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愚蠢的女人
“还有呢？”百里雪似是极有耐心，慢慢道。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贾氏又气又恨，“自从得知韩琛登基的消息之后，我家老爷就时常感觉有人在跟踪他，夜里也经常惊醒，终日惴惴不安，他和我说过，若是有一天不明不白地死了，凶手就是庄氏母子。”
百里雪忽然轻轻笑了，笑得贾氏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百里雪淡淡道：“笑你蠢。”
贾氏的脸一下子绿了，气怒之下，竟然忘了对方的身份，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百里雪不屑道：“若我是庄太后，想要杀人灭口，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贾氏顿时呆若木鸡，百里雪似笑非笑道：“毕竟，最恨庄太后也最有可能揭露她的人，是你，不是吗？”
百里雪笑得妩媚嫣然，连慕容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璀璨生光，不仅美得惊人，而且心思缜密，玲珑机诡，天下无双，轩辕珏得到了这个女人，无异于如虎添翼。
如果当初自己向东澜求亲的时候，坚持求娶江夏郡主，今日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间，慕容迦就恢复了如常的冷静和清醒。
见贾氏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反驳，慕容迦轻哼一声，立即转移话题，“除了庄氏，谁有必须要置韩德维于死地的理由？”
“当然还有人。”百里雪如晚霞笼罩的脸颊上浮现一丝笃定，“这个人为了自己见不得光的目的，必须杀了韩德维。”
慕容迦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心底却起了警觉的波澜，德王爷见真相竟然一波三折，迫不及待道：“太子妃，你说的是谁？”
百里雪看向慕容迦，嗓音清越，如天籁入耳，一字一顿道：“就是慕容迦！”
什么？不仅其他人，连德王爷都觉得匪夷所思，看向百里雪的目光疑虑重重，“你说什么？”
慕容迦好看的唇角开始抽搐，咬牙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百里雪无视慕容迦眼底的杀意，“因为杀了韩德维，你就可以嫁祸庄太后，让贾氏这个没长脑子的女人对太后恨之入骨，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又见当年不起眼的小妾竟然凤凰涅，成了一国太后，女人强烈的妒火把她本来就不多的智慧烧得一干二净，稀里糊涂成了你手中的一把杀人的剑。”
以慕容迦的本事，想要杀了百里雪，并非难事，只是百里雪背后的那个人，不容忽视，慕容迦当然不想全盘皆输，讥笑道：“真不愧是太子妃，想象力果然惊人。”
百里雪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韩德维虽然死了，但贾氏身为东澜子民，又是韩家主母，膝下还有已经成亲的独生爱子，还有韩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只要她稍微长点脑子，就不会来北越指证庄太后，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更重要的是，她再傻，也不至于傻到开罪本宫，除非她想让韩家在东澜被除名。”
贾氏顿时呆住了，她的确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否则，就算她再恨庄氏，也明白太子妃是不能公然得罪的。
第五十七章 死而复生
在江夏多年，她明白这位江夏郡主可不是心胸广阔之人，现在和江夏郡主针锋相对，来日，对方必定携私报复，如今老爷已经不在了，韩家将来就指望平儿了，这么公然和太子妃作对，平儿的将来，岂非完了？
贾氏越想越害怕，已经面无人色，众臣见状，心头疑云更重，太子妃言之有理，难道真的是慕容迦杀了韩德维，然后嫁祸太后，鼓动贾氏污蔑太后吗？
慕容迦见势不妙，忙道：“德王爷，你别被百里雪给骗了，我杀韩德维干什么？”
德王爷脸色阴沉，皱眉瞄了一眼慕容迦，却又看向百里雪，出人意料道：“庄太后曾是韩德维妾室这件事，总不是假的吧？”
“不是！”一道上了年纪的男声骤然响起，恰到好处地回答了德王爷的问话。
听到这个声音，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贾氏仿佛见了鬼一样，惊愕万分，“老爷，你…你…你…”
来人居然是已经死了的韩德维，连慕容迦也大吃一惊，韩德维不是已经死了吗？
万分震惊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北越众臣虽不认识韩德维，但从贾氏和慕容迦的反应中，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众臣仿佛炸了锅一样，从之前的来龙去脉推断出，庄太后的的确确曾为韩德维的妾室，那韩德维不是死了吗？
此刻出现的男人又是谁？
韩德维虽然已经不年轻，但身为江夏封疆大吏，身材和气度都维持得不错，恭敬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太子，“臣韩德维参见太子殿下。”
轩辕珏姿态高雅地微微颔首，韩德维又转向百里雪，“参见太子妃。”
见到这一幕，众臣明白了，韩德维身为东澜重臣，没有太子殿下的准允，是不可能出现在北越祭天大典上的。
贾氏心头的极度震惊终于减缓些许，连滚带爬地奔向韩德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激动道：“老爷，真的是你吗？你没死啊？”
韩德维看贾氏的眼神却极度不喜，“你希望我死了吗？你做事都不用脑子的吗？”
贾氏被韩德维厉声呵斥，脑子更觉发昏，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德王爷见人都到齐了，看看韩德维，又看看庄太后，就算韩琛真的是瑜太子血脉，但一国太后，曾为人妾室，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失节，有辱皇室体面，劈头盖脸就道：“韩德维，庄太后可曾为你妾室？”
贾氏已经彻底晕了头，老爷明明已经死了，她亲眼看着老爷入殓的，怎么会死而复生？
韩德维坦然应承，“是的！”
“韩琛是不是你的儿子？”德王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面对这个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答案的问题，贾氏也突然清醒过来，她无比肯定韩琛就是韩家的儿子，可老爷的突然到来，让她摸不着头脑，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爷。
韩琛悄然握紧手心，乔彩音也不禁紧张起来，韩德维是至关重要的人证，若是他开口确认皇上不是皇家血脉，那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第五十八章 一个协议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庄太后同样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异样。
韩德维默然片刻，终于开口，“庄太后虽曾为我妾室，但我与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所以，韩琛并非我的儿子。”
韩德维一席话，如石破天惊，全然颠覆了众人的想象，贾氏更是目瞪口呆，庄氏既为老爷的妾室，又怎么可能没有伺候过老爷？她想不通老爷为什么会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哈哈哈！”在一片哗然中，慕容迦纵声大笑，“韩德维，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庄氏年轻貌美，你却甘当柳下惠，甘当绿头龟，为别人养儿子吗？”
不说慕容迦，连德王爷也一脸不信，“韩德维，这是什么地方？你竟说出此等匪夷所思的话？”
有人甚至不怀好意喊道：“韩德维，你莫不是不能人道，所以只能看，不能吃吧？”
这般恶毒的揣测，因韩德维疑点重重的话而喧嚣尘上，瞬间成了鼎沸之势。
韩德维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人震惊，“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瞒下去了，二十四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了庄太后，因她身上不慎露出的一块玉佩猜出了她的身份。”
“编，继续编！”慕容迦冷笑道，虽说韩德维的死而复生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并没有就此甘心认输，“就算你真的认出了她的身份，以北越东宫当时的状况，你收留这样一个女人，就不怕为韩家招来灭顶之灾吗？”
韩德维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道：“庄太后起初自然是百般掩饰，但追兵转瞬即至，她无奈之下，与我达成了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慕容迦眼神一冷。
德王爷也紧紧地盯着韩德维，不放过他脸上表情丝毫变化，以自己的道行分辨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韩德维直视着庄太后，郑重其事道：“我保她母子平安，她承诺我将来拨乱反正之日，赠我黄金十万。”
“这样的空头承诺，也有人信？”慕容迦嘲讽道：“韩德维，就是三岁小儿般都不会相信这样不靠谱的承诺，你身为江夏封疆大吏，却信了，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在说谎！”
慕容迦的话不无道理，黄金十万两固然诱人，但庄太后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无论许下什么样的承诺都如同儿戏，韩德维能做到封疆大吏，定然精明过人，显然没那么容易被糊弄。
德王爷看向庄太后，“可有此事？”
“是的！”庄太后沉静道：“他认出我的身份，也知晓北越东宫之事，我已无法否认，在濒临绝境之下，不得不开出那样的条件，可是，他拒绝了。”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地盯着韩德维的时候，他沉声道：“不错，我提出的条件是，将来若庄太后真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北越须将淮河以北的盐道经营权转送给东澜，为期十年。”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北越众臣都知道，淮河盐道的收入极为可观，是北越国库的重要来源，想不到韩德维胃口这么大，居然瞄准了淮河盐道？
第五十九章 栽赃嫁祸
而且，韩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经营淮河盐道，必然是由东澜朝廷来做，而韩德维此举的用意也很明显，为东澜朝廷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贡献，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他，平步青云指日可待。www.uu234.net
许多人顿时刷新了对韩德维的认知，没想到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的算盘却打得贼精，虽然此举大有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嫌疑，但却大大增加了韩德维话的可信度。
因为，再美貌的女人，和飞黄腾达的前程，辉煌兴盛的家族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虽然韩德维人品不怎么高尚，但其做法，却完全合乎一个野心勃勃的世家公子的行为。
慕容迦陡然厉声道：“庄氏，你可知道淮河盐道对朝廷何其重要？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允诺这样的条件，你这样的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如果真这样做了，你就是北越的千古罪人！”
他的控诉很快就起了作用，就算庄太后曾经落难，也不该出卖朝廷利益，连这样的条件都能答应，是不是把北越江山拱手相送，也心甘情愿？
面对慕容迦义正言辞的指控，庄太后同样激动，“慕容迦，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指责哀家？你虽非慕容渊亲生，但他养育了你二十多年，你享受了大皇子种种殊荣，想当年，他谋朝篡位，血洗东宫，造下滔天罪孽，东宫冤魂数十年缠绕不散，朝廷元气大伤，朝野瘫痪，人人自危，瑜太子宅心仁厚，德能双全，若今日当政的是瑜太子，北越该是何等的盛势？比起慕容渊对北越造成的灾难，淮河盐道简直不值一提，慕容渊若还活着，纵然以死谢天下，也不足以抵消他对北越的罪孽。”
想不到，似乎并不善言辞的庄太后竟然能说出一番这么荡气回肠的话来，连慕容迦也感觉意外，众臣再次沉默了下来。
毕竟二十四年那场血案，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经历过，一场血雨腥风对朝廷造成的致命重创，现在想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慕容迦忽然愤而转头看向韩德维，“她给的空口承诺你就信？夺位是何等凶险的事，万一她事败，你们韩家可就招来了弥天大祸！”
韩德维倒是很平静，“当时我已经入仕，也知晓仕途规则，高收益自然意味着高风险，若我赌赢了，可保韩家荣宠不衰，若我输了，也没什么可怨的。”
“你的算盘倒是打得精。”慕容迦冷声道，“不过比起这样的收益，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帝，这个收益更加诱人吧？”
韩德维冷笑道：“身为韩家公子，我并不缺女人，也知礼义廉耻，绝不可能在明知她是北越宫妃的情况下，还占为己有，何况她已经告诉我，她腹中已有了瑜太子的骨肉，我再禽兽，也不可能却强占一个已经怀孕的女人。”
形势已经大大扭转，明显对自己不利，慕容迦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庄氏不会在事成之后，杀你这个知情人灭口？”
韩德维看向慕容迦，眸光有切肤恨意，“太后没有杀我，杀手是你派来的，目的是为了嫁祸给太后。”
第六十章 看不起你
“你有什么证据？”慕容迦以杀气回应他的恨意。m.www.uu234.net
韩德维死死地盯着他，“若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时候，恰好被楚曜将军撞见救了我，我现在早就死了，慕容迦，你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厉害，真是令人佩服啊。”
竟然是楚曜，慕容迦最恨的就是江夏王府的人，这一次，又是楚曜坏了他的好事。
不仅如此，楚曜还和韩德维勾结在一起，设下假死之计，瞒天过海，原来，他自以为得计，却不自知，早有一张精心编制好的大网等着自己了。
韩德维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呈到德王爷面前，“这是在杀手身上发现的，请王爷过目。”
德王爷一看，的确是慕容迦的东西，他发现事情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这一切，很有可能是慕容迦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庄氏母子。
慕容迦不屑道：“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也太儿戏了，你见过有谁派人去灭口，还在身上带有这么明显标志的？”
百里雪轻轻一笑，“韩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手无缚鸡之力，若非刚好被楚曜看见，你派出去的杀手，断无空手而归的可能，所以，面对这样十拿九稳的任务，根本不需要那么谨慎小心，况且，你的令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够拿到手？”
慕容迦脸上罩上一层阴霾，对方一步步将他拉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德王爷看他的眼神已经透着明显的疑云。
他一横心，“德王爷，这一切都是庄氏母子串通百里雪，韩德维设计的，若北越皇帝是东澜人，那北越就相当于落入了东澜手中，那我等就成了北越的千古罪人，还请王爷千万不要被这些居心叵测之辈给骗了。”
百里雪轻慢地扫了一眼慕容迦，“事实摆在眼前，你若无话可说，直接承认了便是，输者亦有输者的风度，你慕容迦总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可你却在这里胡搅蛮缠，这样的你，实在叫本宫看不起。”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看不起，对慕容迦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他的脸色青白不定，明明是俊美至极的男子，此时却丝毫无美感，没想到轩辕珏的心思这么可怕，居然提前一步，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到今日，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轩辕珏，实在是太可怕了，慕容迦知道背后的真正策划者，必然是他。
韩琛虽然也具备王者的霸气和魄力，假以时日，必定也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但就目前而言，还远不是轩辕珏的对手。
德王爷眯起眼睛，沉思不语，以他的道行，当然看得出来，慕容迦不过是螳螂，而东澜太子妃黄雀在后，但今天的这一幕设计得过意精心而刻意了。
韩琛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脉，他依然不能肯定，若一时大意，一步踏错，他就如慕容迦所说，成了北越的千古罪人。
慕容迦见德王爷神色纠结迟疑，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立即大声道：“以王爷的修为，相信一定看得出，这一切都是百里雪精心设计，目的就是为了谋夺北越江山，还请王爷三思。”
百里雪也知道瞒不过德王爷，却不疾不徐道：“请王爷稍安，还有一位最关键的人证，可以证明皇上的确是瑜太子血脉！”
第六十一章 关键人证
见太子妃手中竟然还有重量级的人证，德王爷也深感意外，“谁？”
百里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慕容迦，说出的话让他这样城府极深的人也难掩极度震惊，“殷皇后。m.www.uu234.net”
殷颖？曾经风华绝代的北越皇后，在传出和恭王的私情之后，早已身败名裂，韩琛夺位之后，她也下落不明。
和恭王偷情的殷皇后俨然已经成了北越皇室的耻辱，有人猜测她无脸见人，已经羞愧自尽，也有人猜测她不顾人伦，与先皇的弟弟偷情，简直毫无廉耻到令人发指，不知道躲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度此残生。
总之，殷皇后的罪恶简直一言难尽，罄竹难书，就算活着，也只能苟且偷生，否则，不说北越宗室对她的处置，就是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慕容迦的生父虽说目前存疑，但母后却千真万确是殷皇后，见百里雪竟然说她的人证是殷皇后，许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殷皇后为什么会胳膊肘往外拐，不竭力维护自己的儿子，反而帮着一个夺走了自己儿子帝位的外人？
这个殷皇后，莫非是疯了？
听到母后的名字，慕容迦浑身一震，他已经许久不见母后了，四处打探母后下落无果，竟没想到，母后原来落入了轩辕珏手中？
殷皇后的到来为祭天大典掀起了一阵新的潮浪，她依旧美丽，依旧雍容，丝毫没有名节败坏的女人应有的畏首畏尾，遮遮掩掩。
一些卫道士见她竟然还是光芒四射，恨不得朝她吐唾沫，这是什么场合，一个妇德败坏的女人竟然敢来？
慕容迦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殷皇后，连他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为什么百里雪会信誓旦旦地说出那样的话，莫非母后受了百里雪的胁迫，或者是被某种蛊术所控制？
可母后眼神清明如旧，从母仪天下的皇后，到身败名裂的贱妇，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母后的容颜竟然都丝毫未曾改变，看来她并未受苦。
“母后？”在一片咒骂声中，看到母后，慕容迦心底还是有着极度的颤动。
德王爷对殷皇后显然也鄙夷而愤慨，“殷颖，刚才太子妃说你能证明皇上的身世，是吗？”
殷皇后迎上德王爷的视线，泰然道：“是，在慕容渊逼宫之前，庄太后已有了身孕，就是后来的皇上。”
她此言一出，立时引起了轩然大波，连德王爷也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慕容迦怎么也想不通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他生平第一次呆若木鸡，不似之前的精明练达。
殷皇后无视所有人不解的目光，“当年我去东宫拜会太子妃，碰巧遇到庄太后身子不适，因我略通医术，顺道给她把了脉，确定是喜脉，没想到，第三天，先皇就起兵逼宫了。”
慕容迦脑子嗡嗡作响，母后到底在做什么？
德王爷也疑虑地看着殷皇后，殷颖有什么理由出来为韩琛作证，而置自己的儿子于死地？
第六十二章 家国大义
比起殷皇后说的内容，众人更感兴趣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德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冷不丁道：“可有人胁迫你？”
“没有！”殷皇后显然知道众人心头的疑虑，神色平静，“我殷颖在此对天发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当年得知庄太后有喜，我出宫之后，立即去了凤凰金铺，因不知是男是女，订了一对长命锁，还特意命师傅在长命锁上刻上了庄太后当时宫殿的名字，甘泉宫。m.www.uu234.net”
提及这段往事，庄太后泣不成声，那是她年少之时最美的回忆。
可就在她刚刚怀孕憧憬新生命的到来之时，逆贼慕容渊突然起兵谋反，将瑜太子满门杀绝，连几岁小儿都不放过，真正做到了斩草除根。
从满宫血火中逃出来，堪称九死一生，那样的经历，一辈子都不愿再去回忆，她也同样没想到，居然是殷颖，一直在背后帮她们母子。
像凤凰金铺这样的老字号金店，铺子里存有几十年的主顾旧档，只需一查，就知道殷皇后到底有没有说谎？
见殷皇后这般说，众人就明白必定是确有此事，要不然她不会这么肯定。
正如百里雪所说，殷皇后的话等于证实了韩琛的身份，慕容迦心底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死死地盯着母后，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这句话同样也是其他人想问的，在众人瞩目中，殷皇后缓缓走向高大的祭台，那是北越最神圣之地。
但出人意料的，竟然没有人出来阻止殷颖这个不洁的女人玷污那神圣不可侵犯之地。
站在高台的殷皇后姿态高傲清贵，那些令一个女人一生都抬不起头的脏水，似乎根本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污迹。
风云猎猎中，殷皇后的声音荡气回肠，“我虽是女人，却也知道世间公道，是非黑白，家国大义，瑜太子德才兼备，才亲政两年，朝野上下就一片赞誉，百姓爱戴，有瑜太子，北越必能创造出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可慕容渊卑鄙无耻，谋朝篡位，将瑜太子一家诛杀殆尽，踩着东宫的鲜血登上了帝位，这些年，北越在他的治理下，朝政**，官员无心为民，只顾结党营私，中饱私囊，欺压百姓，民不聊生，你们都看到了吗？”
众人做梦也没想到，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竟然是从殷颖口中说出来的？
谁说女人目光短浅？谁说女人只是附庸？殷颖做了北越多年皇后，早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朝中重臣对她的话竟然无法反驳。
连德王爷脸上也有稍纵即逝的愧色，慕容渊当年诛杀瑜太子一家，身为宗室元老，他只能明哲保身，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慕容渊也是皇家血脉，干脆将错就错算了。
何况，当时慕容迦手握重兵，敢于为瑜太子鸣冤的人，都下去陪瑜太子了，他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话？
殷皇后的话令众人鸦雀无声，尤其是那些宗室元老，心里何尝不明白她说的是事实？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没有一个站出来为瑜太子发声，而是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向慕容渊俯首称臣。
第六十三章 神医谷谷主
慕容迦望着全然陌生的母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他是何等聪明的男人？早已猜出原委，母后如此怨恨慕容渊，恐怕她心里真正喜欢的男人，是瑜太子吧？
枉他自以为精明过人，算无遗策，却从来没有看透过自己的母后。
殷皇后无视众人的震惊，泠声道：“幸得老天开眼，不绝瑜太子血脉，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勤政爱民，体恤百姓，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皇上一定能彻底革除慕容渊留下的沉珂顽疾，还北越一个清清朗朗的盛世，我不会因为一己之私，置北越万千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韩琛深深望着殷皇后，只要是和慕容渊亲近的人他都恨，自然也把殷皇后划归仇人行列，可是今天，他才发现，他从来没有看透过殷皇后，听她这般说，顿时心底豪气纵横，话语铿锵有力，“朕一定会。”
殷皇后微微一笑，转头将慕容迦眼底的冷漠尽收眼底，语调轻柔，“迦儿，你虽是我的亲生儿子，但这一切，不应该属于你。”
慕容迦终于笑了，笑声中充满不甘与愤恨，“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母亲。”
母子重逢，不是喜极而泣，却是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殷皇后微微闭目，“为了北越万千子民，我必须这样做。”
慕容迦冷哼一声，“难道你以为我做不好北越的皇帝？论才干，论谋略，论制衡，论德行，我会输给他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吗？”
“他不是。”殷颖陡然睁目，一双眼睛盛怒地盯着慕容迦，“你记清楚，他是瑜太子的遗腹子，千真万确。”
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叫出来，是太医院的太医，“不对，这其中有问题，庄太后若在离宫之时已怀有身孕，在韩家分娩的时候，时间明显超过十个月，未免过长了吧？”
这一点是硬伤，如果这一点没有合理的解释的话，韩琛的身份始终存有致命的疑点，德王爷闻言，也疑虑地盯着殷颖。
殷皇后并未慌乱，这一点连庄太后自己也无法解释，一直认为是瑜太子在天有灵保佑琛儿可以瞒天过海，平安长大。
“这一点，我无法解释，不过事后，我曾就这种情况请教过一位民间专门看疑难杂症的大夫，便有了答案。”
太医院的太医自然是天下医术最好的，却不想，当着他们的面，殷皇后竟然搬出了民间的游方郎中，无疑是扇了他们的耳光，一个个脸上挂不住了，“这些江湖郎中，惯会坑蒙拐骗，皇上身世何等重要？你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德王爷也咳嗽一声，“殷颖，一个游方郎中的话，岂能当真？”
殷皇后淡淡一笑，“若王爷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嗯？德王爷神色一凛，“是谁？”
“神医谷谷主萧云海！”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虽说这么多年萧云海销声匿迹，但神医谷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听萧云海的名号，那帮牛皮哄哄的太医们顿时偃旗息鼓，再也不敢班门弄斧了。
第六十四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达官贵族最为惜命，他们对神医谷的追逐从来没有放弃过，但萧谷主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时听到萧谷主的名号，不少人心底不禁澎湃起来。www.uu234.net
一位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鬓边已有些许银丝，一身白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超然清淡，虽是江湖中人，但一身气度丝毫不输达官贵人。
“原来这就是神医谷萧谷主啊？”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一看就是世外高人！”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萧谷主却如闲庭信步，丝毫没有拘谨之态，他对自己引起的震惊也不以为意。
只是对殷皇后微微一颔首，就道：“一般女子十月怀胎，但极少情况下也有例外，母体怀孕，与胎儿一脉相连，若这个过程中遭遇重大变故，母体的身体和心灵同时遭受重创，危在旦夕，终日提心吊胆，自然也会影响到腹中胎儿，供养胎儿的养分严重不足，会极大地减缓胎儿发育，同时，外界的不安全，也会促使胎儿不愿离开母体，所以，怀孕时间比寻常多一两月，皆有可能。”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连太医院的人也觉得是天方夜谭，若是别人说这话，会以妖言惑众之罪被拉出去砍了，但说这话的人是神医谷谷主，医术天下无双，无人敢质疑。
庄太后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的琛儿遭了太多罪了，唏嘘之下，她从凤座上走下来，对着萧谷主深深一拜，“哀家在此谢过了。”
“太后清者自清，无需言谢。”萧谷主淡淡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之事时有发生，我一人只愿独善其身足矣，告辞！”
真是来去如风的萧谷主，他丢下一番话之后，不顾所有人错愕惊诧的眼神，飘然离去，离去之前，目光在百里雪身上如云霭般飘过。
在萧谷主离开之后，韩琛站了起来，看向文武百官，威严道：“如今朕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相信卿等都看得很清楚了，朕是千真万确的瑜太子血脉，太后多年来为了抚育朕，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如今总算苦尽甘来，若今后再有宵小之徒兴风作浪，朕决不轻饶。”
既然皇上真的是皇上，那么原本主持大局的宗室老臣，包括德王爷自然都不敢再心存疑虑，慌忙起身，“臣谨遵皇上旨意。”
一时，皇上万岁的呼声排山倒海般直冲云霄，争相恐后表达对皇上和太后的忠诚之心。
庄太后看着百官俯首，脸上含着一抹优雅的笑意，今天这一劫，躲是躲不过的，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相信自今日后，她这个太后的位置，就稳如泰山，她望了一眼百里雪的方向，阿雪，看来你我今生是无缘做婆媳了。
盛装之下，乔彩音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手不自觉抚摸上自己的腹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皇上的身世已经查明，从此再不必担心有人在背后大做文章了。
大祭司点燃圣火，虽然误了吉时，但皇上的身世之谜，同样非同小可，来不得半点闪失。
韩琛看向精心谋划之后却一败涂地的慕容迦，冷肃道：“将慕容迦打入天牢，容后处置。”
第六十五章 母子相见
出人意料的，慕容迦这一次并没有反抗，以他的能力，虽说插翅难飞，但拉几个当垫背的，并非难事，还有离他不远的百里雪，丝毫也无被他劫持的风险。www.uu234.net
他俊美的脸上灰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殷皇后，就一言不发地被侍卫拉了下去。
殷皇后同样没看他，这对母子，仿佛陌路人一般。
百里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轩辕珏旁若无人道：“辛苦太子妃了。”
百里雪莞尔一笑，“辛苦什么？背后策划的人才辛苦呢！”
韩琛的目光越过众臣，将阿雪和轩辕珏互动的亲密看在眼里，心底泛起一丝酸涩，虽然扳倒了慕容迦这个最大的隐患，可他心底丝毫没有喜悦漾出，眼前一切景象模糊幻化，只有阿雪嫣然笑颜。
天牢。
昔日尊贵的太子慕容迦，今日成了阶下囚，一身囚服，脸色冷沉地靠墙壁坐着，因为他武功深不可测，所以特地给他戴了手镣脚镣，仿佛他逃脱。
他进来之后，就这么一直坐着，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他背水一战，奋力一搏，想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想不到，最终将他的计划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的人，竟然是他的母后？
进了天牢的人，不管之前身份多么尊贵，在这里，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犯人，天牢里面这样的人见得多了，狱卒们也见怪不怪。
“迦儿。”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你还好吗？”
慕容迦连眼皮都没抬，看也不看她，“我这个样子，你觉得好得了吗？”
“你现在一定很恨我，是不是？”殷皇后轻声道。
慕容迦眼珠终于动了动，打量着这个还算宽敞明亮的囚室，嘲讽道：“我的母后，明知道一切，却还眼睁睁地看我像个跳梁小丑般蹦，你今天来天牢，是向我炫耀你胜利的果实吗？”
殷皇后眼神幽暗，叹息一声，“迦儿，就算没有我作证，你今天也是赢不了的。”
“哈哈哈！”慕容迦放声大笑，“你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轩辕珏在背后策划的？我慕容迦永远赢不了轩辕珏？”
“你是我养大的，你的才能我当然是知道的。”殷皇后微微侧首，不愿去看迦儿目眦欲裂的盛怒，“只是，迦儿，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属于你的。”
“王侯将相，能者居之，谁规定这个皇位谁能坐，谁不能坐？”慕容迦怒极反笑，“你可真是我的好母后啊，为了韩琛那个野种，还是你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出卖？”
天家薄情，慕容迦最在意并非母子情深，而是就算从利益出发，母后也没有出卖他的理由。
他机关算尽，却不想这个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竟然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他慕容迦英明一生，竟然栽在了自己母后手中？
殷皇后眼中终于溢满泪水，迦儿聪明过人，已然猜到自己深爱的男人，正是瑜太子，对一个女人来说，能让她做出世人难以想象匪夷所思的事的，只能是爱情。
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哪怕这个男人并不爱自己，她也宁愿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至情至性的殷颖就是如此。
“不错，我不仅不爱慕容渊，还恨透了他。”殷皇后毫无保留，“你不是想知道吗？今天我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第六十六章 复仇的工具
殷皇后将隐藏多年的心事和盘托出，多年皇后的面具攸然扯下，她心底竟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www.uu234.net
慕容迦眸瞳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引以为傲的高贵血统，尊贵的太子储君，竟是父皇奸污母后得来的？
原来他并非什么偷情所生的孽种，而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真是可笑至极，枉他多番筹谋费尽心思想要杀了百里长卿，为自己所谓的亲生父亲恭王报仇？
殷皇后避开迦儿眼中的震惊，幽幽道：“慕容渊早就觊觎我的美貌，他灭了瑜太子满门之后，强行将我占为己有，我只是他炫耀自己胜利果实的一个工具罢了。”
当时的殷颖在瑜太子的帮助之下，也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慕容渊大权在握之后，提亲不成，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不顾她的清誉和意愿，将她强占，逼迫她做了他的女人。
“我一直都记得，慕容渊兽性大发时候的丑恶嘴脸。”殷皇后闭上眼睛，慕容渊猖狂得意的狞笑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成为她终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有些事，对男人来说不过是春风一度，但对女人来说，那种致命的阴影却如影随形，无论多强大的女人，内心也有不能触碰的暗伤。
慕容迦心口有种要爆裂的冲动，体内似有无数道声音在叫嚣撕扯，这么龌龊不堪的真相，让他这样的人也难以面对，牙关紧咬，却一言不发。
殷皇后缓缓睁开双眼，提及往事依然恨意难消，“迦儿，你知道这么多年我过得有多痛苦吗？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皇后，于我而言不过是一道沉重的枷锁，慕容渊对我百般凌虐，就是怀上你之后，他也没有放过我，这些年，也许是作恶太多，他体力大不如以前，我才好过了些。”
好久，慕容迦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字字诛心。“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这一生，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毁在慕容渊这个恶魔手中。”殷皇后心口绞痛不止，“迦儿，虽然你是无辜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想请你原谅我这个母亲。”
慕容迦全身血液冰冷，双眼如淬了毒般地射向殷皇后，骤然冷笑，“说慕容渊罪大恶极，你又好到哪里去？你生下我，不过也是把我当做你复仇的工具而已，你有把我当成你儿子看吗？”
在迦儿的质问下，殷皇后只能默然，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面对迦儿的时候，这句话却无法说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慕容迦站立起来，身上铁链哗啦啦作响，望向母后的眼神冰凉得令人心悸，嘲讽道：“母后，你是我见过最有耐心的复仇者，你二十四年如一日，表现得无懈可击，你母仪天下，主持六宫，娴雅端庄，华贵雍容，谁能想到你竟然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人？连我这个儿子都被瞒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你可真厉害啊。”
“迦儿…”殷皇后哑声道，如果此生注定要对不起一个人的话，就一定是迦儿。
第六十七章 母子决裂
“住口！”慕容迦陡然怒道：“我一点也不恨父皇，成王败寇，能者居之，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他没错，怪就怪瑜太子优柔寡断，自己坐不稳江山，有什么资格怪罪别人？你知道吗？我最恨的人，是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却一点也不爱我的你。m.www.uu234.net”
看到迦儿眼底仇恨的光芒，殷皇后越发心底钝痛，陈年的旧伤被撕开，这伤口经过二十四年的岁月磨砺，却从未愈合，依旧鲜血淋漓，她嗓音沉沉，“是的，你该恨我。”
慕容迦仰天大笑，原来他慕容迦是世上最大的笑话，是父皇凌辱母后的战果，是母后报复父皇的工具，他二十多年的骄傲和尊严，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咬牙切齿道：“滚！”
殷皇后心喉一颤，“迦儿！”
“滚！”慕容迦厉声大吼，“既然你从未爱过我，既然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工具，很好，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我慕容迦输得起，不用任何人可怜。”
这一刻，他突然羡慕起韩琛来，韩琛虽然流亡在外二十多年，但庄太后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连自己的母亲都爱韩琛远胜过自己，不，他的母亲从未爱过他，相反，还恨毒了他，恐怕只要看到他，心底就燃起对父皇深浓的仇恨。
仇恨这种东西，隐藏得越深，时间越久，爆发起来，就越可怕，越具有摧天毁地的力量。
他蓦然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天牢里面突兀的铁链声如钢刀一般地凌迟着殷皇后的心。
她闭上眼睛，泪如雨下，迦儿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向刚强的殷皇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哀伤，迦儿虽是慕容渊的儿子，可他终究是无辜的啊，终究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母子决裂，没有人是赢家，慕容迦看向斑驳的墙壁，被沉重到无法承载的恨意背后，眼底竟然也有了湿意。
真是可笑，他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为自己爹不亲娘不爱的命运哀悼吗？
在令人窒息的沉闷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殷皇后离开了天牢，自始至终，慕容迦都没有转过身看她一眼。
空寂的牢房中又只剩下自己，慕容迦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浮现自嘲一笑，他一直认为自己足够冷血，足够薄情，可没想到，在母后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罢了。
枉他慕容迦天纵英才，文韬武略，结果不过是被命运愚弄得体无完肤而已。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慕容迦头也没回，冷笑道：“怎么？轩辕珏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做习惯了，需要自己的女人出来抛头露面？”
百里雪轻轻一笑，“那是因为他从来都不会禁锢我限制我，他喜欢背后谋划，我喜欢台前出演，我们才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慕容迦转过身来，看向幽暗光线中仅有的亮色，她穿了一件水绿色的天香云锦长裙，衬得肤色越发莹白如玉，白皙修长的颈脖如天鹅般优美。
第六十八章 解惑
她光芒四射，却又能给人一种舒适而温暖，明艳而甜美的柔和感，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不同的感觉，此刻，他羡慕的人又多了一个轩辕珏。
这个男人眼睛实在够毒，于万紫千红中一眼挑中了百里雪，有了百里雪，其他女人岂能再入眼？
以往他觉得一个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是多么愚蠢且可笑的行为，可此刻，面对笑若春风的佳人，他忽然觉得，若他有了百里雪，为她空置东宫也心甘情愿。
慕容迦虽是阶下囚，但周身的尊贵气度依然在牢房里流淌，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揶揄道：“虽然我心中已有答案，但依然存有不少疑惑，想不到你竟如此善解人意，连我都忍不住要喜欢你了。”
百里雪在他对面坐下，然后从带来的篮子里面拿出酒菜，还有一壶流霞醉，莞尔一笑，“若我未嫁之时，听到这话，一定会很高兴。”
“现在不高兴？”慕容迦看她毫不在意牢房的简陋和杂乱的黄草，反而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将门出身的郡主，果然能屈能伸，气度恢弘非常人所及。
“现在更高兴了。”百里雪嫣然道：“我都已经成亲为人母了，还能得迦太子一句如此赞誉，怎能不高兴？”
此刻，慕容迦忽然也理解了韩琛，眼前一朵妖艳的牡丹花，霞染霜醉，娟美如画，十年相伴，谁能舍弃？
百里雪给慕容迦倒了一杯酒，“这可是我家太子珍藏的流霞醉，也只有它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
慕容迦似笑非笑，“这…算是送我上路？”
“送你上路这事可不归我管。”百里雪挑眉道：“你好歹也是我们江夏王府多年的老对手，敬重对手，也是敬重自己。”
慕容迦将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和轩辕珏同为一国储君，在吃穿用度上都极其讲究，用的都是世间奇珍，对流霞醉自然也不陌生，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轩辕珏手中才有这样的珍品。
百里雪看他片刻，慢慢道：“春风楼的老鸨仙娘的确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不过，行有行规，做她们这一行的，也有禁忌，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人，在道上终究是混不下去的，她曾经欠了九娘一个人情，所以，无论九娘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答应。”
“九娘是你的人？”慕容迦眼底自嘲之意更浓，千算万算，算不过机缘巧合。
“是！”百里雪又给他斟满一杯，“准确的说，她是我哥哥的人，她虽然年轻，但在风月界，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还不止如此吧？”慕容迦冷哼一声，“怡兰轩是百里长卿的情报机构，对吗？”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百里雪赞赏道：“九娘的御人手腕，哥哥和我都十分欣赏，你前脚找到仙娘，转身她就告诉九娘了，别看仙娘是风月场上的元老，实力可比起九娘差远了。”
“一开始你们就布下了陷阱？”慕容迦发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等着我入瓮？”
百里雪淡淡道：“成王败寇，你死我活，若败的是韩琛，你会放过他吗？”
第六十九章 两相安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杀韩德维之时，楚曜所谓的巧合撞见，也是安排好的吧？”
“不错！”百里雪优雅地笑，“只有定下将计就计之策，才能引蛇出洞。www.uu234.net”
“朝中还有不少我的人，韩琛是想借此机会查明他们的身份，展开大清洗吧？”慕容迦嘲讽道。
百里雪并不否认，“权谋之道，玩的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庄太后和韩琛哥哥多年来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慕容迦笑了，庄氏的确曾寄身青楼，也的确为韩德维妾室，可就是这两样足以把庄氏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铁证，竟然被轻轻松松掩盖过去，如今的庄太后，已经成为忠贞勇烈的巾帼英雄，享受世人膜拜。
不过，身在朝堂多年的他，当然明白，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如何看，这一局，他败得彻彻底底。
“慕容迦，你虽然输了，但在我心中，你依然是个英雄。”百里雪真诚道。
慕容迦笑而不语，百里雪不是普通女人，她胸中这份广阔乾坤，令天下多少男儿望尘莫及，难怪轩辕珏愿意为其空置后宫？
“我母后愿意为你解咒吗？”慕容迦忽道。
“殷皇后深明大义，自然是愿意的。”百里雪很少佩服一个女人，但殷皇后却算得上一个。
“也是，她把韩琛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韩琛，也不忍心看你去死。”慕容迦面无表情道。
“殷皇后她…”
“别跟我提她。”慕容迦冷冷地打断了她，“百里雪，不要以为我已是阶下囚，你就可以居高临下地指责我，教训我，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百里雪静静地看着他，对他的愤怒感同身受，身为天之骄子，却落得这样一败涂地的下场，骄傲的慕容迦，怎能承受？
“任何人处在你的位置，都接受不了，我也非菩萨心肠的人，没有劝你的意思。”
慕容迦脸色依旧难看，唇角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将手中流霞醉一饮而尽，“那你想干什么？”
百里雪嘴边的话语，在触见慕容迦眼中恨意的时候收了回去，话锋一转，“外界的消息你恐怕不知道吧？皇上欲奉殷皇后为圣德太后，与皇太后同享太后尊崇。”
慕容迦当然看得出来百里雪的欲言又止，但他被母后切肤之恨所淹没，再也不想提起母后这个人，也不想追问，只讥笑一声，“她的事与我无关。”
“还有，宗室正在向皇上上疏，慕容迦罪大恶极，按律当诛！”
慕容迦手中酒波微微一荡，这个结果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在百里雪面前，他并未表现出太多异样，反不在意一笑，“成王败寇，我慕容迦不是输不起的人。”
百里雪将一壶流霞醉送至慕容迦面前，站起身，“慕容迦，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你好自为之。”
慕容迦只是自顾自地饮着酒，眉眼未抬，在百里雪的裙摆即将离开牢房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百里雪，你爱过韩琛吗？”
百里雪顿下脚步，“年少之时，不懂爱为何物，但我自然是喜欢过他的，若没有轩辕珏，相信我会与他共度一世，举案齐眉，但既然夫妻缘分不够，就不必强求，适时放手，两相安好。”
“果然够狠够绝！”慕容迦冷笑道：“我今天才知道你与那个女人是同一种人。”
他口中的那个女人，自然是殷皇后了，百里雪黛眉轻轻一皱，再不停留地离开了天牢。
第七十章 感同身受
殷皇后自从天牢离开之后，瘦削的身姿就一直伫立在英武殿前的花影下，一动不动。www.uu234.net
韩琛缓步而来，对着殷皇后的背影深深一拜，“朕多谢圣德太后多年看顾之恩。”
殷皇后转身，虚扶了一把，“不必谢我，这一切本就该是属于你的。”
韩琛的心情并不轻松，慕容迦被命运愚弄，他何尝不是？
轩辕珏此次主动出手帮他，当然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放弃对阿雪的执念。
可是他并无选择，若拒绝与轩辕珏合作，失去的不仅仅是阿雪，还有可能是来之不易的帝位，若答应与对方合作，轩辕珏又岂是一个容许你出尔反尔的善茬？
所以，尽管赢了，可他丝毫开心不起来，“父王若知圣德太后心意，在天之灵必定安慰。”
殷皇后怅然一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当年你父王对我有再造之恩？无论我做什么都报答不了。”
“父王宅心仁厚，最初施恩与你，相信并无意图回报，若太后这般挂怀在心，他若得知，反会心生不安。”
殷皇后的脸色极为苍白，“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我对你父王不仅仅是感恩之心，否则，又怎么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
韩琛颔首，神色怀念，“遥想父王当年英姿，对他有钦慕之心也再正常不过，朕能明白。”
面对韩琛，殷皇后语调无比柔和，迦儿和韩琛一样，终究都是无辜的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不会！”韩琛正色摇摇头，“因为朕能感同身受，朕是为了得到阿雪，才愿意踏上这条险象环生的路，可帝位终于握在手中之后，她却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怎么都抓不住她，这种感觉，痛彻心扉。”
殷皇后怜惜地看着他，一个无比刚强的女人，褪去了外在的锋锐，内心的柔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倾泻出来，“琛儿，不是所有的爱都要占有的，放手也是一种爱。”
“道理我都知道。”韩琛神情苦涩，“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太后这么多年做到放下父王了吗？”
殷皇后凄然一笑，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打，都没有磨灭她对瑜太子的爱意，“不必放下，也不必占有，因为我很清楚，他对我只是怜惜疼爱，如哥哥对妹妹一般，他爱的人不是我。”
不必放下，也不必占有？韩琛慢慢地品味着这几个字，看着容色清丽温婉的殷皇后，一双眼眸那样的淡泊温和，极大地震撼了他，她对父王的爱伟大到他都自惭形秽。
“琛儿，我知道这很难。”殷皇后温声道：“因为我曾经也经历过爱而不得的痛苦，也曾想过干脆毁了他。”
韩琛缄默，他何尝不曾这样想过？阿雪身中咒术，本就是他的天赐良机，借此逼迫轩辕珏退出，成全他和阿雪，若最终失败，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看着阿雪和轩辕珏恩爱情浓。
殷皇后似是知道韩琛心中所想，“但最终我却想明白了，他不爱我，勉强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我爱他，就是希望他开心快乐，若因为自己的私心，把对方强行和自己绑在一起，最终的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