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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庞德耀斯     武侠世界的小配角txt下载     武侠世界的小配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章 危机

    徐阳随口扯道:“这里没有什么令狐冲,你们找错人了。”

    “不可能!”一个丑男说道。

    “没道理!”另一个丑男则附和道。

    接下来六个人一片喧哗吵闹。

    “这可不一定。”

    “搞不好他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难道我们桃谷六仙说的便是假的?”

    “对啊,山下小姑娘说,令狐冲上思过崖来了,你看那崖壁上,不是刻着思过崖三个字吗?”

    “是啊,但也不能证明他说的就是假话,说不定是山下小姑娘骗人呢?”

    “不对,我觉得小姑娘说的并没错,但此地不一定是思过崖啊,也许是崖过思呢?”

    “妙极妙极!四哥说的对!”

    …………

    一时间六个丑男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听得令狐冲、徐阳二人都是头痛不已。

    两人齐声喝道:“够了!”

    丑男们回头看了看两人,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弟兄为什么要听你们的?你若是令狐冲,或者可以听上你一两句话。”

    然后扭回头重新吵闹了起来,不再理睬二人。

    徐阳偷偷拉了拉令狐冲的袖子,令狐冲自然领会得,两人悄然退后,见那六个所谓的桃谷六仙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便加快脚步,往思过崖下跑去。

    徐阳原本没有理由下去,但如今是有外人潜入华山派的腹心之地,再不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桃谷六仙本来就是思维完全异于常人,武功又高的可怕,徐阳可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纠结。

    尽管不能说徐阳就此怕了他们,但是若由岳不群夫妇来出面趟雷,岂不是更好?

    两人跑出大约一半路程,突然几道人影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身法如飞燕一般飘逸,美妙已极,不正是那六个怪物?

    吓得徐阳和令狐冲都停下了脚步,拔出长剑来防御对方。

    但六人超越徐阳等人后,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速往下跑去,一边还嘻嘻哈哈地说些什么“你轻功不如我,他轻功不如你”,“胡说八道,我轻功天下第一”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令狐冲先是一惊,此刻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六个灵活的身影消失,才开口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猜……”徐阳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道:“他们或者以为我们在较量轻功,也生出了比试之心。”

    能不能按套路出牌?

    要是这六人强行阻挡,徐阳倒是有借口杀了他们,然而这六人明显是心智不全的残疾儿童,徐阳此时再出手,自己心里这关可过不去,难免会有些欺负智障儿童的感觉。

    “不好!”令狐冲突然想起了什么,加速往崖下跑去,一边喊道:“若是他们冲撞了师父师娘,伤着师弟师妹们,那可大大的不好了!”

    徐阳这才醒悟,那六个可是人形核武器啊,怎么能容他们如此肆意行事?

    两人急速往下跑去,却始终没有看到桃谷六仙的身影。

    越是如此,两人心中忧虑越深,恐怕这次麻烦大了。

    果然,当他们追到玉女峰华山派迎客大堂前,只见岳不群和宁中则夫妇持剑守住门户,与桃谷六仙遥遥相对,两人见局势还不算太糟,勉强松了口气。

    “六位高人,不知我华山派何时得罪了尊驾,要杀上山来找麻烦?”岳不群依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清雅打扮,说话也颇有分寸。

    宁中则倒显得更有底气:“师哥,这六人模样古怪,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必然是左冷禅找来的帮手,不必客气,先杀几个再说!”

    桃谷六仙里为首的老大听不下去了,大喊道:“你们两个,说的什么胡话?我兄弟六人行事潇洒飘逸,相貌又英俊,人人都说我们是桃谷六仙,仙人你懂不懂?何来的獐头鼠目?我们都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另一仙也道:“你们若是不道歉,再藏着令狐冲,我们就……就不客气了!”

    宁中则疑道:“你们是来找冲儿的?难道你们是他的朋友?”

    她自然知道,令狐冲在江湖上交友不少,难道这六位高人是他稀里糊涂结交的?

    这次过后,一定要警告冲儿,让他不要随意结交什么言行古怪之人,免得平白惹祸上身。

    桃谷六仙却你一句我一句,乱纷纷地说道:“我们兄弟找令狐冲有事,他怎么会是我们的朋友?”

    “对啊,我们的朋友都是德高望重,而且……而且还必须是英俊潇洒之人,比如什么‘黄河老祖’啦,什么不戒和尚,嗯……还有‘杀人名医’平一指之类的,这令狐冲何德何能,来当我们桃谷六仙的朋友?”

    “依我看来,这华山派也没什么能人了,我们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人能回答的了。”

    “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桃谷六仙何许人也?我们眼中简单的问题,在旁人看来当然是很难回答的……”

    “有理有理!老五说话果然有些道理!”

    …………

    还是来寻仇的,宁中则再一次确定了对方的目的,是敌非友。

    难道是因为冲儿和平之联手杀了封不平,这些怪人是封不平的朋友,因此才会寻上山来替他报仇?

    宁中则此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作为华山派仅存的两名高手之一,还是掌门的妻子,她当然无法容忍像桃谷六仙这般封住了门侮辱华山派的行径。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不得再征求岳不群的意见,宁中则长剑一扬已然出手,目标就是离她最近,那个口口声声说华山派没人的丑家伙。

    岳不群眼见夫人突然下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出剑配合,剑势一划,一招“苍松迎客”,将剩余的桃谷五仙卷在了剑光之中。

    宁中则剑指之人,乃是六仙中年纪最小的老六桃实仙,此人武功高强,其实胆子却是极小,平日里躲在几个哥哥的庇护下自然感觉无所不能,然而此刻五个哥哥被岳不群缠住,顾不上他,他独自一人面对宁中则的快剑,整个人顿时都傻了。

    眼看得宁中则的利剑即将刺入桃实仙的胸膛,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会如此轻易得手。

    而桃实仙,莫说此时还处于惊愕的状态之中完全无法自保,即便是他如今能反应过来,也绝来不及再躲闪逃避了。

    他五个哥哥,此时已经觉察到事情大大的不妙,岳不群的剑法虽高,却拦不住五人的奋力一击,顿时长剑被三根短棍打开,剩余两人飞身扑过来救人,然而眼见得是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机,徐阳疾呼道:“师娘住手!”

    这一声呼喝带上了混元功的内力,响彻了整个大厅。

    宁中则听出是小徒弟的声音,便强行收住剑招,心中暗道:“平之上思过崖一月有余,内力倒是增长得极快啊。”

    随后又传来令狐冲的呼喝,同样是阻止双方动手。

    此时桃实仙才算醒悟过来,吓得往后连退十几步,脚一软“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不由得大哭不已。

    其他五仙也是迅速摆脱了岳不群,冲上前来,抱住死里逃生的老六,一起大声嚎哭,就如同六个受到了惊吓的顽童一样,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除了徐阳之外,厅堂上所有人都表示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明明是六个武功极高的家伙,就连岳不群都暗暗咂舌的存在,怎么一会儿又像是六个小孩子一样嚎哭?

    “冲儿,平之!怎么回事?”岳不群阴沉着脸问道。

    他不是不能容忍弟子交朋友,但是也要看是什么朋友。

    这六个人武功虽高,但行事荒唐,说话夹杂不清,如何能当华山派首徒的朋友?

    传出去如何得了?

    令狐冲刚想回答,徐阳抢一步上前,先是施了一礼,然后才说道:“师尊师娘在上,这六人,其实徒儿和大师哥都不认得。”

    ……

    一只乌鸦在华山派迎客大厅的屋檐上飞过,传来“嘎、嘎、嘎……”的叫声。

    岳不群和宁中则脸上仿佛多了几道黑线。

    “你是说,你们不认得他们?”宁中则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徐阳点头。

    宁中则心中大怒,不认得你来帮他们求情?

    刚刚自己眼看就要刺死一人,桃谷六丑变成桃谷五丑,可现在他们完好无损,若是一会儿再闹将起来,他们心中自然有了防备,岂不是比方才更加难缠?

    徐阳上前,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清的话语声,低声说道:“这六人之前上思过崖,说是要找大师哥,但大师哥和他们面对面,他们却认不出来,可见是受人所托而来。弟子看这六人说话不清不楚,便没敢承认,没想到他们不知为何又下山来寻大师哥。”

    见岳不群夫妇神情稍霁,徐阳又道:“方才弟子看师娘眼见要刺死其中一人,那便是与之结下了死仇啊。这六人武功极高,轻功也匪夷所思,弟子只怕刺死一人,以后便会祸患无穷。他们以后或偷袭,或寻衅,师尊师娘武功高强自然不怕,但其他师兄师姐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宁中则看了看岳不群,岳不群也不得不点头承认。

第四十一章 收服

    岳不群点头对宁中则说道:“这桃谷六仙别的不提,武功委实极高,刚刚他们三人三根短棍就已经破了我的剑法。m.www.uu234.net若是一对一,你我都有把握战而胜之。若是其中两人联手,你我一对二就很难取胜。三人一起上……,除非是我们夫妻联手,或者还能一战,四人齐上,我俩多半便要输,若是五人联手,恐怕……。平之说的不错,即便夫人方才一剑杀了其中一人,我华山派今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原本宁中则以为岳不群紫霞神功既然大成,与自己联手的话,哪怕杀不了剩余五人,也不会落在下风,却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

    岳不群一直有傲气,宁中则不相信他会在此刻还藏拙。

    没想到自己和丈夫数十年夫妻,眼光居然还不如一个刚进门数月的弟子。

    宁中则不由得多看了徐阳一眼,心想若不是有他劝阻,恐怕今日自己就犯了弥天大错了。

    当然,方才的形势所逼,即便是真的杀了桃实仙,宁中则也不会后悔。

    不过既然能够避免,也总是好的。

    “那如今怎么办?我怕他们六人对冲儿不利。”宁中则低声问道,这事万不可传扬开去。

    岳不群则盯着小徒弟,想看看他有何应对之策。

    徐阳微微笑道:“此时不难,弟子观这六人,似乎心智不全,纵然武艺极为高超,却也不难对付。只是弟子想要师尊一个许诺,许弟子可以便宜行事。”

    岳不群看了看,发现他的眼神此时清澈无比,断然不像是怀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模样。

    何况这个承诺时效性很短,过了这会儿便失效了,也不怕会有什么阴招。

    便坦然一笑道:“师徒一场,为师自然信得过你,你且先去试试。若是不行的话,为师再出面替你料理残局。”

    还真会说话。

    徐阳心中免不得腹诽一句。

    领了岳不群的任命,徐阳便走到桃谷六仙面前,这六位此刻还在哭哭啼啼呢。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相互扶持,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刚刚宁中则这一剑是骤然突起发难,若真是刺中了,恐怕桃实仙必定不好。虽然最终逃出生天,但惊吓之余,六人又惊又怕,居然控制不住情绪,做出如此丢人的举动。

    “六位……,六位桃兄,为何在此啼哭啊?”徐阳明知故问,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蹲下身子来问道。

    领头的桃根仙苦着脸说道:“还不是那个臭婆娘,差点一剑把我兄弟刺死,我们兄弟情深,替我兄弟伤心。”

    旁边其他几个桃仙也哭喊道:“我可怜的弟弟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徐阳头顶三道黑线:“桃兄们啊,你们弟弟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也对哦……”脑子最好的老五桃花仙第一个反应过来:“老六又没死,你们哭个什么?快点起来,为老六报仇!”

    “老五,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六既然没死,又何来报仇一说?”老大桃根仙生性较为沉稳,便问道。

    “大哥,我被那婆娘吓得腿脚酸软,跌了一跤,颜面无存,难道这仇就不报了?”桃实仙直到现在才真正缓过神来,不满地叫道。

    “对啊对啊,先报了仇再说其它!”剩余的几个桃仙们纷纷附和道。

    徐阳见局势有些开始失去控制,马上大喝道:“你们知道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吗?”

    桃谷六仙自然从未听过这句话,不由得面面相觑。

    “何解?”桃花仙问道,众兄弟里,他算是脑子比较灵活的,因此常常主动发问。

    “那个婆……那个容颜秀美的高手,乃是我师娘宁中则宁大家,你们想想,你们兄弟六人是不是差不多,都一样武功高强?”徐阳问道。

    “当然啊。”众人点头道。

    别的或者他们不懂,武功高强可是句好话,怎么会听不懂?

    徐阳又问:“我师娘刚刚一剑,就差点刺死这位……长相俊朗的仙人,是也不是?”

    桃谷六仙又纷纷点头,尤其以桃实仙点得尤为起劲。

    毕竟从来未有人夸过他的长相什么的,他马脸上的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上去了。

    徐阳见六人渐渐入套,心情更是放松,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把控住局势了。

    “多亏我开口拦住了师娘,不然你们桃谷六仙响当当的名号,未免要改为桃谷五仙,虽然依然非常威风,似乎总是欠缺了些什么,是也不是?”

    又是一阵点头。

    桃谷六仙都是他们自称的,别人一般叫他们桃谷六丑,不过从徐阳这样一个相貌俊俏的年轻后生嘴里说出来,说不清的好听。

    果然千里马需要伯乐啊。

    徐阳又指着老大桃根仙问道:“先前问过,六位的武功都差不多,那么我师娘一剑可以刺死这位长相俊朗的仙人,那么自然也可以一剑刺死这位……这位相貌堂堂的仙人,是也不是?”

    一阵点头,尤其以相貌堂堂的桃根仙点得更为勤快。

    “接着一剑也可以刺死这位眉清目秀的仙人,是也不是?”

    “还可以一剑刺死这位才思敏捷的仙人,是也不是?”

    …………

    一路问下来,桃谷六仙个个点头,头都快点晕了。

    不过徐阳如此夸奖他们的相貌智慧,这都是从他们出生之后从未有过的经历。

    桃实仙不免问桃花仙道:“这位大兄弟把我们说的如此出众,那为何当年连爹妈都说我们是丑八怪?”

    桃花仙挠了挠头道:“或者……是怕我们骄傲吧?这位大兄弟刚刚还救了你,显然是个大好人,大好人说话总是没错的。”

    桃实仙点头道:“也对啊,我们一共六人,如何能称丑八怪呢?数目对不上啊。”

    陆大有在一旁听到,不免小声对岳灵珊说道:“加上他们爹妈,正好八个……”

    岳灵珊原本心事重重,被陆大有一句话就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在此时众人都被桃谷六仙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人留心到她。

    徐阳也不在意,继续问道:“如此一来,桃谷六仙岂不是都要命丧九泉,再也无法行侠仗义了吗?躺在孤零零的坟茔之中,更吃不上什么好酒好菜,真是遗憾啊。”

    桃谷六仙一听这个结论,顿时心生后怕,桃实仙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其他几个虽然总也觉得这个结论好像什么地方不对,有些怪怪的,但是情绪依旧被桃实仙带动,六人齐声痛哭,声势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桃花仙一边痛哭一边不忘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大兄弟,你倒是好人做到底,帮我们想想办法呗!”

    语气甚是客气,显然是把徐阳当成了救命稻草了。

    他们原本心智就不全,根本不会想到,宁中则先前一剑确实致命,但也是偷袭才有可能得手,桃谷六仙又不是泥塑木雕,怎么可能站着一个一个让宁中则刺死?

    徐阳可不管这些,顺着杆子往上爬呗。

    “你们私闯华山,原本是要丢掉性命的大罪,不过刚刚我已替你们求了情,我师尊岳先生宅心仁厚,同情你们从小没人教导,只要你们答应以后好好听话不再胡闹,便应允收你们入门下。”

    这几句话徐阳故意扬声说,好让岳不群听到他的筹谋。

    当然更重要的,是听到他拍的马屁。

    果然岳不群听了心下大悦,甚至觉得徐阳私自接收这六个丑八怪虽是有些过分,但终究情有可原,免了华山派的一场浩劫,有功、有功。

    桃谷六仙更是开心,他们原本是江湖上的孤魂野鬼,虽然武功高强,却从未有人看得起,当他们如小丑一般,想不到今日因祸得福,能有机会加入声名赫赫的华山派,岂不高兴?

    “这是真的?”桃花仙又惊又喜,不由得问道。

    徐阳看出来了,这兄弟六人里也就这桃花仙有些头脑,只要说服他便一切都有可能了。

    “我师尊就在那里,若是不信上前一问便知,不过话说回来了,以后你们一定要听话,不然我师尊随时随地把你们赶了出去,得罪了五岳剑派,江湖上便再也没你们的容身之处!”徐阳正色道。

    桃谷六仙被他一吓,诺诺连声,只是答允。

    徐阳见一切都尘埃落定,这才轻声对六人说道:“你们若是诚心拜入我华山派门内,一定要记得小心行事,以后做什么事都要提前问过我才行,否则犯了错没人提醒,迟早被赶了出去。”

    “是、是、是。”六人点头如捣蒜一般,全没听出徐阳话中夹杂的私货。

    “好了,你们跟着我来,我做什么你们依样行事便是。”徐阳一言既出,桃谷六仙就如同六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跟在他身后,乖乖地走向岳不群夫妇。

    “师尊,这六人乃是江湖散人,不懂规矩,这次帮人做事才会冒犯了师尊和师娘。弟子已经责备过他们了,他们发誓痛改前非,今后会替我华山派效力,还请师尊应允。”说罢一躬到底,桃谷六仙也学着样子,鞠了个躬。

    岳不群颇有些惊讶,他知道这六人乃是桀骜不驯武功高强的异士,却没想到小徒弟出马,寥寥数语便能说服他们来投。

第四十二章 避祸

    要知道现在华山派最大的问题,就是苦于没有能立得住阵脚的高手,除了岳不群夫妇外,武功最高的令狐冲也不过只是介于二、三流身手之间,而面前这六个怪人,虽然行事唐突,但这身武功是货真价实的。m.www.uu234.net

    六人联手,就是岳不群夫妇也难以匹敌,更别说他派的那些所谓高手了。

    就是五岳派盟主左冷禅亲至,能否战而胜之都是两可之间。

    这样的人,若是能好好利用,华山派岂不是声威大震?

    不由得多看了小徒弟一眼,难道这次是捡到宝了?

    咳嗽一声,岳不群面上正气凛然,一副气宗大家的派头,缓缓问道:“尔等六人,是否真心归入我门下,从此不再胡闹厮混,为我华山派尽力,卫道除魔?”

    桃谷六仙看了看徐阳,得到首肯之后,自然是争先恐后的应诺道:“岳先生宽仁,不再怪罪,还能收我等,我兄弟六人自然全心全意效力,不敢有违!”

    难得他们还能说出几句上得了台面的客套话,岳不群和徐阳都很满意,就连一开始有些不情愿的宁中则,也知道大局为重,心中的喜好和华山派的未来相比,着实算不得什么。

    而且这桃谷六仙,平日里并无什么劣迹,江湖上也从未有过什么恶名,想来应该能管束好的。

    岳不群夫妇也看得出来,这六人心智不全,就似几个顽童一般的性情,若是有人引导,或者能护卫华山,守护正道武林。

    岳不群很满意小徒弟这次的处理方式,既没有丢了华山派的颜面,又化敌为友,将桃谷六仙留为己用,看来小徒弟还是颇有急智的。

    “平之,你这次功劳颇大,为师便免了你剩下的面壁之期,你可满意?”岳不群笑吟吟地问道。

    徐阳一下子就囧了,这个奖励可不是自己需要的,好不容易有独自修炼的机会,怎么就取消了呢?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可惜这些话不能摆明了来说。

    徐阳忙阻止道:“弟子所犯错误极重,若是轻易取消,恐怕众人不服。弟子也不愿如此轻易就获释,还请师尊收回成命,弟子愿意继续面壁思过。”

    岳不群只是大笑道:“你能有如此想法,说明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所在,如此不是很好?这处罚本身也只是手段,你既已知过,又屡立大功,再行处罚,便说不过去了。”

    说罢扫了一眼周边的众弟子,又道:“若是有人不服,让他来找为师理论便是。”

    徐阳无奈,只得遵命道:“谨遵师命,弟子自当为华山派多立功勋,以报师恩!”

    岳不群满意地捻须大笑,心中极为欢畅。

    一场可能颠覆华山派根基的闹剧,竟轻易化为无形,可见祖先保佑,华山派中兴有望!

    接着又对桃谷六仙问道:“既已入华山派门下,那么老夫问你们,此次上山寻令狐冲,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这个问题很重要,若真是嵩山派左冷禅在幕后坐镇,那麻烦恐怕只会更大。

    桃谷六仙齐道:“我们和人打赌,赢了恒山派那小尼姑好几场,怕她不开心,便答应她来寻令狐冲,好叫令狐冲去恒山看她。”

    徐阳暗笑,这六仙也是有趣,天下哪儿有打赌赢了还答应别人做事的,必定是输了不肯承认。

    听到这话,令狐冲脸上颇为尴尬,谁想到那恒山派的仪琳师妹,居然如此牵挂自己,不过好在自己对她并没有许诺什么,就怕小师妹听了会想左了。

    果然,目光扫及岳灵珊,只见她“哼”了一声,故意扭过头不再看他。

    岳不群则问道:“冲儿,你是否和那恒山派的师妹有什么误解?”

    令狐冲忙道:“徒儿与仪琳师妹只是一面之交,虽有相救之情,那也是出于五岳剑派互相扶助的公心,万不敢有什么儿女私情。仪琳师妹也早已救治徒儿多次,人情早已还清,想来其中或者是有什么误会,徒儿日后有机会解释清楚也就是了,不必特地前去恒山。”

    岳不群点点头,暗想:“那仪琳师侄怕是对冲儿暗生情愫,这倒是件麻烦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好,恒山派的清名自然不保,我华山派恐怕也会白白担上始乱终弃的名声!”

    便道:“冲儿,此事你自行处理,不可让华山派的威名因你而丧。”

    令狐冲惶恐道:“弟子必不辱命!”

    挥了挥手,令狐冲便退到一旁。

    岳不群也不想管这种小儿女的情事,他心内还有件事情考虑已久,只是毫无办法。

    恒山派的事不急在一时,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避开左冷禅咄咄逼人的锋芒。

    原来自从封不平身死,这一个多月以来,左冷禅多次派人来相请岳不群前去嵩山派商量要事,明面上是商谈,但岳不群明显能感到对方的敌意。

    这次桃谷六仙之事,之所以岳不群夫妇如此紧张,也是担心这六位是左冷禅特地请来为难华山派的高手,这才险些酿成大祸。

    此刻心下初定,岳不群不由得又开始生起如何暂避的念头。

    只是若是师出无名,怕是丢了华山派的名头。

    想了一会儿,仍然是毫无头绪。

    抬头看了看众弟子,令狐冲近期来武功精进,只是他一贯以来没有什么正经,也不是有主意的人,剩下那些弟子,也并无什么有担当的人。

    等等,还是有一个的。

    岳不群的视线不由得转向小徒弟林平之。

    这个小徒弟自从上山以来,一扫之前在江湖上被人追杀的窘迫,反而成了门内诸弟子中进步最大的一个。

    而且他才智过人,此事或者可以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岳不群招招手道:“平之,你暂且留下,为师有话要问你。冲儿,你安排一下桃谷六仙的住处,教他们一些门派的简单规矩。其余的人各自回去,勤加修炼,为师过几日要考察你们的进度。”

    众人应诺,各自散去,就连桃谷六仙也被令狐冲哄哄偏偏,带离了大厅。

    此刻整个大厅上就留下了岳不群夫妇和徐阳三人。

    徐阳知道岳不群留下自己必然是有事询问,算算时间,原本整个华山派早就应该下山去避风头了。

    这一次有徐阳的到来,改变了整个格局的走向,无论是田伯光、封不平还是桃谷六仙都没能造成太大的影响,这才拖延了华山派众人下山避祸的行动。

    只是,这事是始终逃不掉的。

    无他,左冷禅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尽管十三太保已去其四,然而左冷禅原本的实力太过雄厚,即便是输了几手,优势依然太过明显了,华山派又是四派中比较弱的,先对华山派下手也是必然。

    徐阳也不多说话,静静地候在一边。

    岳不群有些牙疼,这徒弟啥都好,就是太冷静,太老成了。

    换了任何一个其他弟子,肯定要开口问原因,岳不群这不就好开口了吗?

    不得已,岳不群还是主动开了口:“平之,为师有个难题,想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徐阳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便应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尊请吩咐!”

    “近日来,屡次有宵小上山来骚扰,为师怀疑他们背后有人指使。唉……”叹了口气,岳不群又道:“为师本有心下山暂避锋芒,只是担心如此一来,折了我华山派的名声,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阳此时心里也有些同情岳不群,这个他名义上的师父。

    身为华山派的现任掌门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要说华山派的基础之薄弱,恐怕在整个五岳派中都是屈指可数的。

    恒山派好歹有“三定”,定静、定逸、定闲三位师太,无论是武功还是辈分,都不次于岳不群夫妇,门下弟子也颇有精明强干之人,虽然都是女性,但反而因此左冷禅不敢首先对付她们。

    衡山派虽然最近长老刘正风勾结魔教,杀了嵩山派的几位高手,然后不知所踪,但是依然有莫大先生坐镇,门下也有颇多高手,例如先前跟随封不平上华山来的鲁连荣就是一个。

    何况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生性颇为疏懒,并不理会门中诸事,这也让衡山派的存在感非常低。而莫大先生的武功又极高,是可以一剑便刺死十三太保这种等级高手的人物,左冷禅也不会考虑先去招惹这种棘手的家伙。

    剩下的,无非就是泰山派和华山派了。

    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心如烈火,武功可说是极高,但此人没什么城府,有勇无谋,整个泰山派早就被左冷禅暗中渗透,反复只在旦夕之间。

    也就是说,明面上势单力孤的华山派,就是左冷禅现在的箭头所指了。

    岳不群也是极有野心的人物,势必不会臣服,那么作为杀鸡儆猴的最好选择,左冷禅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彻底搞垮华山派,以威慑其余三派。

    而做出外出避祸的举动,一方面可以免得和嵩山派直接发生冲突,一方面也有示弱的表示。

    可惜,岳不群始终不曾料到,左冷禅的心黑手狠脸皮厚会到了什么样地步。

第四十三章 定策

    徐阳相信,如今华山脚下必定汇聚着大批高手暗中埋伏,一旦岳不群率领华山派的弟子们下山,那么他们必定会面临各种偷袭围攻。m.www.uu234.net

    这对于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徐阳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对华山派的责任,他都应该反对岳不群的这项决策。

    但从岳不群先前的话来看,貌似他心意已决,如何说服他,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实在是有点麻烦啊。

    “师尊,有句话不知弟子该讲不该讲?”一边斟酌着词汇,徐阳有些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岳不群眉间一拧,似乎有些不快,不过依然应允道:“无妨,原本就是来征询你的意见,言者无罪,平之尽管说出来便好。”

    徐阳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刚刚说了,左盟主对我华山派一贯虎视眈眈,多年筹谋之下,势必要吞并我华山一脉。可弟子有一事不明,为何左盟主不带着十三太保直接杀上玉女峰来?这样岂不是更加简单直接?而非要旁敲侧击,始终要逼师尊下山?”

    岳不群原本拧紧的眉头,这才舒缓开来,心中暗笑,到底是年轻人,这种大局面之上,始终是看不清楚的。

    想来也是好笑,自己居然想起让他来出谋划策,岂不是如问道于盲一般?

    “左盟主此人野心勃勃,想当真正意义上的五岳剑派盟主,势必要将五岳整体捏成一块,这才有对抗魔教一战之力。甚至若能一举灭了日月魔教,之后搞不好他还想乘势而起,去当真正的武林盟主呢。怎么可能对同属五岳剑派的华山派强行动手?势必要用尽各种手段,引起华山内乱,他才有可能寻机上山,然后一手扶持起类似于封不平这般的无脑小人,明面上让其统领华山派,暗地里其实就是嵩山派的傀儡了。这才是他惯用的手段。”

    不愧是岳不群,同为一世枭雄,他自然能看穿左冷禅一举一动间隐藏的叵测居心。

    徐阳便笑了,又问道:“既然左盟主不能上华山,也不愿意上华山,那师尊何必要去避开他?至于说左盟主一再邀请之事,也不难处理,恩师何不对外宣称要闭关练功。他那五岳剑派的盟主只是挂个虚名,总不见得他想见谁,谁就要上杆子过去参见,连修炼老祖宗的功法都不行了?”

    岳不群眼前一亮,随即又道:“可到时候若是左冷禅再找些邪门歪道上华山,为师不方便出面,又如何是好?”

    徐阳撇嘴一笑道:“他手下还能有多少可利用的邪门歪道?封不平已死,他的两个师弟势必兔死狐悲,不肯为左冷禅继续卖命。剩下的那些江湖宵小,有弟子和大师兄在此,自不容他们放肆,何况还有桃谷六仙,他们武功纵然比不上师尊,却也是一把好手,六人联手威力大增,想来即便是左冷禅亲自坐镇,也不惧。”

    岳不群听了这些话,眼神不由得越来越亮,徐阳又道:“何况还有师娘在,当可保华山安然无恙。若是这一切手段都无效,师尊只是闭关,那到时候难道就不能出关?”

    “妙极!”岳不群抚掌大笑,他原本最担心的就是华山派的基业,原本若是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自己师徒出门避祸,那么也就不会有人惦记这华山玉女峰上的一草一木,但终究是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现在徐阳这番分析下来,岳不群忽然觉得,下山未必安稳,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山上,以不变应万变,左冷禅恐怕也未必能拿华山派如何。

    果然徐阳又道:“反过来说,若是为了避祸而下山,弟子倒有一比。”

    “比从何来?”岳不群有些好奇。

    徐阳道:“弟子幼时曾在家乡,跟着老家的猎人狩猎,他们人多时,往往会四处轰赶,把野兽赶至空旷地带,这才方便射杀捕猎。若是我华山派弟子也是如此,被人用势赶下玉女峰,到了虎落平阳的地步,哪怕师尊武功再高,恐怕也双拳难敌四手啊。”

    岳不群已微微有了些怒气,身旁的宁中则更是银牙紧咬,杏眼圆睁,禁不住开口问道:“左冷禅难道真敢如此赶尽杀绝?”

    他们都和左冷禅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了,自然知道这事,很可能就是左冷禅的阴谋。

    辛苦被小徒弟看穿,不然……

    徐阳只是冷笑:“龙游浅滩遭虾戏,左冷禅只需要暗中埋伏高手,蒙面化妆成大盗马贼,待深更半夜一齐杀出……。这事就算是最后传了出去,武林中人也只会认为是我华山派平日里行事太过骄狂,得罪了太多小人,因此才会被灭门。左冷禅更有借口安插人手,彻底夺了华山派的基业,甚至还可以借机栽赃,顺道铲除一些异己,岂不是一箭三雕?”

    “砰”的一声,一向以气度过人著称的岳不群,也被这阴毒的计谋所激怒,大喝道:“竖子安敢如此?!”

    怒气一闪即逝,岳不群迅速冷静下来一想,以左冷禅一贯的行事作风,这事他非但能做得出来,搞不好还会掺杂一些更为不堪入目的手段。

    想想,幸好今日找了小徒弟征询,否则若是自己一言堂,就此决断下山,那华山派数百年的传承,可能会就此毁在自己手里。

    当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对于小徒弟的天赋异禀,他反而认为是祖宗保佑了。

    “平之,那就依你之计,明日为师就对外宣布闭门修炼‘紫霞神功’。”

    转过头,他又对宁中则说道:“师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需要你多多操持派内的事宜。”

    宁中则自然无不应允。

    “平之,这次多亏你了,待你将来有一日,内功基础能打牢固,为师便将这门华山秘传的‘紫霞神功’传授与你,也算酬谢了你的功劳。”岳不群颇为诚恳的说道。

    徐阳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躬身行礼道:“师尊如此青眼有加,平之自当效死力,保卫我华山派不失!”

    要知道“紫霞神功”确实是岳不群轻易不肯传授的内功心法,哪怕是令狐冲如此受宠,最终也不曾得到授予。

    当然,对于见多识广的徐阳来说,这门功夫并不稀奇,老实说“寒冰真气”可能在对敌上,要比“紫霞神功”更高明一些。

    至于说“紫霞神功”化解异种真气的特殊功效,徐阳还真用不着,他又不会去修炼什么“化功**”或是“吸星**”之类的邪功,自然用不上。

    不过既然岳不群肯当着宁中则的面,说出这段话,那也就表明自己已经得到了岳不群的承认,甚至隐隐有继承华山派衣钵的可能。

    换句话说,即便岳不群此刻只是口嗨,随便说说安抚自己,但有了这段话,徐阳今后自然会好好利用。

    就连岳不群都不可能想到,这个小徒弟的野心会有多大,自然更不会太过于防备。

    只是岳不群暗想,既然这个策略已经定下了,那么原本借下山之机,去一次福州找到《辟邪剑谱》的运作,又要延后了。

    不对,这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机会吗?

    既然演戏,自然要演得真实一些,自己号称闭关,何不真的借此机会,悄悄潜下山去?

    岳不群眼前又是一亮。

    …………

    第二日,岳不群当众宣布,将会闭关冲击紫霞神功的第七重境界,并派出信使通知其它各大正道门派。

    据说左盟主接到消息后,很是欣慰岳掌门刻苦精进的精神,特意公开颂扬了一番。

    当然,具体情况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也有传闻说,左盟主心思郁郁,似乎并不高兴,当然这种流言,很快就被抹杀。

    而华山派弟子,谨记师父入关前的关照,在师娘宁中则和大师哥令狐冲的引领下,有条不紊地勤修苦练,就连刚刚入门的小师弟林平之也一样用功,屡屡得到师娘的表扬。

    全华山派上下,大概也只有新聘为长老的桃谷六仙比较清闲,除了巡视玉女峰上下以外,就是等着众弟子早晚课完毕后,能吃上一顿好的。

    大家现在都知道小师弟有一手好厨艺,因此徐阳就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给大家伙儿做夜宵。

    好在他本身也喜欢烹饪,不以为杵,每天想方设法弄些好吃的,直吃得华山派上下都很满意,就连一直不好口腹之欲的宁中则也没忍住,每天都要品尝一下徐阳特地为她做出来的各式小点心,嘴上不说,心中也是暗暗赞许。

    这段时间,也是徐阳进得笑傲江湖世界后,最安稳的一段时光了,日后有时想起,还颇为怀念。

    白天他跟着大家伙儿打坐练功,有时还会练会儿剑,可惜除了令狐冲,其它人,甚至包括宁中则面前,他都得刻意压制自己的武功,以显得不太引人注目。

    毕竟只入门几个月,哪怕资质再好,也不宜表现得过分耀眼。

    倒是桃谷六仙,自从尝了一次徐阳的手艺,索性就搬到他的隔壁住下,只要徐阳一做菜,他们就围拢来,抢先品尝,这段日子吃得溜光肚圆,比上山之初足足肥了一圈有余。

第四十四章 勒索

    当然徐阳也不可能让他们白吃百喝,每次修炼到一定程度,需要印证武功时,他也不再去找令狐冲,多半拿桃谷六仙他们六个练手。www.uu234.net

    从一开始一对一,慢慢过渡到一对二、一对三,半年后徐阳已经可以做到一对四仙而稳稳不败。

    这还是徐阳仅凭剑术上的造诣,并没有动用什么阴险的手段或是金手指。

    若是他想,现在一举击败六仙也只是寻常。

    也就是说,如今徐阳的武功,已经远远超出了闭关之前的岳不群。

    此刻在华山之巅,论起武功,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清扬之外,徐阳可说已是第一人了。

    这也让他最起码多了些自保的本钱。

    要知道,徐阳想完成任务,当上整个武林的盟主,拦在面前第一个最为明显的敌人,就是左冷禅了。

    好在徐阳在暗,左冷禅在明,他并未察觉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徐阳这么一个不安定的棋子。

    只要不是嵩山派倾巢而出,徐阳并不怕这位心机深沉的左盟主,他本来就不会担心牵连谁,华山派和嵩山派迟早都有一战,若是加了自己这么一个强者,华山派还会输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各种明棋暗子布置之下,徐阳还特地传授曲非烟一手“漫天花雨”的暗器功夫。

    要知道曲非烟年纪尚小,内功根基也不扎实,徐阳并没有太多选择,看她曾经跟着曲洋学过几手基本的暗器手法,徐阳便顺手将“漫天花雨”的暗器功夫传了给她,好在曲非烟居然在暗器一道上颇有天份,才数月的时光,居然已经不次于徐阳了。

    这也算徐阳埋下的最深的一颗暗子了。

    当然,这事瞒过了大部分人,除了平日里经常到他这里来蹭吃蹭喝的桃谷六仙外,甚至连令狐冲和岳灵珊都不知道。

    至于岳不群,有了金手指的帮忙,徐阳早就发现,他闭关没几天就已不在山上了。

    至于去了哪里?

    那还用说吗?这位平日里气度高洁,一脸风光霁月的前辈高人,此刻应该已经在福州林家老宅拿到了《辟邪剑谱》的原本,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嗯,搞不好都练上了。

    但凡练武之人,对于《辟邪剑谱》都是没有什么免疫力的,即便明知道修炼这门邪门剑法,需要引刀自宫,终生不能人道,却往往还是不能克制心中的贪念。

    若不是徐阳对这门提升虽快,但明显有缺陷的武功敬而远之,还轮到他岳不群来拿?

    既然如此,徐阳对岳不群当日的收留之恩,又淡了许多。

    这也算是偿还了恩情了吧?

    从陕西到福州,哪怕是坐船顺江而下,一来一回起码也要大半年,徐阳只求这段时间内,华山不要有大的变故发生,那么一切都还好说。

    但是,这世界上的事,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想到这里,突然就听到远处大厅上有铜锣声响,显然是有人在召集众弟子商议大事。

    徐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然后才缓步出门。

    反正必定不是好事,晚知道一会儿也好。

    果然,等徐阳踱步来到大厅前,厅堂正中,坐着师娘宁中则,而厅内也已经站满了华山弟子。

    就连桃谷六仙,听到召唤的铜锣声也从远处归来,此刻正站在众人之前,左顾右盼颇有些得意之色。

    徐阳也不去理他们,走进大厅,先向师娘行礼,然后再归入弟子的队伍中,聆听教训。

    见弟子们齐至,宁中则神情有些凝重地开口道:“自从掌门人闭关修炼内功,至今已经有半年了,最近听说山下时有宵小出没,我也曾叮咛过大家行事要尽量小心。”

    众人点头,此事前两天师娘确实特意提醒过大家。

    “可是,昨日英白罗照常下山采购日常物资,却一夜未归。我本就料想他不是如此荒唐行事,果不其然今日一早,就有人寄书到我处。”说着,宁中则拿出一封信函,让众人看了一眼,又道:“信上说,他是山下红柳镇的地保,我派弟子英白罗行事鲁莽,欺行霸市,得罪了他的兄弟,因此比剑被擒,要我华山派拿出千两纹银前去道歉、赎人!”

    说罢,宁中则拍了一下桌子,大怒道:“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英白罗这孩子,平日里循规蹈矩,虽然武功平平,心思却是极正。正因如此他更不会胡乱行事。再说即便是白罗武功不高,但也是我华山派出来的弟子,又怎么可能就如此简单的被几个地痞流氓擒住了?还要我华山派出钱赔礼赎人?!这简直就是勒索!”

    令狐冲在一旁也说:“八师弟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也从来不仗势欺人,这才会被安排下山采买,恐怕这事另有阴谋啊。”

    宁中则暂时平息了下怒气,点头道:“师娘原意是亲身下山去看看这些人的伎俩,只是这华山上不可无人守卫,冲儿你看怎么办?”

    令狐冲瞄了一下徐阳,便拱手道:“师娘,不如这样,弟子和小师弟一起下山看看,顺便探探虚实。若是能就此救回八师弟,哪怕是先出些金银,也免得师娘奔波之苦。若是对方果真势大,弟子们也可以尽早回来报信,相信以我和小师弟的武功,对方应该留不住我们。”

    徐阳知道令狐冲这半年来,武功进步也很明显,不过若仅仅是这样去应战,恐怕也未必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于是赶在宁中则答允之前,徐阳抢上一步道:“师娘,大师哥说的很对,此时更需要谨慎从事。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想来必然会安排周详,全力而为。相信这些人远道而来,只怕不是仅仅为了那千两白银。若只有弟子和大师哥前去,若是没法做到一击而中,反而会打草惊蛇。非但救不得八师哥,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依弟子看来,还需请桃谷六仙六位长老一起下山,方可以策万全。”

    徐阳一口气将利弊都说完,就是担心有人会反对他的建议,因此根本不想留给他人半点机会反驳。

    宁中则有些犹疑,皱眉道:“若是你们都下山去,山上防卫难免空虚,要是贼人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趁机暗中潜上山来,只怕是……。”

    话并未说完,便止住了口。

    令狐冲听了也难免有些奇怪,按说以师娘往日里的性格,绝不至于害怕会有什么敌人上山,何况还有一个师父在闭关,若是贼人势大,到了生死关头,师父也可以破关而出的啊。

    只有徐阳知道,岳不群早就不在玉女峰上了,此刻应该是在由福州赶回来的路上。

    至于什么时候到,恐怕没人知道,包括宁中则。

    作为夫妻,岳不群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宁中则,他只说下山访友,找几个武功高强的朋友来华山护法,却不料居然一去不回,半年多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宁中则心中也十分担心。

    若是岳不群在,她自然什么都不惧怕,然而此时主心骨不在,她再如何巾帼英豪,也难免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徐阳欠身道:“这倒不必担心,弟子们小心行事便可,对方无法查知我们下山的人手和实力,想来不敢轻易动手,我们救了八师哥马上回返玉女峰,应当不至于出事。”

    见宁中则仍然有些犹豫,徐阳又缓声道:“可以安排二师哥、三师哥他们几个,两人一组按武功高低依次守住通往玉女峰的各个门户,一旦有变,立刻燃放烟火讯号,山上山下都可以得到讯息,我们下山也走不太远,立刻回援也来得及。”

    宁中则听到徐阳的这个安排,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心想难怪师哥临走时,让我若是有大事,必要多征询平之的意见,显然这个小徒弟是有大智谋的人啊。

    “那便这么办了,冲儿、平之,你们领着六位长老,下山去援救白罗,剩下的弟子,按资历武功两两一对,分别守住上山的五个关口,若有敌袭,迅速燃放通讯烟火,不得有误!其余的人,今日就在这大厅外打坐练功便好,不必担心其它。”

    “是!”众弟子领命而下。

    徐阳和令狐冲也领命一起下山,走到半路令狐冲突然问道:“小师弟,为何我总觉得你今日的安排,似乎有些问题呢?”

    “哦?”徐阳闻言神色不变,边走边问道:“大师哥觉得哪里不妥?我再行安排就是了。”

    令狐冲摇了摇头道:“说不出来,只感觉其中有什么漏洞,一时却想不起来。”

    徐阳哈哈大笑道:“大师哥,你这就不对,既然毫无根据又怎么说我的安排有问题?这是杞人忧天啊,我看还是先下山去救了八师哥,再谈其它吧。”

    既然无法指出徐阳的错漏之处,令狐冲也只当是自己压力太大了,产生了错觉,便不再放在心上,跟着徐阳下了玉女峰。

    桃谷六仙则跟在二人身后,难得能借机会下次山,个个都蹦蹦跳跳地好不开心。

    说起来,他们还真是老老实实地待在玉女峰足足六个月了。

第四十五章 中计

    桃谷六仙一开始是真被徐阳给吓住了,以为宁中则的武功能高到一剑一个可以轻松砍了他们兄弟,后来待得日子一长,终究是瞒不过,被他们发现了真相。

    好在虽然发现上了当,不过这些日子来,他们倒是喜欢上了华山派安逸稳定的生活。

    尤其是岳不群不在,门派内诸多要事都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六人感受到了被人信任和尊重的滋味,这远比他们在江湖上浪荡漂泊,受尽他人白眼要强得太多了。

    最重要的,玉女峰上有美食啊!

    徐阳的厨艺,在美食系统的金手指帮助下,不敢说旷古烁今,起码当世没有敌手。

    即便是最最寻常的食材,经过他的手之后,做出来的菜简直会发光。

    自幼吃苦的桃谷六仙,如何能挡得住这种诱惑?

    他们果断就成了徐阳最坚定的拥护者,哪怕是经常被他拿来当作练武的靶子,也是无怨无悔的。

    更妙的是,每次练武之后,都能品尝到徐阳新烹制的美食,源源不断的种类,让他们吃得眉花眼笑的,简直是乐此不疲。

    估计现在,想赶他们走,都没门了。

    八人下得山来,便直奔数里外的红柳镇而去。

    …………

    红柳镇,坐落在华山脚下,偏东南方五、六里路的地方,人口不算太多,约莫有近千户人家在此聚居。

    这镇子,说起来也就是比普通的村庄更大一些罢了,好在此地靠近水源,附近又有大批的农田可以耕作,因此商业也颇为繁荣。

    镇口两课硕大的红柳树,足足有三、四百年的历史,这也是镇名的由来。

    据说前朝大乱,有几户大家族从中原腹地远道西迁而来,其中的一个族长看中了这块背山临河的宝地,整个家族就此定居下来,还在镇外栽种了两根从老家特意带来的红柳枝,以示纪念。

    数百年过去了,世事变迁,当年的大家族早已不知所踪,据说有部分人因战乱终结,又迁徙了回去,剩下的那一部分人早就融入到了本地人之间不再显眼,总之整个家族早已不复存在了。

    但两个大红柳却超越了时间的概念,愈发茁壮了。

    正所谓盛衰兴亡,不过是过眼云烟。

    徐阳一行人进了红柳镇,令狐冲第一个发现,今日的镇子里已经和以往大大地不同了。

    往日里,每逢集市,镇子里总是热闹非凡,而今日正是十二月初二,这几日,正好也是大集召开的日子。

    然而,镇子上却冷冷清清,连行人都没有一个,一片肃杀。

    虽是冬日,这也未免太过冷清了一些。

    徐阳不禁对这次的敌手,有些失望了。

    “换了是我,绝对会让一切都保持平静如常,这样,即便对手进了镇子,也总会被感染到一些平静的气氛,防备心也难免会弱一些,而且混杂在人群中出手,也更难防备。”徐阳侃侃而谈,仿佛对这镇子内充满的杀机,毫无察觉一般。

    令狐冲却并不这么看:“也许,对方就是要就此绷紧我们的神经,等我们的注意力开始松弛,才好趁机下手。”

    “或许吧,但愿我想多了。”虽然这样说,但徐阳的表情却说明他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

    敌人必定有其它的理由,才会这样安排的。

    北风呼呼吹过,一行人缓缓向前,两名白衫青年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六个相貌丑陋的老者,这景致也颇有些特别。

    …………

    荀四躲在镇上最大的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原本就是他的,他原本就是这镇上最大的官员,地保。

    别把地保不当做大官,起码在这个镇子里,他足可呼风唤雨。

    没看到那些华山派的弟子,见到自己也客客气气的吗?

    可是,前几天不知从何而来一群陌生人,轻松就摆平了镇上的几个护卫,然后劫持了他。

    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原本荀四还不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直到昨日,华山派的弟子按例下山来采买,他们故意派人上去找茬,然后抓住了这名弟子。

    荀四当时心中只是叫苦,华山派好歹也是名门正派,这些年来行事作风也是颇为讲规矩,采办些什么东西都是付现银的,可以说是红柳镇的一个大金主。山下那些土地,也多半是华山派的资产,分租给附近的人耕作,收取的租子也要比别的地方少许多,华山派可以说是养活了半个镇子。

    这些陌生人既然是针对华山派而来,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荀四并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但心思复杂不代表他的价值观也复杂。

    他只知道,对正派弟子下手的,必然是邪派。

    难道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魔教教徒?怪不得身上阴气森森的。

    说是这么说,但他却生不起半点除魔卫道的兴致。

    昨天那封信,也是他被迫写就的,今天一早就派人送上了山,约定今天午时在镇上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可是,以华山派历来的作风,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被人堵上门来欺负,恐怕很难善了吧。

    果然,午时还未到,他便从虚掩了一半的大门中,远远的就看到一行人朝这里走来。

    为首的那位他是认得的,正是华山派的首席弟子,令狐少侠。

    他想呼喊,又不敢。

    这么多年的阅历,让他明白,此时此刻他若是发出半点声响,身边那十几名陌生人立刻就会割开他的喉管,断送他的性命。

    转头看了看被绑成粽子一般的那名华山派弟子英白罗,荀四有些悲哀。

    即便是华山派的少侠,有心算无心之下,也很难敌过这些功夫高深的陌生人。

    或者,自己能帮他们一把?

    想想那些因为反抗而被这些陌生人杀害的镇民,荀四又有些气馁。

    自己一个不会武功的地保,很难参与到这种江湖的仇杀上去吧?

    令狐冲走到那间大屋前五十步,便停下了,同徐阳说道:“那里就是地保荀四的屋子,这些年他也偶有欺压镇民的举动,不过都不算过分,考虑到他还算识相,又能稳住镇里的局面,师父也就没除去他的想法。”

    “看来是个聪明人啊。”徐阳点点头,这种小人物有时候不起眼,但是没有这种人,或者麻烦更多。

    “可惜这次他再聪明也没用了,实力差得太远。”令狐冲继续说道:“我估计那些绑票的,此刻就躲在他屋子里。”

    徐阳并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导航系统,一个,二个,三个……

    屋子里有十七个人,除了英白罗和荀四之外,还有十五个红色的名字。

    名字都颇为陌生,想来应该是左冷禅找来的生面孔,不过既然是红色的名字,那就是敌人。

    但是,

    除了这屋子里的人之外,周边各个居屋里,还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名字不停飘动。

    大概数了一下,足足有五六十个人,加上原本的十五人,加起来超过七十名敌人。

    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人居然都是陌生名字。

    也就意味着,这里并没有什么高手,也没有十三太保中人在内。

    徐阳暗道不好,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大师哥,感觉不对啊。”徐阳缓缓地说道。

    令狐冲有些意外,问道:“哪里不对?”

    “我感觉,你之前的猜测,还是有些道理的。”徐阳苦笑道。

    他之前就知道,敌人必定有后招,然而他并没有想到,敌人会做得如此决绝。

    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诱饵,只是炮灰。

    包括英白罗在内,都只是一个诱饵,致命的诱饵。

    但愿,自己先前在玉女峰的安排,会起一些作用吧。

    起码,能拖到自己回去。

    …………

    华山脚下,华山派的第一个关口,五里关前,两名华山弟子在此守卫。

    玉女峰本就不高,好在华山本就险峻,因此可以从山脚下就开始布置关口。

    因此,在这里的两名弟子,必须是留存下来武功最高,反应最机敏的。

    宁中则安排的是劳德诺和高根明。

    劳德诺自然不必多说,除了令狐冲和林平之以外,众弟子中以他的武功最为扎实,虽不能算是高手,但他带艺上山,原本的武功便不俗,加上数年磨炼,以可独当一面。

    众弟子中排名第五的高根明则是弟子中最为精明之人,他原本是个商贾,后来在华山脚下遇到劫匪,差点丢了性命,多亏当天岳不群夫妇下山,恰巧出手救了他,他仰慕岳不群的高超身手,又欲报救命之恩,便拜师上了山。

    因此他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起码在应变方面有足够的经验,关键时刻就由他来燃放烟火,通知其它人及早准备。

    然而大师哥他们,已经下山小半个时辰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一阵阵寒风吹来,劳德诺未免显得有些懈怠。

    “五师弟,毒不知道为啥小师弟如此胆小,居然安排我等在此固守,我都不信还有宵小之徒敢冲击我华山派的禁地。”劳德诺发着牢骚说道。

    高根明一笑:“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大师哥、小师弟和六位长老都不在,师父又在闭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四十五章 叛徒

    “有师父在,哪怕他老人家闭关不出,我就不信那些魔教中人敢上门来送死!”劳德诺依旧有些气呼呼的。www.uu234.net

    高根明忽然问道:“二师哥,为何感觉今天你的话好像比往常多了些?”

    “啊?哈哈……,有吗?”劳德诺有些尴尬地笑道:“可能是天气太冷了,不想动,只能多说说话了吧?”

    说完,他索性走到高根明身后,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岩石,一屁股坐了下来。

    “也是,哈哈,还真的是有点冷。”说到这里,高根明凝神静听,突然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果然从路边的树丛中跳出十来个蒙面大汉,个个手持兵刃,显然是善者不来。

    “二师哥,结两仪剑阵,守住门户!”高根明很冷静,若是他先跑去燃放烟火,留下劳德诺一人,必定拖不了多久就会遇害。

    两仪剑阵是早先岳不群特意研究出来的,专注防御。

    华山派众弟子多半武功不强,岳不群也是知道的,因此才搞出这个剑阵,两人便可使出,足可以阻挡四名武功相当甚至略高的对手,同样,还有四人、八人、十二人不同的阵势,只是人数越是多,需要的配合就更多,反而不如两人的剑阵更有实效性。

    “好!”先是高喝了一声,劳德诺这才轻声道:“我来挡住他们,你去放烟火。”

    说罢,已轻轻地拔出了宝剑。

    高根明只是不肯,一边凝视着慢慢逼近的敌人,并不回头,只是低声道:“二师哥,来者不善,你一人守不住的,我们缓缓后退,占住上山通道,通道狭窄,他们上不来,等杀退他们,再放烟火不迟。”

    对面那群人中,却站出一个领头的,手握一柄奇型怪剑,高声喊道:“罗唣什么,杀了,杀了!”

    但他的那些手下,却停下了脚步。

    高根明看了嘲笑道:“尔等无胆小贼,也敢说什么杀害我华山派的弟子?!哈哈哈……”

    对面那领头人也笑道:“哈哈,你觉得好笑是吧?只可惜,你笑不了多久了,还不动手?”

    然而,他身边那些蒙面人却依然没有动。

    高根明更是大笑不已,然而笑声不久便戛然而止。

    看着从自己胸口透出的剑尖,他面上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来得及从喉头发出“叛徒……”这一个词。

    然后,高根明的神情便渐渐僵滞,直到再无声息。

    透着血的利剑,从他身上被拔下,杀他的人,正是他一直信任有加的二师哥,劳德诺。

    此刻劳德诺的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看着剑身上不停滑落的血滴,难免有些悲伤的神色。

    他和高根明,足足做了五年的师兄弟,都是半道上山,互相间颇为欣赏,彼此也常常相互照应,说起来感情远比其他师兄弟更为深厚。

    可惜,劳德诺始终都是嵩山派安插的内奸,这次来偷袭的那些高手,就是嵩山派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不听从安排?

    怪只怪你拜错了山门吧。

    “走。”对面的领头人一挥手,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

    这个声音,他已足足十二年未曾听过了,却绝对不会忘记。

    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九曲剑”钟镇。

    今日他虽黑纱覆面,但手中那柄九曲剑却未有丝毫隐藏,显然是并不担心泄露身份。

    这也意味着,今日嵩山派的这次攻山,是非死即活的那种,不存在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劳德诺轻叹一口气。

    钟镇的外号,并不是只源于他的兵刃,而是说此人有九曲的心肠,善于机变。

    既然是他领头,只怕华山派众人今日断无生理。

    罢了,上山吧。

    钟镇一边上山,一边兀自心惊不已。

    人人都说自古华山一条路,原本他也只不过当成是个俗语,并不是真实的反映。

    但今日看来,若不是用计临时调开了令狐冲和桃谷六仙,若不是有劳德诺这个内应在此,恐怕光光是强行攻上玉女峰,自己一行十八名高手,也得折损大半。

    这一路险峻的山势,加上山路的崎岖,都是可以轻松葬送一个不熟悉道路的高手的。

    果然,行不多远,眼看着又快到了下一个关口,千尺幢。

    千尺幢是坐落在一条峭壁上的大裂缝,两旁各有一块巨石,三、四百余级极为陡峭的台阶,每级台阶的宽度不过三分之一的脚掌。

    在千尺幢脚下向上看去,便如登天一般。石级顶端有如井口,倘若有两人守住“井口”,通往华山的道路便被死死塞住,所以也有人把这里称之为“太华咽喉”。

    此时,井口处也安排了两名华山弟子守卫,这要是强攻而上,哪怕武功相差巨大,起码也得折损数名高手才能冲破。

    幸好,有劳德诺。

    劳德诺此时已经赶了上来,

    “依计行事。”钟镇吩咐他道,至于其余人则遵命保持不动。

    劳德诺应诺,还特意拔出宝剑在自己左肩划了一剑,顿时鲜血淋漓,这才高喊着“敌袭!敌袭!”往山上跑去。

    其实钟镇素来是挺看不上这个嵩山派特意安排来的卧底的。

    若非他武功低微,大可以在嵩山派取得一席之地,又何必过来当一个不一定用得上的内奸呢?

    可是,今日若是没有他,没有他之前不停传来的情报,恐怕这次的行动必然损兵折将,甚至可能胎死腹中。

    这个内奸行事也算是隐忍果决,可以说除了武功不行以外,也算是个人物了。

    看来,还是左师兄有先见之明啊。

    钟镇对于左冷禅的敬佩之意又多了几分。

    能在十多年前就布置下这手闲棋冷子,果然这才是人中之龙的做派。

    守住千尺潼这个关口的,是三弟子梁发和七弟子陶钧,这两个都是众弟子中的中坚力量,武功不算很好也绝对不差,此刻突然听到有人上山,还不停地警示,不由得神情紧张,往下一看发现是二师哥劳德诺。

    劳德诺口中还在不停喊道:“敌袭!敌人偷袭,点子扎手!我受了伤,高师弟此刻孤身一人在山下阻拦他们,恐怕拦不住多久,你们先挡一阵,我来点燃烟火!”

    两人慌忙让开通道,先让劳德诺通过,然后往山下看去。

    果然,随后不久便有十数名蒙面人紧追着二师哥上得山来,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不怀好意之人。

    梁发和陶钧重新一前一后守住门户,他们相信即便武功弱一些,他们也能牢牢守住此地一段时间,足够劳德诺去点燃烟火通知玉女峰,尽早防备。

    然而那些蒙面人冲上狭窄的千尺潼,却缓缓放慢了脚步,并没有急于进攻。

    一时间双方陷入僵局。

    但是很快,这种僵持的局面就被打破了,梁发和陶钧根本就估算不到,会有来自背后的偷袭。

    千尺潼,失守。

    …………

    “呼哧、呼哧……”艰难的呼吸,徐阳差点连肺里最后一口气都跑出来了,然而他还想着,能快一点赶回来。

    红柳镇那边已经交给令狐冲和桃谷六仙了,那群敌人里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他们七人足以应付了。

    在意识到上当之后,徐阳便放弃了一切侥幸的念头。

    他所能做的,就是拼尽一切力量,冲回玉女峰去。

    因为他知道,华山派有内奸。

    实际上,这个内奸也是徐阳一直故意保留着的。

    就和岳不群一样,早就看穿了劳德诺的真面目,却始终不曾揭破。

    杀了劳德诺,左冷禅依然会派更多的内奸过来,甚至说不定华山派内其实早就有了其他内奸也不一定。

    与其去面对一个不知名的可怕对手,还不如应对一个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内奸。

    留着劳德诺,徐阳还有另一层打算,他必须给左冷禅一些虚假的情报,以掩饰自己。

    因此在劳德诺面前,他都表现得如同一个寻常的新晋弟子一般,冲动、鲁莽、努力上进、低微而生疏的剑术……

    若是有武侠奥斯卡,徐阳觉得劳德诺和岳不群都可以获得一个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而最佳男主角,毫无疑问是自己的。

    这些虚假的情报,通过劳德诺源源不断地传送出去,足可以让左冷禅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同样,岳不群一定也有这样的打算,这才会容忍劳德诺的存在。

    然而,若是因为自己的估算失误,尤其是因为劳德诺,让整个华山派覆灭,甚至连累到那些无辜的师兄、师姐们,徐阳心里总会有些过不去。

    他们大部分人都对自己很不错,哪怕是一开始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六师兄陆大有,这半年以来对自己也很不错。

    人心换人心,华山派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相反更有一个家的感觉,徐阳断然不会让它覆灭。

    他的任务是当上武林盟主,那么顺势带领华山派登顶,不也很寻常吗?

    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冬季如刀般的北风,刮得徐阳脸颊生疼,然而什么都阻拦不住他赶回玉女峰的决心。

    再咬咬牙,就到了!

    只希望,这一切补救还来得及。

    …………

第四十六章 闯关

    一路行进极为顺畅,有着劳德诺的引路和内应,钟镇一伙人很轻松地闯过了百尺峡、老君犁沟等关口,在那里驻守的华山派弟子或被杀或被俘,无一逃脱,甚至连求援烟火都未能燃放。

    好在左冷禅还存着一丝降服华山派的念头,并没有下令寸草不留,因此大部分弟子被俘后还能活着,只是被押着一同闯关,并没有被直接杀害。

    只是他们都被点了哑穴捆住了双手,一个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贯低调做人的二师哥,引领着敌人杀上山去,却半点拦阻对方的办法都没有。

    一行人一路冲到了玉女峰,方才停下歇息。

    远远看去,陆大有和岳灵珊早就占据了要害的位置,守住了长长的峪道。

    此处也是华山派所能布置守卫玉女峰的最后一处关口了。

    只是宁中则手下已经没有什么可用的弟子了,只能让武功并不怎么强的陆猴儿和女儿来守卫。

    劳德诺这一路行来,虽然每次都靠众师弟师妹对他的信任,屡屡偷袭成功,但总也有几个警惕性较高者,能够及时反应,因此他此刻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倒并非完全都是伪装的。

    还好此地已经是最后一关了,不然劳德诺感觉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失血过多,让他有些头晕目眩,然而一路赶来,并没有时间敷药止血,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惨烈一些,劳德诺也不可能包扎伤口。

    再咬牙坚持一下吧。

    好在六师弟和小师妹都不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武功更是低微,应该不会花费太多功夫。

    等这一仗完结之后,劳德诺觉得他就能重归嵩山派了。

    作为左掌门的亲传弟子,又立了大功,想来必然能够得到重用。

    想到这里,头似乎已经不怎么晕了。

    与先前的做法一样,劳德诺假装在前逃跑,而钟镇等一行人在后追杀,剩下几个轻功稍弱的蒙面人,则负责看守住那几个被俘的华山派弟子。

    然而当劳德诺跑到玉女峰脚下,准备上峪道时,不料却遭到了陆大有的拦阻。

    陆大有把剑一横,拦住他的去路,喝道:“二师哥,你为何会上玉女峰?你看守的关卡呢?”

    平日里被师兄弟们呼呼喝喝也不生气的陆大有,此时居然是声色俱厉质问劳德诺,一反他往日随和宽厚的脾气。

    这让劳德诺颇为惊讶,但此刻骑虎难下,便一如之前的口吻道:“大事不好了,我派遭到大批高手袭击,高根明、梁发师弟为门派捐躯,其余弟子也都被俘,只有我一人负伤上玉女峰报讯,你快快闪开,你看他们都冲上来了!”

    果然,那些蒙面人很及时地出现,口中喊杀连天,也往玉女峰冲来!

    劳德诺顺势往上跃去,想要蒙混过关。

    “奉师娘严命,在大师哥、小师弟和六位长老归来之前,不得放一人通过!”岳灵珊也是一样的果决,两柄利剑封锁住了劳德诺的去路。

    “你们看清楚,我是你们的二师哥,劳德诺!你们今天是怎么了?”劳德诺都快哭出来了。

    为山九仞,难道要功亏一篑?

    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难道就此止步?

    “我们知道你是谁,我且来问你,为何别人都受伤被俘,甚至已经……。你为何能逃上山来?”陆大有继续问道,但丝毫不让劳德诺越雷池一步。

    “是师弟、师妹门坚守门户,挡住了一时,我才有机会逃上来啊。你们快放我过去,我有重要情报要报于师娘,晚了就来不及啦!”劳德诺此时欲哭无泪,这还真不是演出来的。

    若是眼前这一关过不去,那么也就意味着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枉费了,回去左冷禅如何会放过自己?

    “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你难道忘了吗?下山之时,小师弟安排过,一旦有外敌入侵,除了严守门户外,必须第一时间燃放通讯烟火,你的烟火呢?”陆大有冷笑道。

    若不是小师弟临走时,特意反复关照,自己大概率会放二师哥过关。

    陆大有不觉得自己会注意到这种细节,这不是他的性格。

    但此刻看来,小师弟的安排果然应验了。

    “六师哥,你守住的是最后一关,除非我和大师哥返回,不然不许有任何人上玉女峰,尤其是没有任何烟火燃放的情况下,不管是谁,只要上玉女峰的,必定是敌人!切记,切记!”

    小师弟临走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段话,听得陆大有耳朵疼。

    然而,一切并没有白费。

    此刻,看着自己一向尊敬的二师哥,脸上的惶恐与慌乱,无一不证明着他的心虚。

    华山弟子何曾怕死过?

    劳德诺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危急时刻,每一次他都能指挥若定,从容应对,但今日的二师哥,迥异于往常的表现。

    这说明什么?

    不正常。

    事有反常必有隐情。

    即便是陆大有不敢相信,但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眼前的这个二师哥,已经叛变。

    陆大有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二师哥是敌人易容假扮的,但一个人的相貌容易改编,但说话方式、身材高矮胖瘦、甚至是习惯动作,是绝对无法伪装的。

    陆大有沉声道:“二师哥,不知你为何叛出我华山,但今日你想要再前进一步,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劳德诺没想到,看穿自己计谋的,居然是平时最不引人注目的陆大有?

    其实他这番说辞,在其它关口也不是没有露出过破绽,但那些师弟师妹们,往往对于师哥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即便是有些破绽,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下,也不会过多注意。

    然而陆大有受到徐阳特意的关照,冷静下来思索,劳德诺话语中的漏洞就很明显了。

    山峰下的钟镇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再说这群蒙面人喊打喊杀追过来,难道一直不冲上山?

    眼看劳德诺已经败露了身份,他更是心急。

    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华山弟子而已,此处山势虽险,但比起之前的那几道关口,起码峪道并不算太狭窄,足以容纳两人同时冲过去,那么劳德诺所谓的利用价值本来已经不高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暴露。

    不需要他了。

    钟镇一声令下,十几名高手依次冲了上去。

    …………

    看着山脚下的那一滩猩红的血迹,徐阳知道自己到底来迟了一步。

    这应该是高师哥的血吧。

    虽然没能看到他的尸体,徐阳也知道,他幸存的可能性不高。

    可惜了,高根明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

    “劳德诺!左冷禅!”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名字,充满了恨意。

    迟早有一天,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徐阳暗暗发誓,咬了咬牙,正准备上山。

    突然峰顶传来一阵烟火绚烂,在午后的晴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徐阳认得出,这是玉女峰的呼救讯号。

    徐阳疾冲而上,他这速度甚至比在平地上更快了半分,肉眼可见的提升,说明他又有所突破。

    然而此刻徐阳已经顾不得这些,边走边思索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才是他现在考虑的问题。

    看来敌人已经破了四处关口,现在正在围攻六师兄和小师妹他们俩。

    这速度有些快啊。

    还好自己临走时特意关照过陆大有,现在看来,叮嘱起了作用。

    但实力悬殊太大,只怕他二人守不住多久。

    留给自己的时间,留给华山派的时间,不多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直冲而上,甚至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等着我!一定要坚持住!

    陆大有此刻在苦苦支撑。

    确实,在峪道上居高临下迎敌,是会有一定优势的。

    若是他的武功再高一些,出剑再快一些,或者局势要比眼前的局面要好得多。

    他和小师妹联手的两仪剑阵,只支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面临崩溃。

    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了。

    若是平时多努力一些,多求教小师弟和大师哥,或者…………

    然而,这世界并不存在什么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看着小师妹脸上的汗珠,颤抖的剑尖,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十几道深浅不一的剑伤,陆大有明白,恐怕是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陆大有奋力一剑,再次击退了一名蒙面高手的进攻,此刻他甚至连剑都已拿不稳了。

    “退!”

    刚刚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残存的所有内力,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好!”一旁也已耗尽全身气力的岳灵珊,并没有逞强。

    此时此刻,逞强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影响大局。

    有时候,后退是为了保全最后的力量。

    在峰顶,有宁中则,有其他一些师兄弟们,他们还可以组织反击,还可以且战且退,他们还有机会,还能等待大师哥他们来救援。

    两人疾退。

    钟镇的眼角掠过一道寒光。

    想跑?这么简单吗?

    果然,那些蒙面的高手们,根本不需要他的指挥,便已冲了上去。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就是追击的最好机会。

    他们的兵刃,离断后的陆大有已经不远。

    森冷的剑尖,刀锋,甚至可以感受到敌人鲜血的温度。

    为了多阻挡哪怕一瞬,陆大有连宝剑都已投出去,然而却丝毫没有起到任何效用。

    绝望,已经出现在他的眼神里。

    微笑,出现在蒙面人黑纱之下的嘴角。

    一切仿佛已经定格。

    下一刻,鲜血即将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在这华山之巅!

第七十五章 丹青生

    四人走过一个大天井,天井左右两旁各植了一棵老梅,枝干如铁,极是苍劲。m.www.uu234.net

    或许便是当年虞允文亲手植下也未可知。

    来到大厅,丁坚先请二人就座,自己站着相陪,由施令威进内禀报。

    向问天见丁坚站着,自己端坐,未免对他不敬,但他在梅庄身为仆役,却不能请他也坐,便说道:“林贤弟,你瞧这一幅画,虽只寥寥数笔,气势可着实不凡。”

    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走到悬在厅中的那幅大中堂之前。

    徐阳也跟着走到画前,见画中所绘是一位仙人,背对画轴,向天仰望星辰的样子。

    此画墨意淋漓,笔力雄健,徐阳虽并不懂画,却也知绝不是凡品,又见画上题款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八字,笔法森严,一笔笔便如长剑的刺划。

    徐阳看了一会,说道:“童兄,我一见画上这个‘醉’字,便十分喜欢。这幅字画,似乎蕴藏着一套极为不俗的剑术。”

    徐阳此时领略剑意的本事,只怕是天下第一的了,哪怕是风清扬,也未必有他这般眼光。

    然而随着他目光的扫视,那副画不知不觉在他眼里演变成了一套十八路的醉剑剑法,剑法颇为神异,脱出凡俗。

    徐阳的注意力不由得被牢牢锁住,与此同时,他并未察觉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剑意如脱鞘而出般,从他体内喷薄而出,侵袭着周边所有的人。

    向问天反应极快,向后一纵跃出圈子,尚未来得及反应,丁坚也远远跑了开去,大声说道:“这位林兄弟果然是剑术名家。我家四庄主丹青生曾说道:‘那日他大醉后绘此一画,无意中将剑法蕴蓄于内,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酒醒之后再也绘不出来了。’林兄弟居然能从此画中引出剑意,四庄主定当引为知己。二位还请在此稍等,我进去告知四爷。”

    说完便额头冒汗走了进去。

    心道,万幸刚刚未曾在大门口强行比试,否则以对方如此轻易便看出四庄主剑意的水准,剑法必然在自己之上,尤其刚才那股夺人魂魄的剑意更是可怕,简直是闻所未闻。

    倘若与他斗剑,想必定然大败亏输,不仅会丢尽了面子,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

    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风清扬亲至,也未必有如此犀利吧?

    看来那位童老兄,说话非但不曾夸张,相反还谦逊了许多,今日真是看走眼了。

    向问天万没想到,一幅自己瞎胡扯一通的书画,居然被徐阳看透了其中的精髓,甚至剑意四溢,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便咳嗽两声,远远躲开,不再打扰徐阳领悟,而改为欣赏其它的那些书画。

    不久之后,大厅外传来一声爆喝:“居然有人能看出我的剑意?我倒要见见是何方神圣?!”

    叫嚷声中,从厅外走进一个人来,长髯到腹,左手拿着一只翡翠酒杯,脸上醺醺然大有醉意。

    丁坚跟在其后,说道:“这两位是嵩山派童爷,华山派林…林少侠。这位是梅庄四庄主丹青生。四庄主,这位林少侠一见庄主的泼墨笔法,便说其中含有一套高明剑术。”

    那四庄主丹青生酒气满身,斜着一双醉眼,端详了徐阳一会儿,便问道:“你懂得画?会使剑?”

    这两句话说来极为无礼。徐阳本还在思虑那套醉剑的路数,并不欲理他,但见他手中拿的是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杯,又闻到杯中所盛是梨花酒,便说道:“白乐天杭州喜望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饮梨花酒当用翡翠杯盛之,没想到四庄主果然是喝酒的大行家。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丹青生被徐阳先前几句话挑动性情,知道对方是个极为懂酒的,心中大乐。此刻明知对方用得是激将法,依然急切问道。

    徐阳一笑,道:“可惜四庄主饮了一辈子酒,舞了一辈子剑,却从未饮过极品好酒,从未见过绝世无双的剑法!”

    丹青生黑着脸看了他半天,忽然仰天大笑:“你这竖子狂徒,我还道有什么高人前来拜访,却原来是个无知小辈!走、走!梅庄不欢迎尔等!”

    此话一出,徐阳倒并没有觉得什么意外,反而是丁坚吓出一身冷汗。

    方才他可是被徐阳一阵剑意直接吓跑了,请四庄主来本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想来两人于剑之一道都是涉猎甚深,想来会有些共同语言。

    没想到两人方一见面,居然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上眼,几乎是要打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徐阳依然慢悠悠地说道:“在下知道四庄主不服,也知道四庄主自诩酒剑两道无双无对,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四庄主丹青生冷笑道:“你若说别的我不懂,也就罢了,于酒、剑二道,若说这世上比我懂得多的,或许是有的,但恐怕绝对不包括阁下在内。”

    徐阳道:“不如这样,在下若是能拿出一种酒,是四庄主从未饮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并且比四庄主从前饮过的任何一种酒都好,四庄主怎么说?”

    丹青生大笑道:“若是真有这般奇酿,便是输给你又何妨?你且列下条件,我便接了又如何?”

    徐阳微笑道:“且不忙,既然说你不懂酒,也未见过无双的剑术,两个赌局我们索性并一局,赌得大一些!在下若是有一项败了,便自承井底之蛙,并将新进搜集来,北宋大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赠予阁下,如何?”

    “《溪山行旅图》?果真?”丹青生一时不敢相信,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徐阳。

    徐阳笑笑,冲着向问天点了点头,向问天便解下负在背上的那个包袱,打了开来,里面装了两个卷轴。

    他打开其中一个卷轴,细看去,乃是一幅极为陈旧的图画。

    右上角题着“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十字,画内一座高山冲天而起,墨韵凝厚,气势极其雄峻,显然是幅名人山水。

    丹青生远远望去,便心神大乱,大叫一声:“啊哟!让我看个仔细!”

    冲上前来,死死盯住了那幅图画,再也移不开来,隔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这真的是北宋范宽的真迹,你……你……却从何处得来?”

    向问天微笑不答,伸手慢慢将卷轴卷起。

    丹青生一时不舍,便道:“且慢!”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拉,要阻他卷画。

    岂知向问天手臂上,陡然有一股柔韧的雄浑内力涌将出来,将他手掌轻轻弹开。

    向问天却如一无所知般,缓缓地将卷轴卷好收起。

    四庄主丹青生好生诧异,他刚才一时性急去扯对方的手臂,虽然生怕扯破了名画,手上并未使上力,但对方内劲这么一弹,却显示了极上乘的内功,而且显然尚有余力未吐。

    他心中暗自佩服,说道:“老童,原来你武功如此了得,只怕不在我之下了。”

    向问天心中不屑,但戏份做得极足,面上堆笑道:“四庄主说笑了,江南四友天下闻名,只怕除了剑法,其它武功都在我俩兄弟之上了,不须客套。”

    这句话极为阴损,明着是说江南四友武功高强,其实是转角钉钉地锁死他们剑术不如徐阳的这个说法。

    丹青生虽然醉心书画,但却不是笨人,如何听不出来?

    顿时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向问天,转过身又对徐阳道:“这画我承认是真迹,这便是你的赌注?那你若是赢了,又该如何?这样吧,你是后辈,我不能欺负你。不管输赢如何,你这幅画我不能白拿,嗯……”沉吟片刻,便道:“我将我今年来钻研出的《留白剑谱》赠予你,如何?”

    徐阳对他的所谓剑法根本就是不屑一股,即便丹青生或者曾经能算是个二流高手,但这些年来沉迷于书画,又饮酒过度,早就废了大半。

    他的剑法神韵又在“醉仙”一画中被徐阳看了个通透,早已没有新意,要他的剑法又有何用?

    还未等徐阳拒绝,只听一声冷飕飕的言语飘来。

    “不可!”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黑白二色道服的老者从高处飘落,此人头发漆黑,肤色却呈一种病态的白色,两相对比,显得有些渗人。

    “老四,你莫要上了别人的当,你若是喜爱范宽的画作,二哥拼了命也替你搞到几幅。千万不可将‘留白剑法’这等神妙的剑术外传!”

    丹青生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哥,本庄的二庄主黑白子,乃是修仙问道之人,生平除了武功外,最喜对弈。”

    向问天大笑道:“居然这么巧,老夫生平也喜好下棋,可惜棋力不高,因此翻山越水,行走各地,找到了不少失传已久的名局残谱聊以自、慰,因此耽误了武学的精进,倒也是不悔。”

    黑白子听到他如此说话,居然连连点头附和道:“棋之一道,钻研得深了,倒也不比武学来得差了。自古棋坛便有大国手一说,可见棋下得好了,一样颇受人尊重,不知仁兄棋力如何?又搜集了什么名谱?”

    居然一反之前冰冷的态度,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看来向老哥是找到了此人的死穴。

    徐阳于围棋一道,可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因此黑白子这边,只能由向问天来忽悠了。

    果然向问天随口说了几个残谱的名字,如《烂柯谱》、《呕血谱》、《狐仙谱》等,黑白子眼睛瞪得极大,却始终不信。

    “这等神话灵异之中存在的棋谱,只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罢了,如何会真的存在,老兄说笑了。”

    嘴里虽然如此说,黑白子的双眼中却充满着渴望。

    他确实不信,但终归有些寄希望于奇迹的出现。

    向问天微微一笑,随手一指:“这里便有棋盘,你我不如摆上一盘,如何?”

第七十六章 论酒

    阳光洒在嵩山北麓,千年禅寺,一片祥和温煦之相。www.uu234.net

    少林寺乃是禅宗第一大寺,在佛教禅宗中的地位不下于在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之资,乃是当年北魏孝文帝元宏,为了奉养印度高僧跋陀尊者特意修建的,距今足足千年有余。

    此时山脚下的山门旁迎客亭前,岳不群正与几名驻守山门的知客僧交涉,可不管他如何说,那几位僧人面色谦和,却只是摇头。

    交涉无果,岳不群叹了口气,再望了一眼山门后的诸多佛殿,无奈中转身回返。

    一群弟子们本就候在他身后,此时见岳不群折返,知道这次又白跑了,心下俱是叹息。

    宁中则迎了上去,问道:“少林方丈依然不肯接见吗?”

    岳不群的脸色比之在金刀门时,更显得阴柔了许多,摇头道:“知客僧还是那套说辞,方证大师修闭口禅,闭关一月有余,尚不知何时出关。”

    声音中偶带尖锐之感,只是岳不群自己并未察觉到。

    宁中则脸色冷了一冷,也不知是因为少林寺的架子太大,又或者别它缘故,最后还是和缓下来,轻声道:“若是再等不着,不如先去武当,求见武当掌门吧?”

    “再等三天。”岳不群似乎是下了决定道:“再等不到,那就表示少林方丈确实不肯相见,我华山派也没必要一定仰其鼻息。”

    宁中则点了点头,便和丈夫一起回返。

    其它徒儿也依次跟上,只有令狐冲停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摸着怀中,那封被师父愤怒中随手抛掷的书信,令狐冲暗想:“若是小师弟在此,必然不会有今日之窘境。”

    心中居然暗生愧疚之情。

    …………

    杭州梅庄内,阳光一样洒遍整个庄子,只是多了几分雅韵。

    徐阳见向问天和黑白子进了大厅摆棋谱去了,便和身边的丹青子说道:“四庄主,并非在下孤傲。只是四庄主的剑法虽高,却也高不过在下所学的剑法,那《留白剑谱》在下实在不敢领受。”

    丹青子听他言语中颇为客气,但那一副嫌弃自己剑法的意味却是很明显的。

    不由得他酸酸地问道:“不知林老弟你学得何种剑法,敢说不屑‘留白剑法’?”

    徐阳笑道:“此剑法乃是风清扬前辈亲授,并非是华山本门剑法,于其中在下也不过领略了三、四分,实在不敢称什么天下无双。”

    丹青生见他说话谦逊,之前胸中的气闷倒是减轻了不少,便问道:“那么不如由少侠来说,赌注到底定什么?”

    徐阳心想,这种话可不好开口,倒不如让向问天去开口吧。

    于是便道:“剑法一道始终要动手,颇为不雅,暂时先不谈。四庄主文人雅量,你我还是先喝上一杯,等他们的棋谱终结,到时候再讨论赌注一事,如何?”

    之前听说徐阳骂他不懂酒,丹青生依旧记恨,这时便开口道:“方才林兄弟说我不懂酒,今日倒是要领教了。”

    徐阳微微一笑,随意找了张石桌旁的石椅,坐了下来,丹青生自然是陪同坐在他的对面。

    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匣子,正是平时拿来放“五花酿”的酒匣,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个小银壶,并四个小银杯。

    “此酒为果酒,又为药酒,只能用银杯盛之。”说罢,徐阳拿出两个小英银杯,各自倒了半杯“五花酿”在其中。

    这银杯本身就小,半杯倒下,怕是一口都不到。

    丹青生本想责备对方小气,却不料空中弥漫的淡雅酒香瞬间夺了他的魂。

    “这…这是何等好酒?为何仅仅嗅一嗅味道,我便有了三分醉意?”带着些颤抖的嗓音,暴露了丹青生的激动之情。

    似乎带着些许遗憾,徐阳回道:“酒名‘五花酿’,这才是天下无双的美酒。只可惜,此酒酿造困难,数量稀缺。”

    “你便错了,此等美酒,若是数量太多,寻常人也能品得,岂不是暴殄天物?”轻嘬了一口“五花酿”,丹青生眼神一亮,这才感慨地说道。

    徐阳微笑,只是不言。

    良久,丹青生依依不舍地将杯中美酒饮尽,这才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拱手道:“今日方知什么叫做井底之蛙。往日里老夫自以为饮遍天下美酒,今日看来,不过都是些酸腐醪糟而已,林老弟,老夫错了,在此给你赔罪了!”

    徐阳忙站起身来,高声道:“四庄主太客套了,此酒本就极为稀有,乃是小弟自家酿制。四庄主未曾见过,自然不知道高下,实在不能说是孤陋寡闻。”

    丹青生闻听此言,眼前便是一亮,问道:“听老弟所言,此酒难道还能量产?”

    徐阳微微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需要的材料太过珍稀,步骤又过于繁杂,因此每年也就只能酿得小半壶而已。方才四庄主所饮这杯,已经差不多是小半年的产量了。”

    丹青生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本意是想问徐阳购买些许“五花酿”自用,但听他这话,此酒如此珍贵,便绝口不谈了。

    须知君子不夺人所好,明知对方也是跟自己一般嗜酒如命的,如何能强要他手里这点存货?

    徐阳暗笑,这酒虽然制造起来有些麻烦,倒也不是他口中所说那样稀有,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时间去酿造而已,现在随身空间内,几大坛“五花酿”都是从前的存货。

    当时为了装闯王宝藏内的黄金珠宝,连银子徐阳都扔了许多,就是没舍得丢弃这美酒,说是极为珍贵确也不是假话。

    便道:“若是四庄主喜欢,这剩下的大半壶美酒,也作为赌注之一,只要贵庄有一人剑术能让在下折服,这酒便送于四庄主又如何?”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丹青生搓着手,一脸欣喜地说道。

    心想这年轻人倒是有眼力价,明知道自己好酒如命,特意押了这等稀世的好酒做赌注。

    自己一方到时候真的赢了,可不能如此轻待对方,怎么也要传授他一些真功夫,这才算是勉强扯平了。

    他出来得较晚,并没有见到徐阳剑意四溢的那个场景,否则此刻他绝不会这么说。

    两人重新坐回石椅之上,随口聊些虚无缥缈的酒届传说。

    徐阳随口几句后世玄幻武侠小说里对于美酒的评论,把丹青生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心下对于徐阳更多生了几分钦佩。

    这就是信息量的差距啊。

    聊了足有小半天,阳光都已开始西斜,也不见黑白子他们出大厅,徐阳便有些不耐烦了,索性起身前去了大厅。

    还没进大厅,就听到黑白子长吁短叹的声音,徐阳的笑容便溢于言表。

    “看来,二庄主顶不住了。”

    丹青生大惊:“怎么可能,我这二哥棋力堪比国手,这……怎么可能”

    显然说话间,他也听到了黑白子的叹气声,不由得心下暗想:“这年轻人比我早听到这声音,显然他的内力强于我,这……怎么可能?”

    后面这半句的“怎么可能”,其实是对着徐阳说的,只是语境相合,徐阳并未留意。

    向问天的高亢声音此时也传了过来:“这是关键所在,以二庄主高见,该当如何?”

    黑白子叹道:“唉,这一子吗?断又不妥,连也不对,冲是冲不出,做活却又活不成。这……这……这……这《呕血谱》居然是真品!”

    徐阳两人走了进去,只见黑白子手中拈着一枚白色棋子,反复点算,这一子始终无法放进棋局之中。

    丹青生见黑白子的脸色越来越青,说道:“童老兄,这《呕血谱》果然厉害,难道你真要我二哥呕血不成?下一步怎么下,爽爽快快说出来吧。”

    向问天微笑道:“好!那我便说了,这第六十七子,下在这里。”

    于是在“上部”七四路下了一颗白子。

    黑白子如梦初醒般,“啪”的一声在大腿上重重地一拍,大叫道:“好,好,好!这一子就该下在此处,真乃无上的妙招,不愧是国手,不愧是国手!佳招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啊,妙啊!”

    一时喜上眉梢,连连摆头赞叹。

    向问天却摇头道:“刘仲甫此着,固然是极为精彩,但那也只是人间国手的妙棋。和骊山仙姥相比,却又差得有些远了。”

    黑白子急忙问道:“骊山仙姥她老人家却又如何应对?”

    向问天笑道:“二庄主,不妨想想看,若是你来下,该如何解困局?”

    黑白子这次想都不想,摇头道:“即是仙着,我辈凡夫俗子,怎想得出来?童老兄就不必在这里卖关子了。”

    向问天得意道:“这一着我原本也绝想不到,神机妙算,当真只有神仙才想得出来。”

    黑白子是善于盘算之人,自然精于揣度人心,眼见向问天不将这一局棋的破解妙招说出,于半空中不上不下地吊着他,料想他定是有所企求,便道:“童兄,你将这一局棋说与我听,我黑白子自然不会白白听去,必有厚报!”

    向问天抬起头来,哈哈大笑道:“在下和林兄弟,对四位庄主绝无所求。二庄主此言,可将我二人瞧得小了。”

    黑白子深深一揖,赔罪道:“在下失言,这里先谢过。”

    向问天还礼,然后说道:“还是前面那句话,我二人来到梅庄,乃是要和四位庄主打一个赌。”

第七十七章 赌约

    黑白子皱起眉头来问道:“就是那比剑之约?”

    向问天道:“正是,原本我等来到梅庄,不过只是仰慕四位庄主的大名,想要来见识一下四位庄主的英姿。m.www.uu234.net不过既然一句话杠上了,我两兄弟也不是随便的人,我便赌梅庄之中,无人能在剑法上胜得过这位林兄弟,也没有一种好酒可以胜得过我林兄弟手里的美酒!”

    黑白子看了丹青生一眼,丹青生摇摇头,叹气道:“酒之一道,小弟已然败了,但请二哥决断。”

    黑白子神色漠然,不置可否。

    他一直以为丹青生过于嗜酒,若是能因此事而戒了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剑法,他虽不以剑法为长,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岁都不到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哪怕他真的天赋异禀,从小就练剑,又能有几成功力?

    刚要想答应,却听到两声拒绝声。

    “不可!”

    “不可!”

    虽然是两个人的声音,但几乎是异口同声,短暂间给人一种回音的感觉。

    “大哥,三弟?”黑白子忙出厅去相迎,丹青生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徐阳和向问天则一脸淡然的笑容,有香饵在手,哪怕金鳌不上钩?

    向问天手里有四件宝物,每件都是这四位庄主做梦都想要的,仅仅是比剑,黑白子和丹青生都已经心动。哪怕剩下两位再如何清高,又如何能阻挡住内心的**?

    更何况还要加上一壶“五花酿”,以及是人都会有的争胜之心。

    这是对人性的把控,徐阳不信对方会拒绝。

    比剑之后的抉择,才是今天这场大戏的戏眼。

    果然,等大庄主黄钟公,三庄主秃笔翁进得厅堂,向问天一言不发,便拿出来《广陵散琴曲》和大唐草圣张旭的《率意贴》。

    不用多说,自然也都是真迹,然后一样是提出了比剑这一赌注。

    就如老饕看到了久闻其名而不得的美食,这四样宝物出手,四位庄主如何忍得住心中的贪欲?

    向问天又道,若是己方败了,当然将这些宝物双手奉上,若是胜了,当下一言不发便退出梅庄,将来也不会在江湖上有半点风言风语。

    原本还在踌躇的几位庄主,听到这种条件,立刻就答应了与徐阳的赌约。

    徐阳轻声叹息,这也就是他为何一定要拉上向问天,才来梅庄走一遭的缘故。

    没有这四件宝物,即便是他硬杀入梅庄,干掉了所有人,找不到关押任我行的地道机关,只怕是反而会将这位魔教前教主给害死。

    至于说抓住几名庄主,然后进行审问,徐阳也不是没想过,但终究有风险,谁知道这几位是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呢?

    而且哪怕是对方肯带着自己去解救任我行,万一其中有人诈降,在密道里开启机关,和自己同归于尽……

    因此,带上向问天,实在是非常必要的。

    更别说,救出任我行之后,还得须防着他反噬。

    有向问天在,这位魔教前教主,多半不一定拉得下面子翻脸,起码多一个沟通的渠道。

    商议已定,四位庄主便决定分别挑战徐阳。

    徐阳摇了摇头,便道:“四位何必这么麻烦,一起上不是更好?”

    丹青生有些不敢置信,确认道:“在下的功夫或者一般,我三位哥哥可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一对四?你莫不是昏了头?”

    虽然他口气不善,徐阳却知道丹青生是好意,这四位庄主里,也就是他和自己言谈甚欢,这是为自己担心啊。

    “无妨,既然说出口,在下自然是有所把握的。再说了,赌输了,以各位庄主的胸怀,自然不会伤及在下的性命,不是吗?”徐阳淡淡笑道。

    丹青生多多少少放下了心来,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是胸有成竹呢?

    不管怎么样,起码他脑子里清楚风险,那就够了。

    其他三位庄主原本不想占这个便宜,向问天便道:“既然是赌约,自然是押稳赢的一庄。这次是比剑赌物,不是江湖上寻常厮杀,几位庄主不必有所顾忌。”

    黄钟公和黑白子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既然已经决定,自有下人搬空了天井内石桌石椅之类的杂物,空出了足够闪展腾挪的空间。

    徐阳拔出青珏剑,目光流转道:“剑名青珏,虽非无上利器,不过也算用得顺手,晚辈华山派林平之,还请四位庄主指点。”

    一挑四,既是徐阳想要试探自己的极限,又是借此压一压江南四友的傲气。

    否则若是给了他们心存侥幸的感觉,只怕就钓不出任我行来了。

    四位庄主也是极为镇静,即便是今日遇到了亘古未闻的奇事,也很难打破他们古井无波的心境了。

    可以说,若非他们对于各自的喜好极为痴迷,连这一场比斗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若人真的没有任何**,只怕就连生趣也不存在了吧?

    他们当年也曾经志在天下,一心想创出一番名堂,但不知为何得罪了东方教主,被安排在此地当一个看守。

    虽然名义上,他们是江南四友,是梅庄的主人,听上去很好听,闲趣雅致。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他们不过就是好看些的狱卒罢了。

    为此四人的武功已经荒废了许久,而将兴趣寄于琴棋书画之中,聊以自、慰。

    今日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剑手,居然要挑战四人,更是口出狂言要以一敌四,即便明知是赢定了,四人多少还是被挑出了一些火气来。

    既然你要作死,那就怨不得我等了。

    不过,该有的体面,还是会有的。

    黄钟公从丁坚手中取来一面瑶琴,道:“山野之人黄钟公,本不该有争斗之心。只是既然心动,不践行一番也是心障,将来迟早有一日会被反噬。这琴乃在下心爱之物,还请少侠剑下留情,点到为止。”

    徐阳见此琴颜色暗旧,当是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以上的古物,这乐器只须与自己手中利剑轻轻一碰,势必粉碎,自不能以之真的打斗。

    这是老家伙给自己出难题啊。

    虽然他的琴一样不能直接击打自己的身体,但高手相争,多了一层束缚,难免会影响些许。

    或者胜负就在这方寸之间。

    徐阳心中只是冷笑,并不搭话。

    若是真到了危急关头,谁管你这琴的死活?

    黑白子手拿一面精钢所制的棋坪,朗声道:“黑白子给林少侠见礼了,这棋坪乃是用惯了的,平日里下棋,打架时候用来砸人,少侠莫笑。”

    徐阳笑而不语。

    这黑白子是四人中最为擅长谋算的高手,若这棋坪只是寻常之物,他怎么会特意指出来?

    须得小心。

    秃笔翁手中一杆奇特的判官笔,和寻常判官笔不同,笔尖居然缚着一束沾过墨的羊毛,恰如是一枝写字用的大笔,显然是他对于自己的内力极为自信,相信可以用毛笔头点住敌人的大穴,而不用铁笔头。

    “秃笔翁,手中自然是秃笔,能以此同林少侠过招,幸甚,幸甚!大家都是好朋友,就不用蘸上墨了。”

    徐阳表面上点头示意,心中却道:“难道这墨中还另有玄机?”

    其实秃笔翁的墨,实乃一种剧毒所制,若是生死相搏,秃笔上自然会蘸上毒墨,一经粘上敌人的身体发肤,墨毒侵蚀,难以清洗。

    这次乃是比试,因此不蘸墨,也算是客气了。

    丹青生则道:“小兄弟,丹青生生平三大爱好,第一是美酒,第二是泼墨作画,第三才轮到剑法。自创的几路剑法都是从画中而来,名‘泼墨剑法’,名‘留白剑法’,还请小兄弟指教!”

    说罢,从下人手中随意拿了柄剑,二话不说,一剑便刺了过来。

    徐阳心知这是丹青生在帮自己。

    他的武功在四位庄主中最弱,若是徐阳连他都战不过,那也就该知难而退了。

    若是徐阳能迅速击败他,那么面对剩下三位庄主,也可以少些顾忌。

    既然对方留情,徐阳欣然领受。

    面对这刺来的一剑,颇有大泼墨山水的意境,徐阳本不太懂画,自然无法从源头上进行破解。

    索性用“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不闪不避,只是一剑刺向招式中的破绽。

    丹青生眼见得自己这一招“腾蛟起凤”,剑法剑意无不超越昔年巅峰,心下本是大喜,想来是刚刚饮过天下第一美酒的缘故。

    仅这一剑,便当浮一大白!

    却见对手一剑刺来,居然莫名其妙地穿过了自己的剑幕,直奔肩头而来。

    这一剑看上去歪歪斜斜,显然全无力气,更加不成章法,天下剑法中绝不可能有这么虚妄的一招。

    然而这看似不可能存在的一剑,却破了自己的泼墨剑法,岂不是奇哉怪也?

    来不及想太多,丹青生脚踩七星,侧身闪避了过去,刚想发招应对,那剑忽而骤然转向,又刺向自己的肩头。

    “真特么见了鬼了!”丹青生不自觉中大骂,浑不顾自己隐士高人的身份。

    骂归骂,这一剑自然也要避过,不然堂堂梅庄四庄主,被一个籍籍无名的晚辈一剑逼得落败,岂不是丢人现眼?

    至于对手小小年纪,为何懂得使这么一手奇特至极的剑法,倒已经不是重点了。

第七十八章 大战

    谁知徐阳一剑既出,虽然并未附加多少内力,但剑意远远超出了丹青生所能理解的极限,他身形连闪,避了数招,居然连一剑都无法还手。顶 点 X 23 U S

    这还是徐阳剑下留情,若非如此,第三招上只怕丹青生都躲不过去。

    只是如果那招“金玉满堂”使全,丹青生恐怕会深受重伤,徐阳并不想这么对待一个对自己心存善意的老人,就此放过。

    旁人却不是这么看,黄钟公眼神凝重,看着自己四弟被徐阳一柄剑缠住,居然半点还手之力都不曾有,心中莫名感叹。

    “这些年,确实是荒废了啊。”黑白子也是如此,轻轻叹了口气道。

    只有秃笔翁叫道:“大哥二哥,何不同上?”

    黄钟公道:“四弟确实是荒废了武道,难道你我还是当年的你我吗?”

    想当初这四兄弟,可说是武功绝高,哪怕是行走江湖,人人也都要给面子,声势上绝对不次于一般的门派掌门。

    即便是五岳剑派的顶尖高手和神教的同僚,见了他们也都要客客气气的。

    凭的是什么?就是四兄弟能打能拼。

    而这一十二年的看守生涯下来,除了养出一身怪毛病,于武学一道,确实都倒退了不少。

    何况对手还有一手莫名古怪的剑法,想来就是凭借着这手剑法,他才敢于来梅庄挑战吧?

    此时徐阳已一剑虚点在丹青生肩头,只是手上未曾用力,当下跳出圈子,拱手道:“承让!”

    丹青生心若死灰,点头道:“小兄弟,你的武功确实够味道,老夫不是对手!”

    言语中一派垂丧的气象。

    徐阳不忍,当下缓步走过去,在丹青生耳边细语数声。

    丹青生脸色突然大变,问道:“当真?”

    徐阳点头道:“仅论剑法,前辈在晚辈生平所见之人中,当能排进前五,不须妄自菲薄。何况前辈苦心,晚辈自然领会,此战无论胜负,绝不会传泄出去半句,还请前辈放心。”

    丹青生原本死灰般的脸色,居然被徐阳几句话挑动,变得喜气洋洋,口中大喊道:“小兄弟,多谢你的话。今生能和那等绝顶高手相提并论,丹青生也算值得了!”

    原来徐阳在他耳边说了一声,左冷禅也曾数剑内败于已手,丹青生闻听此言,方才遭受的失败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左冷禅已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做了徐阳的手下败将,自己一个隐居多年的老头子,输了也是平常。

    徐阳微笑道:“三位庄主,何不一起上,免得虚耗时光。”

    对于那三位,徐阳可没有多少关切之心,丹青生算得上一个忠厚的长者,那三位……还是算了吧。

    早打早收工。

    黄钟公低声道:“既然林少侠如此坚持,老夫就不客套了。”

    黑白子和秃笔翁更是连话都不答,直接挥舞着各自的奇型兵器,杀了上来。

    徐阳二话不说,一剑便径自刺去。

    用得虽然只是寻常的“华山剑法”,但融入独孤剑意和越女剑诀的“华山剑法”,又岂是平常?

    秃笔翁迎头赶上,一笔刺向徐阳的肩井大穴,同时左掌探出,一股阴冷的掌风也同时袭到。

    徐阳并不在意,他本身修习的就是“寒冰真气”,秃笔翁这点阴柔的掌风丝毫无碍。至于判官笔,只要自己那一剑“金风玉露”提前刺中秃笔翁,那一笔自然也就失了效用。

    然而黑白子的棋坪此刻却迎了上来,不知为何离开还有一尺多远,青珏剑居然被一股怪力引开,剑锋只是在秃笔翁面前划过。

    这……徐阳不用细想,便明白了。

    原来这看似为精钢所铸的棋坪,是用磁铁做成的。

    虽然这一大块的磁铁,本身吸力相比较武林高手来说并不大,但在这高手相争的时刻,一丝半毫的大意都会让战局转变。

    徐阳遇变不惊,先是将身体强行扭了一下,避开秃笔翁的秃笔,然后剑尖顺势加速一点,借力点开了黑白子的棋坪,剑尖一划而下,反刺秃笔翁。

    骤然间,一架古琴横亘于中间,阻住了徐阳的利剑。

    “好不要脸!”徐阳暗骂道,黄钟公明明是利用自己不便刺毁他古琴的顾忌,硬是阻挡住了刚刚那一剑。

    不过也好,若是寻常比斗,又怎么能试探出自己的极限?

    就当作是一场有些难度的考试罢了。

    行走江湖,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正人君子。

    此时黄钟公收回古琴,手指在琴上连拨,一阵悦耳的琴音传出,却挟着内力,激发向徐阳。

    徐阳明知这琴音怪招难以对付,自然不会硬抗。

    虽然他的内力远比黄钟公浑厚,但终究没有外放的手段,用身体去试探别人的招式,实属不智。

    黑白子和秃笔翁反而是面色一变,这琴音中携带的内力,可不是这二人可以承受的,两人双双跳开,一手捂住一侧的耳朵,一左一右夹击徐阳。

    徐阳来不及思索,闪向左手边,一剑刺向黑白子,隐隐间有拿着黑白子的身体挡住黄钟公琴声的打算。

    黑白子手中棋坪依然迎来,徐阳却不会拿青珏剑去刺,此时若是被黑白子缠上,那黄钟公和秃笔翁自然会趁机出招,自己便落了下风。

    只见徐阳左掌化拳,硬生生一拳击中了黑白子的棋坪。

    黑白子本就不以内力见长,其招式诡异,为人奸诈,更多的是用心机来破敌。

    徐阳这一拳,用了七成内力,破玉拳本身就是一门强攻的武技,这些内力着实地轰在了那棋坪之上,一声爆响,磁铁所铸的棋坪居然被轰出了一道裂缝。

    棋坪后的黑白子更是凄惨,徐阳的内力大半已透过棋坪轰中了他,整条右手臂已经无力支撑,整个棋坪砸在他的身上,黑白子一口老血喷出,倒纵出去,身形已然不稳。

    眼见得他一屁股便要坐在地上,出个大丑,丹青生慌忙赶上去,扶住了二哥。

    然而徐阳的内力如滚滚江水,一波接着一波涌来,丹青生憋红了脸,鼓起全身之力运于双手,这才勉强扶住黑白子。

    黑白子脸色微红,之前他还觉得丹青生输给对方丢脸,没想到自己两招之内就已吐血败退,还不如四弟撑得时间长呢。

    话说,这年轻人,何来如此浑厚的内力?

    丹青生也颇为意外,刚刚自己只注意到对方的剑招古怪,却没想到内功也如此雄浑,要是方才正经对上一招,以自己的内力,结局只会比黑白子更惨。

    看来这华山派的不知名弟子,超乎寻常的厉害啊!

    三人联手之势已被破,黄钟公反而不急着进攻了。

    梅庄四位庄主,论起功夫来自然是他最为高绝,无论是内力或者招数,黑白子他们三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何况对付一个后辈,四人一起上实在是有些丢人。

    这才会有丹青生独战在先,黑白子和秃笔翁联手在后。

    方才若不是要救秃笔翁,黄钟公都不会出手。

    现在局势已经演变成两人对付徐阳一人,不管输赢,都不至于丢面子。

    毕竟能一招轻易击退黑白子,还能让他吐血败逃的人,绝对可说是江湖第一流的身手了。

    输给这样的年轻人,不丢人。

    索性收起了古琴,这一刻若是再用那种近乎于耍无赖的手段,黄钟公自己都觉得脸红。

    双掌一翻,化剑气为掌劲,飞身扑上。

    同时,秃笔翁的秃笔也已杀至。

    两位高手联手杀来,徐阳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

    看来,真不该那么轻易就击败了黑白子啊。

    现在变得完全没有挑战性。

    左手戟指虚点,右手长剑已然荡出。

    这一刻,徐阳眼里没有对手,只有破绽。

    谁的招式中会完美无缺呢?

    至少徐阳未曾见过。

    哪怕是风清扬,一举一动中,总也会有破绽的。

    但是风老前辈的行动太快,剑意剑势太过强悍,等徐阳察觉到招式间的破绽时,破绽已经转变为最强的攻击点。若是一剑刺过去,或许就落入了陷阱之中。

    而黄钟公和秃笔翁,距离风清扬的那个境界实在是太远了。

    因此,他们的破绽,就真的是破绽了。

    黑白子若在,以他奇异的棋坪招式,或者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徐阳的剑招。

    现在,他不在,丹青生也不在,一切便毫无顾忌了。

    青珏剑在秃笔上一点,正落在蛇之七寸一般,恰好是秃笔翁内劲将断不断的关键点。

    徐阳内力随手轻吐,秃笔翁整个人都感觉到一股非常难受的阴寒劲气,顺着秃笔一路侵入经脉之中,一刹那他甚至感觉半个身子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徐阳反过来借着这一点之力,整个人腾飞开去,恰好避过了黄钟公的双掌,左手顺势一撑,便撑在了黄钟公的肩头之上。

    黄钟公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天井内原本就是泥地,只不过寻常时多有平整,但坚实的泥地终究还是泥地,徐阳内力压迫之下,黄钟公两条腿都深深地陷入了进去。

    “好内力!”黄钟公不怒反喜,这种级别的对手,多少年未曾遇上过了,难得,难得。

    双腿上一使劲,整个人便从泥坑中纵跃了出来,此时徐阳已经在半空中返身,一剑又刺向他的小腹。

第七十九章 地道

    黄钟公的身形腾在半空中,这等高度的攻击,他已极难闪避。顶 点 X 23 U S

    好在一旁的秃笔翁,在方才短短的一瞬间,内力运转,身体已经恢复了常态。

    此时见势不妙,飞身扑来,用秃笔的笔杆在黄钟公脚下轻垫了一下。

    黄钟公借了这点力,身形再次攀高,险险躲过了徐阳那一剑。

    徐阳一剑落空,反而笑了。

    有点意思。

    剑身划了个弧线急速下斩,这一剑劈向秃笔翁的那杆秃笔。

    梅庄两人联手的优势就在于可以互补,而秃笔翁刚猛的招式,恰巧能弥补住黄钟公性格过于沉稳的不足。

    而对于徐阳来说,对手的优势,就是拿来破除的。

    徐阳这劈下的一剑,已经比先前多了一分狠厉,足够了。

    蛇之七寸在于脖颈,而秃笔的要害,无疑是在笔管与笔尖的结合处。

    一剑划过,并无什么声响,秃笔就已经身首异处,再无多少威能可以发挥。

    虽然只是一招,但这招除了破除了秃笔以外,还打击了秃笔翁的信心。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成名兵刃都保护不了,那还有什么用处?

    秃笔翁一时神情恍惚,全没察觉徐阳的剑势已变,剑锋已经刺向了他的前胸。

    黄钟公身在半空,已看出不妙了,折了身形下扑,一掌印向徐阳的天灵盖。

    这一招围魏救赵,着实高明。

    由高向低,加速了掌力的发挥,加上黄钟公本就以内力见长,就连一旁的向问天也暗暗替徐阳捏了把汗。

    然而徐阳并未理会这一招看似猛烈的回击,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若是回招拦挡黄钟公的掌力,那刚刚才获得的些许优势,或许又将丧失殆尽。

    索性是置之不理,青珏剑的剑尖在秃笔翁的前胸一闪而过。

    这是比剑,并非江湖中的生死相搏,这一招过去,秃笔翁也算是败了。

    否则的话,徐阳的剑锋向前多递出一寸,那便是开膛破胸的杀招了。

    徐阳这才不急不慢地出左掌往头顶撩去。

    一声脆响,黄钟公和徐阳的双掌在空中相交,徐阳面色稍红,身形闪了一闪。而黄钟公整个人都飘荡了出去,直落在三丈外的空地上,又后退数步,这才强行止住了脚步。

    黄钟公自己都没想到,凭着他数十年苦修的内力,又是居高临下,居然还是败了。

    徐阳并没有追杀的打算,恍若无事一般,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言道:“几位前辈,承让了,多谢!”

    秃笔翁还待向前争辩,却被丹青生一把拦住,眼神示意了一下,秃笔翁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徐阳一剑划破,整个胸口都露了出来,却居然没有伤及半分肌肤。

    这种对于手中剑的掌控力,简直是闻所未闻。

    秃笔翁老脸一红,也知道是对手手下留了大情面,否则……

    黄钟公也苦笑一声,此刻他喉头腥甜,一口闷血几乎喷出,所幸内功深厚,能强行忍住。

    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徐阳。

    方才黄钟公居高临下的发招,全身十成内力都催发在了那一掌上,若不是徐阳内力远超自己,掌法也极为精湛,恐怕遭殃的就是徐阳了。

    这纯粹就是自己学艺不精,能耐不够,黄钟公哪怕是脸皮再厚,也怪不到别人身上。

    “输了,就是输了,江南四友不是林少侠的对手,认输不丢人。”黄钟公摇头道:“林少侠少年英才,看来我兄弟四人,早就该归隐山林了。亏我等这些年来还夜郎自大,关起门来自以为是什么高手,真是丢人现眼。”

    徐阳客套道:“哪里?晚辈侥幸取巧而已,若是论起真功夫,只怕不是各位的对手。”

    丹青生上来打圆场道:“大哥也不必妄自菲薄,方才林少侠跟我提了一句,前不久左冷禅也曾败于他的剑下。我等今日败于林少侠之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哦?!”黄钟公和黑白子等人都是暗自心惊。

    要知道左冷禅贵为五岳剑派的盟主,无论武功或是心机自然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居然会败于这样一个华山派的年轻弟子手中?

    不过以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也不至于说要靠吹牛来撑场面,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反过来看,他先挑战的左冷禅,之后才来找江南四友比剑,岂不是说明在他眼里,自己兄弟四人的位置还要高过左盟主?

    这简直是一种褒奖啊。

    众人脸色一下子就好转了起来,再不像之前那般要死要活的。

    只是……看着一边的向问天,开始不疾不徐地收拾起那四样宝物,四位庄主心里简直像肚子里钻进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啊。

    向问天一边收拾一边还不忘嘟囔几句:“还以为梅庄会有什么高手,早知道就不白跑一趟了。唉,这天下还有几个人能挡住我小兄弟三剑的?”

    黑白子闻听此言,忽然眼前一亮,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来。

    带着略为有些颤抖的声音,黑白子问道:“是不是只要是我梅庄中人,比剑能胜过这小兄弟,这赌约也算是我们赢了?”

    向问天不动声色地瞄了徐阳一眼,大声道:“自当如此!不过,像他们这种武功,也就别浪费时间了吧?”

    指了指丁坚他们两个,四位庄主都败了,以他们二人的武功,自然是白给。

    黑白子道:“当然不是他们两个。不瞒二位,我梅庄中,暂住了一位朋友……”

    “老二,住口!”黄钟公终于听明白他二弟的意思,厉声喝止道:“那位……那位贵客身份何等尊贵,如何能下场和人比剑?”

    丹青生和秃笔翁也上来劝解,黑白子却道:“那位贵客多年来也极为寂寞,能给他找到个对手,想来他老人家不会拒绝。再说……”

    黑白子看了徐阳一眼,压低声音又道:“这两位都是五岳剑派中的高手,尤其是这位小兄弟,年纪如此之轻,自然不会识得他老人家,更不会有什么异心。只要他老人家随便发个威,相信即便是这个小兄弟剑术再高,也必然不敌。”

    他说的那人,自然就是任我行了。

    虽然任我行当年败于东方不败之手,被囚禁在梅庄地底十二年,但在江南四友眼里,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武功高绝,天下无双的魔教教主,在他们心里拥有着近乎神一般的地位。

    若是任我行出手还不能制服这位华山派的年轻弟子,那天下还有谁会是对手?

    除非是东方不败亲自出手了。

    反正江南四友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事的存在。

    黑白子本身就脑子灵活,口舌又便给,下定了决心一通劝,居然把三个兄弟的心思都说活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向问天手里那四件宝物太过诱人,人一旦动了心,往往就很容易想歪。

    向问天和徐阳本身就等着这一刻,心下自然焦急万分,但偏偏不能喜怒形于色,这也是极为考据演技的一刻了。

    终于,黄钟公叹了口气道:“二位,我们这位客人喜好有些古怪,平日里都是居住在地底。若是林少侠愿意,可以跟着我等下去比试一番。”

    徐阳本要答应,向问天偏又出声道:“不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各位心中到底怎么想的?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梅庄有什么尊贵的客人?若是我这小兄弟下去之后,你们动用什么机关暗害,岂不是糟糕?”

    徐阳明白向问天的意思,方才黄钟公分明是不同意向问天一起下去,向问天担心自己下去无法顺利和任我行联手,只怕出事。

    黄钟公脸皮有些受不了,怒道:“你当我江南四友是何许人也?会用机关来暗害别人这种下作手段?”

    黑白子又劝道:“若是童兄弟不放心,不妨和我们一起下去,只是比剑只能有一人参与。”

    “那是自然!”向问天心下暗喜,却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闷声闷气地答道。

    众人随着黑白子,进了梅庄内院,黄钟公打开了其中一间琴室,眼看着琴室内的墙上挂着各种乐器,理应是黄钟公的居所。

    黄钟公又打开一间小门,众人跟着进了内室,徐阳扫了一眼,室内陈设简单,只一床一几,床上挂了纱帐,甚是陈旧,已呈黄色。几上放着一张短琴,通体黝黑,似是铁制。

    想来平日里黄钟公白天在外练琴习武,晚上便是睡在这间内室,看守住这地牢的入口处。

    若不是这次用计,就算是打杀了江南四友,只怕也很难找到这条密道。

    此时黄钟公已掀开床上铺着的被褥,揭起床板,床板下却是块铁板,上有铜环。

    黄钟公握住铜环,用力向上一提,一块四尺来阔、五尺来长的铁板应手而起,露出一个宽大的方洞。

    这铁板厚达半尺,显是甚是沉重,他平放在地上,说道:“这位贵客的居所颇有些奇怪,林少侠还请跟我来。”说着,他便向洞中跃入。

    黑白子伸手示意道:“林少侠先请。”

    通道内极黑,徐阳跳下初时什么都看不清,片刻黄钟公便点燃了一盏墙上挂着的油灯,油灯发出淡黄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地道。

    黄钟公提起油灯,徐阳跟着他向前缓步行去,身后黑白子等四人依次跃下。

第八十章 任我行

    向前行了约莫三丈左右,前面已无去路。黄钟公从怀中取出了一串钥匙,挑出一根钥匙插入了匙孔,向左转了几转,向内用力一推。只听得轧轧声响,一扇石门缓缓开了。

    徐阳随着黄钟公走进石门,地道从此开始一路向下倾斜,坡度不陡,通道却是极长。

    走出数十丈后,又有一扇铁门拦路。黄钟公又取出钥匙,将门开了。

    继续往前走,地势不断的向下倾斜,只怕已深入地底百丈有余。地道转了几个小弯,前面居然又出现一道门。

    徐阳不由得问道:“这位贵客所住之地,也未免太冷僻了些吧?”

    黄钟公带着些尴尬的笑道:“贵人就是有些奇特的爱好,我等也没有法子。”

    徐阳明知道他在说谎,也不揭破,继续跟着前行。

    打开大门,再前行数丈,地道突然开始收窄,须弓起身子而行,越向前行,弯腰越低。

    又走了十来丈,黄钟公停步将手中的油灯挂在墙上,微光之下,只见前面又是一扇铁门锁住,与之前的大门不同,这道铁门下半截有个尺许见方的洞孔。

    徐阳暗想,这应该是到地方了。

    黄钟公对着那方孔朗声道:“任先生,黄钟公四兄弟拜访你来啦。”

    但里面并无人答应。黄钟公又道:“任先生,我们这些天来久疏拜候,甚是歉仄,今日特来告知一件大事。”

    室内传出一个粗豪的声音,大骂道:“去你妈的大事小事!有屁就放,没屁放就快滚!”

    徐阳心中暗笑,这位任教主还真是有点对自己的脾气,够直接,不虚伪。

    黄钟公不以为意,估计是跟这位前任教主相处的时间久了,早已习惯了他的性子,陪着笑说道:“任先生,你乃是世外高人,心中若是有气也别拿我等来撒气。你看,为了解你烦闷,我们特地找了个剑术高手来,还请任先生指点这小子几招,也算是消愁解闷了不是?”

    “哦?”屋里那男子似乎没有想到黄钟公会有这种说法,愣了一愣,才大笑道:“什么狗屁剑术高手?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别拿老夫来消遣!”

    一旁的黑白子忍不住插嘴道:“任先生,这位小兄弟虽然年纪轻轻,剑术可着实十分高明,我们四兄弟都不是对手,这才带来给您老人家看看。他乃是华山派风清扬风大侠的亲传弟子,还曾一剑击败过五岳派盟主左冷禅。若是任先生自知不敌,当然也可以拒绝一战,继续…嘿嘿,继续龟缩在屋子里不动,我们兄弟当然也没什么办法。”

    原本黑白子以为这样一番说法,必然能激怒任我行,却不知对方听了他这般说法,却冷笑道:“你若不说这番话,老夫倒是有些兴趣指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几招。不过你既然用了激将法,想来是你们四兄弟都打不过此人,找老夫来替你们找回场子,老夫凭什么答应你们?滚,快点滚!”

    没想到弄巧成拙,黄钟公等人都埋怨地看着黑白子,他自己也后悔不迭。

    徐阳不得不开口了:“这位前辈,晚辈一心求证剑道而来。听闻前辈武功通天,江南四友四位前辈也数次赞颂前辈当年的风采。晚辈心羡不已,特有此求,还请前辈成全!”

    又是片刻的沉默,任我行才开口问道:“你这小子,真是风清扬那老匹夫的弟子?”

    徐阳脸色顿时变了,厉声道:“还请前辈慎言,风太师叔是我华山派前辈,又对晚辈有指点之恩。前辈若是再口出不逊,莫怪晚辈无礼了!”

    任我行嘿嘿一乐,便道:“好了好了,不和你这种晚辈说笑了。风清扬内功不行,一手剑法倒是我平生最佩服的一个人了。你小子既然得他指点,怕是也有几手功夫,你进来吧。”

    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和徐阳的比试。

    江南四友顿时大喜,黄钟公连忙掏钥匙打开了大门,放徐阳入内。

    丹青生趁机拉住徐阳,在他耳边轻轻提醒了一句:“小兄弟,此人武功十分怪异,手段又是阴毒无比,你千万要小心了。切不可和此人近身搏斗,随意比上几剑,不败便是胜了。”

    徐阳虽然心有异念,没安着好心,不过丹青生此举还是让他颇为感动。

    换个人,若是没有徐阳这一身古怪的好功夫,说不定就着了道。到时候若是被任我行吸光了内力,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因此不管丹青生的提醒是否有效,起码他对自己是倾心相待,要知道这等于是为了帮自己,丹青生已经无视了赌注。

    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徐阳就此踱步进了内室,转身将大门推上。

    这件屋子在地底极深处,徐阳推测此地应该已经在西湖之底,格外地潮湿郁闷。

    徐阳才待了片刻已经感觉十分烦闷,想来任我行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至少内风关是少不了的。

    屋子并不大,进门之后是块空地,再往前数步有张小桌,桌上摆放着一盏油灯,却比外间的油灯更加昏暗。

    除了油灯,桌子上就是杂七杂八的几个饭碗,也没人收拾,显得杂乱不堪。

    微弱的灯光下,不远处照出一张小床,床上此时端坐了一个魁梧的身形。虽然面向自己,但头上一头乱发,已经覆盖了整个脸面,此人长得什么样,根本看不清楚。

    这便是那位声名赫赫,曾经能止小二夜啼的魔教任教主了吧?

    徐阳并不走近,远远地作了个揖,肃然道:“晚辈华山派林平之,见过前辈,这厢有礼了!”

    魁梧的身形慢慢站起身来,看上去要比徐阳高上半个头,给人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只是他的手脚上却被绑了几条粗链子,链子直接锁在了四周的墙壁上,显然连锁链带墙壁,都不是凡铁所铸,否则根本锁不住这头蛟龙。

    因此任我行最远也只是走到桌子左近,便已止步。

    “小子,我被人拘禁在此,走不得太远,你我便在此比试一番吧。”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和之前粗狂豪迈的对话不同,显然这时才是任我行真正的状态。

    无论是谁,像这样如猪狗般地被人圈禁了十二年,都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只要能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照一次阳光,徐阳估计任我行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只是,解开了封印后的魔神,会不会吞噬解禁他的好心人,那就不一定了。

    须防反噬,徐阳最后提醒了自己一声,这才向前走去。

    “胆气不俗,不愧是风清扬的传人。”任我行笑道,之后便把油灯放在了床上,将面前的桌子往旁一掀,空出了一片空地。

    “小子,你持剑,我空手,且斗上一斗!”

    “好!”徐阳也不客气,拔剑而起,疾进数步,一剑已刺出。

    剑法怪异,歪歪斜斜的,不成章法。

    然而这不成章法的剑招,却让任我行眼前一亮,大声赞道:“好剑法!”

    显然是个识货的,方才和江南四友交手,他们直到剑招快要刺到才感觉不对,远比不上任我行见识广博,看得出这剑法的精妙之处。

    但任我行夸赞一句,却不躲不避,等到剑尖离自身已经不远,这才一摆手中的铁链,卷向青珏剑。

    这一招和当初向问天的那招应对极为类似,但速度显然更快,铁链上裹挟的内力也更为雄浑。

    徐阳早就料到对手会有此招,倒也不慌不忙,剑走龙蛇,拐了个弯斜刺向铁链。

    “叮”的一声,剑尖点中铁链,以青珏剑的锋利,居然没能在铁链上留下半道痕迹。

    门外黑白子听到这声音,不由得大叫道:“小兄弟,切不可将那人身上的铁链切断,否则后患无穷啊!”

    徐阳鄙夷其为人,大声道:“知道了,我这只是寻常利剑,伤不得这铁链,不用杞人忧天!”

    黑白子狠狠地暗骂了一句,显然是听出了徐阳对他的不满。

    心道若不是为了赢得《呕血谱》,你小子武功再高,又能如何?

    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了,这口气只得强忍下来。

    任我行也是大笑道:“说得好,若是连你这剑都能切断铁链,老夫何必在这里呆上十二年,受这种苦。”

    徐阳心下也是感慨颇多,舞剑又再次刺去。

    两人交手十数招,徐阳居然占不得半点便宜,若是任我行不是被铁链锁住手脚,说不定他还能略占上风。

    可见任我行的功夫,绝不仅仅是依靠着吸星**而来。

    风清扬曾经说过,若是碰到那种身上全无破绽可寻的对手,独孤九剑的效果就会骤降,到时候比试的就是其它功夫了。

    这种难得的比试机会,徐阳又怎会轻易放过,两人剑链相交,“叮当”声不绝于耳,斗得一个昏天黑地。

    直听得门外的江南四友心中又惊又怕,而向问天则是又惊又喜。

    又过了片刻,门内的比斗之声渐渐减缓了下来,直至寂静无声。

    丹青生再也忍不住,趴在大门下平日里传递饮食的小洞孔,向内高喝道:“小兄弟,你如何了?没事就快出来吧,那《溪山行旅图》老夫不要了!”

    “吱呀”的一声,铁门从内被人打开,徐阳一步踏出,用略显疲惫的声音说道:“任前辈果然厉害,晚辈不是对手,战不过他。”

第八十一章 三尸脑神丹

    江南四友惊喜交加,徐阳既然肯认输,不就意味着,那四件宝物已经到手了?

    只有向问天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因为只有他注意到,徐阳虽然出了大门,但那扇铁门,并未及时关拢。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出现在了徐阳背后。

    带着两分疲惫、三分寂寞和五分不可一世的老人,此刻站在大门口,犹如魔神再次降临人世。

    江南四友脸上的惊喜,瞬间变成了惊恐和畏惧。

    除了丹青生还在妄图拉徐阳试图远离任我行,其余三人头都不回地向外逃窜。

    像极了洞穴被水淹的耗子一般。

    只是,任我行并不只是无情的洪水,更是逼人的烈焰,又怎么会容他们就此离开?

    双手一招,一股强大的吸力涌出,瞬时将江南四友全都吸了近身,举掌便要一一击杀。

    徐阳急忙伸手阻止道:“任前辈,还请手下留情!”

    说实话,其他三人的死活,徐阳是根本不在乎的。

    但丹青生对自己不薄,方才发现任我行脱困,丹青生第一个念头就是保护他的安全,这让徐阳颇有些感动。

    再加上,先前多次丹青生对自己表示出友善的举动,这人徐阳想要救下来。

    任我行听到徐阳如此说,颇有些意外。

    他的手掌僵在了半空中良久,最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同时左手向外一轰,转吸为推,江南四友顿时被轰得四散飞起,重重地撞在了墙上,一时鲜血狂喷。

    好在任我行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徐阳看了一眼就明白,江南四友只是重伤,性命倒是无碍。

    黑白子一边咳血,一边勉强叫道:“任教主,我兄弟……咳咳,只是奉命行事,多年来未曾有半点慢待您老人家,还请宽宥……宽宥我等性命!”

    任我行冷笑道:“你们自然不敢慢待于老夫,只不过你们并非是敬重老夫,而是迫于东方不败那个逆贼的命令,是也不是?”

    黄钟公等只是低首不语,只有黑白子还在强辩:“东方教主……不,东方逆贼只是要求我等看守教主,并未限制太多。这些年来我兄弟除了不敢放教主远离,其它地方……咳咳……,其它地方可有半点对不住您老人家的?”

    任我行走近黑白子,弯下腰来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是说,老夫还应该感谢尔等咯?”

    黑白子情知不妙,只是连连磕头道:“不敢、万万不敢有此荒唐的念头,还请教主责罚,只求留我等狗命,来为教主效犬马之劳。”

    向问天也求情道:“教主,现在咱们手底下实力不足,不如留他们四人效力……”

    向问天又给徐阳使了个眼色,徐阳也开声道:“这四人武艺虽然平平,不过现在乃是用人之际,千金买骨之策也是可以一试的。”

    这千金买骨,乃是当年七国争雄时,燕昭王的典故。

    燕昭王问郭隗,寡人继位以来,一直招贤纳士,可为何一直投者寥寥?

    郭隗说了个故事给他听。

    据说从前有个国君非常喜爱千里马,因此派使者去各处购买。

    结果使者听说某处有一匹良马,可等他赶到当地时,那匹马已经死了。于是,他就用五百金买了马的骨头,回去献给国君。

    国君看了一堆无用的马骨头,非常不高兴,觉得使者是在蒙骗他,便要处罚使者。

    使者却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您是真心实意地想出高价钱买马,并不是用金钱做饵来欺骗别人。

    国君觉得这个使者说得很有道理,便宽宥了他,还给他很多赏赐。

    果然,消息传了出去,不到一年时间,就不断有人送来了多匹千里马。

    故事说到这里,郭隗便自荐,说小人不过是个才能平常的人,只要大王重用于小人,外人看了就会觉得,连小人这样的人都可以得到重用,那么真正有才能的人士,一定会纷纷来投。

    燕昭王采纳了郭隗的计策,封他为卿,还给他优厚的俸禄,并让他修筑了“黄金台”,作为招纳天下贤士人才的地方。

    消息传出去不久,就有有才能的名人贤士纷纷前来相投,表示愿意帮助燕昭王治理国家。其中便有乐毅、邹衍、剧辛等各国的著名人才。

    又经过了20多年的努力,燕国终于强盛起来,终于打败了强敌齐国,夺回了被占领的土地。

    徐阳说这个典故,意思就是虽然江南四友并非是什么绝顶的高手,但若是任教主连这种看守了他十多年的罪人都能宽恕,那么那些曾经背叛任我行,选择攀附在东方不败身边的那些墙头草,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有可能投靠过来。

    任我行沉吟片刻,眼神越发亮了起来,大笑道:“这位小兄弟,你是真心为老夫考虑的,很好,很好。”

    眼神扫了一眼四个趴在地下瑟瑟发抖的家伙,冷笑道:“若不是小兄弟为你们说清,说不得今日老夫就要大开杀戒了,还不谢过小兄弟。”

    江南四友此刻何尝不明白,徐阳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解救任我行脱困的,然而尽管他们心中骂声不迭,却不敢不听任我行的话,只得连声道:“多谢教主宽宥,多谢林少侠求情,我兄弟今后必有厚报!”

    徐阳心下嗟叹,面对生死存亡,任你平时再潇洒放荡,或是一身傲骨,到了这种时刻,也都只能认怂了。

    若是换了自己呢?会不会这样选择?

    考虑了一下,徐阳便笑了。

    他来这武侠世界,是为了圆大侠梦,可不是为了给人当狗的。

    上前扶起丹青生,徐阳带着些歉意,说道:“老哥哥不好意思了,今日小弟是受人之托,不得不为之,还请见谅。”

    丹青生连不迭地说道:“不敢,不敢,若不是林少侠拨乱反正,我兄弟四人还在迷茫之中,继续为虎作伥呢!”

    见丹青生如此,徐阳反而不喜,轻轻地叹了口气。

    任我行又道:“向右使,赐他们四人每人一颗‘三尸脑神丹’。”

    “三尸脑神丹”乃是日月魔教特有的一种毒药,只有最高层懂得炼制方法。

    但此药非魔教教主不得炼制,也只有教主懂得如何配置解药。

    身为光明右使,向问天是懂得如何炼制此药的。

    这次为了解救任我行,偷偷炼制了一批,但解药如何配比,他是不懂的,也不敢懂。

    这药中有三种尸虫,通常服食后并无异状。但到了每年的端阳节午时,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蜿蜒而出。

    一经入脑,服此药者行动便如妖魔附体,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

    而且一旦毒发,便是魔教的教主也无法控制,毒发之人最后会啃噬自身而死,从来无人幸免。

    江南四友听到“三尸脑神丹”,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求饶。

    向问天可不管这些,从怀中掏出四枚红色丹药,一人一枚发在了四人的手中。

    黄钟公见了这药,便想到传说中服用此药之后,违背教主命令者的惨状,不由得冷汗冒了全身。

    黑白子等三人倒是干脆,苦笑一声一口服下。

    吃了药,可能会死,不吃,一定要死。

    这种选择题,傻子都会选。

    又想,只要将来死心塌地听任我行的话,做他的马前卒,有朝一日复辟成功,说不定还能得以赏赐解药呢。

    黄钟公见三兄弟都吃了,自己若是不服,即便自己不怕死,想必也会拖累兄弟。也只能悲叹一声,将手中的丹药服下。

    任我行见四人还算是听话,心下很是满意,对出谋划策的徐阳不由得更为欣赏了。

    “小兄弟,今日还得多谢你,老夫不会亏待于你!这宝剑还你,若不是它,今日老夫也未必就能顺利脱困。”

    说罢,手一扬,将一物投向徐阳。

    徐阳接过,自然知道是方才他留给任我行切断锁链的那把短剑,默默地收好了。

    江南四友看了,才知道任我行方才是如何脱困的,心下难免大悔,早知道让徐阳进剑监室前,搜一下身就好。

    又想,这小子古灵精怪,妙计百出,即便是搜身,想来也必会有办法藏匿这短剑的。

    今日若不是这小子求情,恐怕四兄弟如今已是四具尸体,对徐阳的感觉又是感激,又是愤恨。

    向问天道:“教主今日脱困,乃是大喜事,不如速速离开这晦气的地方,大小姐已在前往杭州的路上了,预计今夜便能赶到。”

    任我行听了这话,莫名地眼角一热,两行清泪淌了下来。

    “盈盈也来了?太好了,老夫已足足有十二年未曾见过她。想来这些年她必过得很苦,快走吧!”

    徐阳倒是没想到任我行心中居然还会挂念女儿的安危,看来这位大魔头,倒是不像想象中那般冷血无情。

    一行人出了地道,等到出了琴室,终于见到久违的阳光,任我行哈哈大笑。

    “东方不败,你以为一座地牢就能困死老夫?老夫回来了,也就是你这个叛贼的末日!”

    “教主雄威,必然能让东方逆贼束手就擒!”黑白子领头大声喊道。

    其余数人也是互相看了一眼,无奈跟着喊道:“教主雄威,必然能让东方逆贼束手就擒!”

    只有徐阳懒得凑这份热闹,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的身份超然,既不是任我行的手下,更没有服用什么劳什子的“三尸脑神丹”,自然不必违心拍马屁。

    嗯,哪怕任我行是任盈盈的老爸,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怕也是未必会同意这桩婚事。

    马屁么,到时候他首肯了婚事再拍不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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