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成全
“你！……”杜远程觉得从未有过的憋屈愤怒，河神这雷打不动的性子真让人无法隐忍，“我退不了，我往哪退！退回我的世界么，那也行，你送我回去，我把青夜也带走，从此不在这个世界呆了！”
河神微微一怔，“什么世界？除了此处还别有方天么。”
“当然有。”杜远程望向很远的地方，“我从那里来。”顿了下，“你如果能穿越时空，将我们送离此地，我和青夜可以在那个世界做一对普通人，又何必在此苦苦挣扎。”
可惜的是，河神显然没大听懂，“小程，你想必是累了，退下。”转而望向墨青夜道“你若是再赋予抵抗，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元神失散，灰飞烟灭。”
杜远程抛开河神，奔到墨青夜跟前，奇怪的是，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那层层水波，没有丝毫感觉，可墨青夜却像被死死钉在里面一样动弹不得。
“青夜，你听我说，你先服个软，待到形势有所缓和时再从长计议，你现在这样硬撑，就是死路一条！”
“我死便死了，与你何干！滚开！”
……杜远**心没办法了，“那你死去吧，我也死了算了，早死早投胎，我们来世再见。”说罢，他猛地夺过墨青夜手中剑，满目悲怆至极，苍然泪下之色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青夜，我陪你！”
“混账！”就在杜远程挥剑朝自己的喉间抹去时，墨青夜一把抓住剑刃，锐利的锋刃划开血肉，殷红滴落在地上，可他仍旧死死的握住，“你敢！你死一个我看看！”
“想要我不死也行。”杜远程口风一转，假戏真做道“你先把手拿开，否则我咬舌自尽！”顿了下，刚想将心中所想道给墨青夜，谁料河神却行至跟前，悠悠道“好一出戏，看的本神都动容了。”
“那不是戏！”杜远程瞪着他道，“放了他。”
“放了？呵呵，断是不能。”即使此情此景，也看不出河神有半分怒意，“我折损的仙子又如何算。”
“算个甚！”没等杜远程搭腔，墨青夜两眼冒火的道“本君杀便杀了，渭染你休要在此墨墨叨叨，速速杀了我了事！”
“墨青夜，本神已经说过，不屑于杀你这个妖魔。”河神声音缓静的道，丝毫不为墨青夜的态度与言辞所动，“本神亦不想与你这等孽畜扯上关系，此事若说另有可解，也并非不可能。”
这次杜远程抢先一步道“说说你的算法，如何才肯作罢。”
河神的目光悠悠的拂过他，颔首微微一笑，“本神向来不喜强人所难。”
闻言杜远程就笑了，无论神仙还是凡人认清自身是何等的重要。当是时，墨青夜狠狠的道“你这个没有气节不知羞耻的蠢物！”他的话引去河神的视线，一抹幽冷蔑视的目光落向了他，“本神是有意化干戈为玉帛，只怕有人不愿，舍不得。”
“哼！笑谈。”墨青夜瞪着河神道，“这等背信弃义的孽障本君弃之唯恐不及，有何舍不得！看好拿去，休要在此枉费唇舌！”
杜远程心道时机来了，遂眸色一转，怒视墨青夜道“墨青夜！我对你情深意重，你竟视我为烂衣敝履，呵，如此也好，既然你无情无义，我也实在无须再纠缠下去，索性就此做个了断，也算我还你一个人情。”
墨青夜的眼睛倏忽瞪大，他万万没想到杜远程会口出此言，“杜远程！你说什么！”
“想你元神欲散，耳朵也不灵光了。”杜远程一抬下颌，满目绝傲的迎上他置人于死地的目光，“这么久了，我在你眼中不过是蠢物贱货，你何曾好好看过我一眼，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人有脸树有皮，我杜远程纵是再卑贱，也受够了！此前我念着你我有一份情意在，一忍再忍，不忍弃你于不顾，日夜兼程的来渭水为你借神珠保命，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墨青夜，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就像你所言的，休要浪费唇舌，既然你那么心急火燎的想要我滚出你的视线，就在此时，就是此刻吧！”
“杜远程……”墨青夜缓缓的点头，目色绝然而震惊，然后变为痛楚，不甘，沉寂，“好！我成全你。”顿了下，声音低了几分“我这就成全你。”
杜远程怕墨青夜一时悲愤至极做出什么傻事来，对河神道“我不想这只妖孽的血污了我以后的居所，你想个辙让他滚回梵落山。”
河神的眸子在他们俩之间瞟来瞟去，“小程，这可是你肺腑之言？你当真如此做想。”
第四十六章：一根筋的小墨
“是！从未这般坚决。”杜远程敛整纷乱的心绪，心口合一的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鸟择良木而栖，人择明君而臣，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河神，若换做是你，一个人对你没日没夜的恶语相加，招则来挥则去，你不顾自身安危想要保他周全，他却说弃你唯恐不及，你还愿继续卑躬屈膝，苟且于他身边么。”
这时，墨青夜忽然笑了，狂傲而认命，带着几分癫狂，倏忽转为冰寒三尺的恨怒“杜远程，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心底所想对么！”
“从前没有，可从方才的一秒钟，我想开了。”
“好！天大的喜事。”墨青夜深碧色的眼眸黯沉如夜，墨绿色的瞳仁仿若燃点着燎原之火，“恭喜你，从这一刻起终可拨云见日，终得了明主而侍。”说罢，他抬了下手覆在唇边，再落下是，掌心多了一片琉光四射的物什，形似玻璃的碎片，那方寸之间却是流转着千番波澜般神秘莫测，幽不见底，“这个，给你！”墨青夜语落将碎片狠狠的掷在了杜远程脚边，“本君留着它也无用，莫要说你还我一个人情，你我扯平了！”
当是时杜远程的心咯噔一下，难道他闯入仙界被付凌霄所伤就是为了给他寻夺箜峒镜的碎片么，“给我做什么。”
“哼！卑贱的孽畜，本君应了你的事，必会做到，我不像你，口是心非，始乱终弃。快些拾起来拿了去，修你的仙吧！”墨青夜说到此忽然惨淡的笑了下，“不过事到如今，这碎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你有了如此一位明主在身边，也不需要了。”
杜远程心痛莫名，可戏已开场，是收不回来的。更何况墨青夜状况这么糟糕，他说什么也得把河神的宝珠弄到手。遂弯腰捡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一口就给吞了，而后望了望一边神色依旧淡然的河神，“确实没什么用了，你说呢。”
河神没动声色，好多事情彼此心知肚明，箜峒镜乃上古神器，其碎片三界争相夺之，威力不言而喻，然他将将只是看着，也是不想背上与妖魔私联牟取神器的黑锅。
“不过咱还是收下了，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至少还能健身护体。”杜远程边道边思忖着如何才能让墨青夜脱身，“河神，我看他……”
杜远程的话蓦然被河神幽幽的打断道“叫本神的名字，渭染。”
“……渭染，我看他气数将尽，还是早早放其回去的好，免得脏了地方。”
河神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倒不是脏了庭院什么的，而是事情暂且作罢了，一个蟒妖在府上将死不死的，容易惹人耳目。“也罢，那便放他回了那梵落山，自行收尸吧。”语落，渭染一扬手，束缚在墨青夜周身的水波顷刻间化为乌有，没了反向法力的相抵，墨青夜瞬间就虚弱的倒落在地，他试图撑着站起来，可又再度伏下，轻飘苍白的若一张薄纸。杜远程紧紧的攥了下拳头，忍在原地没动，可还是禁不住问了句“他要死了么。”
“想必是的。”河神稍稍点头，“即便不死，也元气大伤。他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要硬撑着闯入我的府境，真是一只不知死活的妖精。”
墨青夜侧身微微蜷着身体，及腰的青丝铺展在地面，依稀的启口，却是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当是时河神继续道“他若是不将腹中的碎片吐出来给你，或许还有回天之术。”
杜远程心潮翻滚，墨青夜怎么就一根筋到底呢！蟒不该是很狡黠的物种么，怎生到了他这一点传统没继承。“是这样，呵呵。”
“好了，本神该清理门庭了。”河神说罢转身望了望横尸在地的男宠，右手三指捏了个诀，瞬时血迹斑斑的尸首如同晴雨化云般消散无踪，其余的几位天仙美男自然是心底不舒坦，可他们也深知自己的本分，默默不语。“你们先退下。”
“是。”出了人命，他们的气焰一下就灭了，低头颔首的纷纷退去。
“如此，便是他了。”河神目色悠悠的瞄了眼杜远程，“他这一去，怕是你们再也无缘相见。”
“也不想见。”杜远程挺着腰杆硬撑着道，“更没必要见。”心里却在反复着青夜真的会死么，该怎么办！此番看来他似乎是走错了一步棋，如果他不来渭水，不遇到河神，青夜留着那枚碎片，或许还可以自行调节恢复生机，但如今一来，却徒是雪上加霜了。
河神没再理会他，唇角微微的挑起一个弧度，左手捏诀，顷刻将伏在地上的墨青夜化为点点青色的微光，就如浩瀚之中零星辰光，转瞬便随风而逝。
杜远程盯着那些消失在眼前的光芒，空茫茫的道“他是，回去了还是怎么了。”
“小程，你心中仍有挂念。”河神一笑，“本神说过，不杀他，便不杀他，至于他能否活下来，就要看自身的造化了。”
“哦。”杜远程缓缓的点点头，“这样，嗯。”
“与本神进去，饮些清茶，忘了这些烦忧之事，从现在起，你就是仙界之人，虽暂且不能位列仙班，但只要你衷心钟意与我，那日也不遥远。”
“呵，呵呵。”杜远程扯了扯嘴角，在这一刻，他发誓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再任人摆布，不再措手无措，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保护心底重要的人。而这一切的源泉，只在力量二字。
他希望，还能见到墨青夜。
他希望，能尽快回去，带着河神的宝珠。
第四十七章：初见端倪
“本神知晓，就算如此，你还是心心念念着他。”河神推开门扉，回转头来对杜远程淡淡的笑了下，“不过没关系，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呵呵。”杜远程笑得几分僵硬，“嗯，早晚能忘掉。”
“来，尝尝本神用灵泉煮的茶。”河神示意杜远程在案边落座，曲脚圆台的桌子上摆着三层瓷器，剔透梅子青，最外层的是一个椭圆形的大号瓷碗，里面一左一右分置着两个小瓷碗，碗底一红一黑两只小鱼栩栩如生，烤制技术相当精妙。而淡澈的清茶便斟在瓷器中，杜远程一边观赏一边思忖，这要如何喝到嘴里，举起碗来周么。
旋即，河神四指并拢抬了抬手，那一大一小两只瓷碗像变魔术一般从中而起，稳稳的落在了他们二人眼前，渭染道“尝一下，味道如何。”
杜远程端起来品了一口，曼妙不可言，完全超越了茶香四溢的境界，而是从齿列沁入骨子的清香，回味悠长，“不错。”
他的话音方落，蓦然一阵胃痛，胃中乃至五脏六腑仿若被一股慢火灼烧，难道是这茶有毒？杜远程抬眼望了下河神，渭染却在云淡风轻的继续喝，不应该，他没任何加害自己的必要。这时他忽然想起来了，一定是那片箜峒镜碎片，扎进了胃粘膜，这下可糟了。于是他草草的道“渭染，我身体不适，想去休息。”
“怎么了，将将不还好好的么。”河神几分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杜远程不想跟他多说，“可能有点拉肚子。”说罢，他捂着胃一溜烟回了自己的房间，靠在合拢的门板上再就直不起腰来，顺着门滑坐在地，而那火烧火燎的灼痛仍旧四散蔓延，沿着穴位经络，如同燎原之势。疼得小杜童鞋直冒冷汗，两眼发黑，苦苦坚持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疼晕了过去。他犹记得，映入眼帘的最后一秒画面便是那窗棂外清幽摇曳的竹林，那翠绿的色彩让他再一次想起了墨青夜。
待他苏醒过来，人还躺在门口，想河神是没有来过，这让他舒心了许多。爬起来拍拍衣服，痛感消失了，而且可能因为沉沉的睡了一觉的缘故，他顿觉周身骨骼舒展，精力充沛，伸伸腰踢踢腿，举手抬足皆充满了力量。不错，杜远程暗自点头，这一觉没白睡。
他实在不想与河神蘑菇，为了躲避视线，便从后门进了竹林，在其间徜徉漫步，盘算着怎么才能把神珠搞到手，难，难于上青天。一念忧思，他举目远望，猛然，就惊呆了。
清风拂面，阳光浅浅的洒在林间竹叶上，一切没什么不同。可，唯一的不同便是，他的视线仿佛倏忽之间延伸了好远，那种难以描绘的清晰，纵深，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视觉范围，如同突然之间拥有了一双鹰狼之目，眼观六路，视野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杜远程都懵了，眨了眨眼，又使劲的揉了揉，不是幻觉，是现实，他的眼睛真真在一觉醒来后发生了质的飞跃。哈哈哈，他大笑出声，随即迅速收敛，理性思索，该是那箜峒镜碎片的法力所致。于此，又是一阵心酸，可以说是墨青夜拿性命换来的，只为一个没有承诺过的誓言。
当下，一只飞鸟从头顶掠过，杜远程心念一转，卯足了劲道纵身跃起，他本是想试试自己是否涨了些功夫，超于预料的是，竟然平地而起，身轻如燕，腾云驾雾般人已在半空，离那飞鸟只是咫尺之遥。他大喜过望，不禁又是一阵大笑，这才意识到身体在下落，于是足尖在竹叶上轻轻一点，再度跃起，身形如风穿梭于竹林间，轻灵自由。小杜就乐了，这一个不经意间自己不就成了一代宗师了么，轻功了得啊！得瑟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妥，此事不能让河神知道，遂匆忙运转内力，稳稳的落于地面，说来也怪，小半天工夫没见渭染那厮了。杜远程倒不是想他，是惦记他的神珠，此刻他归心似箭的欲回梵落山一看究竟，然，又害怕看到究竟，只能默默祈祷墨青夜一命尚存。
从竹林出来，杜远程心道，该找个对手试试了，一转眼睛，径直朝那几个男宠的门庭而去。
不过赶巧不巧的是，正碰到河神从其间的一方宅宇内款款而出，见到杜远程笑问道“小程可好些了么。”
“并无大碍，上两趟茅房便迎刃而解。”杜远程发现自己的文化水平也明显提升了。
“那就好。”河神笑了笑，眸子斜了斜，“不知小程在何处方便的。”
“啊！厕所啊。”杜远程心想这渭染傻了吧，就是自己再落拓点，也不至于野外粪发图墙吧。
第四十八章：读心术
“哦，是么。”河神耸了耸肩，有点小无辜似的，“可本神之地并没有如厕之所。”
……杜远程的心呐，神仙都不上厕所的么，也是，他也委实没见过墨青夜上，“呵呵，呵呵呵。”
“呵呵。”河神也跟着笑，转而道“本神安抚了数句府内的面首们，连死了两人，他们多有不安，现今好多了，我也可以专心陪你了。”
“你不用陪我的。”杜远程语落便觉不对，换了口风道“你那么忙，日理万机的。”
“哪有，本神轻巧的很。”河神走近了些，望着满眼仙境之景道“一年到头来就是闲着无事。”
“公务员麽都这样。”杜远程顺嘴道。
“公务员？呵，如此说来倒也是，确是替天帝履行公务的。”
这河神的理解力明显比墨青夜高的麽，杜远程点了点头，好几次想提起神珠的事儿，可又找不到借口，低头踢着小石头眸光闪烁。
“小程。”河神忽然唤他道。
“嗯？”杜远程抬头，“咋啦。”
“今日天气晴朗，碧空万里。”
“嗯，是不错。”
“可惜，在仙界没有人间的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是啊，连个月亮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影响心意对么。”
“啊，呵呵呵。”杜远程卡了卡眼睛，“也，也是……”
“习惯了就好了。”河神幽幽的望着他，“或许此刻你并不如何钟意于我。”
“没，很钟意，很，好。”杜远程磕磕巴巴的道。
“当真？”河神清浅的一勾唇角，握住杜远程的手道“莫要骗我。”
“哪里会，千真万确！”杜远程暗自咬牙，“尊神你丰神俊朗，英姿勃发，玉树临风，单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河神笑而不语，杜远程心道自己是不是马屁拍过头了，刚要往回翻两句，河神道“又忘了叫我什么了。”
“渭染，渭大人。”
“后面的就不必了。”河神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去道“你随我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懵懵懂懂的小杜就被渭染牵走了，一路穿过树林溪流，隐隐听到响彻幽静的水声，果不其然，路峰一转，豁然开朗，一道几丈宽的瀑布挂于山间，从山巅直泻而下，激起阵阵水花，风拂过，水花便飘作云云细雨，扑在面上，清凉剔透。
而在瀑布下方，则是一片颇为开阔的水域，水波清澈见底，水底铺陈着七彩的宝石。
河神望了望，转而看着他道“如何。”
“妙极。”
“那，你我在此，如何？”
“啊！”杜远程的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啊，“你是说，在这，那个什么？现在？”
“小程觉得不妥。”河神道，一双如泉澈透的眸子幽沉的看着他。
“那倒也不是……”杜远程想，要是不同意，神珠一定没戏，这厮左拥右抱那么多男宠，在这方面一定是行家里手，自己很容易就吃亏的，“我，没经验。”
河神倏忽就笑了，用另一只手掩住嘴，“谁都有第一次。”
……杜远程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现在就说神珠，太过明显，可不说，岂不是白干了！
“本神知晓你在想什么。”河神微微侧了下头，貌似也在思忖，“你仍是挂念墨青夜。”
“嗯！”杜远程使劲的一点头，“我不想他死，虽然怨恨他。”
“你倒是心地纯善。”河神瞄着他，一笑，“可单单只是不想他死么。”
“嗯！”杜远程很坚决的道，“渭染，所有的感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何况你我刚刚认识，你就想要我对你情深意重，显然是不现实的，你尊为上神，洞若观火，自然也不想被欺瞒，更不会被欺瞒，我见你已有那么多男宠，却仍是在寻找一个人，其间缘由怕是只有你知道。”顿了顿，他也一笑“只是想找个有血有肉的那么简单么。”
“呵。”河神垂了下眼眸，转眼望向瀑布道“既然你已知晓我心意，想必也知道该如何做。”
“我这人脑袋不灵光，你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先做了再说？”
“怎生话到了你口中就变了味道。”河神抿着唇角淡笑，道“只是想与你亲近些罢了，若不然你我之间总是离得很远似的。”
是，干了就近了，杜远程没说出口，道“我有话在先。”
“讲便是。”
“我不可能被你，的，你懂的。”
第四十九章：那，你便来要吧
（ps：拜求各位兄弟姐妹们的支持，我正在努力将故事写得好看些，哎，不知道说啥了，反正要是有推荐票鲜花啥的，给我点，不胜感激。）
河神一怔，蓦然笑了起来，笑得双肩都颤抖抖的，而后凑近他低语道“本神何时说过要你那般的了，小傻瓜。”
从头到脚一阵鸡皮疙瘩，杜远程从牙缝里嘶了口气，“你甘心，在下？”
“两情相悦，上下算的什么。”河神倒是很想得开。
杜远程瞄了眼一边的水潭，看来不走这一步，剩下的都是空谈，也罢，反正也不搭啥，非得从他嘴里翘出个一二三来不可。与此同时他也在想，这事儿要是让墨青夜知道了，必气吐血。不过估计河神还没到那么没节操的境地，摇哪说自己被人上了。一念及此，放心了许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遂挑了挑眉梢道“你既已言到于此，我也就，是吧哈。”
河神百转千回的望了他一眼，牵着他行至潭边，与他对面而立，两人离的很近，呼吸可闻，耳畔是潺潺水音，毛毛细雨般的水花随风而过。
“那，你可要伺候得本神舒舒服服。”河神说罢，缓缓解开杜远程的腰带。小杜童鞋本想感慨一下神仙的风骚，但压了下去，呵呵道“我尽力，尽力……”顿了下，问“神仙都像你这么闲着么。”
“当然不是。”河神卸下他的扣带，放到岩石上，又轻轻的摆开他的衣襟，缓缓的将外裳从他的肩头褪下，“上界诸神各司其职，只是我比较清闲罢了，不过也不尽然，要看什么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是业务旺季啊。”
“呵呵。”河神将他的外衣放下，“当然是春夏两季，江河之水易泛滥之时。”
“啊。”杜远程点了点头，心道此刻时候不对。
河神近在咫尺，幽幽切切的望着他，然后轻然的解开他里衣的衣带，“你巴不得我很忙对么。”
……“我就那么一想，我拜托你，能不能不时时刻刻的盯着我在想什么，很不自在的，你再这样，我就装傻了。”
河神淡淡一笑，将他的最后一层里衣从双肩褪去，褪到臂弯时就停下了，然后抬起指尖在杜远程的胸前滑了滑，“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郎当岁。”
“风华正茂。”
“你也不老。”
“呵，本神很老了。”
“看着年轻才重要。”
“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家伙。”河神边道边在他的胸口画起了圈圈，画的杜远程牙根都要倒了，“你若想讨人欢心，想必会很招人疼的，也难怪那个蟒妖宁可抛了性命，也来寻你。”
“咱不提他了。”杜远程握住渭染的指尖，“你的意思是说，你就负责治理江河之水么。”
“你好似对本神的司职很是关心。”河神抬起眸子，幽幽澈澈，流转千般，“还有。”
“什么呀。”
“若是人间有了灾疫，我也要前去整治，小程你问这些个倒是为何。”
“相互了解么，了解是建立信任的基础。”杜远程满嘴胡诌，一转眼眸道“你也脱啊，光脱我的。”
“急了？”河神笑得满目魅惑，“你为我褪去衣裳。”
这点让杜远程瞬间想起了墨青夜，不过他俩明显性格南辕北辙，墨青夜就是一副大爷样，完全是命令的口吻，不带丝毫风花雪月。杜远程也不会浪漫，两下五除二就将渭染里里外外几乎脱了个干净，整得人家都有点不好意思，遮遮掩掩的急忙跃入水中。
随后，杜远程也跳了下去，水温不冷不热，他们分靠在一侧潭壁上，河神并未移近，而是一只手横斜过胸前搭在另一侧肩头幽然的看着他，小杜想这是等自己主动呢，一横心游了过去，人生真是变幻莫测，上辈子他连鸳鸯戏水都没尝试过，这辈子直接来了个鸳鸳戏水。在渭染身边靠定他又道“那你都是如何治理江河清除疫情的啊。”
“小程。”河神将搭在肩头的手臂放下，挪动身形与他面面相对，潭水齐肩，清涟荡漾，水雾蒙蒙，“你是想看看本神的宝珠对么。”
“……”杜远程耸了下肩，“想，好奇。”
“就知道你这个小家伙是这么想的。”河神并没表现出怎样的不愉悦，凑近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肌肤相贴，滑腻细润，“想看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本神只想……”旋即，两片唇瓣湿漉漉的覆上了杜远程，“你怎么跟木头一样。”
“呃。”小杜急切的等他下文呢，连忙一把搂住河神的腰肢，热情似火的迎合上去，“我就是好奇，那宝珠到底什么样。”
“莫要在此时说这些。”河神离开他的唇侧，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嘴边，“本神想要你。”
……“是，我要你。”
“那，你便来要吧。”河神的眸子隔着水雾清风迷迷离离，双手轻然环住杜远程的腰际，风情千种，两人的身体轻擦磨蹭，暧昧缱绻。
第五十章：要蛋定
杜远程深吸了口气，对自己道，要蛋定，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就在此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渭染，你与我，你岂不是动了凡念，触了天规。”
“呵，亏你想的周全，不过。”渭染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迷迷蒙蒙的望着他道“你现在也不全是凡人了。”
“我怎么不是。”杜远程反倒迷惘了。
“若墨青夜不将箜峒镜的碎片给你，你自是无疑，可如今你吞了那上古神器的边角，当非与凡人所同。”
杜远程心道墨青夜你这个傻妖精，此番不是给他人做嫁衣裳，遂扯了扯嘴角，不知下文如何时，河神的一只手忽然从他的腰间向下滑落，在某处周围流连婉转，人也靠过来，伏在杜远程胸前，下颌抵在他的肩窝上道“小程，你还在等什么。”
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小杜童鞋深深体味到说来容易做来难之感，抬手抚摸渭染的脊背，却怎么也没法再往下摸了。但他又不能就这样戳着，否则神珠就彻底没着落了。于是他侧过头去亲吻渭染的耳后，颈间，心里满是抵触，但也无计可施。就好比为了青云直上搂着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富家女缠绵悱恻，当时是渭染轻然而笑，发丝垂肩，浮在水面，那只原本在他关键部位周边盘旋的纤纤玉手蓦然一下将他握住，杜远程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出的滋味。
河神当真是行惯了风月场之人，没两下杜远程便峥嵘起势了，虽然他心里不想，可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难以名状的快感与刺激令他欲罢不能。河神抚弄了他片刻，从他的肩头抬起来，一边吻他一边道“感觉如何。”
“妙，妙不可言。”杜远程吸了口气。
“懵懂的小家伙。”河神一笑，抓过他搭在自己后背的手缓缓的朝前移去，杜远程都麻爪了，手指僵硬硬的连弯儿都回不了似的，任凭河神捉着他的手，一路朝腰下三寸之处滑去，最后按在了一抹勃然之上。见杜远程愣在那，渭染也没怨他不解风情，覆着他的手微微一紧，笑道“小程，你怎生紧张个什么。”
“没有。”杜远程手中炙热的触感，简直不知何去何从，箭已在弦上，心智凌乱之时，他仓促的道“我还是想看看你的宝珠。”
“知道了，小家伙。”河神的心思根本没在其上，一面与他唇齿纠缠一面含糊不清的道“莫要说这些个扫兴的话。”语落，他身形一转，靠在了潭壁上，拽了下杜远程的手臂道“过来些，抱住我。”
杜远程紧紧的攥了下手，一方面是被情.欲所燃的冲动，另一方面是内心的压制，相生相克，如火如冰。潭水没肩，浮力很大，渭染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借着水势轻然一跃，两条修长的腿便盘在了他的腰间，卡在杜远程胯骨上，小杜见这架势，心道是没退路了，拖延时间道“我们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未免有些……”
“擎着我。”渭染微微颔首在杜远程的肩头咬了一小口，有些抱怨的道“怎么如此的不解风尘。”随后，侧头朝来路那边轻吹了口气，霎时一道从天而降的水幕将这边遮挡起来，“这回，你总可放下心来与本神爱爱了么，我不想你这种时候还三心二意的，知道么。”
“噢。”杜远程在心底一声叹息，看来不过这一关，一切枉然，青夜暂且对不住了，躁乱与欲望交织，他猛地用力扳住渭染的双腿，渭染的身体随之一颤，紧紧的搂住他道“你轻些。”
杜远程没再犹豫，一只手向他的入口探去，渭染捧住他的脸颊激情的亲吻，喘息，气氛剑拔弩张，在小杜的指尖触碰到那里时，渭染轻然的呻.吟了声，道“真的要轻些，本神很久没做了。”
说了谁信呐，杜远程心底没有一丝怜惜之情，握住雄性抵在他的某处，使劲的一闭眼睛，豁出去了，就在这时，忽然远远传来一抹声音恭顺的道“上神，您可在？”
“不管他。”渭染急促喘息着道。
杜远程心尖一亮，是哪个弟兄这么给力啊，遂道“不好吧，莫非是有急事。”
“好烦呢。”渭染焦躁的抱怨了句，尽量平稳住声音回道“何人——”
“上神，是小辈。”一名男子敬然道。
渭染实则无奈的幽然轻叹，道“何事。”
“天帝召您前去议事。”
“什么？”渭染几分难以置信，“此时？”
第五十一章：往事
“是。”隔着水幕，遥遥可见一个依稀的人影立于远处林边，声音却十分清晰抵耳，“天帝有令，此事关重大，派晚生来恭请诸方上神。”
渭染沉默了片刻，道“本神知道了。”
“那晚生退下了。”说罢，那道人影倏忽不见。
杜远程心中狂喜，天帝你是好样的！“既然是天帝召见，你就快些去吧。”
“早不召晚不召，偏偏挑这个时候召的哪门子见。”渭染心有残怨的道，“扰了本神的雅兴。”
“兴致这东西不是说来就来的么，你抓紧前去，莫要误了大事。”杜远程满目肃穆的道。
渭染满心依依不舍的从杜远程身上下去，抱着他道“你在此等本神归来。”
杜远程心念一转，“不如我陪你一同。”
“这个。”渭染一抹踟蹰，“也好，不过你是进不了天庭的，须得在外守候。”
“没问题，此番我也好开开眼界不是？”
“小家伙，那便速速整装随本神同去。”
经过墨青夜的这番波澜，杜远程对天界之事萌生了一丝好奇，很想一探究竟，很想摸清其间脉络与原委。无论在何处，裙带关系皆是复杂冗繁，此次前往，他最想知道的就是付凌霄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
此间无话，二人离开河神府宅便一路御云朝东方而去。天庭高在九重天，即使腾云而行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河神站在云端，俯瞰着下方缭绕雾气，幽幽青山，道“小程，你多下些苦功，早日位列仙般，你我就可永世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逍遥。”
“啊。”杜远程有一搭没一搭的答道，他怕掉下去，坐在云彩上，对凡事凡物都充满了新奇，问“天帝什么模样啊。”
“呵。”河神闻言却是笑了，“本神从未见过天帝真容。”
“啥？不是吧，那么神秘。”
“不是神秘，而是天帝自有始以来便以神魂示人。”
“神魂？”杜远程颇多不解。
“便是光体。”河神解释道，“我们所见的天帝只是临于九天的光芒。”
“这样。”杜远程点了点头，转而道“龙族很厉害么。”
“自是。”河神也俯下身来在他身侧坐下，“诸神里当属龙族势力最强。”
“哦。”杜远程心道难怪付凌霄气焰嚣张，“龙族的首领是何人？”
“你不知道？我记得与你讲过。”
“哦哦，想起来了，付融。不过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
“不是死。”河神有点无可奈何，浅笑道“是化羽仙去。”
“还不是一个意思，就是说法好听点。”杜远程撇了撇嘴角。
“那可绝非一层含义，你莫要乱言，死去与仙去真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河神幽幽的望他一眼，有点对小孩子的无奈似的道“化羽仙去也可说是涅槃。涅槃你可知其意？”
“知道知道，这个我可真知道，涅槃重生么。”
“呵，但付融并未重生，而是求得了圆满。”
“哦。”杜远程似懂非懂，“所以现在龙族的统帅就是付凌霄？”
“并非是他。”河神目视前方，层云叠雾，“然，他是最有可能登上统帅之位的人，龙族支脉庞复，他尊为殿下，只要稍加收敛，便可一统整族，只可惜付凌霄野心太大，路人皆知，多有不服。”
“不得人心？”
“也可以这么说吧。”河神笑了笑，“这些事与我们相距甚远，也就是闲聊，莫要传入他人耳中。”
“你放心，哪说哪了。”杜远程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反正墨青夜是没可能了是吧。”
“我就说你心中惦念着他放不下的。”河神淡淡道。
“这不是聊天聊到这了么。”杜远程掩饰道。
“他自是无望的。”河神幽然叹气，“其实我与墨青夜本无过节，怎奈，都因你起了是非。”
“啊，是啊。”杜远程低下眼睛，“要没有我，你们说不定还是好兄弟呢。”
“那倒不会，只是没任何牵扯罢了。”河神继续瞭望远方，“平心而论，我对那个蟒妖并没有多大怨恨，可仙妖两界，非同路中人，说一句井水不犯河水之语最为恰当不过。”
“唉。”杜远程也叹气，“即使陌路中人，你救他一命又如何。”
第五十二章：自有定数
“小程，你有所不知，若是不折损本神的元气，我救他也无妨。”河神侧目看着他，“我本不想多言，可既你语出至此，我也就给你道个清楚明白。并非我见死不救，不生怜悯，而是救他一命会损失我大量真神，墨青夜乃妖魔，非寻常凡人，妖仙本就水火不容，道不同门，我跨界相救，暂且不说非议芸芸，只谈自身也实则无须出手，若他是仙，或是一介尘人，我必会救之，小程，你若是我，你会么，宁愿损了元神真气，数月不复，也去生生救一个妖魔？更何况他还与你争夺心爱之人。”
一番话说得杜远程无词可驳，河神的话也有他的道理，局面如此，爱莫能助，世上之事，颇多无奈。遂又是一声叹息道“也不知他还活着么。”
“这个我也无法料定。”渭染眨了眨眼眸，并未看杜远程，目及远处道“众生万象，自有定数。”
于此杜远**的无法开口向河神讨宝珠了，一席话显然已封住了他的口。无论是真是假，渭染话是撂下了。当时是，河神站起身，指着远方云雾间的恢恢宫宇道“喏，那便是天宫了。”
杜远程亦起身，举首遥望，云海波涛，一道金光从天之尽头渐次层递绽开，万丈倾落为朵朵浮云镀上一层浅金。而就在那金光之上，一座恢弘无比的宫阙如远山般层峦叠嶂，起伏连绵，无尽无边。仰望去，肃穆庄严，不可侵犯。这便是天的最高层了，是整个九重天的权力中心。他难免一抹激动，生命如此瑰幻莫测。
“渭大人——”当下，半空中忽然响起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
河神也没回转身，浅笑道“弥远真人，久违了。”
随即，一朵祥云载着一个徐徐老者飘至近前，与他们并肩而行。老者鹤发白衣，仙气飘飘，眉毛和胡须都极长，像发丝一样垂落下来，迎风飞扬。他打量了下杜远程问“这位晚生是。”
“门下弟子。”河神回道，神色坦然。
“喔？你也收了徒弟，看来老朽真是孤陋寡闻了，还不曾知晓。”
“也是刚刚收的。”河神微微一笑，对杜远程道“小程，见过弥远真人。”
“前辈在上，受晚生一拜。”杜远程弯腰施礼。
“何须礼数，快快起身。”弥远扶起杜远程，颇为赞赏道“你这徒儿仪表堂堂，身姿硬朗，想来是块好材料。”
“弥远你可真会讲话。”河神依旧笑岑岑的，“单看外表就知他是可塑之才？”
“嗳渭染你此言差矣，老朽别的不敢夸口，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有所建树的。”
杜远程心道，莫非弥远真人专职相面？河神似是读到了杜远程的心思，掩嘴轻笑道“小程，那可是弥远真人的看家本事。”
……
再次被窥视了心意，小杜童鞋有点不适，再就无话，听着渭染与弥远闲谈。但听渭染询问道“弥远，你可知此番天帝召见你我所为何事。”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闻与鬼界有关。”
“鬼界？你是说无冥又起事端了。”
“好像是这码子事。”弥远捋了捋冉冉长须，“近几千年来无冥风头大盛，频频闹事，这次惹恼了天帝，也该灭灭他的气焰了。”
“这次是何事？”
“说是在北荒大行肆虐，生灵涂炭，以至于北荒住民全族尽绝。无冥指使鬼界的怨灵附在尸身上四处游荡作怪，血腥杀戮，导致那一带霍病丛生，此次召你前去，概为于此。”
听闻弥远所言，渭染轻轻叹息道“此番怕是又得耗费很大精力与元气了，浩劫过后，又须个把月才能恢复如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们司其职，在其位呢。”弥远流经岁月沉淀的眸子忽是一转道“你这小徒儿不能尽寸把之力么。”
“你且问他自己，能否。”河神淡然一笑道。
“不能。”杜远程照实回答，“至少现在没戏。”
“哈哈。”弥远爽朗笑道“还真是个性子直来直去的年轻人。”
当下渭染又问道“弥远真人可知此次还有谁被天帝召见了去。”
第五十三章：北荒
“这，老朽尚不清楚，一会儿到了便也知晓了。”弥远真人再就无话，与渭染一样望着渐行渐近的天宫，杜远程忍不住问了句道“敢问前辈，付凌霄可也前去？”
“嗯？你怎问起他来。”弥远略表迷惑，望了望渭染，似用目色询问。没待杜远程找借口，河神便道“此时说来也非一时半刻能讲得明白，待日后有机会我再说与弥远真人听。”
“哦，如此，也好。”弥远是何等有眼水之人，当即没再多问，只是道“付凌霄应该是去的吧，不好说。”
冥冥之中，似乎这个龙族殿下是个颇为敏感的话题，杜远程心道自己还是别多嘴了，静观其变。离天宫愈发近了，身侧御风弄影的仙谪也多了起来，各个衣袂飘飘，好不潇洒。河神与弥远真人跟他们彼此颔首示意，一同朝那恢丽堂皇的宫阙而去。
终于，那掩映在云雾缭绕间的宫殿渐次清晰，近在眼前。一方由三座宫门组成，宽数十丈有余的白晶岩大门赫然而立，最中央的门宇之上笔走龙蛇的雕刻着三个大字：广陵殿。
“你且在此守候，莫要乱走，听明白了么。”渭染神色凝重的道。
“明白。”杜远程点点头。
河神没有多言，便同弥远等一干上神步入广陵殿，消失在云雾的尽头。杜远程当然也没有冒冒失失的四处闲逛，这里可不是梵落山，这里是仙境，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此方天地乃东藏最高统治者所在之地，必戒备森严，他可不想一不留神被抓了去。站在门柱旁，杜远程仰头望去，金光旭阳耀眼夺目，仿若太阳触手可及，天空湛蓝纯净，不染一丝尘埃。
不过他此时最关心的问题是，付凌霄来了没，倒不是关注他是否有资格出席此次盛会，而是与他约定的交出箜峒镜碎片之日马上就要到了。一晃三日尽逝，他真怕付凌霄会赶在这个节骨眼去找墨青夜麻烦，当若如此，真就山穷水尽回天乏术了。所以杜远程急切的希望付凌霄也被天帝召去公干，那样青夜也可躲过一劫。想到这，他叹了口气，收回落在金光浮云上的目光，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是否还在。
突然，杜远程如梦初醒般的一诧，此时此刻不正是逃走的好机会！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现下他服了箜峒碎片，体内的灵蕴在一点点扩散，回转，疏络，虽然暂且还无法自如的运转发力，不过回去梵落山还是绰绰有余的。渭染此刻在天庭拜见天帝听候调遣，就算感知到他逃之夭夭，也没法抽身。还犹豫什么！下一秒，杜远程就一阵风似的开溜了。可跑到一半他又停住了，若是青夜尚在，不，他一定在的，每念及此，他就迅速的说服自己，坚定墨青夜还活着，可自己手中没有神珠，拿什么救他？也不知那边境况如何，杜远**恨不得能有部手机，打个电话问问。这古代大陆就是诸多不便，要是墨青夜白威他们人人都有电话，那岂不是方便。不行，说什么也得弄到宝珠，一咬牙他又折了回去。
天帝的这个诸神大会开得可谓是细水长流，杜远程靠在石柱上昏昏欲睡，就在几欲步入梦乡时，终于听到从里侧传来纷纭的话语声，扭头看去，但见一干仙姿袅袅的上神们款款而出。他缓缓的站起身，寻找着渭染的身影。一张张或是清高或是漠然或是温雅的面孔经过他眼前，逐一而过，就像是从火车站涌出的旅者，那般陌生而匆忙，终是河神与弥远边谈边走朝这方而来。看样子渭染不怎么乐呵，总是保持嘴角上扬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忧思。
“等急了吧。”渭染淡淡道，有些意兴阑珊。
“还成。”杜远程抛空脑海中的念头，一片空白。
“渭大人，我就先行一步了，你我北荒见。”弥远道。
“也罢，想我们必会邂逅于那里。”渭染说着一拱手，“不送。”
弥远一笑御云而去，渭染目送了他一段距离，转而对杜远程道“我们怕是暂且不能回去了。”
“怎么了？”杜远程问道，随后自问自答“直接去北荒？”
“是。”渭染点点头，目视北方道“你可愿随本神同往。”
“当然了，同往同往。”
杜远程丝毫没有犹豫，这绝对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河神微微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启程。”语落，牵起杜远程的手跃上云端，直往北方而行。渭染的心情似是几分沉重，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杜远程见他心思郁闷，也没好多言，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离开天宫好远一段路后，空气渐渐凉寒起来，迎面而来的风也愈发的苍劲，吹透衣衫，卷起青丝。渭染始终立在云边，看起来一阵风刮过随时要掉下去的错觉，杜远程不禁道了句“风大，你往里点吧。”
渭染倏忽的就笑了，“本神不会有事，你且站稳。”
杜远程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便问道“北荒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地如其名，很荒凉，在东藏的最北端。”
“哦。”小杜挑了挑眉梢，“你以前去过么。”
“不曾。”
“哦。”
第五十四章：青夜的往事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静默。最终杜远程还是没忍住就把话题扯到了神珠上，“那你前去清除霍病之灾是要用宝珠的么。”
渭染沉默片刻，侧目望着他道“小程，宝珠与我本就是一体。”
“这样啊。”杜远程有点茫然，可也没再问。
强劲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吹起渭染的长发，掠过脸颊，他澈静的眼眸倒映着天际浮云，变幻辽远。杜远程看着这幅画面，想其实河神也没有错，是他主动去找人家的，不过如今，是非对错已然说不清。
他们一路成下行之势向北而去，随着距离九层天越来越远，阳光也逐渐稀清，温度在某个临界点后骤降，苍穹环宇再度昼夜分明，杜远程回首而望，一轮橙红落日渐渐被群山所淹没。河神在云彩上坐下，道“你冷了吧。”
“凑合。”杜远程紧了紧衣襟，“还有多远？”
“傍晚时即可抵达。”河神貌似丝毫不觉冷意，气定神闲，“北荒的生存条件很恶劣，你心里有所准备。”
“没事。”杜远程不以为然的道“我就是纯牌野生的。”
河神笑了笑，道“到了那里，你要紧随与我，寸步不离，记住了么。”
“嗯。”杜远程想想问道“那个鬼帝现下也在北荒？”
“他自是不在，无冥怕是正坐在鬼府的椅子上运筹帷幄。”河神颇有讽刺的道“几万年前鬼界与仙界曾有过一次纷争，那场战火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连天空都被熊熊烈火烧的赤红。也是在那场战役中，龙族战功赫赫，从此稳固了在天界的不二地位。那时付融尚在，很受天帝赏识，誉封为司战神君，统领三十万天兵，一时权倾朝野，无人能敌。”顿了下，渭染几分怅然与释然的一笑，“都是几万年前之事了，如今说来仍旧历历在目似的。”
杜远程对于无冥跟付融的战争没什么兴趣，问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墨青夜出生的？”
“嗯，正是那时。”河神幽幽的望过来，道“还说忘记忘记，你真真是分分秒秒都念着他。”
“就是问问。”杜远程应付了句。
“若非彼时天地动荡，付融也不会有机会认识巫妖族的公主。”河神满目回忆之色，“当真是风华正茂，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呐。”
“具体怎么回事，给我讲讲。”杜远程凑近河神，往他边上挪了挪屁股，嘿嘿一笑道“说说墨青夜的亲爹跟那个巫妖族公主的恋爱史。”
“小家伙，付融若不是墨青夜的父亲，想你也没兴致。”河神并没太过埋怨，依旧轻轻浅浅，幽幽叹了口气“彼时巫妖一族还很昌盛，是除去仙鬼两界的第三大势力，不过在那场战争之后，便举族尽被屠杀了。墨青夜怕是巫妖族最后尚存的一支血脉了。”
“哦。”杜远程恍然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他的法力也是很高深的呗。”
“那是自然。”河神道，“不过他终归是妖，而且还在三万年前折了半身仙骨，从堕仙台上一跃而下，酿成大错。”
“他为什么要堕天呐，真就无法忍受了么，他究竟受过什么非人的待遇啊。”杜远程一连串问了一堆问题，问的河神直眨眼，隐隐的一丝失落，“都没见你这么关心本神的事的。”
“你就是神仙，有啥好讲的麽。”杜远程抿了下嘴角。
“纵是神仙，也有个来由，从何而起。”河神十分想让杜远程问他的身世般道。
“嗯，那倒是。”杜远程一点不想探知渭染的原来去向，顺口问道“那你可有父母？”
“没有。”渭染静静道，膝盖弯起，两只手肘抵在上面托着下颌，“我本是天地伊始九华山巅灵石所化。”
“啊！那你岂不是贾宝玉麽。”杜远程哈哈一笑。
“去，本神乃真宝玉，怎会有假。”河神完全不知杜远程所云是何。
“……”杜远程有点黑线，转而道“可你是如何从一块石头修炼成仙的。”
“此事说来话长，也历了一番艰辛，最初我蒙九华始祖点化，脱离物道，在九华山巅吸纳天地灵气，风雪雨露，单是这就足修了万载有余，方才化为人形，步入玄门，又是几万载，修仙之路多有不易，此本神深有体会。”
云海茫茫，缝隙间洒透着冉冉沉落的天光，杜远程便联想到了自己，可仍是没忘方才的问题，又道“那时墨青夜在上界司何职。”
“两句话没到，便又扯到他身上去了。”河神一笑，几许无奈，“看来真要花上些许时日你才能渐渐淡然。”
第五十五章：人比鬼更可怕
“唉，你越是不说，我越想知道，反倒你全盘托出，我心无好奇，也就断了念头，慢慢的自然是淡忘的。”杜远程回道，当即心底再无他想，怕一不小心又被河神读取了心思。
“墨青夜就是那箜峒镜的守护神，不过他对自己的这个职位并不满意。”渭染眨了眨眼眸，“他一直对仙界充满敌视，多半是因为他的身世。”
“那付融跟他的母亲关系融洽么。”杜远程思忖问道。
“伊始相识之时还不是你侬我侬，可到了后来，付融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渐渐的就对巫妖公主冷淡了，最终，亲手葬送了她。”
“什么！”杜远程惊诧的半张着嘴，“你是说，墨青夜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
“也可以这么说，虽然付融手上并未沾血，但若是没有他的命令，敢问这天界乃至东藏大陆又有何人敢动他的爱妻。”
“怪不得。”杜远程重重的叹气，“那付凌霄和墨青夜谁先谁后。”
“自是付凌霄先诞生的，付融对其母也是日久生厌，所以才会心猿意马，也成了他此生的过失。”
“对了，付凌霄被天帝召见去了么。”杜远程忽然想到。
“没，没见他，怎么了。”渭染一抹不解。
“没事，顺口问问。”杜远程心里一阵焦虑，十有**付凌霄是去梵落山找墨青夜了，碎片在他这，青夜又是那个倔脾气，唉！当时是，前方的景色徒然骤变，将将还是满目苍翠，高山流水，顷刻间就如同电影画面切换一样，变得荒凉贫瘠，寸草不生。
“怎么……你看。”杜远程指着下方的地域，十分震惊。
河神面色平淡，似是怅然，“北荒就是如此。”
俯望去，脚下的土地一片黯沉，漆黑的泥土干裂荒芜，方圆几千里没有人烟，在黑黝黝的地面上，零零星星燃烧着火苗，就好像刚刚在此发生过一场暴虐的战争。在这方荒无人烟的地域，相隔千米偶尔可见枯萎的树藤，枯枝败叶扭曲的伸向苍穹，诉说着它们死去前的挣扎。
不知为何，令人心生悲凉。
杜远程站起来道“我们这就下去？”
“再往前些。”河神也起身，“到北荒都城在落地。”
“你真的能让这片土地重新生意盎然，枯木逢春么。”杜远程看着他问。
“凭我一己之力，恐难做到，不过合集上界诸神之力，不无可能。”
“希望如此。”杜远程沉声道，看到了人间的荒瘠与颓败，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普通的百姓哪里知道仙鬼两界的纠缠与这些道不清的恩怨，他们只是一昧的祈求神灵保佑，却看不到神灵就在他们面前。
北荒的都城达瓦此刻也是一派潦倒之态，大部分住民已经从城中四散逃亡，留下一座奄奄一息的空城独自对着天空。处处断壁残垣，残缺破落的城墙渐渐被沉落的夜幕所笼罩，他们在城中主街落下，河神四下观望了片刻，目色忧虑。
零星可见倾倒的帐篷和破碎的碗碟，几匹皮包骨头的马四处寻找着食物，可除了焚烧殆尽的干枝再无其他。杜远程见状问“这里的居民是土著么。”
“北荒住民善骑射。”河神缓缓道，“可再如何强悍的种族也经不起无冥三番五次的搅扰，一方是鬼一方是人，怎可抵抗。”
“也没见到鬼影啊。”杜远程到处望了望。
“天还没黑透，待月亮升起，你便可见到了。”渭染说到此，一笑道“会不会怕？”
“我才不怕。”杜远程摇了摇头，呵呵一笑，“有时人比鬼更可怕。”
河神似乎不能尽数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只是微微点了下头，道“我们往西边去，看看能否遇到幸存的百姓。”
“嗯，那个弥远真人呢，还没到？”杜远程紧跟河神的脚步问。
“他有他的司职。”渭染解释道“弥远真人乃上界大祭司，主攻天象卜卦，五行密数，可纵风御雨，预知未来。”
“这么厉害。”杜远程颇为赞叹。
“本神也不差。”河神瞄了他一眼，“小程，你总是看不到我的优点。”
第五十六章：森林之灵
“哪，看到了，多得是。”杜远程暗自转了下眼睛，觉得渭染有时也难免小家子气，不过要比墨青夜温和多了，青夜真是一句话不对就能跳起来扁你的那种。此时，远处的天空尽头忽然闪现一片彤红，耀亮了一方天地，杜远程遥指道“你看那！是不是着火了？”
“我看见了。”河神始终无波无澜，处变不惊，“应该不是，若是没猜错的话，应是本地住民在祭天。”
“哦。”杜远程想了下道“那我们去看看？”
“也好。”河神望望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道“小程，你须得变幻一下。”
“变？我不会变呐。”杜远程摊了摊手道。
“不是要你变，是我施与你一个法术，先行隐去身形。”
“好啊。”杜远程感觉很奇妙，“就是除你之外别人都看不见我了呗。”
“嗯。”河神说罢轻声念了一句口诀，一道如纱雾般的网状光圈从他的指尖扬起，飘落，无声无息的笼在了杜远程身上，“好了。”
“这就隐身了？”杜远程一抹惊奇，抬起胳膊又踢了踢腿道“可我还是能看到自己呀。”
“若是连你都看不到自身，岂不坏事。”渭染抬手整了整他的衣服，“你现在法力尚浅，怕是抵不过我这隐身之术，一个时辰过后你就会渐次变得透明，莫要惊慌，不会有事。”
“啊。”杜远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事，有你在一旁我还能有啥事，我们走吧。”
“莫急，待本神也敛去身形，要不然徒然现身，会吓到那些百姓。”
“等等！”杜远程闻言一下扯住渭染的衣袖，“你要是也隐身了，那我不就找不见你了。”
“不会，自是让你看得到的。”河神运了口气，又轻吐出去道“好了。”
“这么快。”杜远程看他仍是清清楚楚，方才放了心道“那你那晚怎么就没顾忌会吓到我，刷下就冒了出来，幸亏我胆子大。”
“呵呵，你不就是想见本神的真尊么，我让你如愿以偿有何不妥。”河神招来一片祥云，“一会儿你要紧随与我，切记。”
“嗯嗯。”杜远程点头如捣蒜。
果如河神所言，在那片红彤彤的天幕下方，身着兽皮，脸涂兽血的土著民众正在围着一团熊熊篝火祭祀苍天。天灾大祸从天而降，他们除了祭天祈福似乎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上苍。在篝火旁，一众著民簇拥着一个脸戴面具的巫师，巫师一手高举火把，另一手摇晃着法器，口中振振有词，旋即从那塔形的法器中蓦然泼洒出汩汩鲜血，飞溅在火焰上，发出兹兹声响。
当时是，巫师振臂朝天大呼三声梵语，而后匍匐跪地，身边的著民也随之齐齐跪拜于地，身体全部贴在地面上，磕等身长头，而后站起，再磕，如此反复。
河神与杜远程立于云端，下方的百姓们是看不到他们两个的，可他们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此时渭染沉声道“这个无冥，不除之始终祸患。”
“你能打过他么。”杜远程问。
渭染顿了下，“不能。”
“啊！”杜远程有点吃惊了，“那么厉害。”
渭染没言语，片刻道“无冥盘踞鬼界已十几万年，莫要说我，就是集上界诸神之力想要彻底将其铲除也非易事。他手下冤魂厉鬼众多，其间不乏巫术高强之人，若非如此，天帝怎会一直容忍，只是不想因仙鬼两界之争引发乱世。”
看来东藏大陆上的事还真是错综复杂，就在这时，只见下方的著民从不远处的山洞中抬出一只麋鹿，麋鹿被灌了麻叶汁，蜷着四腿趴在木架子上昏昏欲睡，头上九角，毛皮澄凉，胸前为白色的脯毛，体型巨大，十分健壮。它被四个土著抬往篝火处，杜远程见状道“他们不会是想把它烤了吃吧。”
“不会的，在北荒当地著民尊麋鹿为鹿神，森林之灵，他们只是以此祭祀苍天，祈求鹿神显灵救他们于水火。”
“唉。”杜远程叹气道，“人间多疾苦。”
“是呐。”渭染亦是悲悯之色，道“待方刻祭祀仪式结束，我便化作鹿神之形现于他们面前，清除此方霍病，重赐森林予生机。”
“真的？”杜远程闻听河神此言，心下甚慰，“那我替人类百姓谢谢你。”
“谢什么，职责所在罢了。”渭染语落，牵起杜远程的手飞下云端，近在咫尺之遥的望着祭祀的民众，摇曳的火光映入眸底，映红夜空，寥远的海螺音鸣响回荡在半空，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苍凉。
第五十七章：祭祀鹿神
著民将麋鹿架在冉冉篝火上方，绕着它徐徐而行，口中诋讼着经文，每转一圈，便向空中扬洒印有图腾的风马，最后麋鹿又被抬回了洞中。巫师熄灭火焰，沿着周边洒了一圈血酒后，祭祀仪式才算结束。
“好了，随我来。”渭染带着杜远程匆匆朝那山洞而去，瞬息湮没在夜色中，洞中一片漆黑，除了麋鹿角上挂着的红彩外，再无亮色。
“你要变成跟它一模一样的？”杜远程道。
“相差无几。”渭染端详了下尚处于昏睡状态的麋鹿，而后一个旋身，道道条形光亮将其围绕，光芒落下后，杜远程就惊愣在那，太像了，惟妙惟肖，而且貌似比那只麋鹿漂亮许多，“渭染，你还能说话么。”
“自是能的。”渭染踢了踢前蹄，抖了抖鬃毛，又歪了歪脑袋，“怎样。”
“你是好样的！”杜远程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我们出去。”麋鹿染染说罢步履闲适平稳的朝洞外而去，杜远程跟在后面，暗自偷笑，真好玩，渭染变成了麋鹿后，眼睛显得又大又圆，还毛茸茸的，令人有种抚摸他脑袋瓜儿的冲动。他们行出洞外没多远，还未散去的著民便发现了心中的神祗，惊呼道“鹿神！是鹿神！”
旋即，呼呼啦啦的向这边奔来，各个满目震惊，满脸激动，当下巫师大喊道“快快叩拜鹿神！”从惊讶状态回过心神的著民齐齐拜倒在地，“鹿神在上，请保佑我方民众逃过劫难，重见艳阳。”
鹿神染染没有言语，目色澄静的望着伏拜在地的民众，而后朝前方的森林走去。见状，著民纷纷起身，恭敬而又紧张的尾随其后。杜远程悄然无声的走在渭染身侧，真真体味到了一把当神仙的尊荣。
然，当他步入这片森林中时，方才的喜悦与惊奇顿时荡然无存，满目皆是颓败，因空气潮湿终年不见阳光，地上积满了厚厚的落叶，散发出浓重的霉味，踩上去十分湿滑泥泞。黝黑的森林毫无生机，唯有惨白的月色透过枝桠洒落在他们身上，到处一派死寂。当下，巫师道“鹿神在上，请允许我们点燃火把。”语落，还深深的一鞠躬。
由此可见，北荒著民对鹿神是相当崇敬的，鹿神染染闻言微微低下头，旋即如珊瑚般的九角徒然发出莹莹光亮，并光芒渐甚，足足耀亮了一方林地。见状，跟随在后面的著民们急急叩拜在地，大呼鹿神吉祥，保他们平安之类的话。随后，渭染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瞄了下杜远程，示意他跟上，便云淡风轻的抬起腿蹬蹬的继续前行。
杜远程默默的跟在一边，盯着他的鹿角看，真漂亮，就仿佛莹白的珊瑚蜿蜒伸展，当时是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真如渭染所言的正在渐渐变得透明。那洁白莹润的光亮正透过他半透明的身体洒落在身后的落叶之上，朦朦胧胧。小杜伸直手指凑到眼前细瞧，十指周边徒然多了一层毛边，茸茸的。渭染目光平静的望了望他，晃了晃头。
著民们满心虔诚的跟随其后，他们往森林深处而去。现在渭染化作鹿神自是不能言语，而杜远程又是隐形的，即使很想问问究竟要去往哪里，但也只能沉默。不过很快巫师就解开了他心底的疑问，但听巫师对身旁的民众道“鹿神这是要带领我们前往神岛。”随即念了一句梵文，其他人也立即跟随他低声念诵，看起来应该是祈福的祷文。
就在这时，忽然半空中传来一个熟悉沧桑的声音和蔼道“渭大人，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鹿神染染只是转了转眼睛，微微抬头朝夜空望了一下，随即继续稳步前行。杜远程也看过去，正是弥远真人，他此时立在一朵祥云上，离他们并不远。而身后的著民们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是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
当下，杜远程接道“渭大人为了应顺著民所愿，故而化作九角麋鹿的模样。”
“如此。”弥远捋了捋胡须，“渭大人，小徒儿，老朽先行一步了，待事情了结后，我们城央再见。”语落，便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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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九角麋鹿
此间无话，一路徐徐而行，地上覆盖着腐败的落叶深浅不一，好多地方还有小型的沼泽，越往深处去，空气越潮湿，仿佛都能拧出水来。虽然树木都已枯死，可交错缠绕的枝条仍旧将月色挡得严严实实。走到此处，已全然不见了月光，唯有鹿神的角散发着光泽。连同它的绒毛也泛着滢滢光亮，宁静平和，即使道路险阻，却令人心里很安稳。
杜远程想，身后的民众一定也是同感，此刻就算前方是火海刀山，只要鹿神在前引路，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跟随而去，这是怎样的一种信心与信念。在经过密密匝匝的林地后，依稀望去，前方的景致徒然而变。隐隐的传来水波灵动的声音，未免一丝诧异，在这死气沉沉的森林中还有溪流。
于此时，鹿神染染也加快了步伐，身后的巫师招呼著民们道“跟上跟上，脚步放轻些，莫要扰了这里的神灵。”
此处还有神灵？杜远程心下迷惑，看向渭染，与他的目光恰好对在一起，随后鹿神举头望向头顶参天古木的枯枝，下一秒，小杜童鞋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揉揉眼角，确定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只见在y型的枝桠上蹲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物体，脑袋是三角形的，身子是椭圆形的，就像石头一样叠放在一起，而那三角形的头还在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的旋转着，发出咯铃铃的声响，好似闹表的声音。这个小东西只有一只眼睛，竹叶一样横在脸上，黑漆漆的。
“这，这什么玩意啊。”杜远程不禁脱口问道。
鹿神抖了抖脊背的绒毛，淡然而过，朝那幽深处而行。杜远程回头看了看著民，显然他们看不到。就在这时，那个白色小东东停止了旋转脑袋瓜，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旋即，在交错的枝桠上陆陆续续出现了无数个相同的面孔，看的杜远程心里麻酥酥的。
幸亏没有密集恐惧症，他暗道，不过这些小东西并无伤人之意，他们整齐划一的旋转着脑袋瓜，凑响一曲并不悦耳动听的旋律。哗啦啦，咯铃铃，好像上了发条的木钟。难道这就是巫师所言的神灵？杜远程望着铺天盖地的小白东东，不禁感慨自然万物的玄妙。它们一路蔓延开去，似乎在为鹿神引路。在经过最后一方灌木丛后，终于拨云见日，别有洞天。
一片宁静的湖水，悠悠荡荡，轻波涟漪，水声潺潺。清澈到湖底的每一颗小石子都清晰可见，而在湖心有一处岛屿，岛屿中央是一株伞盖状的树木，已然枯萎。当时是身后的著民齐齐低呼道“神岛到了！”连诵一句祷文。鹿神涉水而过，朝那湖心岛而去，杜远程紧紧跟随，那些著民也想前来，却被巫师拦下道“神岛乃鹿神之地，我等不可侵扰，在此守候。”
著民们便恭顺的守在岸边，遥望着鹿神踏过湖水，杜远程一步一随，水波清凉，流过他愈发透明的身体，渭染步履轻稳，随着离湖心越来越近，水也渐渐变深，没过麋鹿的脊背，浸到杜远程肋骨的位置，还在越来越深。最后，鹿神整个都被湖水淹没，只露鹿角在外面，水波也荡漾到了杜远程肩头的位置，渭染在水下而行，呼吸自如，经过一段距离，便又变浅，直至上岸，来到岛上。
回首望去，著民们与巫师皆目光充满希冀的朝这边遥观，还在纷纷说着什么，但距离很远，便听不真切了，只是看到他们的口型在动。
当时是，鹿神染染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对杜远程道“方才你所见的是木灵，守护这方森林的精灵。”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憋死我了。”杜远程吁了口气。
“我现下这般样子如何说得，怕吓到那些著民。”渭染道，随即看向那株伞盖状的树木道“若想令这片森林重新焕然，须得先令这株灵树起死回生。”
灵树并不高，也就一人高，可枝条错综繁复，如今凋零了，蛛网状的枝桠勾连在一起，靡靡淙淙，就好像撑起的一把伞下布满了神经脉络。杜远程伸手抚了抚那些枝干道“你要怎么做？”
渭染淡淡一笑，精巧的小鹿嘴勾出一个浅弯，“你不是一直想看本神的宝珠么，顷刻便可见得。”
杜远程的眼睛倏忽就瞪大了，屏息凝神的等待着河神的下一步动作。
头顶的一片月光洒落下来，映着静澈的湖面，那边著民们皆在翘首以盼。同样期待的还有杜远程。只见鹿神染染举头看了看夜空，神色很专注，似乎在观察天象，然后他朝后退了两步，便立住不动了。
杜远程试探的问了句“用我往后点么。”
“不必，站在原处就好，莫要出声。”鹿神翕动了下黑黑的小鼻子，吐纳着天地间的灵气，随即只见珊瑚状的九角光芒愈发闪亮，亮过月色，仿若钻石一般耀目。杜远程看得惊讶，目不转睛，渐渐的，在那闪耀的光亮里面，冉冉升起一颗明珠，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泽，就像波光万顷的海面缓缓跃起的旭日。这便是神珠了？他心下道。
第五十九章：宝珠
宝珠并不大，也就鸡蛋大小成正圆形，随着它的出现，整个岛屿与湖水皆变得通亮，空中苒起无数零星的细小光晕，仿佛从天而降的一场光雨，纷纷飘落。置身于这美轮美奂的法境之中，直觉身心安逸，精神爽朗，隐隐的一股暖流从丹田四散开去，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又沉淀于体内。随后，奇迹出现了，杜远程亲眼见证了一把枯木逢春的惊艳。
岛央那株伞盖状的灵木从根部至树梢渐次明澈起来，肉眼可见一汩嫩绿色的汁液从下而上流淌而开，就仿若为一个行将朽木之人注入新鲜的血液，翠绿鲜汁源源不断，好似灵木的根须刹那扎入了土地的深处，汲取着丰盛的源泉，从一汩汩最终汇满每一条枝桠，而那伞盖灌顶也随之由一片枯败之色变成淡粉，而后逐渐转深，最后如火焰一般殷红峥嵘。
旋即，一片盈盈光芒从杜远程的脚底一寸寸荡漾开去，从岛屿蔓延至湖面，金光盛绽，一路铺陈到著民脚下，飞速散开，直至整片森林。
于此，杜远**的震惊了，此前他只见过渭染与墨青夜对峙，知道他法力深厚胜过墨青夜一筹，可如今，这种拯救世间万物的力量真真令他心悦诚服，上神真的就是上神，其尊位不仅仅是在制服敌手之上。
伴随着著民们的欢呼与叩拜，原本颓然一片的森林须臾间万物复苏，苒苒生机，那些干枯的枝桠重新长出嫩叶，变得郁郁葱葱，泥土的芬芳与树木的清新飘散在空气中，祥和静谧，无际无边。无数条红艳艳的锦鲤跃出湖面，激起圈圈涟漪。
“好了，我们往别处去吧。”鹿神染染目光旷远的望着森林，似是感慨似是释然，而后悬在空中的神珠渐渐沉落，最后无踪消隐，鹿角的光芒也淡了下去，又变成最初的莹莹光润，他静静的望了望对面隔湖仍在伏地叩拜的著民，随后朝杜院长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我们走。”
下一秒，渭染便幻化回了原来的模样，招来一朵祥云，与杜远程飘然而去。杜远程心中激动感慨万千，简直溢于言表，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就一个劲的冲渭染竖大拇指。
立在云端，迎风而行，渭染笑而不语，发丝轻扬，片刻道“如今可是随了心愿的？”
“嗯！”杜远程使劲的点了下头，“开眼界了，真心的。”
“这片林地是北荒的源泉所在，北荒本就荒凉贫瘠，这里的著民多半靠林而生，所以先让其恢复生机是重中之重。”顿了下，渭染有些忧虑似的道“接下来的事，怕是要费一番心力与周折了，你我先去寻到弥远真人，再做计议。”
“接下来干嘛？治霍病除瘟疫么。”
“不单如此，还要将无冥手底的冤魂恶鬼收服，驱回鬼界去。”
“哦。”杜远程转了转眼睛，“这个就不是你的长项了是么。”
渭染淡然一笑，须臾未语，而后睨着杜远程道“小程，有些话不必言得太明的。”
“了解了解。”杜远程恍然，小计较的神仙，“术业有专攻。”
河神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携着他一路朝北荒最北而去。此时已是深夜，北荒之北更加的荒芜，风冷如刀，刮在脸上一丝冽痛。极目望去，视线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崔嵬的山峰，山巅与夜幕逐渐凝汇的乌云相连，波云诡异，阴翳森森。一阵风撩过，大片的云层倏忽低沉厚重，转眼间便乌云压顶。
依稀的，从那黑压压之处缭绕飘荡而来丝丝缕缕的诡异之音，似是有人在夜半低声饮泣，悲悲切切，又似有人在冤惨的哀嚎，声声凄厉，回旋缠绕，挥之不去。听得杜远程毛孔悚然，大半夜的怕是要真见鬼了。不过他佯装泰然自若，毫不畏惧，迎着扑面而来的劲风高高的扬起下巴，相当的大义凛然。
“想弥远真人就在那里。”渭染道。
“就他一个？”杜远程惊诧。
“不是，还有其他诸神。”渭染神色凝重的道，遥望漆黑吊诡的山峦，“鬼界的孤野之魂亦难收服，你我也快些前往，助其一臂之力。”
“我……我行么。”
“呵呵。”渭染笑了笑，“你体内有箜峒镜的碎片，倘若能运转自如的话，是可尽微薄之力的。”
闻言，杜远程叹气道“关键是没法运用自如啊，其间精要我尚不能领悟。”
渭染侧目盯了他半晌道“或许本神可以帮你。”
“怎么帮？”
渭染一阵静默，眉宇间的神情几分游移不定，“不知如此做来，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