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打草惊蛇
轩辕珏眸瞳幽邃冰寒，“太祖爷的江山传承到父皇这一辈，皇朝弊端逐渐呈现，贪腐享乐之风盛行，到了本宫手上，若再这样下去，恐有朝一日积重难返，病入沉疴，所以，这一次的苏家，刚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www.uu234.net”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百里雪了然道：“也是，东澜号称雄兵百万，但其实真正打起仗来，除了我哥哥麾下三十万铁骑之外，其他能用的寥寥无几，不仅在官场，甚至蔓延到了军中的贪弊渎职之风，也是该好好治一治了。”
“大舅兄的确堪称国之栋梁。”轩辕珏唇角微弯，“若非大舅兄数次力挽狂澜，东澜大片沃土都已落入敌人之手，东澜有大舅兄，是国之幸。”
哥哥的确是自己的骄傲，也是整个东澜的骄傲，百里雪唇角勾起，拨弄着他的墨发，话锋一转，“听说苏家有块传承自太祖皇帝的免死金牌？”
“是，是东澜自开国以来唯一的一块。”轩辕珏不紧不慢道：“太祖爷真是用心良苦。”
“我怎么觉得太祖爷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呢？”百里雪沉吟道：“要不然未卜先知留下一块免死金牌干什么？”
轩辕珏失笑，“和为夫在一起久了，雪儿是越发英明神武了。”
“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百里雪忍不住笑，“明明是我天生聪慧好不好，这个苏家，的确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雪儿想要怎么查？”轩辕珏抱着她娇软的身体，柔声道。
百里雪道：“苏响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我之前一直没有插手此事，就是担心打草惊蛇，如今苏乘求到我面前，我会信守承诺，命冀州知府放了苏响，但不会让他返回苏家。”
轩辕珏微微颔首，这天下是他和雪儿的，雪儿心思玲珑，聪慧过人，是他帝王途上最亲密的爱人和伴侣。
宫里和他耳鬓厮磨，温柔似水，宫外她同样可以杀伐果断，锋芒毕露，自己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福，这辈子才遇到雪儿？
苏家若只是普通的世家还好，偏偏一个百年皇商，让一切都复杂起来，若是撕开锦绣外衣，里面早已百孔千疮，腐烂生毒，那么借由苏家掀起的风暴，在世家大族里引起的影响绝对不亚于一场地震。
“好，就按照雪儿说的办。”轩辕珏眸光温凉如水，霸气四溢，“皇家多年都对苏家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由着他们去了，可若苏家仗着太祖爷遗训，不知收敛，本宫也绝不会任由他们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百里雪轻叹一声，“照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你的担心要成为事实了。”
“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轩辕珏口吻染上几分凌厉，墨麒忽然来报，“殿下，刚收到冀州的消息，苏响死了。”
死了？轩辕珏神色瞬时转为冷寒，“怎么死的？”
“感染风寒。”墨麒铿锵有力地吐出四个字。
这个时候死也死得太巧了，百里雪目光一凛，“你立刻派人去冀州详查苏响病死前后所有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是！”
百里雪又吩咐道：“还有，苏响的尸体不可火化，若真有人做手脚，尸体上很可能会留有蛛丝马迹。”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退婚（一）
皇家驿馆。m.www.uu234.net
“什么？你要退婚？”大长公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乘，拔高了声音，“苏丫头脑子烧糊涂了，难道你也烧糊涂了？”
在来见大长公主之前，苏乘就预料到了她的激烈反应，但他必须坚持下去，掷地有声，“我现在很清醒。”
“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大长公主一向很喜欢苏乘，要不然也不会把最疼爱的孙女嫁给他，可听到性格最沉稳可靠的苏乘竟然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来，当即变了脸，最给予厚望的人，一旦让你失望，失望的程度也远超出其他人。
荀亮也目瞪口呆，他对苏乘的印象一向很好，矜稳，持重，做事向来有分寸，给人一种极强的安全感，女子嫁人，图的不就是那份安稳吗？所以，他也认为苏乘会是萍儿的好夫婿。
见祖母脸色十分难看，荀亮忙道：“苏兄，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两家联姻是儿戏吗？”
“我很清楚。”苏乘一字一顿道：“正是为了县主的终身幸福，我才要提出退婚。”
大长公主眯起眼睛，看苏乘的目光渐渐变冷，审视了他半晌，才道：“你是在含沙射影，指责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孙女吗？”
“苏乘不敢。”大长公主的怒火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但苏乘却不得不承受，“县主和秦世箴两情相悦在先，苏乘横刀夺爱在后，于情于理，错的都是苏乘，而非县主，更非大长公主。”
这话让大长公主脸色稍缓，淡淡道：“年轻女娃娃不懂事，嫁人之后，自然就会收心，我孙女的品行，我心中有数，她虽然骄纵了些，可并非胡作非为之人。”
听出大长公主话中深意，苏乘不顾荀亮的再三示意，坚持道：“请大长公主恕罪，苏乘今天必须要退婚。”
“必须？”大长公主霍然变色，冷笑一声，“苏乘，我一向看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啊，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别忘了，当初是捧着聘礼谁三番五次到荀府下聘，说对县主情有独钟？而且再三保证一定会对县主好，我才点头答应这么亲事的？如今你反口就要退婚，当我荀府是什么地方？我的孙女又是什么人？”
荀亮脸色也瞬时拉了下来，苏乘此举实在太过分，当初上门求亲的是苏家，不是荀家上赶着要把萍儿嫁给他们，现在主动求亲的却主动提出退婚，无异于打了荀家的脸。
“千错万错都是苏乘的错。”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必须去撒更多的谎言，此刻，苏乘领略到了这句话的真谛，沉声道：“苏乘并非县主良配，不愿耽误县主。”
“住口！”大长公主重重把杯子掼到桌子上，茶水四溅，怒气冲冲道，“当初信誓旦旦保证对县主好的人是你，现在说并非良配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荀亮和刘嬷嬷都很久没见大长公主发这么大的火了，哪怕是先前县主逃婚的时候，也没见大长公主如此动怒过，今日苏公子之举，实在是挑衅了大长公主的底限。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退婚（二）
“大长公主息怒。www.uu234.net”苏乘跪了下来，此事是他不对在先，无论大长公主如何动怒，他都没有权力退缩，“这一切都是苏乘的错。”
“你的错？”大长公主怒极反笑，“说得倒是轻巧，你多番上门求亲，我见你诚意十足，才把如珠如宝的孙女许配给你，可你倒好，立即翻脸，弃县主如蔽履，莫不是你们苏家当了皇商多年，尾巴翘上了天，已经不把我们荀家放在眼里了？所以可以这般戏耍我们？”
这话说得极重，已经不仅仅是联姻的事了，涉及到家族颜面，荀亮看苏乘的眼神也不再如妹夫一样友善亲切，而是透着浓浓怒意。
“县主和秦世箴是天作之合，她若被迫嫁给苏乘，心怀怨恨与不甘。”苏乘缓声道：“强扭的瓜不甜，我痛定思痛之下，才做出这个决定。”
“我的孙女嫁给谁，不嫁给谁，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原先给予了厚望的大长公主，如今对苏乘是半点好感也无，曾经的慈爱和蔼荡然无存，冷冷道：“我的孙女还没有沦落到嫁不出去的地步，你想要退婚，我们不会上赶着要嫁给你，不过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要退婚，也不是你苏家一个晚辈跑到我面前三言两语就可以的？”
“大长公主说得极是。”苏乘随即道：“我已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给家父，在信中详提了退婚事宜，大长公主放心，此事苏家必定会给荀家一个交代，绝不会让荀家在颍川丢了颜面。”
大长公主冷冷地盯着苏乘，嘲讽道：“你倒是想得周到，不过我倒要知道，你打算怎么保住荀家的颜面？”
“此事是苏家不对在先。”苏乘早有打算，“大长公主放心，到时候外面的人只知道，是荀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
荀亮不悦质问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荀家颜面？苏乘，你未免太天真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妹妹虽然心有所属，却天真纯稚，冰清玉洁，被你这么一搅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她？会认为她不守妇道，寡廉鲜耻，她以后如何嫁人？如何自处？这些你赔得起吗？”
面对数道阴沉的目光，苏乘深吸一口气，“苏乘自知有错，无论荀家提出怎样的条件，我都答应。”
面对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的苏乘，大长公主眸光深深地打量着他，忽道：“苏乘，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为什么突然提出退婚？这背后有没有什么人在撺掇你？”
到底是精明过人的大长公主，定然是瞒不过她的，苏乘坦然道：“不敢欺瞒大长公主，是太子妃。”
果然是她！大长公主勃然大怒，“好啊好啊，她的这手伸得可是够长的。”
荀亮也脸色铁青，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一旦被人退婚，萍儿的名声就毁了，与此同时被连累的还有荀家的名声，这么一来，荀家在颍川，在天下还有何颜面？他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太子妃的手笔？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退婚（三）
苏乘见气氛骤然凝滞下来，大长公主眸光阴沉至极，忙道：“大长公主息怒，请听苏乘把话说完。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都给我滚出去。”大长公主再没心情听苏乘说话了，“滚得越远越好，我要立刻进宫找皇后娘娘，让她好好管管她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媳妇。”
刘嬷嬷和荀亮匆忙阻拦，刘嬷嬷急道：“就算大长公主要进宫，也先听苏公子把话说完啊。”
荀亮也道：“是啊，祖母，问清楚了太子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到时候也好见皇后娘娘的时候，也有凭有据啊。”
大长公主显然是气糊涂了，听亮儿的话之后，不耐烦地盯着苏乘，“说，她跟你说了什么？”
苏乘握紧手心，一字一顿道：“她说我并非真心喜欢县主，而是另有所图。”
什么？这话让几人俱是一惊，室内一时静寂！
过了好一会，大长公主才缓过气来，“苏乘，既然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不妨和我说句实话，太子妃这话，是真是假？”
自己上门求亲，随后又提出退婚，放在普通人家都会被人用棍子打出去，何况是荀家这样的豪门望族？
所以，苏乘明白，想要退婚，必须要付出代价，所以他忍受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的冲击，沉沉开口，“我其实并不喜欢县主。”
那当初对县主情深义重的模样全是假的吗？大长公主气得心口疼痛，手指着苏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荀亮也心头火起，怒道：“苏乘你太过分了，你是把我们荀家当猴耍吗？”
“苏乘今天就是来赔罪的。”苏乘对着大长公主深深一拜，“我欺骗了大长公主，欺骗了荀家，也欺骗了所有人，无论任何惩罚，都是我应该承担的。”
“你承担得起吗？”大长公主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天啦，枉她活了大半辈子，一大把年纪，竟然被这个看似踏实可靠的后生晚辈耍得团团转？
荀亮怒意横生，“看来你是根本没把我们荀家放在眼里，但凡你对荀家还有一点敬畏之心，就不会如此肆意妄为，把荀家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苏乘闭了闭眼，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自己要付全部责任，如实道：“我是为了救我的叔父，才故意说对县主情深义重，希望荀家能许县主下嫁。”
大长公主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兄妹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出面救你叔父？”
“菡儿与此事无关。”苏乘立即纠正道：“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叔父对苏家至关重要，比起苏家，我的姻缘微不足道，只要娶了县主之后，大长公主便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苏乘的坦荡并没有减缓大长公主的怒火，她自嘲道：“我疼了十多年的孙女，竟成了他人的工具？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差点把孙女推到火坑里去，刘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刘嬷嬷怨恨地看了一眼苏乘，“大长公主请勿自责，纵然再睿智的人，也架不住人心叵测啊！”
第一百五十章 退婚（四）
“无地自容”已经不能用来形容苏乘此刻的心情了，“一切都是苏乘的错，是苏乘私心太重，无视自己的姻缘，也无视县主的姻缘，但若我真的娶了县主，也一定会对县主好的。m.www.uu234.net”
短短时日之内，荀亮对苏乘的印象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把她视为工具的男人，还竟在此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会对她好？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很蠢，只有你很聪明？”
苏乘嘴角抽搐了几下，“我并非此意，我愧对县主，自会好好补偿她。”
“我们荀家的姑娘，不需要你补偿。”大长公主无力摆摆手，嘲讽道：“你现在提出退婚，是因为拜到了更大的山头，所以不需要我了吗？”
大长公主言语中的讥讽相当于狠狠打了苏乘一巴掌，火辣辣地痛，“多谢大长公主对叔父的照料，苏乘自知有错，不愿为自己的辩解，但太子妃确是真心爱护县主…”
“滚！”大长公主冷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苏家荀家相交多年，两家关系一向不错，可苏乘此举实在令她寒心，两府多年的情谊，恐怕都要在这件事上葬送了，心道：父皇，不是儿臣不想完成你的心愿，实在是世事变化，儿臣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苏乘！”
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赫然是青萍县主，风风火火地进来，一张秀气的小脸满是怒火，却也隐含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毫不客气道：“苏乘，你今天总算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错，也算得上敢作敢当。”
见到萍儿，大长公主眼底深处掠过一道愧色，嘴唇动了动，却因心情太过复杂，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乘对青萍县主敛衽一礼，“对县主的伤害，苏乘深表歉意。”
青萍县主看也不看他，只是转过脸去，冷淡道：“我祖母说了，你可以走了，以后我们荀家不想再见到你。”
苏乘望了一眼怒意深深的大长公主，脸色不善的荀亮，还有满脸怒火的县主，“苏乘告退。”
没人挽留他，苏乘黯然退下之后，青萍县主才冷哼一声，“可恶！”
因为苏乘的到来，大长公主对萍儿多日以来的怒火都消失到了九霄云外，又恢复了往常的亲切，“萍儿你过来。”
青萍县主乖巧地到了祖母身边，多日来的委屈喷薄而出，泣不成声，“祖母…”
大长公主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萍儿，温声哄道：“好萍儿，都是祖母不好，差点把你推入了火坑。”
“不是祖母的错，是苏乘太狡猾了。”青萍和祖母感情极好，只是因为联姻一事生了嫌隙，此刻嫌隙尽消，立即恢复了往日的温情。
荀亮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这段时日，因为萍儿的婚事，荀家总像压着一层沉沉乌云，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祖母，萍儿，事情过去了就好了，苏乘虽然可恶，但好在萍儿还没有嫁入苏府。”
大长公主看着萍儿娇俏委屈的小脸，颔首道：“是啊，说起来，此事还应该感谢太子妃。”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退婚（五）
青萍见祖母如此善解人意，立即破涕为笑，“祖母不怪雪姐姐了？”
“怪她什么？”大长公主佯怒道：“怪她戳穿了苏乘一直以来扮出的假象？”
青萍县主噗嗤一笑，撒娇道：“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www.uu234.net”
“你这个丫头。”大长公主哭笑不得道：“想不到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年轻丫头看得透，看得准，我怎么就没看出苏乘不是真心喜欢萍儿呢？”
“我才不稀罕他喜欢呢。”青萍县主不屑地撇了撇嘴，“祖母，你是不知道雪姐姐有多聪明，没有坏人可以瞒过她的眼睛。”
“有那么厉害？”大长公主不信。
“真的！”青萍县主眉飞色舞，咳嗽一声，模仿着太子的口吻，“太子哥哥说，他的雪儿是世上最聪明的女人了。”
大长公主等人被她逗得发笑，不忘叮嘱道：“太子妃是太子妃，尊卑有序，长幼有序，你要懂得规矩，不要口口声声叫她的名讳，传了出去，对她不好，对你也不好。”
“雪姐姐说我保持本性是最好的，不必规规矩矩，变成个木头人。”青萍县主骄傲道：“就是因为雪姐姐什么都好，太子哥哥才非她不娶呢。”
大长公主见萍儿谈起太子妃的时候，整个人都娇俏明丽了起来，身为她的祖母，她何尝不希望萍儿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自嘲道：“我还一直埋怨是她把你教坏了呢。”
柔风吹过青萍县主的裙摆，发出环佩的叮当声，她脸上闪烁着动人的颜色，“萍儿来京城最开心的事，就是遇到了雪姐姐。”
“难怪你一直不肯回去。”大长公主笑着用手指顶了顶青萍的额头，“连祖母和爹娘都不想了？”
“当然想，所以一听到祖母生病了，我不是立马就赶回去了？”青萍县主机灵道。
刘嬷嬷也笑道：“县主对大长公主是最有孝心了，听闻大长公主染病，她一路上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呢，到家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大长公主长叹一声，若不是苏家多番上门求亲，她也不会装病骗萍儿回去。
苏乘提出退婚之后，青萍县主如释重负，雪姐姐果然说得对，荀家不能提出退婚，但苏家可以，只要苏家提出，祖母必定同意，“这次多亏了雪姐姐。”
大长公主点点头，“我要抽空进宫一趟，感谢太子妃。”
“祖母放心，雪姐姐风光霁月，她不会怪你的。”青萍县主安慰道：“她一直都很尊敬你呢。”
“是吗？”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看法，自今天起，大长公主对苏乘不再喜欢，对太子妃反倒充满欣赏，“以前老是不放心你和她在一起，现在倒是放心了。”
“就是就是！”青萍县主连连点头，“雪姐姐要是听到这话，一定很高兴。”
青萍县主很快哄得大长公主眉开眼笑，把退婚即将给荀家带来的重大影响暂时忘到了一边，大长公主也赞道：“太子真是好眼光，于万紫千红中挑了个好太子妃。”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晴天霹雳
祖孙俩说了一会体己话之后，刘嬷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大长公主，那苏小姐…还要让她住在驿馆里吗？”
大长公主现在最不想提及的就是苏家人，闻言脸色沉了下来，过了一会才慢慢道：“苏乘瞒了所有人，她应该也不知情，一个姑娘家，万一真的湿气入侵，影响将来受孕，就毁了一辈子，苏乘不仁，我不能不义，让人戳我的脊梁骨，说一大把年纪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就暂时让她留在这里养病吧，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是！”刘嬷嬷知道大长公主向来恩怨分明，苏乘纵然有错，但苏菡儿也确实可怜。
青萍县主见不用急着返回颍川准备婚事了，兴奋之下，根本没理会苏菡儿的事，兴致勃勃道：“祖母，您好多年没有回京了，既然我们也不急着回颍川，不如就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萍儿陪您好好逛一逛，如何？”
大长公主岂能没看透萍儿的心思？佯怒道：“说得这么好听，你是想着见秦世箴吧？”
青萍县主红了脸，嗔道：“祖母？”
一想到自己怒气冲冲杀到秦府去兴师问罪的事，大长公主心底就堵得慌，苏家的亲事必须要退了，但退了之后呢？
不是说萍儿嫁不了人，而是堂堂荀家，大长公主下嫁的府邸，竟然出了退婚的丑事，荀家如何面对天下人的非议？
回到住处的苏乘，心情就没有平息过，大长公主的怒火犹在耳边，经此一事，苏家和荀家怕是要交恶了。
菡儿还住在皇家驿馆，今天不便把菡儿接回来，他思虑片刻，等大长公主的火气平复些的时候再去吧。
此时，苏乘眼前闪现太子妃的影子，太子妃答应过他，只要他答应退婚，她就愿意帮助叔父，不过他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太子妃并没有明言她会特赦叔父，她到底准备怎么做？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家丁慌慌张张地赶过来，面色仓皇，“五公子，不好了，二老爷他…”
“怎么了？”苏乘的心猛地一沉，大长公主的信函到了冀州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太子妃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叔父就怎么了？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把话说清楚，“二老爷他没了。”
苏乘脸色一白，“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丁抹了一把汗水，“二老爷感染了风寒，没熬过去。”
这个晴天霹雳打乱了苏乘所有的筹谋，心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紧得喘不过气来，许久才平静下来，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家丁“哎”了一声，又不放心五公子，“府里已经派人去接二老爷的灵柩回乡安葬，五公子还请节哀，别太伤心了。”
没人知道此刻苏乘心底是怎样的震惊，淡淡道：“你出去，让我静一静。”
家丁见五公子心烦意乱，正准备退下，忽又道：“小姐那边，要不要…？”
苏乘想了想，“不急，等我派人去把小姐接回来，再亲自告诉她吧。”
“是！”
家丁退下之后，苏乘立即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回颍川，若叔父真的病死还好说，若是另有原因，难道是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吗？
本想来京城处理好苏家的事，却不想事态的发展迅速失控，苏乘甚至感觉到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朝着苏家张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做主
皇家驿馆。m.www.uu234.net
大长公主多年没有回京，既然已经决定退婚，就索性留在京城住一段时间，散散心之后再回乡。
至于退婚的事，她修书一封给如今荀家主事的人，嘱咐暂停所有婚仪之事，一切等她回去再说。
这日，大长公主在青萍县主的陪同下准备去东宫面见太子妃，一个嬷嬷忽然急急忙忙跑过来，欲言又止，“大长公主…”
这个嬷嬷是派去伺候苏菡儿的，大长公主现在对苏家的人颇有成见，顿时不悦道：“怎么了？”
“苏小姐…”嬷嬷显然难以开口，“大长公主，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青萍正准备和祖母一起去往东宫，本是兴高采烈的时候，立即不高兴了，“苏菡儿怎么了？”
嬷嬷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大长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多年的老人，做事稳重妥帖，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大长公主便道：“走，去看看。”
走到苏菡儿的房间，见两名下人等候在外面，神色都有些古怪，大长公主脸色更加不善，加快了步伐，立即听到了苏菡儿嘤嘤的哭泣声。
刘嬷嬷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了门，看到里面的情景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
随祖母进来的青萍立刻捂住了眼睛，里面的情形实在是少儿不宜。
苏菡儿紧紧地抱着被子，裹住身体，低着头哭得上气不接，更要命的是，床上竟然还有裸着身体的荀亮在呼呼大睡！
再傻的人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大长公主脑子一顿，气得浑身发颤，“你们…你们…”
青萍县主像被雷劈了一样，吃惊地张大嘴巴，“亮哥哥？”
“县主你赶快出去吧。”刘嬷嬷及时把青萍县主推了出去，未婚的姑娘看到这副情景，实在有伤风化。
苏菡儿是姑娘家，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显然吓坏了，只嘤嘤哭泣，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长公主自嫁入荀家之后，治家严谨有方，府中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丑事，却不想来了京城没多久，糟心事就一桩接一桩地发生，让人不得清净。
她急怒攻心，攸然转身，厉声道：“刘嬷嬷，让他们把衣服穿好，带到厅里来见我。”
“是！”
说完，她严厉的目光掠过在场的人，“这件事，若有不长眼的人敢传出去，家法伺候。”
大长公主的威严令人心头一慑，忙齐齐道：“是。”
等刘嬷嬷把苏菡儿带到正厅的时候，大长公主的脸可以刮下一层寒霜了，“你说。”
苏菡儿落水之后，身体变得很虚弱，脸色始终苍白，此刻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花一块白一块，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把昨晚的事情说清楚。
原来，昨天晚上荀亮喝了不少酒，稀里糊涂之下，竟然摸到了苏菡儿的房间！
这里是皇家驿馆，伺候的人本就不如自己府里多，而且伺候的嬷嬷早早就睡下了，苏菡儿怎么挣扎也没挣扎过酒后性起的荀亮，后面的事情，她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苏菡儿哭得险些晕过去，“大长公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后乱性
亮儿的住处和苏菡儿的住处确实只有一墙之隔，但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眼底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命刘嬷嬷先把苏菡儿带下去，怒道：“把荀亮给我带过来。m.www.uu234.net”
刘嬷嬷为难道：“可亮公子还没醒啊。”
“用水泼醒。”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长公主烦不胜烦，萍儿的事只是暂时不去想，不等于解决了，可没想到，竟然又出了亮儿这一茬，真是多事之秋！
宿醉未醒的荀亮很快就被冷水泼醒了，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遭了罪不说，一听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事，立即吓得酒醒了，“祖母！”
大长公主黑着脸瞪着他，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
荀亮头痛得很厉害，“我昨天和京城的旧日同窗小聚了一下，一时高兴，多贪了几杯，纯属酒后乱性…”
大长公主气不过，猛地一把抓起身边的杯子就朝他砸了过去，正好砸在荀亮的头上，“酒后乱性？你说得轻巧，苏菡儿是未嫁的姑娘，你毁了她的清白，你让我怎么和苏家交代？”
原本占理的荀家，陡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个普通丫鬟奴婢，收了妾，做个通房也就罢了，可偏偏苏菡儿是苏家嫡出小姐，如何收场，是个大难题。
荀亮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也记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祖母我…”
青萍县主对苏家的人全无好感，没好气道：“祖母，你先别急着怪亮哥哥，说不定是苏菡儿居心叵测，故意勾引亮哥哥的呢！”
大长公主扬眉瞪了青萍一眼，“不许胡说！”
青萍县主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她一直不喜欢苏菡儿，这件事她本能地觉得那个苏菡儿一定有问题，但祖母正在气头上，也就识趣地没说话。
这时，伺候苏菡儿的那个嬷嬷突然跑过来，“大长公主，不好了，苏小姐哭闹着要寻死呢。”
“你们还不好好看着？若是出了事，唯你们是问。”大长公主怒道。
“是！”那嬷嬷忙不迭地去了，刘嬷嬷沉吟道：“若是出了人命，恐怕不好和苏家交代。”
不管怎么说，苏菡儿已经是荀亮的人了，荀家已经被卷进这摊说不清道不明的浑水了，大长公主只觉头痛欲裂，怒不可遏道：“派人去请苏乘。”
苏乘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派人把菡儿接回去的时候，又出了这么一遭事，菡儿被毁了清白之后寻死觅活，他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菡儿，才能抽身来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见了苏乘，还是没有好脸色，直言不讳道：“事已至此，也不需多说了，我会让亮儿负责的。”
苏乘虽然怀疑是菡儿有意为之，但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再则，荀亮目前对苏家充满敌意，又在酒醉之下，会对孤立无援的菡儿做出什么事情，也的确很难说。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菡儿已经是荀亮的人了，只能嫁给荀亮，但荀亮是有家世的人。
苏乘望向大长公主，若是在别的时候，他可以声色俱厉义正言辞地质问大长公主，可他不对在先，而且大长公主终究是大长公主，只缓声道：“不知大长公主要给苏家怎样的交代？”
大长公主明白苏乘的意思，淡淡道：“荀亮早已经娶了妻室，自然是做妾了。”
苏乘却道：“这个交代，请恕我不能接受，菡儿是苏府嫡出小姐，断然没有做妾的道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欢而散
见苏乘这样说，大长公主心头的火气也起来了，她原本是好心留苏菡儿在驿馆养病，现在倒好，闹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她实在悔不当初。m.www.uu234.net
“你不是不知道，荀亮早有妻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起苏乘之前的出尔反尔，大长公主的态度也不再好商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你爱怎样怎样的姿态。
“苏家嫡出小姐绝不为妾。”苏乘一字一顿道，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哪怕是激怒大长公主，他也绝不会让步。
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菡儿的终生幸福，更重要的是苏家的颜面，金贵的嫡出小姐做了妾，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不管她本意多么善良，毕竟也是荀亮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本来是要给苏家冷脸的，现在倒好，荀亮这个混账东西，愣是把有理的事做成了没理的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长公主也心烦意乱，不得不使出缓兵之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好苏丫头，此事容后再议吧。”
苏乘也担心菡儿，再则此时和大长公主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而且，他毕竟是晚辈，此事需要动用苏家长辈的力量对大长公主施压才行。
“好，我先把舍妹接回去，希望能尽早得到大长公主的回音。”苏乘也没有久留，带着哭哭啼啼的菡儿回了住处。
苏乘一走，青萍县主就冒了出来，“祖母，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大长公主烦躁地抚着眉心，“你想说什么？”
“此事未免过于巧合了，苏乘刚刚提出退婚，亮哥哥就稀里糊涂摸上了苏菡儿的床，本来我们荀家是占理的一方，可这么一来，我们就吃了哑巴亏了。”青萍县主愤愤不平道。
大长公主是成了精的人物，思虑片刻道：“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青萍县主立即被问住了，又不甘心道：“一定是这样的。”
“行了。”大长公主摆摆手，“就算真是这样，荀亮也终究是着了人家的道，能怪得了谁呢？”
“难道就要如苏乘所言，娶苏菡儿入府？”青萍县主一脸的不乐意。
“不然怎么办？”大长公主有些头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苏菡儿，是娶定了。”
把苏菡儿接回来的苏乘，心头烦躁到了极点，屏退了下人之后，看着脸上仍挂着泪珠的菡儿，“菡儿，你告诉五哥，昨晚的事情，到底是意外，还是…”
“五哥认为呢？”苏菡儿一改在皇家驿馆寻死觅活的模样，平静道。
见菡儿这样说，苏乘顿觉焦头烂额，劈头盖脸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苏菡儿冷笑，“五哥提出退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如今连荀府的下人都敢对我横眉冷对，大长公主只不过端着身份，没有把我赶出去罢了。”
“若是昨天五哥把你接回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苏乘无限自责。
苏家每年都要入京送贡品，所以特意在京城置办了一间宅子，用于入京之时下榻之用，因为平时都空置着，只有几个下人打扫清理，所以住起来远不如皇家驿馆奢华舒适。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陌生的兄妹
苏菡儿却笑了起来，“我一点也不后悔，现在是荀家对不住我们，大长公主也没颜面再居高临下地指责我们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原来菡儿打的是这个主意，苏乘压低了嗓子怒吼道：“就算你想帮我，帮苏家，也不该搭上自己的清白，你这样做，让我情何以堪？”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荀亮也并不会辱没我。”苏菡儿轻笑道，“我不会亏待我自己。”
“女儿家名声就不必说了，可大长公主一口咬定你只能做妾，你甘心吗？”
“我苏菡儿绝不会为妾。”苏菡儿眼底闪过一丝机芒，“是荀亮对不起我在先，他们有什么脸口口声声说我只能做妾？”
苏乘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始终觉得心有不安，“大长公主精明过人，她未必不会起疑。”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苏菡儿微微一笑，“放心，就算她们真的起疑，也只能是起疑，丝毫没有证据，总不能凭空污蔑我吧？”
苏乘沉默片刻，还是决定把冀州的消息告诉七妹，“别费那么多心思了，二叔已经没了。”
没了？苏菡儿吃了一惊，“怎么没的？”
“感染风寒。”苏乘言简意赅道，真是造化弄人，若他早一天把这个消息告诉菡儿，大概昨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苏菡儿的定力远超出他的想象，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也没有过多的震惊，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那我也不后悔。”
“你…？”苏乘立时无语，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长辈们自会向大长公主要一个交代，也许你真能如愿。”
苏菡儿含笑不语，脸上浮现一种奇异光泽，看向苏乘，慢慢道：“二叔真的是感染风寒吗？”
苏乘知道七妹也有此疑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真的吧。”
苏菡儿深吸一口气，似有些如释重负，“不管是与不是，他都已经死了，有些人该安心了。”
苏乘心底一沉，看向格外陌生的妹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一字一顿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一点也不必你少。”苏菡儿的眼神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相反，老练，成熟，世故，闪烁着苏乘从未见过的光芒。
他的心底有说不出的震惊，这么多年，他一直忙于家族事务，很少关注这个妹妹，只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幼妹，可事实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一对熟悉而又陌生的兄妹，此刻在一起，气氛有些莫名的怪异，良久，苏乘才缓缓开口，“菡儿，我们今天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苏菡儿也正有此意，爽快道：“也好，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五哥对我也不必藏着掖着。”
“我担心二叔的死并不简单。”苏乘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也这么认为，很可能是有人不想二叔活着。”苏菡儿直言不讳道。
“你认为会是谁？”苏乘意有所指道。
苏菡儿冷哼一声，“二叔自被发配冀州之后，一有机会就托人捎信回来，说冀州阴冷潮湿，他整天腰酸背痛，艰辛难耐，让三叔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海市蜃楼
苏乘和苏菡儿的爹苏修身体不好，家族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他们的三叔苏丛打理。
二叔苏响在数次无果之后，终于失去耐心，托人捎了一封密信回来。
大意是说苏家的人锦衣玉食，他却在冀州挨饿受冻，备受欺辱，他经营苏家多年，对家族事务了如指掌，若苏家人真的无情无义，不顾他的死活，他就干脆把一切都抖出来，让大家同归于尽。
苏家巨富，苏响年轻的时候花天酒地，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纵然妻妾无数，但膝下一直没有子嗣，这样无牵无挂的人，往往什么都干得出来，所以大家才毫不怀疑他会说到做到。
苏乘盯着菡儿的眼睛，难掩惊讶，“你也知道那封信？”
“知道。”苏菡儿坦然承认，苏家的这个绝密，她早就知悉了，笑叹道：“二叔活了一把年纪，还是没活明白，若不是他孤注一掷寄出那封信，或许他现在还活着。”
连菡儿都这样认为，苏乘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认为二叔是得风寒而死了，他闭了闭眼，“杀了二叔，苏家也不见得没了威胁，苏家的危险，从来就不在二叔身上。”
苏菡儿不以为然，轻哼一声，“五哥，我觉得是你太天真了。”
“什么意思？”苏乘骤然凝目。
“但凡百年世家，哪个家族能清白得像张白纸一样？更何况我们苏家是百年皇商？”苏菡儿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老练，“皇商是天下最来钱的买卖了，我们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来源于此，你想想，若是没有了这笔巨额收入，苏家会怎么样？”
苏乘不为所动，淡淡道：“多少世家不靠皇商，也依然经营得风生水起，月盈则亏，盛极必衰，苏家这么多年，明里暗里赚的已经够多了，若不及时收手，迟早会为苏家带来弥天大祸。”
“呵呵呵！”苏菡儿看着面色凝重的五哥，笑着摇了摇头，“及时收手？谁收得了手？谁又愿意收手？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收手？谈何容易？”
苏乘脸色清透，“再难，总难不过哪天脑袋掉了吧？”
“所以！”苏菡儿的笑容意蕴深长，“我们要做的是，保证苏家这艘大船不能翻，不然所有的人都难以幸免。”
苏乘不再说话，他和菡儿并非一母同胞，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菡儿是父亲的继室生的女儿，他也一直当做亲妹妹看待。
半晌之后，苏乘望向菡儿，忽道：“二叔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五哥冤枉我了。”苏菡儿辩解道：“若是我早知道有人会朝二叔下手，也就不会做无用功去营救二叔了，只是我猜有人对二叔并不是很有耐心。”
二叔无子嗣，偏偏又十分喜好酒色，苏乘印象中他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压低了嗓音，“是谁对二叔动了手？”
苏菡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只要会被二叔那封信连累的人，都有可能。”
诚如菡儿所说，若二叔一怒之下，将他所谓的证据公诸与众，那苏家这艘海上蜃楼，很可能会因此翻船，许多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他们都不愿看到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下落不明
“五哥，事到如今，二叔到底是怎么死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苏菡儿秀气的脸上罩上一层沉思的色彩。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所以你才一定要把大长公主拉过来，成为苏家的护身符？”至此，苏乘终于明白为什么菡儿一定要牢牢套住荀亮了。
“我最初被太子殿下风采所迷，若能得太子殿下青睐，自是再好不过了，可那太子妃实在不好对付，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明知道是一条死胡同，还一头撞上去，但如今苏家这条船，需要大长公主保驾护航，才能继续开下去。”
见五哥缄默不语，并不赞同自己的计划，苏菡儿心下了然，“五哥，你别忘了，你也是苏家的人，只有苏家好了，你才能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苏家真的翻船了，你也无法幸免。”
苏乘盯着这个一向以天真无邪的面目示人的妹妹，语气沉沉，“菡儿，你到底为谁做事？”
“我为苏家做事。”苏菡儿别有深意道，“五哥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将苏家这么多年的沉污纳垢清除干净，怎么可能？你真正要做的，是和我一条心，共同把苏家这条船安全平稳地开下去。”
苏乘侧过脸，看向夜空中一轮朗月，忽然想起太子妃明艳的脸庞，神色有些恍惚，半晌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做法，请恕五哥不能苟同。”
五哥的秉性，苏菡儿心知肚明，“你以为你一个人就可以和苏家百年经营抗衡吗？一人得道尚且鸡犬升天，苏家经营皇商多年，得益的岂止一个苏家？二叔这封信，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想他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也是其中一个吧？”苏乘淡漠道：“我原来还以为你和我一样真心想要营救二叔。”
“起先是真心的，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难度太大了，我不得不改变了心意。”苏菡儿不以为然道：“天高皇帝远，苏家在颍川已经是一方霸主，若二叔这封信捅破了天，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还有一个问题。”苏乘脸上笼上一层阴云，“大长公主的信函送到冀州之后，冀州知府已经答应会关照二叔，事情明明进行得很顺利，为什么有人会迫不及待突然下手？”
“我不知道。”苏菡儿的脸色如料峭寒春，“可能有人一开始就不想他活着，再或者已经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所以当机立断下了手。”
对这个回答，苏乘并不意外，“二叔死了，他所谓的那些证据现在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苏菡儿的样子不像在撒谎，“五哥，这件事并不是我做的，其中也许有好几派的人，或许二叔死了，那些证据也就消失了。”
“你才是想得太天真了。”苏乘一针见血道：“那些东西是二叔的保命符，他虽然常年沉溺于酒色，却计谋百出，自会妥善保管保命的东西，现在这些东西怕是下落不明了。”
五哥的话让苏菡儿的脸色沉了下来，是啊，将二叔灭口的人，应该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很有可能把事情推向了复杂化。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道不同
“太子妃已经答应我会过问二叔的事。m.www.uu234.net”苏乘皱眉道：“这么一来，倒是弄巧成拙了。”
“是不是弄巧成拙，一切言之过早。”苏菡儿慢慢道：“既然五哥已经和太子妃搭上话，不妨趁此机会和内宫总管多接触接触，宫里的很多事，是非黑白都由他们一张嘴决定。”
“我没有心情。”苏乘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菡儿的提议，这么多年，他内心有个不能为外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他始终认为，苏家皇商这门生意，已经到了必须要断舍离的程度了。
为了营救二叔，也为了苏家的未来，他才下定决心要娶县主。
但他眼中的苏家未来，显然和七妹等人眼中的未来，不是同一个意思。
正如菡儿所说，那些被养得膘肥体壮的那些人，谁又舍得这块令人垂涎三尺的肥肉呢？
断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一旦财路被断，狗急跳墙都有可能，杀人放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菡儿见五哥如此不上道，无奈叹了一口气，“五哥，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没什么好想的。”苏乘冷冷道，因为从小就资质出众，踏实可靠，他有幸接触到了很多苏家的生意，对生意场上各种伎俩也烂熟于心。
如今的苏家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皇商，那些贪墨的银两，加起来是个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从很早起，他就痛下决心，一定要还一个清清白白的苏家，把那些养得脑满肠肥的蛀虫彻底消灭。
他想要娶青萍县主，也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来支持他做这件让苏家摧筋动骨的大事。
可是，今天菡儿的话，在他心底引起极大的震撼，苏家这艘船，就算内里破败不堪，也有无数人义无反顾地想要继续开下去。
见五哥如此冥顽不灵，苏菡儿索性道：“五哥，你就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只要经营得当，我们苏家不可能翻船的，没有太祖母，就没有轩辕氏的今天，只要是轩辕氏执掌江山，就不可能太过苛责我们苏家，二叔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若真的下手狠了，他们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说皇家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吗？”
“既然如此，你还费尽心力把大长公主拉下水干什么？”苏乘冷淡道。
苏家看似繁华，内里早已经百孔千疮，蛀虫满地，但若吃的，只是苏家的还好，可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全都来源于国库。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东宫的这位，可是不好糊弄的，苏乘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忧，在心底长叹一声，自己为何会生在苏家？
苏菡儿信心满满道：“自然是为了保险起见，有太祖母，还有大长公主，苏家自可继续安享荣华。”
“土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苏乘提醒道：“太子殿下你也见过了，他可跟以前的皇帝不一样。”
“只要他还是轩辕氏的子孙，就不会公然和太祖皇帝的遗训作对。”苏菡儿胸有成竹道。
第一百六十章 人算不如天算
东宫。www.uu234.net
“太子妃，楚世子求见。”正抱着煜儿玩耍的百里雪，闻言唇角轻勾，“世子云游归来了？”
楚离依旧白衣胜雪，雍容华贵，无论在哪里，都如闪耀在人群中的明珠，“见过太子妃。”
外出云游半年，小殿下已经长这么大了，楚离眼底闪过一道温色，这个仿佛汇集了天地灵气的小殿下，真可谓钟灵毓秀，璀璨生光。
小家伙最近喜欢上了捉小狐狸的尾巴，口中还咿咿呀呀地喊着，“狐…狐…”
一旦开口说话，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会学会新的字眼，让人满心欢喜。
百里雪将煜儿交给绮心，“世子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来找我有什么事？”
楚离了然一笑，“不瞒太子妃，我刚从冀州回来。”
“冀州？”百里雪黛眉敏感地一跳，水漾般的清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有了预感，世子要说的事情，很可能与苏响有关。
果然，楚离静声道：“天气寒冷，冀州地处湿地，许多人感染了风寒，有蔓延之势，我也接诊了一些病人，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病例。”
“这个病人是不是来自颍川苏家？”百里雪幽幽道。
楚离微微颔首，“太子妃英明。”
大约背后之人没想到会遇到云游在外的世子，百里雪不得不感叹人算不如天算。
“此人身体虚胖浮肿，乃是多年酒色所致，听说是冀州知府下令关照的人，所以有幸让我医治，其实他的风寒并不算严重，三服药下去，便可痊愈，但他喝了三服药，就死了。”
百里雪水眸一扬，“怎么死的？”
楚离道：“他所有的症状，都和风寒致死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异样，其他大夫也认为他体质虚弱，导致风邪入侵而死。”
“但我知道一定瞒不过你的眼睛。”百里雪对楚离从未失望过。
得到太子妃的赞赏，楚离俊秀的脸庞难得渗出一丝笑意，“治疗风寒有味药物是紫苏叶，这是一味很普通的药，因性情温和，用药的时候多一钱少一钱并不需要十分严格，我开了二钱紫苏叶，但苏响的药物残渣里却有三钱的量。”
“按照医理，这影响不大？”百里雪挑眉道。
楚离颔首，“如果病人对某种药物过敏，是需要告知大夫的，偏偏苏响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对紫苏叶过敏，三钱紫苏叶就可以杀他于无形，而且症状和病死的一模一样。”
“这么说他其实是中了紫苏叶之毒而死的？”百里雪美丽的脸颊上浮现一丝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可以这么说。”楚离平日不苟言笑，很少说这么多话，只有在太子妃面前，才会畅所欲言，“恰逢遇到太子妃的人查探苏响一事，所以我便留了心，这手段十分高明，一般人是使不出来的，而且必定是对苏响极其了解的人才办得到。”
百里雪点头，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花香，看向楚离，疑惑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