面条，一碗才五毛钱。”
一个胖大姐走出来招呼。
五毛钱一碗，他们三个人，一顿饭就是一块五毛钱，打死也不吃。
凉得水赶紧摇头。
阎辰北怎么说，他都不愿进去。
七七知道她爹心疼钱。
“算了吧，我们赶着回家，天黑了路不好走。”
“就是，家里人该急了。”
凉得水赶紧接闺女的话。
七七笑了，她知道爹后面半截话没好意思说出来，那就是回家晚了，后娘该和他急了，少不了吵一顿架。
“该回去了，不吃了。”
七七想着，她们出来一天了，也不知小梗回去给后娘咋说的。
回去晚了，她倒不怕后娘骂，主要是怕爹受气。
阎辰北一听七七要走。
转身在面馆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一些包子，塞给七七，
“路上吃。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阎辰北考虑地仔细，来的时候车上有草药，他和七七躺在草垛上面，老丈人看不见，也不会说啥。
现在车子空了，三个人都坐在驴车上，多尴尬。
“那好，我们先走了。”
凉得水急着赶回去，也不多想。
凉得水赶着驴车，七七坐上面，眼看要出城了，前面出现一座大桥，横跨在护城河上。
“爹，这是八号桥吗？”
“嗯，这就是八号桥，是咱县上出了名的黑市。”
“爹，你等着，我去看看。”
不等凉得水反对，七七跳下驴车，就往八号桥跑去。
这闺女，咋越来越大胆了，这可是七七第一次上县城，要是迷路了咋办？
七七跑得快，转几个弯，就看不见了。凉得水追不上。怕七七回来找不着他，就只能把驴栓旁边树上，坐在树下等。
1978年夏天，虽然大家买东西大多还是上供销社去，但这八号桥底下，附近村子里的农民过来卖个青菜、羊呀啥的。粮食是紧俏商品，大家都凭工分吃饭，一年分不了几斤粮食，谁会拿来卖啊？
只有八号桥这地方，有卖黑粮的。大都是远些的农村，那些私下把自留地扩大的，剩下粮食，偷偷拿来卖钱。
“这白面多少钱一斤？”
七七转到蹲在桥柱子边的一个老妇人身边小声地问。
“一块。”
咋这么贵？七七惊讶，供销社里白面才卖五毛钱一斤，八号桥下居然卖到一块钱一斤。
“咋这么贵？能不能少点？”
“嫌贵就别买。桥下黑粮都一个价，我这儿你买不成，别处也不要走了。”
老妇人不高兴了。
“这玉米面呢？”
七七问旁边蹲着的另一个中年妇女。
“二毛八。”
“红芋片子面呢？还有高粱。”
“你到底是干啥的，不是买面的吧？”
妇女警觉了。
七七赶紧走开。走出多远，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似的。
第67章 黑市卖面
走到八号桥东头一个柱子边，七七站住，她果然看见身后跟了一个人。m.www.uu234.net
“姑娘，你有粮吗？”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是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
“你想要粮啊？”
“嗯，我想要一袋白面。”
小脚老太一脸神秘，
“看刚才姑娘问价，你手里一定有粮。”
七七笑了，这小脚老太还真精啊，一定听见刚才她说面贵了。
“粮我是有，你要多少？”
“我能要多少，只有这么多钱，你看着能给多少？”
小脚老太从斜襟大褂里掏出一个手绢，打开，托给七七看，
“三十七斤全国通用粮票，还有十五块钱。”
七七知道三十多斤粮票，买白面，要再给十四块多钱，才能买到三十七斤白面。在供销社里。要是在八号桥黑市，只能买到最多二十斤白面。
“你想都要白面吗？”
“哪敢全要那金贵东西，白面只能给小孙孙，和奶孩子的儿媳妇吃。这一大家子人，能吃饱粗面就菩萨保佑了。”
“那我给你二十斤白面，再给你五十斤玉米面，咋样？”
“阿弥托佛，菩萨保佑，姑娘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救星。”
小脚老太把钱往七七手里一塞，赶紧双手合十，谢过七七。
“你等着，我拿面去。”
七七不敢当着外人进空间拿东西。
把钱递给小脚老太。
“你东西在哪，远不远，我叫我儿子赶车送你。”
“你有车？”
“嗯，儿子在桥西头等着。”
“你去叫吧，我拿来，就在这等你。”
小脚老太恐怕七七走了，回头去叫她儿，走几步，回头看一下。看见七七站在柱子那里，才放心。
看着小脚老太上桥了，又四处瞅瞅，看没人注意。
七七进了空间，她不敢拿多，就拿了二十多斤白面，五十多斤玉米面出来。
小脚老太带着儿子赶车过来，七七正站在原地等。脚下放着一大一小两袋面。
小脚老太赶紧让儿子把面放车上，把钱塞给七七。
“姑娘还能弄到粮吗？”
“嗯。”
“我们几辈子人都住在这县城里。亲戚朋友多，她们都要粮。你有了粮，就找我，不要在这八号桥下转了，要是被稽查队看到，没收了粮食不说，人还得送到工地上去干活劳教。”
七七知道老太说的对。
毕竟现在还没分单干。私下交易，还是会被抓住去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大娘你贵姓？”
“免贵，夫家姓谢，你打听一下，半拉县城都知道谢贵兰。”
“我娘是接生婆。城东很多孩子，都是我娘接生，来到这世上的。”
谢大娘的儿子是个白脸细高身材的汉子。
一脸和气地对七七笑着。
“嗯。谢大娘，到时我去找你。”
“东关石板街谢家酱油铺。到街上一问就找到。”
七七怀揣着三十七斤粮票和十五块钱，回到凉得水等她的地方。
“你这孩子，这是黑市，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看啥？”
凉得水埋怨闺女一声。
“爹，我多看看，到时候才能配得上团长媳妇这个称号啊。”
七七一句话，凉得水不说话了。
是啊，阎女婿是个团长，以后七七就是团长媳妇。
团长是个多大的官，他不知道，只知道一定比队长大多了。
“走。”
凉得水一扬鞭子，驴子飞跑起来。
第68章 一双皮鞋
天黑透了时，两人才回到家。
驴车进了院，全家正在堂屋吃饭。
两人进屋，马兰花、红果、小手正坐在桌子前吃饭。
小梗还在锅屋里准备着。
听到驴车进院的声音，小梗跑过来，和七七撞个正着。
七七抱一堆东西进了锅屋，打开床头上的柜子，放进去，锁上。
小梗小声对七七说，
“我给娘说，你和爹帮人干活来。娘生气了，骂大半天了，你小心点。”
七七点头，和小梗一起把红芋面馍送到堂屋里。
“有啥天大的事，弄到这么黑才回来，一天死哪去了。”
马兰花一见凉得水进屋，脸就黑下来。
“没啥大事，娘你别生气。就是正好碰上收蒜的。请我们帮个忙收蒜。一人给了三毛钱。”
一听到钱字，马兰花的脸色才缓和。
“娘，给你。”
路上爷俩聊天，说到七七的亲事，又说到凉山的亲事。
凉得水把卖草药的钱，交给七七保管，说以后凉山说亲时再花。放他那儿，回去就得交给马兰花。
凉山说亲，马兰花是不会出一分钱的。
七七从怀里摸出六毛钱来，递给马兰花。
这是路上她想好的法子，六毛钱早就单独拿出来，放好了。
辰北给她五十多块，今天卖草药的钱，再加上八号桥卖面的钱，加在一起，她有近一百块钱了。还有三十七斤全国通用粮票。到时候给哥娶亲，就不愁了。
七七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她要去八号桥继续卖粮，咋着去好。
“人家没管饭吗？”
看凉得水拿起一个红芋面饼子，咬一大口，吃得香。马兰花撇了撇嘴。
“人家没管饭，给了四个大肉包子。”
七七拿出一个包裹，给后娘、红果、小梗、小手一人一个大肉包子。
辰北给她买了十个大肉包子，路上她和爹一人吃了两，还剩下六个，现在拿出来四个，瞒下两个她藏床头柜子里，等大哥凉山回来吃。
马兰花拿着钱，看七七又把大肉包子带回家，脸上终于笑开了。
“我听小梗说，刚开始还不信，还真有这事。”
“娘，肉肉，香。”
小手啃一口大肉包子。一嘴油。
马兰花咬一口，包子大，馅多，有肉有细粉，还有干菜。味道好极了。
这样的大肉包子，要是搁在红果手里，早就自己吃完了。七七这丫头还是实心眼。
布料鞋子等东西，七七进堂屋前，就搁锅屋她床头的柜子里了。她不想让红果和后娘看见，免得再生出事端。
一顿饭相安无事的吃完，大家各自回屋睡了。
七七关上门，坐在床上，打开柜子，想仔细看看布料。
没想到，一拉开布，里面掉出一双红皮鞋来。
是那双紫红色的羊皮鞋，十一块钱。
阎辰北啥时候给她买的这双鞋呢？
七七突然明白过来，阎辰北的钱包根本没有丢，他是拿这个当借口，跑回去给她买这双红皮鞋啊。
七七心里暖暖的。
抱着皮鞋，躺在床上，想着白天见到阎辰北，他的一举一动，一蹙一笑。
睡着了，在梦里也笑着呢……
第69章 夜半急病
夜深了，有雨淅沥着……
绿色的树，各色的花，古香古色的雕梁画栋，
“有没有名贵些的中草药呢？”
七七进了空间，撅着腚在院子里找。
为了挖地方便，她还拿了把小铲子。
这一次，她意外又发现了空间的另一个好处。
她能把小铲子拿进空间，那就说明，以后她看着啥好东西，都能放进空间里。
这样，她不但有了一个宝库，还有了一个巨大的仓库。
她进来后，把院子又细细看了一遍。
南边仓库里的粮食不但数量惊人，就连品种也很多。
大豆、小麦、谷子等都有。
东西两边的院墙依然被浓雾掩盖着。
她已经找了半个多小时了，院子里都是疯长的野草，她还没找到名贵些的中草药，只是那些花，她也不认得。
“开门，快开门。”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出啥事了？
七七赶紧出了空间。
她的空间越来越好了，她慢慢摸清了空间的一些作用。
就像这样，在空间里，能听到外面动静，就是其中之一。
七七望着窗外，夜色浓浓的，才是午夜十分。窗外那株老槐树的白色花朵开到极盛，被雨水淋湿，打落在地上，空气中淡淡的清香。
院门被人大力地拍着，夜静时分，格外人。大黄狗狂叫起来。
“谁啊？”
七七听到堂屋门开，爹出来的声音。
“得水哥，出事了，快开门。”
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半夜敲门，又说出事了，七七下床穿鞋，开门走出来。
爹已经打开大门，大门外冲进来一个看不清眉目的年轻人。
年轻人手里推着自行车。
“得水哥，我是马庄的，你老丈人病了，急病，痛在在床上直打滚。夏婆婆求我来找你。”
姥爷病了？
七七一听急了，忙跑过来。
“送医院了吗？”
“他病成那样，夏婆婆年老走不动，庄上人也不敢当家作主。这不，我骑车子来通知你们吗？”
七七知道，在马庄，姥爷姥姥是一对孤老，连个近门的亲人也没有。
姥爷病重，送医院得花钱，马庄人谁会花钱送别人的老人去医院。
上辈子姥爷也是得了急性阑尾炎，送进医院没来得及治，就穿孔而死。
七七记得，上辈子姥爷得病是在白天。
现在咋变成夜晚了。而且时间也提前了。
看来，重生一世，许多事情，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爹，你快套车去马庄，先接上姥爷往县医院赶。”
“去县医院作啥，先到阎家村卫生所看看。”
凉得水不愿意去县医院，他不是怕花钱，主要是离县城七八十里地，赶驴车再快也得两个多小时。
怕耽误了病。
七七知道农村人生了病，大多去村卫生所看看，吃片药，打个针就好。哪有人去县医院。
但姥爷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必须得开刀。
村卫生所没有开刀的条件，送去也没用。还耽误时间。
但这些七七没法给爹说清楚。
“爹你就听我的就行。你先赶驴车去接姥爷。”
七七决定让她爹先赶驴车去马庄接姥爷，她去阎家村找阎辰北。
第70章 求助辰北
从那天在县城和阎辰北分手，有三天了，她都没见到阎辰北。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姥爷的病情来的急，到县医院，没有熟人不方便。
阎辰北在县城有那么多熟人，他去了，一切都好办多了。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没过门，半夜三更主动去找，让人说闲话了。
“那我先去拿几个钱。”
这些天，凉得水亲眼见她闺女做的几件事，哪件事都比个小子强。
他已经习惯了听闺女的。
上县医院看病，总得花钱，他转身回去，想问马兰花拿几个钱。
“啥子病，上啥县医院。”
马兰花已经出来，站在堂屋门口，当然听到了这几个人的话。
七七姥爷生病，凭啥来找凉得水，他闺女都死那么多年了，还来找女婿，真不要脸。
“七七姥爷病了，你先拿几个钱给我。”
“凉得水，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给他治病？”
看马兰花一副要打架骂人的样子。
凉得水为难了。
“爹，你快去套驴车吧。钱的事我去借。”
这时候，七七没有心情和马兰花吵架。
姥爷的病情急，拖不起。一听七七说要去借钱，马兰花哼一声，转身回屋了。
只要不问她要钱，随便她去借哪家的。
“你的自行车借我骑一下，你先坐我爹的驴车回去，一会，我会给你送马庄去。”
来人听的明白，知道这个闺女要去借钱。点点头。
凉得水套好驴车出来，七七已经骑车走了。
来人要坐他的车一起走。
“你的自行车呢？”
“你闺女骑走了。”
啊，七七啥时候学会骑自行车了？
凉得水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全村只有队长家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七七咋能会骑自行车？
七七骑着自行车，往阎家村赶。
一路上骑得急，累一身汗。
她会骑自行车，当然是上辈子嫁给阎辰北，随军后在军属大院学的。那时候阎辰北专门给她买了一辆女式飞鸽自行车。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别人的怀疑了。
姥爷的病要紧。
七七拍响阎家大门。
“谁啊？”
阎大娘正被一泡尿憋醒，上个厕所才提上裤子，就听见大门被拍的山响。
“深更半夜的，谁啊，这么大劲。”
阎大娘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闺女，夜黑也看不太清楚脸面。
“你这闺女，找谁？”
半夜三更，一个大闺女推着自行车敲她家的门。
阎大娘有些奇怪。
谁家闺女，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看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肩宽体胖的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七七一惊，知道这是她婆婆马桂花。
她婆婆一向粗枝大叶，规矩大，最烦闺女不守规矩，她这样半夜冒然前来，她婆婆一定不喜。
但这时候，她啥也顾不上了。
“我是七七，大娘，我找阎辰北有点事。”
七七，找辰北？
马大娘眼皮子一跳，这不是辰北在凉庄说的那个对象吗？
这丫头出啥事了？
咋半夜找上门来了。
马大娘还没来的及说话，阎辰北已经大步走过来了。
他一听见敲门声就醒了。
穿衣下床，来开门，看见娘已经打开门了。
“你咋来了，出啥事了。”
“辰北，姥爷得了急性阑尾炎，要快些送去县医院开刀，我急死了。”
七七一看见阎辰北，眼泪就下来了。
第71章 半夜飞车
“马龙。www.uu234.net”
阎辰北冲着他住的西屋喊。
“来了。”
马龙揉着眼喊。
真是的，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
他们团长可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今天他奉命开车前来接团长回去，参加明天早上八点的军区陆军山地作战训练策划会议。
他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团长说明天一早吃过饭再走。
这咋又改变主意了，半夜三更要走。
娃娃脸，小眯眯眼，瘦小精干的马龙，是阎辰北的警卫员兼生活助理，
“快开车。”
半夜三更的，开啥子车？
可是，团长发话了，他只能执行。
马龙嘀咕着。
马龙又揉一下眼睛，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姑娘。
咦，咋来了一个姑娘？
怪不得团长火急火燎的。原来是为这姑娘的事啊。
马龙困劲立马没了，姑娘，特大新闻啊，西北兵王，有名的冷血狼王，居然有个姑娘？
马龙兴奋地，差点把那辆绿色军用大卡车撞院门上去。
“快上车。”
阎辰北把自行车搬进后车厢。
七七也顾不上看阎大娘不高兴的脸，赶紧坐上车，车向马庄开去。
有病人，车开得快，十分钟就停在马庄姥爷家门口。
凉得水、阎辰北、马龙一起把夏公公搬上车。
夏婆婆颠着小脚也要跟着去。
被七七拦住。
“姥姥，天黑路不好，你在家等着。”
夏婆婆知道七七的意思，她人老了，去了不但帮不了老伴，还得给大家添麻烦。
虽然心里急，夏婆婆还是听了七七的话。
拄着拐棍，站在院门前，一直望着，直到卡车看不见影子，还不舍得回去。
夜里下了雨，路有些滑。
“快点，半个小时一定赶到。”
娘哎，大白天开车从这去县城，七八十里地，也得开一个小时。这天黑路滑的，团长命令他半小时到。
真是要人命啊。
马龙心里嘀咕，嘴上可不敢说。
握紧方向盘，把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
搞什么，他以前在部队可是摩托化部队的。开快车，开飞车，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啊。
“你搞什么，稳当一点，看不到有病人啊。”
后面传来阎辰北抱不住火的声音。
马龙撇嘴，快，稳，好来。那可就不能怪他了，主子这样的要求，那是逼着他使大招啊。
车子在黑夜里飞一样向县城驶去。
那不叫跑，简直叫飞啊。
开飞车！
嘻嘻，马龙快活地笑了。
开飞车可是他马龙的绝活，平时还找不到机会使，今天就让他过过瘾吧。
四十分钟，绿色军用卡车停在了县医院的急诊楼前。
“路云鹏吗……”
阎辰北第一个冲进急诊室，打响了电话。
十分钟，路云鹏用了他一生中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在到来之前，他已经打电话，找熟人安排好了一切。
路云鹏赶到的时候，夏公公正在手术室。
“团长啊。”
路云鹏搓着手，
“王医生是我们省最著名的外科医生，你别急，老人家一定会没事的。”
“叔，你就坐下歇会吧，手术还得一会。”
第72章 住院费用
凉得水心里急啊，坐不住，走来走去，走得人眼睛都看花了。www.uu234.net
七七娘死了，算起来，他是夏家一对孤老唯一的指望了。
这些年，马兰花管家管得严，他真是对两位老人照顾不周啊，他有愧啊。
手术的灯亮了。
主治医师走出来，
“急性阑尾炎加肠穿孔，幸亏送得及时，再晚半个小时神仙也救不了了。”
“感谢医师，感谢。”
凉得水听说没事了，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腚坐到地上。
七七一听这话，全身都散了架。
要不是阎辰北在旁边一把扶住，她也得跟她爹一样，一腚坐地上。
姥爷总算得救了，谢天谢地。
七七抬头感激地看着阎辰北，
“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咋办。”
七七想说谢谢，眼泪却掉了下来。
“阎女婿，多亏了你，你可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凉得水搓着双手，真诚地感谢阎辰北。
淡淡的轻红浮上双眸，阎辰北笑了，阎女婿三个字，听起来好舒服啊。
窗外天依然阴着。
七七坐在病房门外走廊的椅子上，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发呆。
阎辰北走一个多小时了。
说他得回部队上开个会。
“你还回来吗？”
“嗯，我会向组织上打报告，每天训练结束争取能回来。”
看看七七几乎要流泪的眼。
阎辰北马上说，
“训练基地离家只有几十里路，开车回来很方便的。”
“七七啊，你姥爷咋样了？”
走廊那头传来夏婆婆颤抖的声音。
“姥姥，你咋来了？”
七七赶紧站起来接夏婆婆。
“我让村里人，把我送阎家村集上，坐车来的。”
夏婆婆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村老婆婆，坐车到县城，居然没迷路，找到县医院，还找到住院部，真是奇怪。
“姥，你认识路。”
“我生你娘，就是在县医院生的。”
咦，村里的女人生孩子，都在家里，找个接生婆。姥姥居然会到县医院来生孩子。
“那么多年了，你记性真好。”
“我年轻时，在这县上一中教过书。”
姥姥还在县一中当过教书先生？
七七想着，姥姥年轻时一定有许多故事，以后有时间，得让姥姥好好给她说说。
“你姥爷呢？”
“睡着没醒呢，我爹在屋里看着。没事的，都好着呢。”
七七扶姥姥往屋里走。
姥爷已经醒了，爹正拿湿毛巾给姥爷擦手擦脸。
“孩子啊，劳累你了。”
夏婆婆看着凉得水，几年没见，女婿也见老了。
“娘啊，说啥呢。都是我的错。”
凉得水打小没了娘，听丈母娘叫他孩子，眼泪就出来了。
“孩子你也难呢。照顾好你那一大家子就不容易。”
歇了会，凉得水要走了。家里队里，他走不开呢。
七七送爹到大门口。
“我回去，再和她说说，把钱拿来。”
凉得水想着要交住院费，七七手里卖草药的那几十块钱，怕是不够呢。
“爹，你先回吧，这事你别操心了。有我呢。”
七七送走了爹，走回病房。
这时候，夏公公又睡着了。
“过来，七七。”
夏婆婆拉着七七走到门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有一沓子钱。
“家里存得也不多，只有十三块钱。我又借了十块钱，一共二十三块钱，先给你姥爷交上押金，剩下的钱，我再想办法。”
“姥姥，不用借了，够了。”
第73章 二百多块
七七拿出她的钱。
阎辰北先前给的几十块钱，再加上这几天卖草药挣的，还有卖粮，一共是一百多块钱。
应该够姥爷的住院费了。
“你哪来这么多钱？”
夏婆婆惊讶地看着七七。
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七七身上连五块钱都没有。
“阎辰北给我的，再加上卖草药挣的。”
“你这丫头，真是长大了。”
夏婆婆欢喜地跟着七七走到缴费室，去交住院费。
“2室3号夏远志，住院费已交。”
啥？
七七和夏婆婆互相看了一眼。
“交了多少？”
“交了二百，足够了。这手术住院七天，一般也就一百多块钱就够了。”
“同志，啥时候交的，谁交的？”
“今天一大早就交了，一个当兵的，小伙子长得太俊了。”
会计大婶笑了。
“姑娘，小伙子是你啥人啊？”
“我哥。”
七七笑。
“一个娘生的。”
“一个亲娘生的。”
七七戏谑地看着会计大婶瞪大的眼睛。
这一个娘胎里生的，也有老鼠，也有凤凰啊。
会计大婶叹息一声，
“姑娘，你哥结婚了没有。要是没结婚，我给你哥做个媒咋样。我们医院的这些护士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水灵。保你哥满意。”
七七脸上的笑消失了，她趴在窗台上，伸头看着会计大婶，
“不用大婶你费心了，我哥已经结婚了。我嫂子是县一中的老师，又漂亮又有文化。”
说完，起身，拉着夏婆婆就往回走。
大，大婶？
会计大婶一头黑线，小眼瞪大，这小丫头叫她什么？
大婶，她今年才三十八也，还没生孩子呢？这丫头嘴咋这么毒呢？顶多叫人家姐姐好不好。
走出远了，七七扑哧笑了。
“你这丫头，啥时候学这么伶牙利齿的了？”
夏婆婆嗔怪地看着七七。
“伶牙利齿咋了，总比被人欺负了好。”
谁让她说，要给她的大北北说媳妇呢？叫她大婶都是客气的，还没叫她奶奶呢？
“那小伙子善良又心细，你嫁过去，我和你姥爷也放心了。”
姥爷在医院这一住，就是三天。
三天里，七七一直在医院照顾着姥爷。
这三天，七七抽时间去找了谢大娘。
谢大娘家的酱油铺果然好找，谢大娘买了一些，她那些老朋友也买了一些粮。
这时节，家家日子都过得紧巴。
有人给粮票，有人给钱，也有人把家里存得一些老物件抵给七七。
七七啥都收着，反正她空间里粮多了。
全当做好事了。
现在算算，她已经存了218块钱了。这些钱给哥定亲，虽说不多，但也说得过去了。
只是如果要给哥盖新房子，那是远远不够的，还有新房里要添置的东西也很多。
她总卖粮也不是办法，只卖给谢大娘，虽然能免了被抓的可能。可是，总这样，谢大娘会怀疑的。她一个农村姑娘，咋能弄这么多粮食。
这几次，她都以家住偏远乡村，自留地多，在山里又开了些地，才收了这么多粮。
但这假话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以后还得再想办法。
第74章 签字离婚
一连三天，阎辰北都没见影子。
倒是路云鹏天天来，说团长部队有训练任务，脱不开身。
给他打电话，让他照应着。
“嫂子，有事你说话。”
路云鹏一声嫂子，叫得七七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却甜丝丝的。三天后，姥爷不顾七七的反对，硬要出院。
还是路云鹏帮着调辆车，送她们回到马庄。
这三天，姥姥一直在家呆着，已经把七七的衣裳做好了。
两件褂子，一件淡绿色格子，一件水红色的。
两条裤子，一条黑色的确良，一条蓝色灯芯绒。
姥姥手巧，剩下的上衣布料给七七拼了件小背心。水红色和淡绿色这两种最不容易搭配的颜色，在姥姥的手下，居然奇迹般融合在一起，姥姥又搭上黑色的确良裤子布剩下的一些边角料，三色合一，小背心又洋气又好看。
蓝色灯芯绒裤子料剩下的布，姥姥给七七做了两双单鞋。
“以后我们七七，就不要再穿破烂衣裳了。”
姥姥把这些衣裳和鞋子，用包袱包好，递给七七，老脸笑成一枚山核桃。
七七不想张扬，被后娘和红果看见，不知又会出啥幺蛾子。就把包袱抱紧了，到家也没有让人看，直接放锅屋她那个破桐木箱子里，再锁上。
这些天照顾姥爷累坏了，吃罢饭，七七就去睡了。
这一觉，睡得好沉。
雨下得很急，敲打着高高的监狱的墙。
“你要离婚，为了那个小白脸？”
铁窗的里面，窄小的囚室里，胡子拉渣、军装不整的男人红着眼睛，看着窗外站着的女人。
站在窗外的女人，穿着当下式样最好的衣裳，一脸满足的表情。
“对，我要和你离婚，为了他。”
“为什么？“
“我怀了孩子，他的。”
女人嘲笑地看着铁窗内的男人，他想要理由，不知她这个理由充不充分？
“走吧，永远不要后悔。”
纸被扔出来，上面签着遒劲的三个字：阎辰北。旁边还有三个工整的小字，整整齐齐的列在那里，凉七七。纸的最上面，是离婚协议书五个字。
男人的手镣砸在铁窗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女人扭着小腰，一步步离去的背影，绝情而又冷漠。直到消失在监狱走廊尽头，女人头也没回。
泪，从七七紧闭的眼睛里流下来。
直到咸咸的味道涌进嘴里。
七七才抽泣着醒来。
窗外有淡淡的晨光。
她又做梦了。梦见，上辈子她和阎辰北离婚的情景。
上辈子，她舍弃一切，不惜和阎辰北离婚，也要跟着楚佳南离开。
那一天，她去监狱里找阎辰北。
已经是她和楚佳南，在医务室被人当场捉住，一个月后了。
楚佳南被阎辰北打残疾了，还被组织开除了军医职务，带伤要被遣送回老家。
阎辰北也被判刑送进了监狱。
那一天，她去监狱里，是和阎辰北离婚的。
拿着离婚协议书，她当天就办了离婚手续，然后跟着楚佳南，义无反顾地回了老家。
那时，她肚子里已经怀了阎辰北的孩子。
她没有把孩子的事告诉阎辰北，她就这样跟着楚佳南走了。走的头也不回。
泪，落下来，
心，好痛……
第75章 下地干活
风吹地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七七抬头，朝阳散射进屋内。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七七擦掉眼泪。
上辈子，她真是会作啊。
阎辰北那样宠爱她，也没有得到她的半点真心。
她义无反顾地喜欢着楚佳南。
害得阎辰北入狱，害得楚佳南残疾身死，也害得一对儿女一出生，就没有爹。
她真是造孽啊！
窗外传来敲钟的声音。
和着钟声，传来队长的喊声，“上工啦，上工啦。”
十几天队长都没敲钟让大家下地干活了。大家听见队长的敲钟声。懒洋洋的拿着工具从家里出来。
七七穿衣出来，在院内洗了把脸，爹、后娘，哥、红果都已经收拾好了。
大家来到村头大槐树下。
村长凉得披了件褂子正在那里讲话。
“日你奶奶的。都给没睡醒一样。还有几天就要割麦了，今天就得把场给清出来。”
东南风一阵紧似一阵。
地里已经传出麦子成熟的香气。
如果像今天这样这样，再出几天大毒太阳，刮几天东南风，麦子就得收割。
到那时，农村人人都得忙着。
连孩子们也得提着篮子去地里拾麦穗。交了工给记工分。
“女人大都去摘豌豆，留你们几个割油菜。男人割油菜、打场。“
队长凉得意分好工，披着褂子坐在树下，看人干活。捡着哪个偷奸耍滑的，不由分说骂一顿。
队长分完工，大家各自去干自己的活儿了。
男人，有的拉着石磙压场，挑水先泼湿地面。撒一些碎麦康。再接着，用石磙撵一遍。反复这样做几次，场就压得平坦光滑。晒干后就能在上面打麦子了。
七七、红果、后娘都被分去摘豌豆。许多女人都喜欢去摘豌豆。有的被分去割油菜。还要想着法子和别人换一下。
“利索些。”
七七站在豌豆地东头，西头是通往南北的大路，路边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有老人孩子坐在路边玩耍。
马兰花从七七身边走过时，偷塞一个小布袋子给七七。
一些上了年纪的、泼辣的女人。她们把一个小布袋挂在脖子上。藏在胸前。趁人不注意。剥一些豌豆粒子藏在布袋里，下工的时候。蒙混过关。带回家去。反正队长检查的时候，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去摸哪个女人的胸。
回到家，关上门。偷偷做一顿豌豆稀饭。
但这样的活大多是那些上了年纪、又泼辣的中年妇女，或者老大娘们做的事。
没出门子的闺女，爹娘是不会让做这样的事的。
因为有些队长和检查的人，发现闺女藏了东西，多半不会像对老大娘那样拿出来，罚工分。有些坏痞子会乘机占姑娘的便宜。那些受了屈的姑娘也不敢声张。怕丢人败兴坏了名声。
上辈子，马兰花就没少让七七做过这样的事。
胆小的七七也不敢给爹说。
七七瞅瞅四周，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倒是红果站在不远处，瞧着她笑了一下。
自从上了卫校，再回到家里，红果的户口已经不是农业户口了。她当然没必要下地。
但她也没有工作，挣不来工资。所以有时候也会来地里，给队长帮忙打个下手。
因为队长不识字，记不了工分，以前是一个老私塾先生帮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