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再次失望
次日，百里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盖着楚离的外衣，他正心无旁骛地研磨一味药材，俊秀的面容露出一丝少有的疲惫。
不等百里雪开口，冯威已经惊喜地跑过来，声音激动得变了调，“郡主，郡主，服下解药的那两个人退烧了。”
什么？连楚离这样冷静的人，面上也掠过一道浅淡的喜色，“去看看。”
百里雪顾不得多想，快步跑出去，果然见到原本烧得滚烫的两名病患，体温已经退了下去。
对瘟疫来说，若是退烧，就意味着情况大大好转，这个配方被证实有效，这三天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百里雪和楚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百里雪顿时喜极而泣，贺兰玥这样沉稳的性子也忍不住欣喜若狂，“太好了。”
随后，他们又给其他几个人服了药，半个时辰之后，症状都有不同程度的减轻。
百里雪欣喜不已，一片欢腾，楚曜和冯威更是激动得恨不得大喊大叫，王爷果然吉人天相，看来可以顺利度过此劫。
可事实证明，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同样的配方，其他病患服用，病情好转，但江夏王服用之后，令人惊异的是，精心研制出来的解药，如泥牛入海，毫无起色。
久违的喜悦戛然而止，秦世箴问道：“为何不见起色？”
阴阳天蚕蛊？楚离面上掠过一道忧色，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其他人的欣喜也逐渐僵在脸上。
贺兰玥的心提了起来，这几天，每天她都在极度的煎熬中度过，同样熬得双眼通红，心力交瘁，不敢置信道：“为什么那些人服药之后都好转了，但长卿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紧楚世子，除了百里雪，她现在拥有萧燕燕的记忆，她和楚离一样明白，哥哥中毒多年，蛊毒已经深入血液，融入骨髓，不同于那些普通的感染瘟疫的病人。
满怀希望，又重新坠入绝望，那种滋味，如刮骨去髓，痛彻心扉，帐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世子？”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楚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迎面朝他走来的女子。
当今天下唯一的女王，一身劲装，神采精华，美艳不可方物，完全看不出江夏王的事情对她的巨大打击，但楚离却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内心的痛苦越是深重到旁人难以理解。
能说出来的痛苦都不是真的痛苦，在这一点上，百里雪和贺兰玥是同一种人。
楚离微微颔首，“女王陛下。”
贺兰玥那双清眸似包含了无限痛苦，却又格外明亮，“长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世子坦诚以告。”
“为什么是我？”楚离有些讶然，他与女王素昧平生，并无交往，为何这种涉及到绝密的事情，贺兰玥会来找自己？
贺兰玥却对自己的选择有绝对的信心，不偏不倚地直视着楚离的眼睛，“因为世子是一个不会说假话的人。”
楚离蹙眉，很显然，贺兰玥并不知道阴阳天蚕蛊，而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多嘴的人，“抱歉。”
第七百九十九章 生命的代价
这是他第二次说抱歉，上次是百里雪，这次是贺兰玥，却不料，贺兰玥的执着远超出他的想象，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雪儿不说，楚曜也不说，世子不觉得我有知道的权利吗？”
楚离脚步一顿，“我不明白女王的意思。www.uu234.net”
贺兰玥扬起下巴，露出修长优美的颈脖，冷锐道：“虽然他们不说，但我可以肯定，此事与我有关，既然与我有关，我就有权利知道。”
“你应该找的人是太子妃。”楚离不为所动，“我没有权利透露病人不想透露的事情。”
对楚世子的冷淡，贺兰玥并不意外，忽道：“难道你希望看到江夏王死吗？”
楚离狐疑地看着她，“生死有命，这件事并不是我能左右的。”
贺兰玥目光清透，唇角弯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希望江夏王死，因为他是雪儿唯一的哥哥。”
心底的隐秘蓦然暴露在贺兰玥面前，楚离唇角一僵，这样的禁忌，哪怕是他最亲的人也浑然不觉，可这位女王，不过才见几面，就一语洞穿他深藏心底的情愫。
见楚离脸上难掩震惊，贺兰玥淡淡一笑，“你不用否认，事实不会因为你否认就不存在，一个男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不管他怎么掩饰，都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透露本心。”
女王的眼光果然名不虚传，可一向深沉的楚离极其不喜欢这种被抽丝剥茧的感觉，面色更冷，“女王是想要挟我吗？”
“难道在世子眼中，本王是那种不择手段的小人吗？”贺兰玥高傲一笑，但笑容里却隐藏着沉重的悲伤，“你既然那般在意雪儿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就应该明白，对雪儿来说，江夏王意味着什么？”
女王的话直击心田，楚离的双肩不着痕迹一颤，他比任何人都不愿看见她悲伤，一双看似平静的眸瞳底下，藏着的汹涌澎湃的激流。
“本王只是想说，雪儿她不能失去哥哥，本王也不能失去长卿，只要能救长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本王都心甘情愿。”
月氏女王，这样的豪言壮语，让楚离也不禁动容，一字一顿道：“如果是生命的代价呢？”
生命？贺兰玥惊疑愕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等闲视之，哪怕是早已经见惯惊涛骇浪的女王也不例外。
见楚世子嘴唇紧抿，眸光淡漠，贺兰玥震惊之下，“你的意思是说，用我的命，就可以换回长卿的命？”
楚离不语，发明这种蛊母的人，是被感情伤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之人，这样的人，视感情为洪水猛兽的毒药，爱得越深，死得越惨。
面对贺兰玥复杂至极的眸光，楚离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很认真，“是。”
贺兰玥眼前蓦然一黑，一双手无力地垂下去，女王艳丽的容貌，霎那间灰白至极，喃喃道：“为什么？”
楚离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其实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因为就算你愿意，江夏王也不愿意。”
第八百章 惊悉真相
“不！”不过只是一瞬间的软弱，贺兰玥就恢复了女王的霸气，迫视楚离，“我要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楚离同情地看着名闻天下的女王，心中微微叹息，爱恨情仇，只会徒增烦忧，却听到太子妃的声音，“玥姐姐，别为难世子了。m.www.uu234.net”
“雪儿？”雪儿的声音让楚离和贺兰玥同时看过去，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贺兰玥道：“你怎么出来了？”
百里雪慢慢走过来，“事到如今，也是该让玥姐姐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贺兰玥霍然一惊，紧紧地抓住雪儿的手，“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面对贺兰玥的激动，百里雪感同身受，当初哥哥告诉自己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难掩激动，震惊得无以复加。
楚离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百里雪也知道没有必要瞒着他，深吸一口气，用极为平静的话语，将皇上利用端阳公主给哥哥下毒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什么？空中只听得到呼呼风声，贺兰玥的脸上褪尽了血色，曾经如迷雾环绕的一切，如今豁然开朗，露出狰狞不堪的真实。
楚离虽然也早已猜到内情，但在听百里雪亲口说出这段阴谋之后，脸上还是掠过一道显而易见的讶然。
贺兰玥无力地瘫坐在黄沙之上，怪不得他一直回避自己的感情，怪不得无论自己怎么威逼，他都漠然以对？
原来，他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却从来不对自己言说，宁愿自己恨他怨他，也缄默不言，原来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愿连累自己也成为东澜皇帝的又一个傀儡。
这一刻，贺兰玥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无坚不摧的女王脆弱得如一个无助的孩子，咸涩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一滴一滴没入黄沙之中，泅湿了黄沙。
曾经想不明白的事情，此刻如梦初醒，怪不得长卿那般反对雪儿和轩辕太子的情事，他是那样宠爱雪儿，纵容雪儿，又怎么会在雪儿的终生大事上如此顽固到不可理喻？
原来，背后竟然有着如此不堪的原因，贺兰玥苦笑，长卿，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曾经发过誓，无论面对什么风雨，都要和你一起承担，哪怕是阴阳天蚕蛊又如何？
百里雪咬唇看着玥姐姐，能让玥姐姐这样的女子流泪的，只有爱与痛并存的爱情。
“这么多年，我怨他，恨他，却不知他背负了那么大的痛苦。”当所有的怨恨都消失殆尽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心痛，贺兰玥看向楚离，冷笑道：“皇帝是你的舅舅吧？”
楚离面无表情，“是！”
自来了南疆之后，他亲眼见识了江夏王坚贞勇毅的赤子之心，可惜皇上不知道，也或者是不想知道，帝王之心，总是难以揣测。
贺兰玥死死地咬住唇，心中燃起滔天怒意，她是爱憎分明的女子，虽然楚离有皇家血统，但她也明白，此事与楚离无关。
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去之后，面对世间最卑劣最无耻的阴谋，贺兰玥昂起头来，看向楚离，“你刚才说，可以用我的命去救他，对吗？”
第八百零一章 义无反顾的抉择
“不行！”率先反对的是百里雪，“玥姐姐，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有权力知道真相，并不是要你牺牲自己去救哥哥，你了解哥哥，与其要他这么做，他宁愿现在就死。www.uu234.net”
明明挚爱情深，多年以来，却只能遥遥相望，已经是世间最痛的折磨，偏偏上天还要更残忍地折磨两人，只有牺牲一个，才能救另一个，这样冷血而卑鄙的阴谋，偏偏出自三十万将士效忠的帝王之手，真是天下最大的讽刺。
“我当然知道。”贺兰玥眸光温柔地看着雪儿，“我问你，如果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是轩辕太子，假设牺牲你的命可以救他，你会怎么做？”
百里雪心尖猛地一颤，她明白玥姐姐的意思，她和子珏伉俪情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楚离的心微微一揪，下意识地看向百里雪，只有在谈及太子的时候，她凛冽的眸光才会变得柔软，如绕指的春风，潋滟袭人，“这个太难选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贺兰玥并不意外，“雪儿，你和轩辕太子只有不到两年的感情，就已经如此难以抉择，可是我和长卿，已经有十年的感情了，十年了，早已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百里雪浑身一震，神情肃然，“哥哥绝不希望你这么做，他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可是，贺兰玥却决绝道：“如果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就算活着，也不过是虚度人生而已。”
天空的乌云笼罩了大地，百里雪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仿佛冰冷的湿雨将自己侵袭，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可是你想过吗？如果哥哥醒来，发现是你牺牲自己去救了他，你让他如何面对这一切？那种滋味，必定同样生不如死。”
贺兰玥眸瞳深深，看着激动的雪儿，“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好好活着，只要你们不说，他就永远不会知道，如果他问起，就说我已经病逝了。”
“病逝？”百里雪摇头，心如刀绞，“哥哥哪有容易被糊弄？他迟早会知道真相的，姐姐这样做，哥哥就算活了下来，也会一辈子都处在不能原谅自己的罪孽之中，他会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雪儿。”贺兰玥忽然重重按住百里雪的双肩，不容置喙道：“你记住，要让他忘了我，再找一位贤惠美丽的王妃，生儿育女，不要再想起我。”
“不……”百里雪悲戚道：“玥姐姐，我做不到，哥哥也做不到……”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贺兰玥看向楚离，“我们月氏有个传说，人死后，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先前的一切，世子，不知有没有这样的孟婆汤，可以让他彻底遗忘一个人？”
“有！”楚离言简意赅道，忘忧可以让一个人忘记他曾经深爱的人。
百里雪骇然失声，泪落如雨，“姐姐，你要哥哥忘了你？”
第八百零二章 挚爱情深
贺兰玥温柔地擦了擦雪儿脸上的泪水，神色无限憧憬，“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可以和长卿做一对寻常夫妻，他不是江夏王，我也不是月氏女王，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儿女绕膝，白头偕老。www.uu234.net”
“姐姐你别再说了。”百里雪哽咽地说不下去了，比起玥姐姐，她何其幸运？她和子珏不用经历彻骨的煎熬，切肤的痛楚，就是一对恩爱眷侣。
往事浮光掠影，隐痛深深，经历了这么多年爱而不得的折磨，好不容易等到哥哥撤下心防，拨开云雾见青天，可短暂的阳光之后，转瞬间又是生离死别，百里雪一字一顿道：“哥哥他绝不会同意的。”
贺兰玥置若罔闻，转头看向楚离，缓缓道：“世子，你会帮我，是吗？”
楚离神色依旧不见一丝波澜，世间爱恨情仇，生死相许，到底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义无反顾地可以为对方牺牲自己？
除了太子之外，他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但眼前风姿绰约韶华极盛的贺兰女王，是个例外。
为了她，他决定破例一次，表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冷淡，“过程很痛苦。”
“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痛苦？”贺兰玥傲然一笑，看向泣不成声的雪儿，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欣慰，“傻丫头，别哭了，你知道吗？可以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为他做一件事了。”
百里雪陷入深深的悲伤无法自拔，紧涩道：“可是哥哥会忘了你，他不会再记得你。”
“只要他好好活着，我宁愿他忘了我！”贺兰玥脸上绽放娉婷一笑，“雪儿，你已经长大了，帮我好好照顾他。”
百里雪眼底泛起无穷无尽的伤感，想起自己出嫁的时候，玥姐姐千里迢迢来送嫁，现在只是一封密函，她就从月氏不远千里赶来。
她对哥哥的感情，连自己都自叹不如，在百里雪心里，她早已经是无可取代的嫂嫂。
“世子，在那之前，我想和他说说话，可以吗？”贺兰玥在雪儿面前，不愿袒露自己的脆弱。
楚离颔首，“我会尽力而为。”
一种异样的温暖让百里长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昏睡多日之后，竟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阿玥熟悉的脸庞蓦然闯入眼帘。
怎么会是阿玥？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百里长卿闭上眼睛，再看过去，真的是阿玥，每当沙场冷雪风霜扑来的时候，他眼前总会浮现阿玥那双美丽的眼睛。
虽然头痛得厉害，但他挣扎起身，眉峰凛然，轮廓如雕刻般英俊刚毅，出口的话语却温柔如水，“阿玥？”
贺兰玥见他终于醒了，热泪盈眶，痴痴地看着他的眉眼，只想就这样看一辈子，“长卿。”
时光如梭，悄然在他们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她已非正当年华的妙龄少女，他也非星光下的逐梦少年，深爱多年，终于打破藩篱，全心拥抱彼此的时候，那种挚爱情深，愈加香醇弥久。
第八百零三章 一如初见
沙场相逢，浓情未消，有太多的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发现此时无声胜有声。m.www.uu234.net
阿玥是月氏千万子民的女王，高傲凌冽不容侵犯，唯有在自己面前，才是一个需要温暖和疼爱的女人，百里长卿双手一动，却又快速收了回去，“我想要抱抱你，但你不要过来，小心传染。”
不想，贺兰玥却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双手紧紧地抱着他，这是最后一次抱紧他，是她梦寐以求的久违温暖，边塞长空，萧瑟萋萋，她耗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等到这一刻，再也不想放手。
“阿玥快放手。”百里长卿咳嗽几声，欲推开她的手，“听话，别染上瘟疫。”
可是，贺兰玥却抱得越紧，心中悲痛越发深浓，嘴上却笑道：“你别担心，楚世子已经研制出瘟疫的解药，你已服过药，不会有事了。”
百里长卿闻言眉宇一松，“那就好，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了？”
贺兰玥强忍心中的煎熬，故作平静道：“想你，就来了。”
百里长卿是何等人？虽然阿玥十分平静，他却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异常，“我百里长卿走到今日，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小小瘟疫，不在话下，我很快就回到江夏，回到你的身边，从今以后再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这样深情的告白，是贺兰玥曾经朝思暮想的誓言，此刻，她却潸然泪下，颤声道：“真的？”
百里长卿深深凝视着她，“我可是出了名的一诺千金，绝不负你。”
贺兰玥顿时泣不成声，多少个孤灯夜眠，多少回翘首以盼，多少次肝肠寸断，只为这一句，她情不自禁地抚摸他冷峻的脸颊，锋锐如刀的眉峰，“十年了，你都没变，我却老了。”
百里长卿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阿玥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汗血宝马，红衫似火，英姿飒爽，意气风发，一如初见。”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她还是妩媚俏颜的怀春少女，他是风华正盛的少年将军。
那一次遇见，对她来说，一眼便是万年，从此，生命中有了一位可以思，可以想，可以恋，可以怨的男人，变得多姿多彩。
哪怕爱而不得，哪怕他另娶他人，哪怕她痛彻心扉，只为这份最美的遇见，她也无怨无悔。
她一直以为，那样惊鸿一瞥的邂逅，他早已忘了一干二净，却不想，他竟然记得这般清晰，她愕然地看着他，“你一直都记得？”
“当然，那是我们的初见。”百里长卿抚摸她乌黑的长发，“是我心中从未褪色的风景。”
“我还以为你忘了？”贺兰玥脸上浮现少女般甜美笑靥，“一直以为是我自作多情呢。”
“怎么会？”百里长卿抱紧她，“我曾错过了你一次，绝不会错过第二次，班师之后，我会向皇上请旨，和你成亲。”
贺兰玥浑身一震，心底惊骇难言，怪不得他会不远千里，带兵过境，远赴南疆，原来他早有这样的打算？
第八百零四章 最后一次相拥
南疆平叛，功在社稷，班师回朝那日，朝廷必定嘉奖，他不要功勋，不要金银，不要封赏，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只会和自己成亲？
她一直在怨他，从未考虑过他们的将来，直至此时，才彻底放下所有的怨怼，她既想哭，又想笑，却全都卡在喉咙之中，连呼吸都是疼痛的，想强作欢颜，可一出口便泪雨滂沱，“长卿，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吗？”
孰料，夙愿达成之时，也是生离死别之时，贺兰玥泪如雨下，这是她最后一次和他深情相拥，从此便阴阳两隔，各自天涯。www.uu234.net
如果没有那些卑劣阴损的龌龊，该有多好，他们一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神仙爱侣。
只希望时光永远停滞在这一刻，再不流逝，贺兰玥闭目，泪珠滚落，“长卿，我很爱你。”
一股混沌之感从脑海中某个部分渐渐弥散开来，百里长卿慢慢看不清阿玥的脸，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她，却是徒劳无功，“阿玥…”
与此同时，帐外同样笼罩着一种沉重的悲伤，无人说话，连一向嬉皮笑脸的秦世箴也绷紧了脸，一言不发。
冯威悲愤欲绝，他们这帮兄弟，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王爷和女王终成眷属，可事实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人生，便一定要一人死。
如果他的命可以换回王爷的命，他一定会义不容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秦公子说得对，就是把他挫骨扬灰，也无济于事，不过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楚曜脸色同样黑沉，全心研制解药的时候，梁起还不断来找借口挑衅生事。
幸亏有太子妃坐镇，梁起才不敢闹大，还有虎视眈眈的秦王殿下，虽说那次无功而返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但似乎也在酝酿什么，让人莫名不安。
如今的情形，可谓内忧外患，让楚曜这样的大将也觉如深渊薄冰，寸步难行，却见太子妃，绝美的脸颊不见丝毫慌乱烦忧，镇定自若。
太子妃身上那股锋芒内敛的大将之风，令楚曜这个驰骋沙场多年的四品将军也自叹弗如，到底是王爷一手培养出来的郡主，哪怕是山雨欲来，也能临危不惧，稳如泰山。
见楚曜的视线投向自己，百里雪冲他淡淡一笑，那笑容，如正午时分的艳阳，璀璨闪耀，让楚曜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见太子妃脸色格外苍白，楚曜知道是锁魂珠所致，往常只要郡主身体不适，王爷都会为郡主输送真气疗伤，他主动请缨，“郡主，让末将为你输送真气吧？”
百里雪微笑摇头，“我没事。”
楚离心中一疼，他身着白衣，哪怕是在军中，也依然雍容如玉，一尘不染，他的余光落在她身上，她俨然已经成了江夏将士心中的主心骨，百里兄妹，龙章凤姿，星月交辉，无人能及。
墨麒墨麟抱剑而立，神色冷峻，站在太子妃身后，太子命他们一切以太子妃安危为重，不离左右。
沉寂中，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杯盏跌落在地的碎裂声，楚离脸色一变，转瞬就冲了进去，见贺兰玥眼眶红肿，一脸忧急，“世子，王爷他晕过去了…”
第八百零五章 生死决别
楚离立即为江夏王把脉，脸色遽然沉重起来，百里雪见状，心下明了，哥哥的情况不能再拖了，无论怎么祈祷，生死离别的时刻，终究是要到来了。
贺兰玥同样心如明镜，深深地凝视着深爱的男人，有无限的眷恋和太多的不舍，仿佛要把他永远刻在心里，但愿来生，再不用百转千回，生死诀别，只余岁月静好。
“玥姐姐…”百里雪不忍再看，两个都是自己挚爱的亲人，无论失去哪一个，她都痛彻心扉，“哥哥他真的不希望你如此。”
贺兰玥脸上却洋溢着甜蜜与甘美的笑容，“雪儿不要哭，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幸福，我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
百里雪再也忍不住，转身背对，握住脸颊，清凉的液体从修长的指缝间溢出，此刻，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知什么时候，楚离到了她身后，声音是少有的温润，“这是女王的选择，你不必太难过，我和秦世箴就够了。”
百里雪鼻子一酸，知道他是不希望自己目睹玥姐姐生命流逝的画面，那样的惨痛，不是谁都能受得了。
“自古医不治己。”秦世箴难得地没有开玩笑，正色道：“薛兄弟，你去外面等着吧。”
百里雪的脚步从未有过的沉重，她本想回头，最后还是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徒增烦恼。
时间从未过得这样漫长过，既希望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又希望永远不要再经历这样的煎熬，仿佛有把生锈的钝刀，在一点点地切割皮肉，说不出的疼痛。
明明只是过去了三个时辰，却仿佛过了一千年那么漫长，每个人的胸口都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难受到窒息。
冯威狠狠一拳砸在坚固的木栅栏上，鲜血直流，只有身体的痛才能转移心口处的剧痛。
此刻，百里雪忽然强烈地思念子珏，如果他在身边，她一定会奋不顾身扑到他怀中，肆无忌惮地痛哭一场。
连续好几次被拒之后，梁起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带着亲兵杀上门去，不惜和楚曜刀兵相向，也要确认江夏王到底有没有染上瘟疫。
他杀气腾腾，清点兵将，正欲出门，却被满面春风的曲皓拦住了，“元帅，稍安勿躁。”
梁起脸色铁青，把秦王请来了，但不知秦王被太子妃吹了什么**风，虽然没再回东山，但也不去江夏王营帐找茬了，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怒不可遏，“管他是真瘟疫，还是假瘟疫，老子现在就要杀到江夏王面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果然是武人心思，曲皓微微一笑，为君者都不希望武人心思太过活络，只要听话安心打仗就好，所以，皇上对梁起很放心，对江夏王却未必。
见元帅怒发冲冠，曲皓神秘兮兮道：“元帅，末将有一计，可借刀杀人。”太子妃的到来更加让他确认江夏王情况堪忧，很可能是来见最后一面。
梁起一愣，“你是说秦王？”
第八百零六章 平叛首功
曲皓摇摇头，“情况生变，有太子妃在，秦王未必会真正和她翻脸，再说，秦王不是我们握在手中的棋子，若是操之过急，秦王起了疑心，恐适得其反。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那你想说什么？”梁起不耐烦了。
曲皓胸有成竹道：“末将得到消息，太子妃和那个楚世子一起去了平丘一趟。”
平丘？这个地方梁起太熟悉了，最初军中瘟疫蔓延，人心惶惶，不知多少士兵被扔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死，后来，楚世子来了将瘟疫控制住之后，每天往那边送的人数才大大减少。
那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太子妃居然深入虎穴？梁起狐疑道：“他们去哪里干什么？”
曲皓冷笑一声，言辞凿凿道：“太子妃何等身份？而且，她不但身份尊贵，还是太子的爱宠，绝不会那么好心屈尊降贵地去慰问那些将死的病人，能让她不惜冒险的，唯有江夏王一人。”
有道理，梁起若有所思，“这么说江夏王的的确确感染了瘟疫？”
“当然，不仅如此，他们还带回来十几个等死的病人回来试药。”曲皓意味深长道，“但情况不容乐观。”
这瘟疫是甘野精心研制的，想要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无异于异想天开。
“这么说，江夏王这次必死无疑了。”梁起也放了心，脸上浮现一抹老奸巨猾的得意笑容，百里长卿死得真是时候，他一死，功败垂成，南疆就是自己说了算，到那时，他的赫赫军功，就全是自己的。
见梁帅如此乐观，曲皓摇摇头，“江夏将士中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江夏王，楚曜，冯威，个个诡计多端，能征善战，元帅绝不可大意。”
经曲皓这么一提醒，梁起想起来，楚曜既然拼死守在江夏王帐外，必定是为了保住这个绝密，照现在的情况看，就算江夏王已经死了，恐怕也会秘不发丧，而是全面封锁消息。
而以楚曜等人的能力，未必就不能将残余的甘野叛军斩于马下，他们自是不甘心功劳被自己抢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江夏王身染瘟疫的秘密泄露出去。
原来楚曜打的是这个主意？此前种种怪异，豁然开朗，梁起大喜过望，“百里长卿纵横了一辈子，在江夏作威作福还不够，现在把手伸到我南疆来了，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马革裹尸已经便宜他了，真是天助我也。”
“元帅的运气还在后面。”曲皓笑道：“平叛首功，必定是元帅的。”
梁起已经逐渐离不开这个足智多谋的军师级别的副将了，“你立即命人把江夏王身染瘟疫危在旦夕的消息，在军中散播出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曲皓一笑，“末将领命。”
只有主动出击，才能让对手始料未及，这个时候，江夏王那边早已经六神无主，若是军心大动，人人自危，梁帅再出来镇住局面，力挽狂澜，必定能得到首功，甘野平叛的功勋，就不再属于鸠占鹊巢的江夏将士。
第八百零七章 忘忧
整整一天过去，秦世箴已经累得趴下了，却见楚离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揶揄道：“世子，你说你到底是什么做的？铁打的？”
楚离没有理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恍如昏睡的贺兰女王，从心底对这个奇女子生出一种敬意。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换血过程极其痛苦，她却不叫一声痛，这样超越肉身的力量，恐怕只有伟大的爱情才能给予。
楚离想起她昏睡过去的最后一刻，还在痴痴地看着江夏王，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深情凝视着刻骨铭心的恋人。
秦世箴打断了他的怔然出神，“江夏王身上的蛊毒尽解，以他的体魄，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忘忧已经准备好了。”
忘忧是神医谷的禁药，会令人忘记曾经最挚爱的情人，只要服下忘忧，江夏王醒来之后，便不再会记得曾经有位爱他至深的女子，为他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贺兰女王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不见一丝血色，气息近似于无，她是这样高傲绝强的女子，在恋人面前流尽一生的泪水，恋恋不舍地含笑离去。
楚离不忍再看，微微闭目，“喂药吧。”
秦世箴小声嘀咕道：“干什么呢？弄得我一个大男人都想哭了。”
楚离淡淡道：“你应该庆幸，你不会遇到这样的爱情。”
这还是冷漠的楚世子第一次和自己谈论爱情这种无聊的话题，秦世箴长叹一声，“我宁愿永远不要遇到。”
楚离不再理他，视线锁定那碗清澈如碧波翡翠的汤药，美丽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
这一碗忘忧下去，江夏王就会忘记他铭心刻骨的爱人，到底是残忍，还是慈悲？楚离不知道，这个问题，或许他永远也回答不了。
秦世箴自言自语道：“原本还只是听说，原来还真有忘忧这东西啊？”
楚离漠然道：“连超越生死的爱情都活生生摆在你面前了，有忘忧又算得了什么？”
秦世箴点点头，这是他头一次赞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的话，江夏王和贺兰女王感天动地的爱情，令他这种吊儿郎当的人也深深震撼，谁不希望爱人永远记得自己？就是死了，也要一辈子长留心间。
到底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坦然地走向死亡，又满心希望爱人忘了自己？
江夏王在昏睡中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阿玥，阿雪，还有瑄儿，驰骋在月氏的大草原上，策马扬鞭，肆意飞扬。
可是转瞬间，艳阳高照的草原忽然雷声滚滚，乌云密布，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将几人淋得浑身湿透。
“长卿…”阿玥的声音几乎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淹没，整个人也风雨飘摇。
风越来越大，百里长卿向她伸出手，“抓紧我！”
贺兰玥艰难地向他伸出手，忽然闪电雷鸣，轰隆一声，雪亮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等到闪电攸然过去，再看过去的时候，竟然不见了阿玥的影子。
他心下大急，“阿玥…”
狂风怒吼，大雨瓢泼，无论他怎么高喊，都不见阿玥的影子，他找遍了草原，也不见她，心急如焚，惊悸之下，猛然惊醒。
第八百零八章 无效
眼前出现的是阿雪的脸庞，一双漂亮的眼眸又惊又喜，“哥，你醒了？”
楚曜见王爷醒来之后，一双眼眸熠若星辰，欣喜若狂，“末将参见王爷。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阿雪？”原来是梦，江夏王的目光停留在百里雪身上，头还有些疼，疑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雪见哥哥安然无恙，敛去心头悲酸莫名，若无其事道：“听说哥哥身染瘟疫，我放心不下，就跑来南疆了。”
虽然王爷有惊无险，但贺兰女王的悲剧是压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一道阴云，又不能泄露分毫，只能强颜欢笑。
江夏王深沉的眸光在等人面前掠过一圈，语出惊人，“月氏女王呢？”
在场几人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惊骇不已，下意识地看向楚世子，不是已经服了忘忧吗？为什么王爷还清楚地记得女王？
不是吧？秦世箴满腹狐疑地看着世子，大名鼎鼎的神医谷的忘忧，用的不会是街头私货吧？
楚曜也不由自主地把疑虑的眸光投向世子，王爷一醒来，一开口就是女王，叫他如何回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这还是楚离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克服忘忧的神奇药效，眼中掠过一道讶然，忘忧对普通人绝对有效，可江夏王不是普通人，他的意志力远超常人，纵然是忘忧，恐也无法控制他的心绪。
百里雪何等聪慧？已经与楚离同时想到了这种可能，因为要试探哥哥到底记得多少？她故作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提及月氏女王？”
江夏王见几人眼神闪躲，料定他们必定有事情瞒着自己，阿雪向来诡计多端，善于顾左右而言其他，他凌厉的眸光陡然投向楚曜，“楚曜？”
自己被点名了，楚曜浑身一抖，面对王爷的视线，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硬着头皮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问你月氏女王何在？”江夏王冷冷地盯着楚曜，梦中的情形那般真切，他在狂风暴雨中找到了阿雪和瑄儿，但翻天覆地也找不到阿玥，一种莫名的心痛萦绕心间，他必须要马上见到阿玥。
面对王爷的审问，楚曜不寒而栗，这个问题的难度，比任何一场攻坚战都难，王爷和女王之间的感情，他早已知晓，就像女王不能接受王爷离去一样，王爷同样也不能接受女王的牺牲，挚爱的人，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面对王爷森冷迫人的眸光，楚曜瞄了一眼太子妃的方向，想蒙混过关，“月氏女王不是在月氏吗？”
“一派胡言！”谁都没想到，刚刚病愈的江夏王骤然发难，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哪怕是楚曜这样的铁血将军，在王爷怒火面前，依然如风暴中的一叶扁舟，瑟瑟发抖。
秦世箴从来没有见过江夏王雷霆之怒，见如此吓人，识趣地一言不发，恨不得当一只鸵鸟躲起来了事。
楚离脸上罩上一层冰川式的寒霜，把他整个人和外界隔离开来，仿佛不存在一样。
第八百零九章 逼问
“你在本王面前都敢撒谎了？”江夏王字字如刀，一刀一刀割在楚曜的心上。
如果让楚曜带兵去杀敌，哪怕是面对最凶险的敌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要亲口告诉王爷，女王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他的命，比杀了他还难。
冯威见势不妙，立即跪下，“启禀王爷，女王她真的在月氏！”
见冯威也跟着帮腔，江夏王蓦然拔出挂在墙上的佩剑，寒光一闪，杀气森然，对准楚曜的眉心，“再不说，本王就杀了你们。”
其他人皆骇然失色，谁不知道二人是江夏王心腹爱将？
可对楚曜来说，此刻，杀了他反而是一种解脱，冯威也有同样的感觉，比起这种要命的煎熬，他宁愿死在王爷剑下。
百里雪悚然一惊，脸色煞白，“哥？”
“没问你！”江夏王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如冰地看向跪在地上岿然不动的二人，冷笑道：“还不肯说是吗？”
见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秦世箴幽幽一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正的暴风雨来了。
江夏王的杀气能让七尺男儿心惊胆战，百里雪忽然闪身挡在二人身边，面无惧色，决绝道：“哥哥，你不要逼他们了，我说就是。”
一道亮光掠过，江夏王剑已回鞘，但冰冷凛冽的剑气却依然萦绕在帐中，寒意袭人，秦世箴不禁打了个冷颤，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江夏王锐利的眸光牢牢地锁定阿雪的容颜，“阿玥在哪里？”
百里雪咬唇，“她回月氏了。”
楚离说玥姐姐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的心愿就是能安葬在自己的故土，遥望江夏的方向，将江夏王永远留在心间。
为了完成她最后的心愿，百里雪命麒麟二卫护送她回月氏。
“回月氏是什么意思？”江夏王有种感觉，那个梦境似乎在预示什么，而且楚曜冯威宁死不说的背后，必定隐藏着惊天秘密。
百里雪知道哥哥的性情，只要他起疑，谁都瞒不了，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愧然一叹，“你们都出去吧。”
见阿雪如此郑重，江夏王心中不祥的感觉更浓，“阿雪？”
只有玥姐姐这样的绕指柔，才能让哥哥这样冷冽的王者紧张难过，前世修了五百年，今生才能同船渡，玥姐姐这样忠贞永烈的女子，到底要修炼多少年，才能和哥哥终成眷属？
可惜，斯人不再，过去的美好终成绝响，百里雪蓦然哭了出来，“哥，玥姐姐她…”
“她到底怎么了？”江夏王曾发誓，此次班师回朝，就要迎娶阿玥，相守一生，已经让她苦等这么多年，纵有遗憾，也绝不再辜负阿玥一番深情。
百里雪闭目，潸然泪下，在哥哥惊愕的眸光中，将一切和盘托出。
江夏王仿佛一箭穿心，痛到无法呼吸，“你说什么？阿玥她？”
他从未想过，阿玥会为救他舍弃她自己的性命，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心脏如要爆裂一般，咬牙道：“是谁告诉她的？”
百里雪泣不成声，“是我。”
第八百一十章 选择与尊重
“阿雪！”江夏王眸瞳显出深深失望，几乎是用吼的，“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那么爱你，她有权利知道一切，你已经瞒着她那么多年了，还想瞒她到什么时候？”百里雪心如刀割，从未这样痛过。m.www.uu234.net
江夏王看着悲痛欲绝的妹妹，同样肝肠寸断，万箭穿心，“为什么不等我死了之后？”
“你是想让她留下永久的遗憾吗？”楚离不知何时出现在帐中，声音清冷，“这一切怪不得太子妃，是贺兰女王自己的选择，你爱她，就应该尊重她。”
江夏王定定地看着从来都是无悲无喜的楚离，霍然冲了出去，阿玥，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要等着我。
外面已经更深露重，百里雪咬紧唇瓣，脸色苍白，喃喃道：“哥哥他在怪我。”
见她如此悲伤难过，楚离淡淡道：“他不是在怪你，他是在怪自己。”
百里雪苦笑，“你总是这样一针见血。”
看着阿玥熟悉的面容，却再也不会对自己笑，对自己哭，百里长卿心痛至极，表面上却一如既往地冷峻从容，但颤栗的双肩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痛苦。
阿玥，你为什么这么傻？困扰我多年的阴阳天蚕蛊已经彻底解了，可我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我只希望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已经负了你那么多年，只想默默护你周全，却是如此造化弄人，连你的命都为我舍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离悄然进来，平静道：“你又何必怪罪太子妃？若是今日之事，你和贺兰女王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楚离虽然年轻，但有着超然的心境和过人的定力，超越年龄洞察世事的本领，百里长卿闭上眼睛，“本王何尝不知这不是阿雪的错？可惜，我护尽天下苍生，却护不住一个女人。”
楚离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女王舍弃她自己，并想让你忘了她，绝不是想看到你郁郁寡欢，你若是被自己的痛苦所淹没，岂非违背了她的初衷？”
百里长卿淡淡道：“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这样的事情，大概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我只知道女王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她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活出她想要的样子。”楚离依旧漠然，这样的沉痛，对他这个医者来说，都觉得异常难受，更不要说那些身处其中的局中人了。
“真的没有办法吗？”叱咤风云的江夏王，此刻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
楚离望向窗外墨蓝的夜空，“不是没有，但说了你们也做不到，还不如不说。”
“你又怎么知道本王做不到？”仿佛一点火星，在江夏王眼中燃起燎原之势，在他的戎马生涯之中，发生过太多绝地逢生的故事，那双深沉的俊眸，包含了太多痛苦，太多希望，仿佛要将楚离俊秀的脸庞看出一个窟窿来。
楚离的视线锁定浩瀚星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那只是一种传说，我从来都没有试验过，也没人试验过，或许是更深的绝望。”
第八百一十一章 绝处逢生
百里长卿深不见底的眼眸熠熠闪光，“当年我赴帝尧台学艺，我的授业恩师送给我一句话，这么多年过去，那句话救了我很多次。m.www.uu234.net”
“什么话？”楚离很好奇。
“只要活着，希望就会永存，若是自己放弃，连老天都不会帮你。”江夏王一双黑眸，亮若晨星，“曾经多少次大战，所有人都以为必败无疑，绝无胜算，甚至屠刀悬颈的时候，我都不曾放弃，因为我一直记得恩师的箴言。”
这番血火练就的豪言壮语终于打动了楚离，让他冰封的心有了刹那间的柔软，“我也是听师傅说过，蓬莱仙岛的北冥家族曾流传一种古老的阴阳转换之法。”
北冥家族？阴阳转换？江夏王脑海中霍然一亮，这莫非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楚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注意到江夏王的异样，“我曾翻遍上古医书，对这种阴阳之法也微有了解，或可一试，只是，缺少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只能是想象了。”
“什么东西？”江夏王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忽然有种莫名的激动。
楚离收回目光，他知道江夏王此刻的心情，哪怕是爱人仅有幽微的一线希望，也能铺满他的整个天空，微叹一声，“是北冥家族的一块宝物，北冥家族位于蓬莱仙岛，不说要大海茫茫，无人去过，就算你知道路途，现在插上翅膀飞过去，女王也绝对等不到那个时候，她的生命力已经开始枯竭了。”
“到底是什么？”江夏王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一字一顿道。
楚离目光清透，缓缓道：“北冥家族的凤凰血玉。”
凤凰血玉？是北冥家族特有的至宝，就算江夏王现在飞过去，又有什么理由，能够使得北冥家族愿意将至宝相赠？所以，不过只是说说罢了。
就算可以权倾天下，也有人力难为之事，楚离不愿说，是因为说了也只能徒增烦恼，所以一直缄默不言。
“你说的是这个吗？”一个如凤鸣莺啼的女声在两人背后响起，楚离一惊。
一块通透盈润的血玉，在火光的照耀下，云蒸霞蔚，气象万千，连楚离这样清冷自持的人，也忍不住吃了一惊，声音有显而易见的惊讶，“凤凰血玉？”
百里雪的脸色依旧苍白，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定定地看向楚离，“是它吗？”
楚离接过，放在手中细细打量，果真是北冥家族的凤凰血玉，呼吸一滞，这一切莫非是上天注定？
那块血玉还带着百里雪的体温，精美，温暖，馨香，此刻，楚离蓦然明白，为什么她的阴寒体质竟有回暖的迹象？原来是因为这块刻有北冥家族纹饰的凤凰血玉。
面对江夏王和百里雪万分期待的眼神，楚离点点头，“不错，的确是凤凰血玉。”
百里雪激动之下，猛地一把抓住楚离的手，“有了它，是不是就有办法救玥姐姐？”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平日意气风发的太子妃也有这样激动难抑的时刻，楚离将凤凰血玉握在手中，不答反问，“敢问这块血玉是哪里来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冥冥之中
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百里雪与哥哥对视一眼，幽幽道：“很重要吗？”
楚离摇摇头，太子妃竟有北冥家族的凤凰血玉，这件事太子是否知情？“不重要，我不过随口一问，想不到贺兰女王竟有这样的造化，我会竭尽全力一试。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需要多久？”百里长卿这样的沙场雄鹰，面对至亲爱人，也做不到心如止水，问得极为紧张。
楚离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十日左右，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我可以做些什么？”百里雪问道，玥姐姐有了希望，她欣喜若狂，只要能救玥姐姐，无论要做什么，她都愿意。
“不必！”楚离人已远去，声音却淡淡，飘然而至，“我和秦世箴已经足够。”
见哥哥的眸光看向楚离的背影，百里雪道：“哥哥似乎很欣赏他。”
“聪明，冷静，从容，理智，算得上皇家子弟中的佼佼者。”
哥哥很少这般欣赏一个人，百里雪轻声道：“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百里长卿摇摇头，“哥哥没有怪你，只是……”
“我知道，哥哥不用说。”兄妹之间心有灵犀，百里雪道：“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就是杀再多人，也救不回来你！”
百里长卿拍了拍阿雪颤栗的肩膀，温声道：“哥哥不会离开你，玥姐姐也不会。”
哥哥的话让百里雪喜极而泣，看着哥哥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暖，她情不自禁地倚靠在哥哥肩头，“就知道你没生我气。”
“小丫头都已经嫁人了，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赖在哥哥这里？”
百里雪赖在他身上，“嫁人了也是妹妹，还是哥哥有了玥姐姐，就不要妹妹了？”
百里长卿失落道：“你现在有别的男人疼了，哥哥要是疼多了，他会吃醋。”
“他敢？”百里雪红唇一翘，百里长卿哑然失笑，调侃道：“原来太子惧内的传言是真的。”
烛光映在百里雪灿若桃花的脸上，忽道：“我始终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哥哥怎么会染上瘟疫呢？”
百里长卿的眸光转瞬间清冷似利剑出鞘，自来南疆之后，他的饮食皆由楚曜负责，并没有直接接触过染了瘟疫的人，“此事的确可疑，我已经派人彻查，”
见哥哥已经在查，百里雪放了心，忽又一脸好奇，“若是玥姐姐好了，哥哥要和姐姐成亲吗？”
“你这丫头，越发没上没下了，长兄如父，哥哥的事情是你能过问的吗？”百里长卿拿出了长兄的威严，严肃道。
不过，对他装腔作势的成熟稳重，百里雪向来都嗤之以鼻，摆出一副老江湖的精明与犀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哥哥这次来南疆平叛，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求娶玥姐姐吧？”
百里长卿无奈之下，拍了拍妹妹的脑袋，一本正经道：“小孩子家的，别管大人的事。”
百里雪一脸不满，“谁是小孩子？小瑄瑄才是，我已经长大了。”
“是啊，小阿雪长大了。”见妹妹一脸气恼，百里长卿摇头，“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
百里雪气得懒得理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以后找玥姐姐告你的状。”
百里长卿哭笑不得，“你以为你玥姐姐是你，整天惦记着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