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五章 别无选择
淮阳王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恐怕他早就想好了要拿淮阳王府做替罪羔羊，借以平息众怒，安抚太子妃。”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淮阳王妃浑身发冷，“王爷，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淮阳王没好气道。
淮阳王妃知道王爷在怪罪自己当年多事，突发奇想，“妾身倒有一计。”
“什么？”
淮阳王妃沉声道：“众人都知道，如今皇上势弱，太子强权，太子宠爱太子妃，必定全力维护他的大舅哥，若我们向太子告发，就算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立下此功，想必以后太子也不会为难我们淮阳王府。”
这条路淮阳王何尝没想过？不过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既然把这么绝密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就不可能没有后手。
果然，他的管家惊恐来报，“王爷，奴才发现我们府前后院突然多了好多陌生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着十分可疑。”
淮阳王夫妇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被逼入绝境的滋味，显然他们能想到的，皇上已经先他一步想到了，断了他的后路。
若不照皇上所说的去做的话，皇上就会先一步要了他的命，帝王的心狠起来，什么同窗之情，兄弟之谊，统统不值一提。
淮阳王终于撑不住了，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一直以为淮阳王府不会牵扯进京中凶险权谋争斗之中。
而今才知道，他并非皇室贵族，却享有王侯的尊崇，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皇上和太子争权夺利，他也未能幸免。
“皇上为什么要除掉江夏王呢？”淮阳王妃想起那个熠若星辰的少年，如果不是牵扯进了黑暗险恶的阴谋之中，她曾经还幻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一步，帮女儿定下和他的亲事。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淮阳王也不知，不过，光是他了解的，就已经足够了，冷冷道：“功高震主，而且，皇上恐怕也担心照百里长卿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已经无法控制他，若是百里长卿有朝一日获悉真相，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以皇上的作风，必定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
淮阳王妃沉默不语，现在只怕整座王府已经在皇上的监视之中，只要王爷心生异心，恐怕皇上就会下杀手。
“王爷，我们是不是别无选择了？”多年来，对长卿和小雪儿不闻不问，淮阳王妃本就心存愧疚，现在竟然为了自保，还要对长卿痛下杀手？
淮阳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如今太子重伤，大权到底会落到谁的手中，还很难说，万一站错了队，那等待自己的很可能就是杀身之祸了。
淮阳王妃道：“如今太后丧期，若是江夏王得知他母亲的遗书一直在我手中，王爷准备怎么解释？”
“以当时的情况，就算长卿拿到了遗书，他年轻气盛，万一按捺不住，反倒会为百里府带来灭顶之灾。”淮阳王老谋深算道：“我们替他保管这封遗书，也是为了他好，我们也算他的长辈，这是为长远计。”
第两百八十六章 江夏王入京
“可是。m.www.uu234.net”淮阳王妃疑虑道：“他会相信吗？他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啊！”
“这个理由完全站得住脚，他会相信的，而且，他后来一直南征百战，很少回京，我想关照他也关照不上。”
淮阳王闭上眼睛，长卿，你不要怪我心狠，看上你母亲的是皇上，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子，不要说荣华富贵，连命都攥在皇上手中，实在有心无力，你不要怪我。
淮阳王妃久久地看着王爷，人都是自私的，人性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静恩，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别无选择，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再向你赔罪吧。
果然，接到了淮阳王密函的江夏王，没有丝毫犹豫，即刻启程返京。
收到消息的淮阳王心底五味杂陈，长卿，怪就怪你实在太出色了，皇上驾下容不下你这样功高震主的能臣啊。
以长卿的速度，必定能在太后下葬之前抵达京城，淮阳王难掩心虚，京城恐怕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太后下葬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举国哀悼，缟素满地，就在淮阳王越发忐忑不安的时候，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百里长卿抵达了京城。
太后大丧，他头发上缠了一圈白色的发带，因星夜兼程，风尘仆仆，但丝毫不减边关大帅的凛然锋锐。
淮阳王见这个既怕又盼的瘟神终于到了，顿时红了眼眶，“长卿，你回来了？”
百里长卿定定地看了淮阳王片刻，深深一拜，“侄儿拜见世叔。”
“这里没有外人，就不用这些虚礼和客套了。”经过数天的演练，淮阳王已经能做到不露出丝毫破绽，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一次，淮阳王特别屏退下人，把百里长卿迎进了王府的密室。
林静恩的亲笔遗书，果然对百里长卿有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力，他连江夏王府都没回，就立即赶来见淮阳王。
“世叔说当年家母自尽之时，曾留有遗书？”百里长卿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淮阳王圆圆的脸庞。
淮阳王长叹一声，面露愧然之色，“是，说起来我真是愧对你们兄妹。”
“世叔何出此言？”百里长卿的声音仿佛和辽阔边塞融为一体，浑厚而苍茫。
淮阳王脸上掠过痛心疾首的神色，“当年嫂子自尽之时，你婶娘恰好去探望，不想竟见到了那一幕。”
百里长卿并不知道母亲自尽的时候，淮阳王妃来过，父亲阵亡的消息传到京城，母亲几度昏厥，府里一片混乱，他当时还未弱冠，远没有今天的沉稳练达。
“难道是婶娘拿走了亡母的遗书？”母亲自尽，不仅仅对年幼的阿雪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对这个一夜之间失去双亲的踌躇满志的少年来说，同样是无法释怀的伤痛。
淮阳王面呈痛色地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别怪你婶娘，她是为你们兄妹好。”
其实，母亲遗书里写了什么，百里长卿已大致能猜到，当年母亲突然自杀，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母亲受不了父亲阵亡，殉情自杀，但百里长卿却知道，母亲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她不可能连一双儿女都能决然抛弃。
第两百八十七章 遗书
所以，这么多年，对母亲的死因，他从未放弃过追查。m.www.uu234.net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多年以后终于查出爹娘真正死因的时候，淮阳王却突然命人送来一封密函，告诉他其实母亲当年留有一封遗书。
亡母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取回，所以，他一接到密函就奔赴京城，片刻未曾停留。
“亡母遗书何在？”百里长卿缓缓道。
淮阳王打开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已经发黄的信封，并未封口，脸色沉重地拿了出来，递到百里长卿面前，“你看看吧！”
吾儿长卿亲启。
那几个字刺痛了百里长卿的眼睛，他一看就知道是母亲的笔迹，母亲虽是大家闺秀，骨子里却有一股男儿都望尘莫及的英气，所以她的字迹，娟秀中透出刚强，独一无二。
十二年过去了，母亲当年留给他的遗书，现在才到他手中，他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已经同样泛黄，不过不变的是母亲扑面而来的气息。
母亲在信中写的，果然和百里长卿查到的差不多，当年她洞悉父亲的死不是意外那么简单，而是皇上觊觎她已久，心存邪念。
父亲死后，皇上数次召她入宫，百般威胁，她抵死不从，皇上最后使出了杀手锏，以一双儿女的性命相要挟，母亲既无法面对害死了夫君的内疚，又为了保护清白，护住儿女，终于被逼上了绝路。
最后，母亲叮嘱他，务必带着妹妹远离宫廷，安然一世，万不可以卵击石，生出复仇之念，否则，她将死不瞑目。
百里长卿在看信的时候，淮阳王的心七上八下，杀父辱母之仇，一旦被这个桀骜的沙场枭雄知晓，还不知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百里长卿看完遗书之后，表情平静得令人心悸，没有愤怒，没有伤心，没有惊讶，也没有悲痛，什么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雨雪风霜之后的一块磐石，岿然不动。
大将之风，莫过于此，淮阳王在心底忍不住赞叹，本以为以武人的粗野性子，得知这样的秘密之后，必定暴跳如雷，如火山爆发，喷溅而出。
“那个…”长卿异样的平静反倒让淮阳王心虚起来，“长卿，我和你父亲是同窗多年的好友，当时不让你知道实情，是怕你太过年轻，一时按捺不住，反倒为自己和妹妹招来杀身之祸啊。”
“哦？”百里长卿淡然道：“为什么世叔现在又想把亡母遗书还给我呢？”
淮阳王叹息道：“当年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保护你们兄妹，所幸看到你们兄妹如今大有所成，你年纪轻轻，已经是名动天下的江夏王，妹妹已贵为太子妃，我费尽心思守护这个秘密多年，本想带到棺材里去，可最近突感身体不好，大夫说恐命不久矣，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嫂子的遗书物归原主，毕竟，你有权力知道真相。”
“世叔用心良苦，长卿感激不尽。”百里长卿眸色沉静，将亡母的遗书放入袖中。
第两百八十八章 跌宕起伏
“就怕你怪我自作主张。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见长卿如此深明大义，淮阳王如释重负，又长叹一声，“这些年，我一直在痛苦中挣扎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嫂子的遗书交到你手上？又怕你冲动之下，升起复仇之念，做出傻事，反倒丢了性命，那样，我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你爹娘呢？”
“世叔的苦心，长卿明白。”百里长卿端起面前的酒杯，“世叔为长卿隐忍多年，长卿无以为报，在此敬世叔一杯。”
那杯酒里就有皇上给的三日断肠散，淮阳王不动声色道：“元烨兄和嫂子要是知道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必定含笑九泉。”
“世叔过誉，长卿先干为敬，感激世叔对长卿兄妹多年的庇佑。”百里长卿举起酒杯就要喝。
可是他的话却让淮阳王无地自容，他哪里有庇佑过？分明就是担心引火烧身，所以一直撇清关系，不闻不问。
淮阳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百里长卿丝毫都没有怀疑他，而且对当年隐匿遗书之事，也全无怪责追究之意。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反而让淮阳王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份不安并非来自担心长卿死后引起的轩然大波，而是身处自己的密室，他现在就生出的一种强烈不安。
一将功成万骨枯，长卿可是血与火中走出来的人，那双眼睛，那样冰冷，那样深沉，令人不寒而栗。
“慢着。”不知为何，淮阳王鬼使神差地开口制止，让百里长卿手顿了一顿，“世叔有何指教？”
仿佛有黑雾弥漫在整个密室，压得淮阳王透不过气来，他面露悔色，摇头道：“世叔惭愧，担不起你这杯酒，你要是敬了世叔，世叔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百里长卿持酒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化，“世叔何出此言？”
淮阳王又开始有些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若是刚才长卿就喝了下去，就一了百了了，当即讪道：“虽说事出有因，但这么多年，我这个世叔对你们兄妹的关照太少，实在愧对你们。”
“毕竟害死我爹娘的人是当今圣上，世叔身为臣子，无权无势，心生惧意，也属人之常情，长卿岂能苛责世叔？”
对长卿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淮阳王越发觉得脸色发烫，主动将面前的杯中酒一饮而尽，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这酒我该自罚，看到你们兄妹这般盛势，我越发惭愧。”
他喝得太猛，以致咳嗽不止，脸色憋得通红，百里长卿冷眼看着他的动作，“世叔无需惭愧，人必先自保，方能保人，长卿绝无怪责之意。”
淮阳王稍稍犹豫了一下，对面的长卿，虽然年轻，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竟让他这个老谋深算的人物都感到毛骨悚然。
想起皇上冰寒的眼睛，淮阳王狠一狠心，“你和月氏女王大婚之时，世叔也没送上贺礼，正好我收藏了一把波斯古刀，一直爱若珍宝，在此作为祝贺你们大婚晚到的贺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第两百八十九章 结义信物
百里长卿似笑非笑，“刀兵乃不祥之物，世叔以刀赠侄儿大婚贺礼，算得上别出心裁。m.www.uu234.net”
淮阳王尴尬笑笑，“对普通人是不祥之物，可对你来说，就是佳礼了，我这些年，人情往来走得少了，有些礼数，也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
那把古刀的确是宝物，百里长卿淡淡瞥过一眼，眸光平静无波，“长卿不过随口一说，世叔不要放在心上，世叔有这份心意，长卿已经感激不尽。”
不知为何，淮阳王在面对长卿的时候，总有种感觉，自己像在被戏耍一样，他以酒醉为由，晃了晃脑袋，但愿不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一会，他小心地试探道：“长卿，如今知道了你爹娘惨死的真相，你有什么打算？”
百里长卿却只淡淡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是君主，我为臣子，还能怎么办？”
啊？淮阳王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就释然了，也是，百里长卿再厉害，恐怕也不能公然和皇上作对，这毕竟还是轩辕氏的天下嘛。
这么一想，就更加坚定了淮阳王原本摇摆不定的念头，自斟了一杯，“身为臣子，自是有许多委屈不能明言，世叔知道你心里的苦，好在你还有江夏一番天地，又得佳侣，人生总有遗憾，你能看开，世叔就放心了。”
“不看开又能怎么样？”百里长卿盯着手中的酒杯，凝视着里面的波光潋滟，在烛光的映射下，仿佛一座华美的宫殿，“母亲的苦心，世叔的苦心，我总不能辜负了，若逞一时之快，以卵击石，其结果不过是自取灭亡，那样我才真的无法面对九泉之下含冤而死的爹娘。”
“识时务者为俊杰。”淮阳王又饮了一杯，欣慰道：“你小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将来非池中之物，果然让我说中了。”
“世叔高瞻远瞩，非常人能及。”百里长卿的话语真假莫辨，“长卿敬世叔一杯。”
淮阳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就在长卿举杯的时候，袍袖自手臂滑落，露出一双乌黑的护腕。
淮阳王眼睛蓦然瞪大，那副护腕，他再熟悉不过。
是当年他们三兄弟结义之时一同制作的，三副护腕连接起来，就是一条飞龙，皇上的为龙头，为领军人物，百里元烨为龙身，意味着国家柱石，他的是龙尾，贵在忠心，不离不弃，命连一体，兄弟同心。
过去的岁月攸然再现，当年兄弟结义之时，拜皇天后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淮阳王的心骤然一跳，脱口而出，“等等！”
百里长卿狐疑地顿住要饮酒的动作，“世叔又怎么了？”
这下，连淮阳王自己都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反常了，忙道：“这副护腕你从哪里得来的？？”
百里长卿的目光顿在手腕之上，嗓音有着明显的暗哑，“当年家父阵亡，遗体残缺，唯有这副护腕虽被鲜血浸染，却完好无损，长卿一直把这副护腕带在身边，继承亡父遗志，保家卫国，守住一方安宁。”
第两百九十章 相互试探
这是曾经共同的凌云壮志啊，淮阳王看看自己一身养尊处优的松软皮肉，有些羞愧。www.uu234.net
伴随着年华老去，曾经多少的豪言壮语化为蹉跎，碌碌度日，那副护腕早就被他一把火烧了，眼不见为净，感叹道：“我，你爹，还有皇上年轻的时候，这副护腕是我们结义的信物。”
“世叔的护腕还在吗？”百里长卿似是随口问了一句。
淮阳王怀念地摇摇头，“你爹已经不在了，再看着旧物，睹物思人，徒增感伤，我心痛之下，已经命人焚毁了。”
百里长卿倒是非常能理解，忽道：“家父不在了，可是皇上还在呢，世叔自行损毁结义信物，不怕皇上怪罪吗？”
淮阳王重重一叹，“皇上登基之后，如果再和皇上攀旧日兄弟情谊，那不是找死吗？”
“世叔言之有理。”百里长卿道：“不过也不尽然，不说别的，就说世叔的这个王位，是皇上当初顶着多大压力，不顾群臣反对，独断专行也要册封世叔为淮阳王，可见皇上还是念及和世叔的结义之情的。”
淮阳王的心尖突地漏跳了一拍，手中的酒险些洒了出去，长卿到底在暗示什么？
见淮阳王这副模样，百里长卿淡淡一笑，“怎么？长卿吓到世叔了？”
“哪有？”淮阳王掩饰好自己的震惊，镇定道：“世人皆知我是皇上的结义兄弟，皇上因为私心害死了元烨兄，为了掩人耳目，对我更是大加封赏，广施恩泽，不过帝王制衡之术罢了，外人不知，你我心如明镜。”
“我虽掌兵权，却一直游离在朝堂之外。”百里长卿自谦道：“世叔谬赞了，我只知打打杀杀，可不懂得什么帝王制衡之术，不像世叔，终日在皇帝身边，所以深谙帝王心思。”
长卿的话，更让淮阳王心底生出强烈的不安，若是这个杀神知晓了他的打算，他恐怕连这个密室都出不去，尴尬道：“人在京中，享朝廷俸禄，闲来无事，只能琢磨这些没用的东西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你有所不知，我是个闲散王爷，若不是这一次太后薨逝，我一年到头都见不了皇上一次。”
百里长卿不置可否，但那身不怒自威的杀气，却让整个密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百里长卿并没有再敬酒，他的大手慢慢在茶几上滑动，他的手有些粗糙，不似京中公子那么白皙细嫩，此刻的眼神也并不锐利，却让淮阳王的心一直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淮阳王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兵部曲尚书在江夏军队的粮饷上做手脚，江夏王入京之后，只去了曲尚书府一趟，后来曲尚书就乖乖认怂了。
莫非当时的曲尚书面对的长卿，是否也如今日的自己一般？
淮阳王不动声色地想着，他面对是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大海，一座高不可攀的深山，又是一座幽凉阴森的阿鼻地狱。
第两百九十一章 酒里有毒
曲尚书也好，自己也好，都算得上老谋深算的人精，可面对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竟然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m.www.uu234.net
他们多年练就出来的城府，八面玲珑的本事，在这个年轻男子面前，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百里长卿似乎并没有在意淮阳王在想什么，他的大手继续在茶几上缓缓游移，身体渐渐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霸气，仿佛他手下的不是方寸之间的茶几，而是广袤无边的战地，他在运筹帷幄，天下局势，尽在掌控之中。
淮阳王心底越发骇然，他忽然发现，面对长卿的时候，他竟然比面对皇上的时候更加惊恐，更加惶惧。
一种噬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围来，将他包裹其中，仿佛置身冰山，冷意刺骨。
而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就是冰山的缔造者，淮阳王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仿佛被人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世叔怎么了？”百里长卿似乎全然不知道他给这个世叔造成的巨大压力，眼神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淮阳王的瞳孔蓦然张大，脱口而出，“酒里有毒。”
百里长卿闻言，丝毫不意外，眼眸掠过一道清冷的寒光，“世叔想毒死我？”
见王爷从淮阳王府出来，楚曜心下了然，“王爷放过了他？”
百里长卿冷冷一笑，“总算是家父生前至交，如无必要，本王不想杀他。”
“他这些年的表现可足以让人齿冷，王爷实在太过念及旧情了。”楚曜面色冷峭，这个时候，淮阳王突然传信给王爷，足以引起王爷的警觉，而且来到淮阳王府的时候，他们就清楚地察觉这里被人监视了，淮阳王绝对有问题。
果然如此，淮阳王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牺牲别人已经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淮阳王一定想不到，他看似若无其事背后的阴谋和算计，已经尽数落入王爷的眼中，只要他迟一瞬开口，王爷的利剑就会穿透他的脖子，送他去见阎罗王。
“淮阳王老谋深算，明哲保身，末将认为他私藏夫人遗书这么多年，恐怕也是担心王爷将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他可以以保管遗书之功，成骑墙之势。”
江夏王森冷的铁靴忽然停顿，唇边的笑容很深，“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虽有私心，但临阵收手，也算罪不至死，本王容得下他这点私心。”
王爷的话让楚曜大为震撼，跟随王爷多年，王爷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为他开展了一副辽阔的画卷。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无论怎样的风云变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哪怕是极地苦寒，生死绝境，命悬一线，屠刀悬颈之时，王爷脸上从来都是从容而冷静，不见丝毫担忧与畏惧，楚曜有时觉得，哪怕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壮丽河山，也不及王爷在他心中的伟岸风采。
他楚曜出身贵族世家，留在京中也会有远大前程，但他愿意跟随这样的男人，终其一生，无怨无悔。
第两百九十二章 淮阳王中邪
可是今日，他才发现对王爷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在战场上对敌人冷酷无情的王爷，不但对人性有着最深刻的认识，还有着海纳百川的心胸和气度，连对淮阳王这种老奸巨猾冷酷自私的人，王爷还是给他留下了一条活路。www.uu234.net
要是换了他楚曜，恐怕不会让淮阳王有活命的机会，更不要说冯威了。
短短一刻，楚曜脑海中已经飞过万千思绪，王爷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与日月同辉的英雄豪杰，相较之下，那金銮殿上高居龙椅的皇上就显得那么猥琐不堪。
那样的皇帝，又怎能让王爷这样豁达浩然的男人甘心臣服？
恩怨分明，是常人的选择，而制衡之术，却是王者的道行，王爷，是个真正的王者，只有看透人心的人，才能真正掌控人心。
见王爷望向天空中的紫薇星辰，那是东宫的方向，楚曜道：“王爷要去见太子妃吗？”
百里长卿摇摇头，“她不知道我回来了，不见也罢。”
“太子妃前些日子突然失踪，是否和她知晓老元帅和夫人的死因有关？”楚曜推测道。
虽然做足了隐瞒，但百里长卿了解自己冰雪聪明的妹妹，想要打消她的疑虑，绝非易事，何况，她如今手中已经有了完全听命于她的暗卫，她知悉内情，只是迟早的事。
楚曜眉目微微压低，王爷这么聪明的人，是否早就怀疑老元帅的死和皇上有关？
如今的太子妃，已经怀上了仇人家的骨肉，她若是知道了，内心必定经受痛苦至极的煎熬。
郡主是王爷唯一的妹妹，王爷一向疼爱她，可是当年雷霆铁腕棒打鸳鸯，最终也没能拆散郡主和太子的姻缘。
“她是百里家的女儿，既然做了选择，哪怕这个选择是错的，也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无需为她担忧。”百里长卿淡淡道。
楚曜脑海里掠过郡主笑靥如花的脸庞，明艳如霞的江夏明珠，是江夏王府所有人心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可是无论什么样的繁花似锦，背后都难逃黑暗的阴谋。
“末将明白。”楚曜道：“此番归京，王爷有何打算？”
百里长卿看着漫漫黑暗之中的万家灯火，太后丧期，所有歌舞茶坊都得歇业，怡兰轩也不复往日的歌舞升平，显得寂静安宁，“去怡兰轩。”
“王爷要见北冥家的人？”楚曜是何等精明的人？
百里长卿没说话，但表情却等于默认，阿雪在信中告诉他，她已经见到了北冥家的人，北冥家与母亲有着莫大的联系，母亲身世的秘密，也是时候查清楚了。
皇上正在祥云殿静候淮阳王佳音的时候，淮阳王妃突然求见，皇上眯起眼睛，“传。”
淮阳王妃一双眼睛肿得和桃子一样，一见皇上的面就跪倒在地，“臣妇参见陛下。”
皇上见她神色慌张狼狈，满腹狐疑，“你怎么了？”
淮阳王妃出口的话让皇上吃了一惊，“陛下，王爷他…他中邪了。”
嗯？皇上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怎么回事？”
第两百九十三章 装疯卖傻？
淮阳王妃还在哭哭啼啼，“臣妇不敢欺瞒陛下，昨夜江夏王突然来府，与王爷在密室见了一面，江夏王离开之后，臣妇见王爷迟迟没出来，放心不下，便进去看，结果发现王爷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大惊之下，忙去请大夫，大夫说王爷得了惊悸之症，中邪了。www.uu234.net”
什么？皇上的第一反应就是贾伯昌这只老狐狸又在故弄玄虚，装疯卖傻，不阴不阳道：“中邪？”
淮阳王妃当然知道皇上不相信，忙道：“臣妇是个妇道人家，见了此事，立时六神无主，也不知道哪里能请到好大夫，恳请陛下派太医为王爷诊治，救救王爷。”
竟然主动要求派太医？皇上目光森冷地盯着淮阳王妃，难道贾伯昌真的得了惊悸之症？
“江夏王入京了？”过了一会，皇上不动声色道，他最关心的是，贾伯昌到底得手没有？
淮阳王妃哭得悲痛欲绝，“是的，王爷说江夏王未奉诏入京，严令臣妾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之后王爷就变成这副模样，臣妾也不知在密室发生何事？臣妾派人去寻找江夏王，可是江夏王并未回江夏王府，臣妾也不知他在哪里，臣妾恳请陛下派太医救治王爷。”
贾伯昌的生死，皇上并不关心，当了多年帝王，早就练就一颗冷硬的心，为了独揽大权，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杀，更不要说少年时期的玩伴了？
对淮阳王妃的请求，皇上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盯着这个女人，他断定，贾伯昌回府之后，必定会把这件事和她商议，毕竟，她当时可是最关键的人物。
“淮阳王之事，你可知情？”
皇上的问话让淮阳王妃心惊肉跳，咬牙道：“臣妾知道。”
“那他怎么说的？”
淮阳王妃道：“王爷说陛下对他恩重如山，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万死不辞，绝不敢有违皇上所托。”
这话让皇上的脸色好看了几分，而且埋伏在淮阳王府周围的内卫，并没有发现淮阳王有可疑的迹象，想来贾伯昌这只老狐狸，也懂得权衡利弊。
皇上深不见底的眼中罩上一层杀气，三日断肠散，不管淮阳王是装的，还是真的，若三日之后，百里长卿还好好的，淮阳王府也就不必留着了。
“朕与淮阳王乃多年结义兄弟，断然不会置他于不顾的，朕这就传令太医院，即刻去给淮阳王医治。”
“臣妇叩谢陛下天恩。”淮阳王妃感激涕零。
皇上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声音也阴寒如冷雨凄凄，他正好也要派太医前往淮阳王府一探虚实，若是查明贾伯昌又在偷奸耍滑，现在就要他的命。
淮阳王妃还在谢恩，皇上体内突然一阵熟悉的感觉袭上来，知道芙蓉丹的瘾毒又犯了，烦躁地摆摆手，“你退下吧。”
淮阳王妃不敢多言，低头退去。
芙蓉丹的瘾毒发作极快，哪怕刚开始只是细若游丝的麻痒，很快就会变成难以忍受的滔天痛苦。
第两百九十四章 紫兰仙草
经历了数次从瘾毒发作到服下芙蓉丹之后的美妙感觉，皇上对珞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已经渐渐失去耐心，但还是决定给他一次机会，“来人，宣珞王进宫。www.uu234.net”
接到父皇旨意的轩辕珞，知道父皇又在催促了，除了从安宁郡主身上下手之外，他也暗中多方打听，可得到的结果惊人的一致，芙蓉丹根本无药可解。
只有一种办法，强行戒除，先例不是没有，但需要有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能熬过瘾毒发作的非人折磨，一次又一次，直到彻底打败瘾毒。
这是绝少数人的专利，对于被芙蓉丹控制的其他大部分人来说，终其一生，都要被其控制，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皇上已养尊处优多年，显然不具备过人的意志力能熬过瘾毒发作的痛苦。
轩辕珞清楚地知道若没有新进展，父皇迟早会失去对他的耐心。
“儿臣入宫，是有个好消息要禀告父皇，儿臣已经查到，西域有种神奇的药草，叫紫兰仙，是芙蓉丹的克星。”
轩辕珞的眼神透着隐隐激动，果然，皇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闪过一道亮光，“太后下葬在即，别的事朕自有安排，这件事你全心去办，办好了，朕即刻下旨，改立你为太子。”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轩辕珞答得热血沸腾，曲悠若小产一事带来的阴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女人，若是无用，就不必留着了。”有了新的希望，皇上心底立刻燃起对安宁郡主的杀机，一个与皇子私通的女人，秽乱宫闱，足够她死一百次了。
轩辕珞此时并不想杀安宁郡主，他的宏图大业暂时还需要这个女人，忙道：“这个女人十分狡猾，儿臣担心她尚藏着某些秘密，只要紫兰仙解除了父皇瘾毒，儿臣即刻杀了她。”
皇上颔首，“珞儿，此次太后大丧，你忠孝可嘉，朕心甚慰，朕届时改立你为太子，也会更加顺遂。”
“谢父皇恩典。”轩辕珞低头之时，唇边一抹冷笑，世上哪有什么紫兰仙？不过是他暂时稳住父皇的定心丸罢了，只需稳到太后下葬之前，就足够了。
届时，改朝换代，斗转星移，东澜便会成为他轩辕珞的天下了。
东宫。
轩辕珏经过十几日的休养，已经能下床走动，但因为内力损伤太重，百里雪只允许他每日在寝殿外呆半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必须躺在床上休息疗伤。
今日的阳光极好，无遮无挡地将东宫笼罩在内，仿佛有一层如雾如霭的光晕，美如霞曛。
哪怕是太后的国丧，也不能让这和煦温暖的景色褪色多少，百里雪看着身边的男人，眸色温润，君子如玉，可惜君子的品行和他扯不上关系。
“雪儿又在质疑为夫的品行了？”见百里雪眉目轻挑，轩辕珏无奈自嘲道。
这男人莫非有读心术？百里雪见华美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在高挺的鼻梁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他五官更加深邃立体，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第两百九十五章 有人闯宫
养伤的日子对轩辕珏来说极为惬意，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对别人向来淡漠而凉薄，唯有对她，温柔而宠溺，百里雪同样自嘲，和未来的帝王谈品行，自己也真是对牛弹琴了。www.uu234.net
她对帝王之术并非没有了解，帝王重在制衡，有时候，臣子是忠是奸，对帝王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他们需要忠臣，也需要佞臣，仿佛铜钱的两面，不可或缺，不同的是，明君身边，佞臣生存的空间小，而昏君身边，忠臣生存的空间小，但帝王必须杀伐果断，方能成就一代明君。
轩辕珏眉眼弯起，正色道：“如果雪儿想要德高望重的仁义之士，为夫立刻颁下旨意，在民间广为招募，想要多少有多少，好不好？”
百里雪被他气得哭笑不得，“你刚刚伤好一点，就又开始油嘴滑舌了？”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吵闹声，打破了东宫的宁静，绮心皱眉，这是东宫，何人敢在此喧哗？
墨麒飞身而来，“殿下，有名老者执意闯宫，在宫门口和侍卫吵起来了。”
“什么老者？”百里雪心底有了预感，却难掩喜色。
“须发皆白，一身青灰布衫，看起来朴实无华。”墨麒描述道。
“混账！”轩辕珏脸色微沉，让墨麒攸然一惊，忙道：“属下知罪。”
轩辕珏站起身来，大手搭在百里雪的肩膀上，眉目微扬，“雪儿，你有口福了。”
此时，奚老爷子正和宫门口的侍卫吵得不可开交，本来，戒备森严的东宫，若是有人强行闯宫，必定死于乱箭之下。
但奚老爷子很特别，他只是揪着侍卫说理，企图以理服人，以情动人，“我有个熟人，被抓进了东宫，我闲来无事，就想来看看她，这大冷天的，你们也不容易，就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她，看一会就走。”
守门的侍卫从未见过这样的，顿时哭笑不得，“这是东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赶快走！”
奚老爷子胡子一抖，“我真是只看一眼就走，你们看我长得也不像坏人吧？”
“少嗦！”侍卫板起脸呵斥道：“东宫重地，若是再喧哗吵闹，小心性命不保，想要告状，顺天府衙门去。”
奚老爷子极其有耐心，“我真的不是来告状的，我刚说了，有个小丫头，被抓进了东宫。。”
侍卫早就听不下去了，猛地拔出佩剑，厉声道：“滚开。”
可是，寻常百姓见了吓得腿脚发软的东宫威仪，奚老爷子却面不改色，十分坚持，“我真是只是想见一见那个小丫头而已。”
见这个老头实在难缠，但国丧期间，不宜见血，否则早就一刀杀了，侍卫只想快点打发了事，耐下性子道：“你说的那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奚老爷子想了想，“我也不是太清楚，好像复姓百里，叫什么雪来着？”
百里雪可是太子妃的名讳，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爆发出一声大笑，差点笑弯了腰，不过马上有人反应过来，太后新丧，不得喧嚣嬉闹，否则便是对太后亡灵的大不敬。
第两百九十六章 畅通无阻
侍卫们强忍住笑，憋得脸色发紫，“老人家，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们就不追究你冒犯尊者名讳之罪了，一边玩去吧。”
奚老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老头子要见百里雪，还见不到吗？”
见太子妃的名讳毫无敬意地从一个刁民口中说出，侍卫们觉得不能这样一笑置之了，传扬出去，个个都难逃罪责，不能杀，关起来总是可以的吧，怒斥道：“大胆狂徒，竟敢直呼太子妃名讳，抓起来，投入大牢。”
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即上前，一把就擒住了手无寸铁的奚老爷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当这是什么地方？菜园子吗？”
奚老爷子极力挣扎，伸冤道：“我又没犯法，干吗抓我？”
“你犯了滔天大罪，足够你死一百次了。”侍卫冷脸道。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见那丫头了，总行了吧？”奚老爷子很是识趣地投降。
“晚了。”侍卫冷冰冰道，“太子妃是什么人？是你一介草民，想见就能见的吗？”
“救命啊救命啊！”被侍卫擒住，奚老爷子乱踢乱蹬。
正欲把这个闹事的刁民投入大牢的侍卫，蓦然见到了一道尊贵的身影，心头一慑，“参见太子殿下。”
轩辕珏大病未愈，身披一件白色狐裘披风，显得极为高贵优雅，朝奚老爷子拱手一拜，“一别多日，前辈别来无恙？”
见太子殿下都对这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家如此恭敬，侍卫们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难道这个老头子说的是真的，他口中的那个小丫头，真的是太子妃？
抓着奚老爷子的侍卫双脚一软，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吓得语无伦次，不是吧？
连太子都恭恭敬敬的人，他居然粗暴地把人抓了，还准备投入大牢？
百里雪从轩辕珏身后走出，莞尔一笑，“老爷子你就别折腾这几个可怜的侍卫了，人家都被你吓得魂都飞了。”
果然是太子妃？竟然得罪了太子妃的贵客，众侍卫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吓得面色如土，“殿下饶命。”
奚老爷子刚玩得兴起，就被人打断了，看见轩辕珏的时候，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背着手扬长而去。
轩辕珏冷眼扫过一众侍卫，立刻让人觉得呼吸一顿，“传令下去，以后这位老人家在东宫畅通无阻。”
“卑职遵命。”众侍卫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爷子，你等等我。”奚老爷子走得飞快，百里雪在后面都快跟不上了，气喘吁吁道。
奚老爷子还处在兴致被人打断的气恼之中，停下脚步，越过百里雪，看向她身后的轩辕珏，“中了老头子一掌，想不到你小子还活着，也算是个奇迹了。”
轩辕珏早已习惯奚老爷子的随意，微微一笑，“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奚老爷子冷哼一声，看向百里雪，板着脸道：“丫头，我教你的冥思吐纳功法，每天都有在练吗？”
第两百九十七章 惹不起的人
百里雪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当然，风雨无阻。”
“我老头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里是紫微星下的东宫，庄严肃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但老爷子却如入无人之境，大喇喇地坐了下来，“过来，让我看看。”
百里雪依言坐在他面前，伸出手去，奚老爷子微微闭目，把手放到她的手腕上，过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还好你这个丫头没有偷懒。”
“我怎么敢呢？”百里雪笑道，“你想来东宫，就是合东宫所有侍卫之力都拦不住你，偏偏喜欢玩些小孩子的把戏。”
奚老爷子得意洋洋道：“我就是闲得无聊，才找点事情做，你倒好，硬生生打消我的兴致，存心不让老头子好过吗？”
轩辕珏哑然失笑，“前辈若是喜欢大牢的滋味，我现在就亲自送你过去。”
“你送我过去，那些人还不把我当神供着？这牢坐得又有什么意思？”奚老爷子很是扫兴道：“一场好戏，硬是让你们给搅和了。”
百里雪忍俊不禁，撒娇道：“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看到你，我的食欲就上来了，老爷子，你做菜给我吃，好不好？”
见有人欣赏自己的手艺，老爷子很快转怒为喜，“你这个丫头还算会说话，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做一顿吧。”
百里雪不满道：“一顿怎么够？我要天天吃您的菜，还有您要是不监督我，哪天我又想偷懒了，岂非枉费你一番心意？”
见百里雪说得很有道理，奚老爷子摸着胡子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轩辕珏的方向，余怒未消，赌气道：“我不做饭给不相干的人吃。”
轩辕珏脸色一黑，百里雪忍住笑，“那当然，那样的人间美味，我也舍不得给别人吃啊。”
“走，丫头，你烧火，我来下厨。”奚老爷子不理轩辕珏，对百里雪命令道，“让你看看老头子新研究的菜式。”
百里雪立即乖巧道：“好！”
绮心忙道：“太子妃，你身份尊贵，烧火这种事，让奴婢来吧。”
奚老爷子不悦道：“老头子这里没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的，是老头子的徒弟，烧火都累着了？”
绮心吐了吐舌头，这就是太子妃常说的那位救了她，对她很好，脾气又古怪的奚老爷子吧？
轩辕珏并未阻拦，平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秦世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对师兄这样横眉怒目的，好奇道：“师兄，他什么人啊？”
轩辕珏淡淡道：“你惹不起的人。”
秦世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嘀嘀咕咕道：“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还以为是想来东宫告御状的刁民呢。”
青萍县主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真人不露相，现在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浅薄了吧？”
秦世箴笑嘻嘻地看着她，“难道你知道他是谁？”
青萍县主一愣，“我虽然不知道，但从太子哥哥和雪姐姐的态度可以看出，绝对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第两百九十八章 争论不休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秦世箴忽神秘兮兮道：“师兄，我觉得他对你有敌意。”
“太后灵柩三日之后下葬皇家陵寝，你不想陪葬，就管好你这张嘴巴。”轩辕珏冷声道。
见秦世箴被太子哥哥训斥了，青萍县主得意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就差手舞足蹈了，秦世箴摆出一副懒得和你一般见识的大度。
奚老爷子煮的菜看起来普通，但只要吃一口，就舍不得放下筷子，百里雪吃得心满意足，“老爷子，我看你在外面也很无聊，不如就住在东宫，我每天陪你好不好？”
奚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百里雪的阴谋，冷哼道：“你不就是想要老头子每天给你做饭吗？”
百里雪笑盈盈道：“我与你，就像伯牙之于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你会煮，我会吃，千里马得遇伯乐，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嘛！”
奚老爷子不屑道：“宫里有什么意思？跟个牢笼一样，你还是跟我去蓬莱仙岛，云游四海，看尽名山大川，千里烟波，岂非更好？”
百里雪还未说话，就听到轩辕珏的声音，“不行。”
奚老爷子胡子一翘，眼睛一瞪，“为何不行？”
“雪儿是我的太子妃，腹中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儿，怎能奔波劳碌，漂洋过海？”
奚老爷子不悦道：“你这么说，是信不过我老头子的本事了？”
“前辈的功力深不可测，出神入化，随手一道结界，便可阻拦千军万马，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奇本领，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
百里雪还是第一次见到轩辕珏吹捧人的本事，竟然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程度，惊得目瞪口呆。
这番露骨的吹捧却让奚老爷子很受用，眉开眼笑，“你说得不错，的确如此。”
百里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一个吹得世间仅有，一个大言不惭欣然笑纳，真是天雷勾动地火，一拍即合。
不过，奚老爷子可不会轻易上轩辕珏的当，虽然被吹得飘飘然，但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容置疑道：“我已经收了丫头为徒了，你既然也是学武之人，就知道应以师为尊。”
轩辕珏看向雪儿，却见雪儿故意偏过头去不看他，“我明天想吃水晶鳕鱼羹。”
“老头子的本事没学到多少，倒是净想着吃。”奚老爷子虽然看似在训斥，但眉眼都是笑意。
轩辕珏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前辈，雪儿已经嫁作人妇，是不是应该…”
“没有应该。”奚老爷子粗暴地打断了他，“我是丫头的师傅，我说了算。”
百里雪无语地看着他们争来争去，觉得头疼，“我累了，要睡了，你们慢慢争吧。”
轩辕珏眼蕴笑意，嗓音温润如玉，“前辈，告辞。”
奚老爷子胡子一吹，不忘提醒道：“丫头别忘了练功，每天二十遍，少一遍也不行。”
“知道了。”百里雪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我都躲进东宫了，你还能追到这里来监督我？”
第两百九十九章 南秦兴兵
“刚才狼吞虎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嫌弃？”奚老爷子怒气冲冲道。www.uu234.net
“雪儿进食素以优雅著称，从来不会狼吞虎咽。”轩辕珏煽风点火道：“前辈大概是认错人了。”
见他们一唱一和，奚老爷子一跺脚，“明天嘴馋的时候，最好有骨气地别来找我！”
“我没骨气！”百里雪很是干脆地承认了，把奚老爷气得哭笑不得。
夜晚，百里雪闭上眼睛，侧身躺着，胎儿越来越大，她越来越觉得行动不便，这是身轻如燕的她第一次怀孕，有许多不适。
轩辕珏进来，在她身边轻轻躺下，拾起她一抹乌黑的长发，柔声道：“雪儿今天很开心？”
百里雪点点头，“老爷子很有意思，和他一起的时候，永远都不会知道无聊是什么滋味。”
轩辕珏失笑，“既然雪儿喜欢，就让他留在东宫陪你？”
百里雪漫不经心道：“你以为他是谁，你的侍卫？可以呼来喝去，言听计从？”
“他只对雪儿好，只要有雪儿在，他就一定会在。”
这话听着感觉怪怪的，不过百里雪怀孕嗜睡，只迷迷糊糊道：“怎么说？”
“秦世箴听说老爷子的菜做得好，想顺便去尝鲜，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恐怕见不了人了。”
奚老爷子是东宫贵客，畅通无阻，见秦公子被揍，谁都不敢说话，更不敢上前阻拦，眼睁睁地看着秦公子被打成了猪头。
连本来困意十足的百里雪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想到秦世箴那副狼狈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声，奚老爷子虽然性情古怪，但却是真心实意对她好。
“我也有北冥家的血统，可能老爷子排外吧。”百里雪唇边无意识弯出一道愉悦的笑意，揶揄道：“秦世箴要是有你这份自知之明，恐怕就不会遭此横祸了。”
东澜朝堂突然发生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一直与东澜相安无事的南秦，突然兴兵二十万大举犯境。
朝野上下都在准备太后下葬的祭祀典仪，举国都沉浸在沉痛哀悼之中，皇上缠绵病榻多日，监国太子遇刺重伤，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南秦竟然突然大军来袭，真是祸不单行。
皇上虽不能上金銮殿，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还在东宫养伤，又指望不上，他只得召了内阁首辅，兵部尚书等人在养心殿议事。
南秦这个时候兴兵，让东澜重臣皆义愤填膺，指责南秦乘人之危，存心不让太后安心归陵。
多日不见的皇上，明显瘦了很多，眼眶深陷，神色倦怠，只不过因事关重大，又事出突然，他才不得不强打精神召集重臣商议如何对付南秦。
岳宪道：“边境泣血求援，还请陛下尽早拿主意，赶快派援军支援，以驱赶强敌，扬震我东澜国威。”
首辅话音一落，四下寂静无声，谁都希望这样，可这个时候，本来是众人心中主心骨的太子竟然重伤在床，连太后的丧礼能不能来，都是个未知数，实在是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