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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全文阅读

作者:祁晴宝宝     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txt下载     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此生有你

    百里雪摇头,“哪怕是神,也不能事事未卜先知,我的夫君已经做得很好了。www.uu234.net”

    “雪儿!”轩辕珏语气缓沉下来,俊美的脸上有少见的晦暗,“我第一次觉得轩辕皇室愧对颍川百姓。”

    到了颍川之后,才发现这里官官相护,联手欺瞒,官员们仗着唐敬和苏家的一手遮天,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贪污赃款数目之巨,手上人命之多,令人毛骨悚然。

    想不到,看似人杰地灵的颍川,在风平浪静和富庶丰饶的背后,竟是百姓的水深火热和朝廷的全然无知。

    百里雪知晓此刻他心中的愧怒,轻轻握着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轩辕皇室历经百年,这两年才算真正传到你手上,看似繁华盛世,实则沉珂已久,颍川百姓确实苦了很多年,也不知道天下到底还有多少个颍川?但东澜有你,你会是一个真正的明君,我相信百姓不会受苦太久,像戚禾和唐敬相互勾结的事情会越来越少,东澜会在你手中成就真正的盛世繁华。”

    轩辕珏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性格深沉异于常人,小的时候就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清华高贵的脸上总是一派波澜不惊,连母后都说她连一个孩子的心思都摸不透,此刻心中却豪情荡漾,更紧地抱住了她,“雪儿,此生有你,真好!”

    百里雪刚刚醒转,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便觉虚弱乏力,极慢极慢道:“此生有幸遇到你,也是我的幸福。”

    觉察出她的虚弱,轩辕珏这才意识到她醒了之后,他有太多话想和她说,都忘了她一直没吃东西,“来人!”

    有丫鬟应声进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妃醒了,送些吃的进来!”

    “是!”

    丫鬟去了之后,很快就送过来许多吃的,原来大长公主早已经命人准备好各种食材,就等着太子妃醒来之后,可以马上食用,“奴婢伺候太子妃用膳!”

    轩辕珏从中挑了一碗燕窝和一碗清粥,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丫鬟抿唇笑之后福身退下了,轩辕珏将燕窝吹至不烫送到雪儿嘴边,“你的内功损耗太大,一定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知道了!”百里雪眨眨眼睛,喝下一口汤,甜而不腻,手艺不错,“青萍怎么样了?”

    “还没醒!”轩辕珏温声道:“秦世箴正在照顾,没有大碍,以她的体质,若不是当时你动用内力封住她的穴道,早就死了,可若她没死,你却因为内力耗尽而亡,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百里雪知道他在怪罪自己,嗔道:“她没有武功底子,体质又差,若不这样做,她熬不到你来的时候,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吧。”

    轩辕珏凝眉,眸色深深,“说我无情也好,说我冷血也罢,要牺牲我自己的女人去救另外一个女人,我不允许,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一次也不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好好活着

    这一次,百里雪很乖顺地认了错,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以后在任何情况下,我的第一要务都是保全自己!”

    “这还差不多!”轩辕珏念在她刚刚醒转,不忍心过多责备,话语转为温柔,“雪儿,我不需要你伟大到舍弃自己去保全别人,我只要你活着,因为我不能失去你!”

    百里雪不禁莞尔,将手心贴在他手心,“我会好好活着,还要陪着你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无穷无尽的温情在房间里弥漫,百里雪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隐约红色,轩辕珏柔声道:“你现在身子很虚弱,再睡一会!”

    百里雪却倔强地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迷恋道:“我想多看你一会,怕我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你了。m.www.uu234.net”

    在玄冥地狱,她无论多力竭多难受的时候,都不肯闭上眼睛,因为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傻丫头,以后再也不会了!”轩辕珏握着她的小手,口吻霸道,“你一离开我就出事,所以,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百里雪忍俊不禁,抱住他的腰,“还以为要回宫才能见到你和煜儿,想不到提前见到了你,真是惊喜,果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很想你。”

    轩辕珏轻抚她的后背,“我倒是不希望这种惊喜再次出现,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百里雪的头靠在他心口处,他的心跳得很快,她很少见到跳动如此紊乱不规则的时候,当时还以为会天人永隔,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也感同身受。

    此刻就这样和他依偎在一起,百里雪只觉得人生美好,莫过于此。

    半晌之后,百里雪想起苏乘,“苏乘还活着吗?”

    轩辕珏平静道:“还在昏迷当中,能不能醒过来就不知道了。”

    想到苏乘,百里雪五味杂陈,苏家从此身败名裂,已经无法再在颍川立足,苏乘本性纯良,实在可惜了。

    见到雪儿眼中的遗憾,轩辕珏道:“雪儿似乎对此人很感兴趣?”

    听出他话中的不悦,百里雪哭笑不得,“真是小心眼,想到哪儿去了?苏乘若和苏家那些人是一丘之貉,倒也罢了,可他终究不一样,一心想要清洗苏家的罪孽,如今罪孽倒是没了,可人也死光了。”

    “若他够明智的话,就会明白,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轩辕珏淡漠道:“苏家罪孽至深,积重难返,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才可能获得新生。”

    百里雪点点头,若苏乘陷入和苏家的亲情羁绊不能自拔,那就真的是愚不可及,亲情固然美好,但若亲人都是恶魔,往生之路就唯有大义灭亲。

    “戚禾呢?是不是跑了?”百里雪想起老太爷,就有切肤之恨,但此人狡猾多端,心狠手辣,又精通桑城戚家的机关,恐怕没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他是跑了!”轩辕珏眼底闪过一道嗜血杀意,“不过你放心,你夫君不会让他轻易逃走。”

    子珏的本事,百里雪自然深信不疑,纵然戚禾有通天之能,这一次,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三百三十章 肃清官场

    果然,不出两日,潜逃的苏老太爷就落入了太子布下的天罗地网,再工于心计也终究是百岁高龄的人了,短短几天,就老了一大截,脸上的皱纹如树皮般层层叠叠,只有一双暗黑的眼睛诉说着功败垂成的不甘。www.uu234.net

    轩辕珏随意瞥了一眼那双阴毒嫉恨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不甘心是吗?”

    苏老太爷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风华无双的尊贵男人,当年若不是苏婕舍身相救,哪有今日威风八面的轩辕皇室?

    在苏老太爷眼中,后来君临天下的太祖皇帝的形象,永远只停留在被敌军追得慌不择路落魄狼狈的模样,他从来没有将太祖皇帝放在眼中,更没有将对方的子孙后代放在眼中。

    但这个年轻的太子,却颠覆了他的认知,不但能从玄冥地狱把人救出来,还将计就计,让自己反落入了对方的陷阱,老太爷自嘲道:“我虽输了,但我输得起,败在你手上,不丢人。”

    轩辕珏眸色冰冷,“在审判你的罪孽之前,本宫先将你从苏家除籍,你这样杀人如麻的魔鬼,根本不配姓苏。”

    原本已经认命的老太爷,闻言神色一震,如今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如果人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宁愿不要被好心的苏氏夫妇收养,宁愿不要见到那个温暖和煦的女子,冲他甜甜一笑,“我叫苏婕,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姐姐了!”

    改回戚姓,顺理成章迎娶美丽若仙的苏婕,是年岁渐长的他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梦想,如今本姓倒是改回来了,却是以这种遗臭万年的方式。

    半晌之后,苏老太爷面容抽动,咬牙切齿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苏家老太爷落网之后,颍川官商勾结的黑幕攸然被撕开,太子朱笔亲批,戚禾,唐敬及其党羽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血债无数,着令凌迟处死,家眷同罪者一并处死,其他一律流放蛮荒之地为奴。

    与此同时,将贪官所有家产充公,用于赈济抚恤灾民,那些曾经被权贵欺压多年的百姓,更是齐聚知府衙门,痛陈多年冤情。

    行刑的那几天,菜市口血流成河,百姓却无不拍手称快,尤其是那些常年被苏家和官员迫害却苦于无处伸冤的百姓更是敲锣打鼓,奔走相告,感谢太子为颍川除害,为百姓伸冤。

    短短几日,翻天覆地,曾经辉煌的苏家,再不复存在,显贵的巡抚大人,也成了刀下之鬼。

    而伴随着唐敬及其党羽的倒台,像吴楠这样刚正耿直一心为百姓办事的官员,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谁都知道,颍川即将迎来一个明媚的春天。

    大长公主在得知苏家隐秘之后,极为震惊,听闻苏老太爷被太子判了凌迟之刑,沉默良久之后,长叹一声,“也好,轩辕皇室与苏家的恩恩怨怨,终于两清了,太祖皇帝泉下有知,再不必背负陈年情债了。”

    常年萦绕在颍川污浊之气攸然淡去,黑暗的颍川官场得到大力肃清,太子的手起刀落和雷厉风行,让天下人看到了太子革除官场弊制的决心,也让百姓看到了新的希望。

    颍川的暴风雨,令无数人的命运被改变,而苏乘自被救出来之后,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外界天崩地裂的变化,都与他毫无关系。

    这日,秦世箴施针完毕之后,望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苏乘,幽幽道:“苏兄,有些事,不是你装睡就可以逃避的,苏家已经百孔千疮,纵然你有开天辟地之能,也于事无补,这又是何苦呢?”

    果然,秦世箴话音刚落,苏乘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确醒了,不用问就知道,苏家会面临多么惨烈的下场,摧筋动骨之痛,撕心裂肺,他始终觉得心口如压着一块巨石般,沉闷而窒息,“我多希望能死在玄冥地狱,对我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我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秦世箴身为鬼医十三针的传人,当然能看得出来苏乘的意识早就恢复了,“我答应过你,要保住苏家无辜的人,若你死了,我这辈子都欠着一个无法完成的承诺,我可不喜欢这种滋味,所幸我在那冷血师兄面前还有几分薄面,他答应了。”

    苏乘无神的眼睛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还有谁活着?”

    “没有牵扯进此案的老弱妇孺都还活着!”秦世箴耸耸肩,“从此以后,苏家就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你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了。”

    “多谢!”

    良久,才从苏乘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不仅感谢秦世箴救了他的命,更救了他的心。

    “不过你也别开心得太早!”秦世箴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熟悉笑容,“如今苏家在颍川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以后只是普通百姓,失去了家族和身份的保护,我真不知道是该恭喜你,还是该安慰你?”

    哪知,苏乘脸上却浮现一抹复杂的笑容,“当然应该恭喜我,成为一介平民,简简单单的生活,是我多年的愿望,如今终于实现了。”

    秦世箴了然,“你有什么打算?”

    “以前我总想肃清苏家,如今苏家已经不存在了,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会带着她们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对这个答案,秦世箴并不意外,苏家后人在颍川看似已无法立足,他不置可否,只付诸一笑。

    “你似乎不赞同?”

    秦世箴漫不经心道:“作为一时权宜之计,自然无可厚非,只是苏兄也曾是志向远大的人,而且成长在人心变异的苏家,还能保持本心不变,可见气节非常人所及,难道你真的甘愿一辈子做个籍籍无名的平民,让一腔抱负付诸东流吗?”

    苏乘沉默不语,身为大好男儿,谁心中又没有豪情壮志呢?可苏家的罪太深太痛,他所有的青云之志都被迫折翼于苏家罪孽之下,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痛?

    秦世箴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苏家的罪,并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为此搭进去自己的一生,我言尽于此,你多保重!”

    听出秦世箴话语中的辞别之意,苏乘道:“你要离开颍川了?”

    秦世箴脸上浮现潇洒笑意,“年节马上就要到了,师兄日理万机,若不是太子妃身子尚未恢复,师兄也不会在颍川耽搁这么久,我要随他们一起回京。”

    “太子妃如何?”苏乘问得有几分艰难,太子妃陷入险境,险些丧命,是苏老太爷所赐,身为苏氏后人,他无颜面对。

    “调养一段时日之后,应该能复原。”秦世箴平静道:“她是风光霁月之人,断然不会把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

    苏乘闭目长叹,“就是因为如此,才更愧疚。”

    “既然愧疚,何不用你一腔才学为国效力呢?”秦世箴半真半假道,苏家是经商世家,苏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才若能为国所用,自是好事,“相信太子妃很乐意看到。”

    苏乘眼神一闪,“朝廷人才济济,何况我是罪人之后,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苏兄何必妄自菲薄?”秦世箴提高了声音,“眼下就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苏乘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说下去,秦世箴道:“苏家经营多年,牵扯的关系错综复杂,各种账目更是堆积如山,如今想要查清楚苏家到底有多少财产,必定大费时日,事倍功半,苏兄本就是苏家的人,这其中的账目来往更是门儿清,若苏兄肯插手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是太子妃命你来的?”苏乘难掩心中激动,他一个罪人之后,差点连累太子妃丧命,是株九族之罪,可太子妃不但网开一面,留他性命,还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但苏乘见过太子妃,那样豪气千云的女子,自是言出如山,想不到,在经历重重创伤之后,能感受到的温暖,是来自美丽高贵的太子妃。

    秦世箴也不否认,“苏兄果然聪明,太子妃慧眼识人,不希望你就此沉沦埋没下去,该怎么做,苏兄好好想想,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就在秦世箴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苏乘低沉的声音,“请帮我转告太子妃,苏乘定不辜负她的用心。”

    对这个结果,秦世箴丝毫不意外,“这话就不劳我转达了,等苏兄身子好一点,亲自去向她道谢吧!”

    秦世箴走后,苏乘暗沉多日的脸终于显出一丝浅淡的华光,过去再不堪回首,也终究过去了,未来的路,要靠自己走。

    “来人!”

    应声进来一名绿衣丫鬟,苏家没了,苏乘现在在荀府养伤。

    绿衣丫鬟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扶我起来,我要出去一趟!”苏乘挣扎着起身。

    丫鬟忙阻拦,“秦公子说了,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能下床走动!”

    “无碍!”苏乘望了望窗外的暖阳,一股温暖淌过,太子妃果然**,她不仅是要查清苏家所有财产,更有惜才之心,特意给了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此番用心,他绝不能辜负,不想再安心躺在床上养伤,他要去帮知府吴大人,将这么多年苏家所攫取的财富全部交付出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青萍的婚事

    丫鬟随后将苏公子坚持要外出的事情禀报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沉默片刻,叹息道:“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荀府他是待不下去的,让他去吧。m.www.uu234.net”

    “是!”

    大长公主在颍川多年,一直以为颍川富饶安和,哪知水面下污水横流,若非太子和太子妃的到来,她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身为大长公主,实在愧对太祖皇帝,愧对轩辕皇室。

    “我去看看太子妃吧。”大长公主在刘嬷嬷的搀扶下站起来,“我现在都不敢相信,她出京一趟,险些把命丢了?”

    “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自能逢凶化吉。”刘嬷嬷安慰道,“年节就要到了,大长公主且把心放宽些,府里还有不少事需要您费心呢。”

    听出刘嬷嬷话里有话,大长公主笑道:“你这是变着法地提醒我呢,有什么话直说吧。”

    刘嬷嬷道:“县主和秦公子几次历经生死,算是患难与***婢看县主喜欢秦公子得紧,要不然以她养尊处优的性子,哪里能吃那么多苦?”

    大长公主脸色沉了下来,不过刘嬷嬷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又道:“其实您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有些话不便挑明了说,话说回来,当初若不是苏公子存了私心故意误导,现在也不至于闹得这么被动!”

    大长公主的神色十分复杂,“我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萍丫头为了秦世箴,几次三番连命都不要了,自然很喜欢他,女大不中留,若我再执意不允,怕是她要恨上我了。”

    刘嬷嬷忙道:“县主是明白事理的人,大长公主做什么都是为她好,她不会怪您的,以前觉得秦世箴为人轻浮,不学无术,不是女子良配,如今看来,他人是油滑了些,本性却不坏,医术也高明,就算不入仕为官,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县主,您大可放心。”

    大长公主却皱眉道:“可覆水难收,我曾在秦府放过那样的狠话,现在要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刘嬷嬷却笑了,“大长公主疼爱县主,与其说是担心自己的脸面,还不如说是担心若县主真的嫁入了秦府,她要面临的处境吧?”

    大长公主摇头叹道:“年轻人以为彼此相爱就可以天下无敌,却看不见背后的艰险,我一把老骨头,丢了颜面也就罢了,可萍儿呢,她以后如何自处?”

    “大长公主说的是。”刘嬷嬷认同道,秦家也是世家大族,秦公子在秦府排行第三,已经在深宅里呆了大半辈子的她,自然明白,知道的还当秦公子的真情打动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感于其真心,最终同意了这门婚事,不知道的,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而且,若这门婚事成了,秦世箴的爹娘,就是以后萍儿的公婆,表面上虽然不得不臣服于大长公主的威严,但心里难免不留下疙瘩,萍儿以后在京城,若受了什么委屈,连个哭诉的人都没有。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太子和太子妃居住的寝院,进了院子,阳光暖暖地倾泻下来,铺洒在大地上,一股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梅花正争奇斗艳,不过最令人惊艳的并不是妍丽的梅花,而是站在梅花树下的那一双璧人。

    太子妃外披雪白斗篷,头靠在太子肩膀上,太子看她的眼神温柔如春水,情愫萦绕,画面美好得让人舍不得去打破,大长公主忽然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多余,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太子妃轻柔的声音,“姑祖母来了?”

    大长公主见她脸色十分苍白,一双眼睛却明**人,温和道:“府里还有一只老参,我送过来给太子妃补一补身子。”

    “有劳姑祖母!”太子一双眸瞳潋滟生光。

    寒暄过后,大长公主问道:“听说太子准备回京?”

    “我和雪儿商议过了,准备明日启程。”太子淡声道。

    大长公主一惊,“太子妃的身子…?”

    百里雪嫣然一笑,“姑祖母放心,太子在路上会好好照顾我的,更重要的是,我想煜儿了。”

    大长公主恍然大悟,颔首道:“倒是我疏忽了,太子妃远离京城,心底自然挂念小殿下。”

    太子何等聪明的人,岂能不明白大长公主是来找雪儿的?帮她拉紧斗篷,温声道:“外面风大,你进屋子陪姑祖母聊会儿吧,我先去处理一些事。”

    “去吧!”百里雪身体虽然元气大伤,心中却是暖融融的。

    太子走后,百里雪和大长公主进了里屋,里面烧着炭炉,温暖袭人,大长公主笑道:“早听闻太子宠爱太子妃,不过耳听为虚,如今在我府上,倒是眼见为实了。”

    百里雪黛眉一挑,莞尔一笑,直言不讳道:“姑祖母今天来,一是为了看我,二是为青萍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现在的大长公主对太子妃已经完全改观,她不但聪明机敏,而且善解人意,温和可亲,丝毫不见盛气凌人,叹道:“萍儿这个丫头,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百里雪含笑不语,青萍县主是在第三天才苏醒过来的,期间秦世箴不眠不休守了三天,他对青萍县主的情意,荀家人都看在眼里。

    虽说荀家在心底已经开始认同,但曾经结下的梁子,却没那么容易放下,百里雪道:“姑祖母多虑了,秦世箴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专情之人,青萍若是嫁给了他,他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大长公主脸色愠色不减,“因为苏乘的关系,我已与秦家撕破了脸,秦家在京城丢了颜面,必定记恨于我,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但萍儿若真嫁过去,就难说了,虽然明面上不会公然怎么样,但豪门内宅,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多得去了,萍儿自小就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若忍受不了,只怕将来龃龉更多,所以,若真的把她嫁给秦世箴,于她未必是福。”

第三百三十二章 聘礼

    百里雪知道大长公主心中的担忧,微微一笑,“京城这么多世家公子,唯有秦世箴入了太子殿下的法眼,可见他不是泛泛之辈。顶 点 X 23 U S”

    大长公主点点头,“我知道,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萍儿,可如今两家已经成了仇怨,为了萍儿的幸福,就算我愿意舍下这张老脸,但丢了脸的秦家未必不介意。”

    当初气势十足,闹得那么凶,现在想要化干戈为玉帛,谈何容易?

    大长公主忧心道:“还有,萍儿曾经和苏乘退了婚,清誉有损,秦家未必不会拿这个说事。”

    百里雪唇角轻勾,脸颊上荡漾出一种极致的美丽光彩,明白大长公主担心秦家以萍儿退过婚为由拒绝下聘,那她和整个荀家的脸才真正是丢到家了,再说,秦世箴毕竟只是秦家的三公子,在秦家内部到底有多大话语权,尚未可知。

    “只要姑祖母愿意把青萍许配给秦世箴,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吧。”

    大长公主和刘嬷嬷皆是一愣,太子妃爽快得出人意料,大长公主狐疑道:“不知太子妃要怎么做?”

    百里雪莞尔,“在秦世箴离京之前,殿下曾答应过他,若颍川的事情办得好,就为他和青萍县主赐婚。”

    赐婚?大长公主又惊又喜,太子的性情她也略有所闻,以淡漠无情而著称,从来没听说过他为谁赐婚,若萍儿能得他主政以来的第一道赐婚圣旨,意义就非同寻常。

    而且,若萍儿是太子赐婚嫁入秦家的,秦家的人也不敢轻易置喙了,不放心道:“那太子答应了吗?”

    “秦世箴为了办差,几次三番差点丢了命,若非他前面的调查,颍川的黑幕也不会这么快查清,这番功劳,太子自当嘉奖!”百里雪肯定道,“有太子赐婚,大长公主可安心了。”

    “那是!”大长公主眉眼含笑,“我荀家的姑娘,虽然退过婚,但还不用上赶着要嫁给谁?”

    “祖母!”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满,“你一口一个退婚的,好像退婚的姑娘就不值钱了似的?别忘了,雪姐姐曾经也退过婚呢。”

    是青萍县主,她当日虽然陷入昏迷,但因为周身要穴被百里雪封住,并没有伤到元气,所以恢复得很快,脸色已经有了之前的红润。

    见萍儿来了,大长公主不禁笑道:“这个丫头,脾气越发大了,人还没嫁出去,就敢顶撞祖母了?”

    “萍儿是怕你这话让太子哥哥听到了会不高兴。”青萍县主在百里雪身边坐下,关心道:“雪姐姐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百里雪望着她脸颊上的红润,揶揄道:“有秦世箴的照顾,果然好得快!”

    当着祖母的面,青萍县主不禁脸红,娇嗔道:“雪姐姐又取笑我?”

    “这是替你高兴。”百里雪拍了拍她的手背,“姑祖母正是担心你真嫁去秦家以后日子不好过,才特地来找我商量的。”

    “祖母答应了?”青萍县主眼睛一亮,粲然生光,一个沉浸在爱恋中的姑娘可以美得无以复加。

    见到萍儿眼中惊喜的光芒,大长公主和刘嬷嬷对视一眼,无奈笑着摇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祖母若是再强行阻挠,那你不是要恨祖母一辈子?”

    “当然不会了,祖母真好!”青萍县主感动得靠在大长公主手臂上,本来还以为以祖母要强了一辈子的个性,至死都不会与秦家往来,殊不知她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大长公主故意板下脸,“养了你十几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才认识两年的臭小子有吸引力?”

    青萍县主调皮地眨眨眼睛,天底下没有人比秦世箴更适合自己了,哪怕是曾经仰慕的英雄江夏王,随着年岁渐长,也已经明白,那不过是自己心中编织的一个梦想罢了,“祖母说的哪里话?秦世箴不一定一辈子都是我的夫婿,你可一辈子都是我的祖母。”

    “你这个丫头,怎么说话的?”大长公主佯怒道:“姑娘家嫁人,自然是要一生一世和和美美,哪有自己诅咒自己的?”

    百里雪笑道:“姑祖母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她的意思说,你在她心中,比秦世箴重要多了。”

    “就是就是!”青萍县主见祖母终于松口了,心花怒放,乖巧地给大长公主倒了一杯茶,“祖母喝茶!”

    “你们看看!”大长公主哭笑不得,“一听说祖母答应了,迫不及待地讨好祖母,这要是不答应,我就成彻头彻尾的恶人了。”

    “县主这是孝敬你呢!”刘嬷嬷在一旁笑道。

    大长公主喝了一口茶,故意板起脸,“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哪儿都别想去,乖乖在府里过了年,等开春之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哪样都含糊不得。”

    一听说这么繁琐,青萍县主的小脸就成了苦瓜,“这么复杂啊?”

    刘嬷嬷笑道:“姑娘出嫁,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万万马虎不得,要是哪样出了岔子,是会影响以后姻缘的运道的。”

    “这么严重?”青萍县主做惊讶状,她和秦世箴都是不喜欢麻烦的人,却不知成亲的各项礼仪如此繁复多样。

    几人正在说话间,秦世箴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似乎已经知道大长公主允诺他和青萍婚事的喜讯了,眉宇间神采飞扬,更让人觉风流倜傥。

    原本对秦世箴颇有成见的大长公主,现在完全改观,觉得他不仅一表人才,而且嘴巴甜,会哄人开心,关键是,也没听说他有沾花惹草的毛病。

    青萍县主见到秦世箴,喜上眉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祖母同意了。”

    秦世箴还没说话,大长公主就气得发笑,“你这丫头,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矜持了,这么上赶着?”

    “祖母多虑了,我最是喜欢青萍率真直爽的性子了。”秦世箴得了便宜立即卖乖道。

    青萍县主眼眸中尽是甜蜜的笑意,还不忘嗔道:“谁是你祖母了?”

    秦世箴一脸得意的笑意,“其实被师兄救出来之后,我已经称呼祖母了。”

    “太可恶了,你们居然瞒着我?亏得我还担心祖母不答应!”青萍县主大叫道,她知道祖母极其看重规矩,现在她和二百五什么程序都没有办,居然就默认秦世箴称她为“祖母”了?

    大长公主被她的模样逗得笑个不停,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当年活泼可爱的小丫头,都已经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要是再任性惹得祖母不高兴反悔了,可别后悔。”

    “您才不会呢!”青萍县主撒娇地贴在大长公主身上,“我的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

    秦世箴忽然跪在大长公主面前,行晚辈礼,“请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青萍,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起来吧!”大长公主慈祥道:“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要等太子妃回宫之后,太子的旨意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呢,我荀家嫁女,规矩繁多得很!”

    秦世箴站立起来,掷地有声,“多谢祖母成全。”

    大长公主望着站在面前的一对年轻人,百感交集,叮嘱道:“我就青萍这么一个孙女,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晒了,嫁人也希望嫁得近一点,凡事有个照应,如今你们两情相悦,我虽舍不得,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你可千万不能亏待我的孙女,否则我饶不了你。”

    青萍县主见祖母语重心长地告诫秦世箴,不由得红了眼睛,嘴上却蛮横道:“祖母放心吧,他不敢的,有雪姐姐罩着我呢!”

    大长公主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可告诉你,太子妃日理万机,你别一点小事就跑进宫麻烦她,让人在背后非议我荀家的姑娘没有教养。”

    “姑祖母冤枉青萍了。”百里雪黛眉轻挑,“她可帮了我不少忙,煜儿也很喜欢这个姑姑呢。”

    “她不给你添乱就是好的了!”大长公主瞪了吐舌头的青萍一眼,“以前就担心她娇宠得无法无天,以后怕是夫家都管不住了。”

    “祖母放心,青萍这样子就是最好的了,她不需要改变,家父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她的。”

    大长公主略微放心,她老了,余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儿孙幸福美满,想起苏家的老太爷阴险卑劣,一生算计,最终还是落得千刀万剐的下场,实在是可怜可恨可叹,问道:“你明天要随太子和太子妃回京?”

    秦世箴道:“虽然很想多留一段时日侍奉祖母,但要回京准备大婚事宜,不得不启程,如今祖母的头痛之症已经大为缓解,以后只需每隔三日施针一次便好,施针手法,我已详细交代邱大夫,邱大夫医术精湛,也已尽数掌握要诀,有他在,祖母不必担心。”

    见他安排得如此细心,大长公主颔首,“有劳你费心了。”

    秦世箴却笑道,“我是祖母的孙女婿,道谢会不会太见外了?”

    大长公主一怔,随即失笑,望了萍儿一眼,“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嫁,以后见面只怕难了,还盼着秦家晚些时日再来下聘呢!”

    “祖母?”青萍县主羞得跺脚,“人生短暂,若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若萍儿这一次真的死了,最大的遗憾,便是还没有嫁给这个二百五了。”

    屋子里笑声不断,大长公主见时辰差不多了,“太子妃明日要启程,有很多事务要交代,我们就不打扰太子妃休息了,都回去吧。”

    想起明天即将分别,青萍县主依依不舍,嘟着嘴巴道:“你明天就要走了?”

    别离的情愫在夜色中弥漫开来,秦世箴揽住她的肩膀,“祖母如此开明,秦家若不郑重其事,未免有低看你的嫌疑,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我可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青萍县主感动得靠在他怀里,嘀咕道:“想起雪姐姐说的话,活着真好,有太多美好的东西了。”

    “那当然!”秦世箴脸上是轻松的笑意,“果然被师嫂说中了,我这个祸害煞气太重,连阎王都不收,你和我在一起,阎王也不收你了。”

    他总是这样乐天派,天塌下来都不见愁容满面,青萍县主心底欢喜不已,不过一想到他明天就要走,又开始伤感,“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秦世箴刮了刮她的小脸,“回京之后,我会催师兄赶快发圣旨,为你我赐婚,而且,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秦家的聘礼已经准备好了。”

    啊?青萍县主一脸惊讶,以前祖母和秦家闹得那么僵,而且准备聘礼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不是一直都在颍川吗?那聘礼是谁准备的?

    见青萍县主惊讶得合不拢嘴,秦世箴得意洋洋道:“想不到吧,我对这次的颍川之行信心满满,所以早就把聘礼准备好了,只待师兄旨意一到,就择吉日把聘礼送至荀家,一点都不会耽搁我们成亲。”

    青萍县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呆呆道:“你爹娘…?”

    “爹娘早就被我说通了,能娶到大长公主的孙女,是秦府的荣幸,他们不会和秦府颜面过不去的。”秦世箴打消了青萍县主的疑虑,“更重要的是,青萍县主活泼豪爽的性格,也十分对我娘的胃口,以前她就说什么时候把县主娶回来做她儿媳妇呢?”

    “真的?”青萍县主两眼放光,其实祖母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当时祖母怒气冲冲闯入秦府,难免秦府的人心里不会有隔阂。

    秦世箴双手捏了捏青萍县主的脸蛋,“我秦某人什么时候骗过自己的媳妇?”

    “捏得好痛!”青萍县主用手反过去捏他,“那秦家准备了多少抬聘礼?”

    一般豪族千金出嫁,下聘礼是六十六抬,像荀家这样的豪贵之家,都要八十八抬,十分隆重。

    下聘礼数越重,越是能彰显亲家的诚意,秦世箴故意买了个关子,“你猜?”

    青萍县主蓦然加大了力度,“说不说?”

    秦世箴立即举手投降,“一百八十八抬!”

    青萍县主吃了一惊,在颍川,还没听说过这么多抬聘礼的,感动之下,居然又红了眼眶。

    “师嫂说,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一定要成整个颍川最幸福的新娘子。”

    “原来是雪姐姐施压啊!”青萍县主嘟起嘴巴道:“还让我白感动了一场。”

    这一次秦世箴很是上道,“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你还敢耍我?”青萍县主说着又要去捏秦世箴的耳朵,秦世箴眼明手快地躲开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端阳公主番外(一)

    我是端阳公主,东澜皇帝的长女,可我知道,我那位君临天下的皇帝父亲并不宠爱我,也不爱我的母亲,我的出生也是一个老套至极的故事,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因父皇一次酒后乱性而不幸有了我。www.uu234.net

    母亲没有显赫的娘家,在后宫处境艰难,幸好我只是个公主,而不是皇子,所以幸运地生存了下来。

    皇长女看似尊贵无比,实际上宫里的人都知道,尊贵的只是这个封号而已,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尽管拼尽全力九死一生生下我,也只得了一个贵人的封号。

    母亲从一个宫婢晋升为主子,还诞下皇长女,在旁人看来已经是踏上了登天之路,但在那些真正的主子眼中,我的出生便是母亲费尽心思勾引父皇的最佳证据,她们看我们母女的眼神从来都是冷漠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后宫的人情冷暖,我幼时便已见得太多,温婉柔弱的母亲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唯有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长大。

    许是同病相怜,如履薄冰的生活中,我和皇弟轩辕的感情最好。

    他生母早逝,养在淳妃娘娘名下,但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的淳妃发现,儿根本无心争权夺利,反而对那些军旅粗人舞枪弄棒更感兴趣,也不得父皇圣心,渐渐对他十分失望,养育起来也格外怠慢。

    儿和我都是不被父亲喜爱的孩子,不过我终究比儿幸运,我还有真心疼爱我的母亲,在冷眼中长大的我们,一直抱团取暖,这是我们少有的温暖。

    母亲的寝宫像一座冷宫,平日少有人来,母亲怕招惹祸事,也不许我出去,我很少和其他皇子公主玩耍,只有在宫宴上,才能见到那些深受父皇宠爱的皇子公主是什么模样。

    众多皇子公主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我那位早早被封为太子的皇弟轩辕珏,他的生母是六宫之主薛皇后。

    他坐在父皇母后身边,集万千光华于一身,长相极其俊美,眼神高傲而淡漠,见到我也只寡淡地称呼“皇长姐”。

    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冷淡,从不假以辞色,我也从来不见他笑,但我莫名地喜欢这个皇弟,或许是因为他眼中从来没有我所熟悉的厌弃和鄙夷。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还如此冷漠深沉?但直觉告诉我,除了母亲和儿,如果在宫里还可以找到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他了。

    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在高墙红瓦的深宫里,我长大了,端阳公主的婚事渐渐被提上了议程。

    也就是说,我要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宫廷,去和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男人共度余生,但我并不害怕,因为我把这看做新生。

    毕竟,十多年如一日的沉闷生活,锁不住一个怀春少女的蓬勃情思。

    为了我的终生幸福,一向懦弱的母亲鼓起勇气去求见薛皇后。

    回来的时候,母亲少有的高兴,因为薛皇后说我是东澜皇长女,父皇绝不会亏待我,一定会为我择个如意郎君。

    或许是幸运之神看我年少之时过得太悲哀,终于开始眷顾我,当赐婚圣旨与母亲的册封圣旨同时到达冷清的宫殿时,我一时有些眩晕。

    父皇将我赐嫁给江夏王百里长卿,就算囿于深宫,我也听说过那个如日中天的名字,更何况还有儿不时提及。

    儿提及那位青年名将,是一脸的崇拜与钦慕,说他是翱翔天空的雄鹰,是驰骋大漠的将星,是力挽狂澜的豪杰。

    他率三十万铁骑,拒敌千里之外,是东澜北大门的守护神,是百姓心中的战神,是东澜帝国的骄傲,我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欣喜与雀跃。

    江夏王战功赫赫,军功卓著,才得以尚公主,对一个臣子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而我,就是这个荣耀,因我被赐嫁给江夏王,母亲被顺理成章晋封为婉妃,看到母亲眼角细细的皱纹有浅淡地舒展,我喜极而泣,母亲终于扬眉吐气,晋升四妃,从今以后,我们再不必受人欺凌。

    孤寂的宫殿仿佛一夜之间春回大地,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往常见了我们几乎只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的人,现在满面春风眉开眼笑地向母妃道贺,送来的贺礼更是一样比一样贵重珍奇。

    薛皇后和最受宠的惠妃娘娘,都派人送来昂贵的嫁妆作为贺礼,那些奇珍异宝,哪怕我是皇长女,以前也是没有见过的。

    大臣家的女眷们也相继进宫来向母妃道贺,若在以前,她们入宫也只往皇后和宠妃宫里跑,绝对不会来我们这里。

    父皇也一改往常对我们母女的不闻不问,内务府最好的东西都往这里送,派来最好的教习嬷嬷,教我皇家礼仪,教我琴棋诗画,身为皇家公主,这些原本自然都学过,可往常派给我们的先生嬷嬷要么资质不佳,要么懒散奸猾,与这一次有天渊之别。

    教我大婚之礼的嬷嬷也温柔可亲,恭恭敬敬,满脸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这个不起眼的公主,一夜之间成为皇城令人瞩目的新星。

    我并不傻,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即将以天家公主的身份下嫁江夏王。

    但我更知道,这一切都是父皇给予我的,他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无论他想成就一个人,还是想毁灭一个人,都易于反掌。

    听说,每一个不受父亲宠爱的孩子,最想得到的,便是父亲眼中的赞许和嘉奖,我便是如此,待嫁的那段时间,是我在皇城最开心的日子,我成了一名真正的公主。

    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歌舞升平,盛世狂欢,原来拥有了父皇的宠爱,一个人可以这样幸福?

    出嫁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宫里的热闹一日胜似一日,冬天下雪了,宫里一片白茫茫,异常寒冷,我却满心都是欢喜。

    宫里到处都是喜灿灿的红色,奢华而富丽,我喜欢这样的热闹和喜庆。

    那日,我在回宫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太子。

    他显然刚从御书房回来,准备回东宫,我见他的次数少,只觉得每次见他,他的身量都要高不少,这次更是丰姿如玉,高贵倾世,见了我,声音依然不疾不徐,波澜不惊,“恭喜皇长姐。”

    我竭力表现出一个长姐的风范与气度,却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我出嫁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不知皇弟可曾见过江夏王?”

    他回头看我,淡淡道:“皇姐何出此言?”

    “我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宫,一转眼就要嫁人了,可是连对方什么模样都不知道,难免好奇。”

    我原以为他不会理我,因为阖宫上下都知道太子寡淡,不苟言笑,却不想他竟淡淡一笑,“如果皇姐担心这个的话,那么大可放心。”

    “真的?”我欣喜若狂,但想起嬷嬷说的皇家公主的风仪,立刻将笑容收了一半,诧异道:“他长什么模样?”

    或许他看见了我想笑不敢笑的滑稽模样,唇边笑容加深了几分,慷慨地送了我四个字,“人中龙凤。”

    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怔立当场,听到的人都会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太子眼界极高,曾把太子三师广为传颂的治世文章贬得一文不值,还当场让三师哑口无言,能得到太子这般评价的人,恐怕绝无仅有。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太子已经离开了,我的脸颊火辣辣的发烧,不由得暗笑自己在皇弟面前竟如此失仪,可心中却越发盼着早日嫁给江夏王。

    千盼万盼,出嫁的日子终于到了,在嫁人的前一晚,父皇召见我。

    “儿臣参见父皇。”

    我身着龙袍贵为九五至尊的父皇,原本只能远远看着的父皇,此刻就在我的眼前,离我如此之近,近在咫尺。

    他原本威严的眉目此刻竟如此慈祥,他亲自走下龙椅扶起我,审视我良久,叹息一声,“端阳竟不知不觉到了嫁人的年龄了,朕一直忙于国事,这些年,对你的关爱太少了,实在是惭愧。”

    他的手心这样的温暖,我一直想要的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呈现在我面前,感动的泪水瞬间溢满泪眶。

    只要父皇心中有我,还记得我,就已经足够,我泣不成声,说起话来也贤良端庄,“父皇是天下之主,万民都是您的子民,您不是儿臣一个人的父皇,儿臣不会怪您。”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无比欣慰,“真是朕的好女儿,可惜做朕的女儿,委屈你了,朕对不起你,你就要出嫁了,以后朕想见你就难了,现在你想要什么,尽管向朕开口,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朕也会给你弄来。”

    他的话让我更是泪如雨下,“父皇有父皇的难处,儿臣真的不怪您,您给予儿臣的一切,儿臣日日感念于心,只是儿臣即将出嫁,以后不能在父皇膝下尽孝,报答父皇的养育之恩,想起来就心痛难耐。”

    这一刻,我对父皇多年深藏心底多年的怨恨烟消云散,他不是我一个人的父皇,他不能像寻常父亲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儿女享受天伦之乐。

    他身上有江山社稷,有黎民百姓,身为他的长女,我应该理解他,帮助他,为他分忧,这才是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

    他看似不关心我,却精心为我挑选了一桩好姻缘,让我在宫里最后这段时日享尽宠爱与荣华,还晋封已经多年不承宠的母妃为四妃之一,可是,我身为皇家公主,什么都没有为他做,此刻,我心中无比愧疚。

    他亲手为我擦拭眼泪,忽然叹息了一声。

    我敏锐地察觉到父皇有心事,试探问道:“父皇可有什么心事?”

    “无事!”他敷衍了我一句,皱眉道:“明天你就要出嫁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不!”一向与世无争的我这一次异常固执,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皇,我不愿放过这个唯一可以为他分忧的机会。

    我在父皇面前跪了下来,恳求道:“明日儿臣就要离宫,若有什么儿臣可以做的话,还请父皇告知,不然儿臣出嫁以后,也会寝食难安,无法原谅自己。”

    父皇再次亲切地将我扶起来,含笑看着我,欣慰地点点头,那眼神仿佛看他宠爱了多年的女儿,自嘲道:“或许也是朕多心了。”

    “父皇说的是什么?”我疑惑不解。

    他眉头染上一丝沉重的担忧,“端阳,你是皇家公主,朕也不瞒你,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知道为什么难吗?”

    我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惊,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一个多年不受宠的公主更是活得小心谨慎,连半个错字都不敢说,可是,第一次和父皇敞开心扉,他和我说的就是江山社稷,我实在惊骇难言。

    看见我眼中的惊愕,父皇微微笑了,“别紧张,今晚我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即将嫁女儿的父亲,今晚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会恕你无罪!”

    我瞬间安心下来,或许是多年渴求的父爱对我太过重要,只需要他一个眼神,一个笑意,就能让我感觉瞬间被爱包围,“多谢父皇,不过请恕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他意味深长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若只有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能覆什么舟?但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将就不一样了,朕的江山要靠他们匡扶,朕需要他们,可人心是最难驾驭的东西,有些人手中一旦有了权势,就容易膨胀,天长日久,就忘了这是谁给予的权力?”

    养心殿似乎一下子变得格外冷,厚实的狐裘也抵挡不住彻骨的寒冷,我不傻,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得颤声道:“父皇是担心江夏王?”

    若在以前,江夏王再是无往而不胜的战神,也与我无关,他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没有瓜葛的人,可是,三个月前,伴随着那道天下皆知的赐婚圣旨,他即将成为我的夫婿,是将与我共度余生的男人,我无法做到安之若素。

    父皇不语,他只是看着我,眼神有我看不懂的深邃。

    我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勉强笑道:“父皇多虑了,江夏王为了匡扶父皇的江山,出生入死,对父皇更是忠心耿耿,父皇待他信如股肱,更是将儿臣下嫁,他绝不会…”

    我的话说到这里,攸然收了回去,仿佛一个正在活蹦乱跳的人,陡然被掐住了命门一样,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控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难道父皇将我下嫁,就是为了监视江夏王?

    我全身凉透,片刻之前还在萦绕包围着我的温暖与慈爱荡然无存,我仿佛被冻结一般,原本冰封的心更是雪上加霜,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父皇阅人无数,自然清楚地看见了我眼中的怨怼,他是天子,我藏得再深,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徒劳,他的眼神冷了下来,染上九五之尊的威严,“你在怪朕?”

    “儿臣不敢!”我慌忙跪了下去,多年形同冷宫的生活让我明白,没有权力没有仰仗的人,是没有资格矫情的。

    我言不由衷道:“儿臣只是太过震惊了,父皇对江夏王恩重如山,相信他一定会血战沙场誓死杀敌来报效皇恩的!”

    父皇明知道我在说假话,也没有拆穿我,反语重心长道:“端阳,你是姓轩辕的,若轩辕皇室没有了,你也就没有了,你的母妃也就没有了。”

    我心中霍然一惊,就算我不在意自己,那母妃呢?

    她在宫里忍气吞声了一辈子,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不知为此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难,如今千辛万苦熬出了头,好不容易可以享受诞下皇长女的尊崇与地位,如果这一切攸然被夺走,她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儿臣明白!”我深深叩头,这一次,我是真的明白了。

    父皇扶我起来,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温和,“你无需太过担心,只需替朕盯着他是否安分,若没有,则皆大欢喜,若有,朕也好早做安排。”

    我听得心惊肉跳,一句都说不出来,虽然在我心中,江夏王已经是我夫君,可此刻在父皇面前,无论我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父皇要做什么安排?”我的声音残破得如同秋风中枯败的落叶。

    父皇将一个藏于袖中的小红瓶慢慢拿出来,递到我的面前。

    身处深宫,我本能地知道那绝不是好东西,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惊恐道:“父皇要毒死他?”

    父皇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朕需要他,当然不会毒死他,这只是以防万一,你每日在他茶水中滴上一滴即可,只需三个月就足够了。”

    那个醒目的红色小瓷瓶,在我眼中,瞬间变成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而那条毒蛇仿佛贴着我的肌肤,让我不寒而栗,我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什么,“那…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慢性的蛊毒。”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此刻父皇竟然没有骗我,“百里长卿是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朕需要他来为朕打江山,守江山,但此人高深莫测,桀骜不驯,朕不想重蹈前朝的覆辙。”

    父皇口中的前朝覆辙,我是知道的,前朝后期,皇权旁落,握有军权的大臣夺位成为新皇,成为新皇的人自然会对武将严防死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端阳!”父皇的声音将我唤醒,把那瓶毒药放到我手中,我立刻有种被毒蛇咬了一口瞬间将毒液注入我体内的恐惧,惊惶道:“父皇?”

    “你是皇家公主,有职责为皇家守护江山,朕相信你能做到!”父皇不再与我周旋,直接将一顶沉甸甸的帽子不由分说地戴到了我的头上,让我欲哭无泪。

    在短暂的沉闷之后,父皇见时机差不多了,语气转为温和,“长卿是你的驸马,就是朕的乘龙快婿,只要确定他没有不臣之心,朕就会给他解药,你放心,这件事他不会知道的,朕依然信任他,他也一定会好好对你,他会是个好夫婿。”

    我苦笑,我不是孩子了,深宫多年,我知道人心易变,父皇如何确定江夏王一辈子都没有不臣之心?

    不过,我也知道,东澜江山是真的不能没有江夏王,我自欺欺人地想,父皇可能也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自己心安罢了。

    看到灯光下他鬓边的银丝,我甚至开始理解父皇,只盼着江夏王安分守己,打消父皇心中的疑虑,将解药赐予我,毕竟那是我未来一辈子的夫婿。

    从养心殿走出来的时候,父皇的话不时萦绕在我耳边,那瓶毒药被我握在手中,就像一条毒蛇,可我不敢丢掉它,我安慰自己,事情总还没有到最糟的程度。

    我甚至想,就算江夏王真有不臣之心,以我皇家公主的身份规劝和警示,最后一定会风平浪静的。

    回到寝殿,看到母妃眼中欣喜的泪光,我将发生在养心殿的一切敛藏于心,没有透露半个字,我不想让她为我操心。

    我是尊贵无比的皇长女,天家公主,我有我的尊严和智慧,我甚至开始认同父皇说的,我有责任也有义务盯着江夏王。

    我出嫁那一日,父皇携众皇子公主于祖庙面前为我送行,场面隆重而盛大。

    我凤冠霞帔,遥遥看到儿喜悦而不舍的光芒,他以为我辛苦多年,终于嫁得良人,发自内心地为我高兴。

    太子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淡漠,虽然他送的贺礼贵重无比。

    “皇弟。”经过他身边时,我镇定开口,“长姐今日离京,你有没有什么要对长姐说的?”

    “皇长姐保重!”太子淡淡抬眸,“若来日皇长姐思乡情切,可派人给我写信。”

    一句很简单的话,却让我莫名感动,我微微一笑,“多谢,我会的!”

    我拖着长长的华丽嫁衣走出祖庙,那瓶毒药就在我贴身的亵衣口袋中,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还有母妃哭红的眼睛,我强忍心中的不舍,踏上华丽的车辇,来迎亲的是江夏王的两个副将。

    因为冬季戎荻犯境,他带兵出征,不能来京城迎亲,但他说会在我抵达江夏王府之前,凯旋归来,与我行成亲大礼。

第三百三十四章 端阳公主番外(二)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京城,风雪尤甚往年,老人们说新嫁娘遭遇暴风雪,不是好兆头,我只是付诸一笑,多年孤寂凄冷的生活,让我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在意,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难测?

    寒冷的天气抵挡不住皇家煊赫的送嫁仪仗,雪白的大地上艳丽华彩的送嫁队伍令人瞩目,但出京之后,天地一片寂静,我听到最多的便是寒风刮过旗幡的猎猎声。www.uu234.net

    我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坐在温暖的轿辇中,那个红色小瓷瓶就像一条随时都会咬我一口的毒蛇让我惊恐,但我尽量不去想它,不去想父皇语重心长的叮嘱,我开始想象威名远扬的江夏王到底是什么模样?

    因为遭遇暴风雪,道路难行,原本计划二十天便可以抵达的行程,足足用了二十八天,我们才到达江夏境地,所幸没有误了大婚吉日。

    这里比京城更加寒冷,简直是滴水成冰,冷意刺骨,多厚的衣衾也抵挡不住寒气肆意入侵。

    一路上,两名副将都沉默寡言,只是远远地护卫,从不靠近我,直到入了江夏,其中一名姓楚的副将才来找我。

    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江夏王的心腹爱将,楚曜,二十八天以来,他第一次到我面前,声音清朗洪亮,“公主请勿担心,王爷已经荡平贼寇凯旋归来,一应大婚之仪,已经安排妥当。”

    他对我说话,恭敬而平静,不卑不亢,我自幼便善于察言观色,我发现,他提到王爷的时候,那种引以为傲的神情根本无法掩饰。

    女人的第六感让我敏锐地意识到,外人眼中的公主委身下嫁,但或许在楚曜眼中,是公主高攀了江夏王才是。

    我无懈可击地微笑,举手投足皆是皇家公主的气派,郝嬷嬷扶我下了轿辇,她是父皇特地派到我身边伺候的,据说是宫里多年的老嬷嬷,做事妥帖,性格稳重,父皇不放心我一人远嫁,特意拨给我的,以便身边凡事都有人提点。

    看似是父皇的恩宠,但我心底明白,父皇终究不放心我,所以派郝嬷嬷到身边来监视我,我忍不住嗤笑,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吗?

    但与此同时,我却更加好奇,江夏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以致连父皇担心我会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不顾母女情谊,不顾血缘亲情,倒戈相向?

    因为路上耽搁,我到达王府的第二天,就是大婚吉日,虽然这里的酷寒让我感染了风寒,但我这个以贤良淑德而著称的公主,不可能因为身体不适就擅自更改吉日,我强忍身体的不适让大婚顺利进行,隐忍谦让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记得大婚那日,天地之间一片苍茫,耳边萦绕着宾客的道贺声,喜乐声,欢笑声,歌唱声,隐隐觉得头晕。

    当喜娘高喊夫妻对拜的时候,我攸然感到一股锋锐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

    我的夫君,就站在我身边,我从大红盖头下面看到他穿的黑金铁靴散发着幽冷的光芒,我忽然觉得害怕,常年在深宫,我从未接触过如此陌生而强悍的气息。

    一整天没有进食,我越发头晕得厉害,好不容易熬到拜完堂,回到洞房,我已筋疲力尽,但我不能倒下去就睡,我是皇室公主,任何礼仪都不能乱了规矩,更不能随性而为,我生来就没有这个权利。

    外面的狂欢声依然不绝于耳,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郝嬷嬷在我耳边叮嘱:“公主不要害怕,你是君,他是臣。”

    君臣之别让我微微安心,不过拜堂之时那股陌生的强烈气息再次袭来,我又开始慌乱,因为我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喜悦。

    郝嬷嬷说我想多了,军旅粗人难免粗犷了些,不似文人骚客善解风情,温柔体贴。

    看时辰差不多了,郝嬷嬷给我煮了一碗姜汤,喝下之后,稍稍拉回了我的神智,我今晚还要面临一次巨大的考验,见我的夫君。

    我原本以为会等很久,却不想,很快就听到了外面恭敬的声音,“奴婢参见王爷!”

    他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我就要见到太子口中的人中龙凤了,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正襟危坐,生怕自己有一点失仪的地方,损了皇家的颜面。

    门开了,郝嬷嬷声音中都透着欢喜,“奴婢参见王爷!”

    “下去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这个即将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的嗓音,低沉,浑厚,有力,还有一种很特别的磁性,和我想象中的鲁莽粗放完全不一样。

    “奴婢告退!”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郝嬷嬷往我这边瞄了一眼,那意思我懂。

    洞房里面只剩下我和他,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我更加紧张起来,传说中的战神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并没有让我紧张多久,就干净利落地掀开了我的盖头。

    眼前一片大亮,我眨了眼睛,看清眼前人的时候,我竟然呼吸一滞。

    竟是这样的俊朗挺拔,英气逼人,风华正茂,一身火麒麟的新郎喜服,桀骜不凡,霸气四溢。

    我呆呆地望着他,脑海里面攸然闪过太子皇弟说过的话,人中龙凤。

    他就是江夏王百里长卿?

    竟然这样年轻,我突然想起看过礼部的庚帖,他今年二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这样的男人,就是站在我那有着盛世美颜的太子皇弟身边,也毫不逊色,而且,他和太子皇弟还不一样,刚毅,孤傲,眉峰上依稀有边塞的风霜,冷冽锋锐,又如风霜中的孤松般傲然伫立,凛然不可侵犯。

    居于深宫多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一时竟有些慌乱,连话都说不利落,“本宫…”

    他深凉的目光从我脸上滑过,落到我一身珠翠宝玉身上,这些东西压得我都快窒息了。

    “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以后王府就是公主的家,公主无需拘礼。”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热情,也听不出疏冷,不知为何,我竟开始口吃起来,“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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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端阳公主番外(三)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心动了,因为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何况,是如此出色到令人心颤的男人?

    外面的歌舞还在继续,我不自觉地握紧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那是女儿家的羞涩,面对喜欢男子时才会有的羞涩,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如鼓,难道这就是爱情?

    新婚礼仪,教习嬷嬷已经教过我,今晚要和他行周公之礼,我越发紧张,深深低下头去,可满脑子都是他的容颜,他的声音。www.uu234.net

    可是,他看到我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喜色,看我的眼神,也仿佛一个陌生人,我知道,他并没有尚公主的喜悦,不由得有些失落。

    我的容貌虽然端庄清丽,却非绝色美人,难道他对我并不动心?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又听到他的声音,“府中都是些粗人,若有什么伺候不周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没有,我觉得很好!”我羞涩而矜持,虽然听得出来他的话不过是出于客套,但我依然欣喜,我甚至感谢上苍,赐给我一个出色至极的夫君。

    “以后公主就是王府的主子,王府的一切,就有劳公主打理了!”

    “驸马…”我话一出口,就立即顿住了,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他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他不喜欢这个称谓。

    也是,他是天下人敬仰的大英雄,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军功一刀一剑得到的,他无需借助裙带关系,也无需靠驸马上位,这个高傲的男人,他不屑。

    他是名震天下的江夏王,镇守着东澜的北大门,父皇说他这样空前绝口的军事天才,怕是几百年也不会出一个,父皇既爱之,又忧之。

    我必须要尊重他的这份尊严,立即改口道:“多谢王爷,妾身…”

    哪知,我的贤良大度并没有赢得他的赞赏和嘉许,他英挺的剑眉反而皱得更深,“你贵为公主,无需自谦。”

    我脑子轰然一响,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务必小心谨慎,卑微隐忍,处处不敢越雷池一步,生平第一次,有人和我说,我无需自谦,只有我知道这几个字对我来说意义是何等重大?

    我的心又止不住地激动起来,可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我的名字叫百里长卿,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百里长卿,我喜欢这个诗一样的名字,我清冷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的内心,顾不得女儿家矜持,我欢喜道:“长卿!”

    旖旎的洞房花烛夜,我却在这个时候极其不应景地打了个喷嚏,他了然道:“公主染了风寒?”

    “没有大碍!”我不想这该死的风寒坏了洞房花烛夜的兴致,忙掩饰道:“天色不早了,我为你更衣。”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阻止我,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我不免有些生气,我虽非绝色美人,但姿色也是上乘,而且贵为公主,主动帮他宽衣解带,一个男人,也不至于如此不解风情吧?

    我虽然有心,可毕竟是第一次解男人的衣裳,动作难免笨拙,解了好几次,他的腰带都解不开,他沉眉,淡淡道:“我自己来吧!”

    我讪讪缩回手,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一股彻骨的寒凉自他手背侵袭过来,让我浑身一凉,我差点忘了父皇给我的那个小瓷瓶。

    我的心再次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父皇要我给他下蛊毒?

    年轻英俊,功成名就,权倾天下,君王宠臣,这样的男人,除非心有所属,恐怕很少有女人不会心动,我最最幸运的是,成为了他的王妃,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他,如果没有父皇临行前的那一夜,我一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蛊毒?三个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些字眼疯狂地在我脑海中盘旋跳动,刹那间,我的欢喜横扫一空,脸颊顿时褪尽了血色,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公主可是身体不适?”他整理好了刚才被我胡乱扯开的腰带,站在我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并没有走过来。

    我说不出话来,剧烈地喘息,他见状皱了皱眉,“我去请大夫!”

    “不要!”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拉住了他,因为我知道,世间任何大夫都不可能治好我,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我只是水土不服,休息休息就好了。”

    见我神色恳切,他并没有坚持,只道:“公主是金枝玉叶,是我照顾不周,既如此,公主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彻底松了一口气,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新婚夜竟是这样草草收场,没有半分旖旎和美?

    郝嬷嬷悄无声息地进来,“公主,王爷怎么走了?”

    我对郝嬷嬷抱有戒心,平静道:“我感染风寒,身子不适,王爷体恤,让我好生休息。”

    郝嬷嬷冷笑一声,“今晚可是公主和王爷的洞房花烛夜,如今王爷独自一人离去,要是传了出去,公主可就要成江夏的笑柄了。”

    我知道她在威胁我,她的背后是父皇,她就是对我再不敬,我都不能动她,淡淡道:“江夏王府没有那么多女眷,也没有那么多长舌妇,嬷嬷多虑了。”

    “奴婢只是提醒公主一句,不要忘了皇上的嘱咐就好!”郝嬷嬷别有深意道。

    我心下一惊,我才见了江夏王一面,郝嬷嬷就迫不及待地提醒我,父皇派这样一个洞若观火的人来我身边,可真是用心良苦,果然,她又及时补了一刀,“公主可不要被江夏王的风采迷住了双眼,以致忘记了身为公主的责任。”

    “本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你提醒!”我竭力平复心中起伏,拿出了公主的威严。

    “奴婢伺候公主就寝!”郝嬷嬷是成了精的人,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我虽然厌恶她,却不能开罪她,因为父皇不信任我,却信任她。

    想象中轰轰烈烈的新婚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所幸江夏王府清一色的男人,不似京城贵族府邸女眷众多,并没有谁在背后嚼舌根,我只觉得耳根从未这样清净过,新婚夜的阴影也散去不少。

    江夏的气候十分寒冷,我的风寒不但没好,反而越发严重,为免病情加重,我只能躺在床上,不得出门。

    江夏王虽与我没有夫妻之实,但身为一个夫君,他做得无懈可击,他会来看我,也会派人送来名贵的补品,命下人好好伺候我。

    那段时间,我常常昏昏沉沉,什么都吃不下,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老天看我命不该绝,在浑浑噩噩半个月之后,我的身体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我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第一次欣赏江夏王府的景色,这里松柏遍地,仿佛吸收了天地精华般郁郁葱葱,翠绿得叫人由衷地欢喜,我苍白的脸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这时,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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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端阳公主番外(四)

    一身披金丝斗篷的美丽少女自松柏林中向我走来,我眼前瞬间一亮。www.uu234.net

    那斗篷上的金丝出自锦绣坊,在宫中也是不多见的珍品,我还是在被赐嫁给江夏王之后,才有幸得到了这样的臻品。

    可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就那么随意地披在少女身上,连领口的系带都漫不经心一挽,偏偏又透出活泼俏丽的恣意。

    我立即猜到了她的身份,江夏郡主百里雪。

    天下人只知道有江夏王,并不知有江夏郡主,在宫中见惯了美人的我,蓦然见到这初雪般惊艳的女孩,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描述她的美。

    神采飞扬,眸若星辰,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般,连贵为公主的我,都不免自惭形秽。

    那少女轻盈地到了我面前,明眸中含有一丝俏皮,笑靥如花,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见过嫂嫂。”

    年纪尚幼的少女竟有如此耀眼的风华,超尘绝艳逼人不能直视,我按捺下心中的惊愕,温和笑道:“你就是郡主吧?”

    她一双妙目上下打量我,抿唇一笑,不答反问道:“本来早就该来拜访嫂嫂的,可来了好几次都听说嫂嫂感染风寒,不得见人,如今听说嫂嫂好了,就急忙来了,嫂嫂不嫌我来得晚吧?”

    百里雪的明艳闪耀,将我的沉郁阴暗照得无处藏身,一个常年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是见不得阳光的,我本能地想往后面躲,忙掩饰道:“怎么会呢?倒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我给她的见面礼,是一对羊脂玉手镯,玉质温润,通体洁白,没有一丝瑕疵,那是太子送给我的嫁妆,我极是喜欢,原本准备留作私藏。

    可我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品味极高且极其挑剔的姑娘,临时忍痛割爱,毕竟这是我今后要一辈子生活的地方,她是我的小姑。

    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她也不例外,笑容越发明艳,“谢谢嫂嫂!”

    她回赠我一件礼物,精致的礼盒打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三步,里面竟然是一把寒光四射的雪亮匕首。

    她见我脸色大变,秀气的黛眉不禁皱了起来,这个可爱的少女皱眉的姿势和江夏王一模一样。

    她泠声道:“嫂嫂莫非觉得这是凶器?”

    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开始剧烈喘息,它让我想到杀戮,死亡,鲜血,尸体,我惊恐不已,浑身颤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坠入一片黑暗。

    我醒来的时候,江夏王坐在我身边,身姿如松,眉峰如刀,森冷寒冽,看到我睁开眼睛,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惊恐,自责,愧疚,忧伤一时将我包围,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长卿?”

    他看我惨白的脸色,剑眉紧皱,沉声道:“阿雪她不是故意的,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把匕首,千年寒铁炼制,专门挑出来送给你,她出身兵家,自幼舞刀弄枪,不知公主金枝玉叶,养在深宫,见不得这些东西,她一时鲁莽,吓到了你,还请你念在她年幼无知,不要责怪她。”

    我忽然想哭,我自入府以来,他虽礼数无懈可击,却很少对我说话,这是他说的最多的一次,居然是担心我怪罪他的妹妹?

    那个光芒四射的妍丽少女,有这样一个无微不至的哥哥爱护,该是多么的幸福?

    也唯有被全心全意宠爱着的姑娘,才会有那样惊人的美丽。

    他见我哭了,眉头皱得更深,“阿雪被我惯坏了,我已经训斥过她,如果公主还有责罚要降下的话,我代她向公主赔罪,长兄如父,她做错了事,理应由我来承担。”

    我叫他“长卿”,他却一直叫我“公主”,界限清清楚楚,他虽然对我很好,他的心却像隔着一座冰山,不会让我逾越半分,我勉强笑道:“我怎么会和郡主计较呢?她不过是个孩子,是我自己胆子太小,不怪她。”

    他并不在意我话中的真假,只道:“她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却不想弄巧成拙了。”

    我苦笑,她眼中的宝贝,却是我眼中的凶器,我第一次感到了我和江夏王府的格格不入,可是,我真的喜欢他,我的心早已经沦陷。

    从那以后,百里雪就很少来我这里了,她和京中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听说时常出去策马奔腾,驰骋大漠,行走江湖,小小年纪,便见识过人,我甚至听人称她“江夏明珠”。

    我终于知道她那一身风华是怎么来的,我这样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如何能与在蓝天下自由翱翔的海燕相提并论?

    长卿爱极了这个妹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我羡慕她,能得到长卿这样极致的宠爱,他看她的时候,眼中才会泛起笑意,而我,从没见他对我笑过。

    我的身体时好时坏,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冬,待到春回大地,才渐渐好了起来,而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郝嬷嬷开始催促我,父皇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必须要开始实施计划了。

    养病的这段时日,我刻意将父皇交给我的任务抛诸脑后,我假装夫妻恩爱,郎情妾意,举案齐眉,可父皇不会允许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我还记得第一次下毒的那天晚上,他从军营回来,已经三更了,眉宇间染着夜露的尘霜。

    我精心调制了一杯茶,我在王府并非一无所获,我知道他喜欢喝一种叫做兰月馥芷的茶。

    这一步迈出,能不能回头,我心中没有底?但我别无选择,我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水,去往他的书房。

    守卫的是楚曜,见了我很是恭敬,“末将参见王妃,王妃里面请。”

    我有些意外,我知道军机重地不得擅闯的规矩,诧异道:“不通报吗?”

    楚曜答道:“王爷吩咐过,王妃是王府的主子,王妃若来,不必通报。”

    我心生感动,他对我是真的好,那碗散发着幽香的兰月馥芷,让我觉得自己龌龊且恶心,但我别无选择,宫中还有我母妃,况且,我还是轩辕皇室的第一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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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端阳公主番外(五)

    我畅通无阻地入内,推开门,看见他在灯下专注地看公文,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阳刚气息,让我心跳不止。顶 点 X 23 U S

    听说女人见了喜欢的男人,无论言语怎么掩饰,身体都是偏不了人的,我温婉道:“长卿,你终日忙于公务,诸多辛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煮了一碗茶,你尝尝?”

    他放下公文,抬眼看我,“公主身体不好,要多休息,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下人粗手笨脚的,这些事情她们做不好,再说我也不放心。”我说得温柔体贴,“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点点头,并没有多想,接过茶便喝了下去。

    看到褐色的茶水顺畅地进入他的身体,我的心蓦然被拽得紧紧的,仿佛一把钝刀在费力撕扯,麻木到感觉不到痛,表面上却依然是温柔端庄的笑容,多年深宫生涯,我已经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公主手艺不错!”他将茶水放在托盘上,漫不经心道:“天色不早了,公主早些歇息。”

    “你不去歇息吗?”我脱口而出,新婚之后,我的身体时好时坏,一直都没有行过夫妻之礼,我的内心渴望而期待。

    他似乎没听懂我的暗示,指着案前一堆公文,“明早要练兵,今晚要看完这些才能休息,公主早些歇息吧。”

    看着那堆成山的公文,看完恐怕天就亮了,我知道他在拒绝我,心痛难捱,我一点也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真的就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吗?

    而且,我知道他并无侍妾,府中除了金贵的小郡主和她的丫鬟之外,连个女人都没有,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我虽然没有小郡主那样的绝世美貌,但也姿色上乘,绝非难看得见不了人,他对我就燃不起丝毫兴趣吗?

    “长卿,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我低下头,脸颊发热,鼓起勇气道:“你今晚…”

    “启禀王爷,冯威发来紧急军报!”外面突然响起楚曜的声音,将书房里面的安静温和搅得荡然无存。

    他霍然起身,“传!”

    虽然他们商议军机要务并没有避着我,但我知道,此刻我的存在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我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房间。

    郝嬷嬷知道他已经喝下毒药,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叮嘱我不可半途而废,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宫中的婉妃娘娘。

    母妃是我的软肋,只要搬出母妃,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别无退路,我闭上眼睛,泪如雨下,原本以为上天终于给了我一条生路,却不知这条路上暗礁丛生,荆棘满地。

    以后的日子,只要他回府,我都会在兰月馥芷里面滴上一滴蛊毒,我从最初的挣扎犹豫纠结痛苦,渐渐变得麻木,成了一种习惯,做起来驾轻就熟,而他,也从未起疑。

    日子流水一般地过去,唯一不变的是,他从来没有在我这里留宿过,我们是真正的相敬如宾。

    但我知道,我爱上他了,每次去书房给他送茶的时候,看到他夜色下锋锐凌然的剑眉,英俊出尘的容颜,我总会心跳如鼓,痴痴地看着不愿移开视线。

    我的身体养得越发好了,盼着和他有肌肤之亲,可他总是若即若离,对各种暗示也是装聋作哑,但他处理各种机密要务从不避着我,对我极其信任。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愧疚,无论我有多少理由,也掩盖不了我内心的自私和阴暗,尤其是当我痴迷在他的风采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我给他下的蛊毒就像藏在棉花中的银针,时不时跳出来猛地扎我一下,血淋淋地痛。

    父皇说只要下满三个月就大功告成,我的心越来越开始隐痛,我害怕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吗?

    郝嬷嬷就像一个随时能够洞穿我心中想法的幽灵一样,她敏锐地察觉了我内心的犹疑和愧疚,冷冷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公主可要想清楚了?”

    我握紧小瓷瓶,看见无色无味的毒药滴落至褐色的茶水中,了无痕迹,我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他知道我在给他下毒,会怎么看我?

    他还会感念于我的贤良淑德吗?我的心揪了起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只盼着这件事能永远风过无痕,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事已至此,我不敢多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们成亲那么久了,他甚至都没有碰过我,我开始着急,盼着他能早日爱上我,若有朝一日,真的不幸发现了,因为他爱我,也会体谅我的难处。

    为了得到他,我甚至不惜向郝嬷嬷请教,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郝嬷嬷说要在厨艺上多下功夫,我如获至宝,放下公主的身段,费尽心思做各种好吃的,希望他看到我的温柔,我的贤惠,我的用心,早日被我打动。

    我双管齐下,在他疼爱的小郡主身上也花了许多心思,可她见了我,只一声“嫂嫂”之后,就闪身不见了人影。

    我看得出,她不喜欢我这个嫂嫂,那样艳烈飞扬的少女,是不会喜欢我骨子里的沉闷和抑郁的。

    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他对我始终都客气而疏离,不急不缓,不远不近,恰到好处,我知道寻常夫妻都是这样的,可我不满足,我是真的爱他,我迫切地想要走进他的心。

    我也天真地以为,只要他没有不臣之心,父皇就会给我解药,从此就会皆大欢喜,我会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他的笛声,他不是粗莽武夫,除了善于运筹帷幄血战沙场,他的高雅才情绝不亚于任何一个才子,只是,他从不在我面前展露。

    他在我和他之间划下了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他对我好,却不爱我,他的心是全然封闭的。

    那是一首《月出》,银辉一泻千里,他挺拔的身影被拉出长长的影子,伫立在风霜之中,悠扬的笛声在夜色中飘荡,我听得竟然想要流泪。

    那样的笛韵,那样的境界,那样的夜色,我的感情终于倾泻而出,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希望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我可以和真实的他共存。

    听说笛声是有灵魂的,凭借女人的第六感,我知道,他有喜欢的女人,那个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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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端阳公主番外(六)

    笛声越是动人心弦,我便越痛苦,他一直对我若即若离,竟是因为早已有了喜欢的人?

    望着月色下他孤高伫立的伟岸身影,我的呼吸都开始疼痛,他明明是我的夫君,可心里却有别的女人?

    笛声悠扬古朴,如泣如诉,分明是一个男人在对心爱的女人吐露情思,我酸涩的同时不由得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女人,能让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倾心?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注意到我来了,我痴痴地望着他,一时恍惚,幻想笛声是吹给我听的。m.www.uu234.net

    直到夜露打湿了发丝,我才回过神来,他的笛声早已经停了,不过并没有回头看我,背影落寞而清寂。

    我苦笑,或许在他眼中,我根本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想起笛声中有无尽的惆怅,让我心疼不已,我突发奇想,或许,这是我走近他最好的方式。

    “长卿,这首曲子实在好听,不知是吹给哪位姑娘的?”我一改往日的婉转,单刀直入,因为温柔体贴根本不足以让我得到他的心。

    我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却见他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安,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深邃,淡淡道:“公主何出此言?”

    他对我的态度从来都是平静得翻不起一丝波澜,可我早已不满足平淡如水的关系,微微一笑,善解人意道:“你不必掩饰,我听得出,这首曲子是吹给一位姑娘的,她一定很美吧?”

    或许我的宁和婉柔让他放松了警惕,不过表情依然没有变化,“公主想说什么?”

    我脸上尽是温婉大度的笑容,叹息一声,“偌大的江夏王府,实在是太冷清了,你又经常在外,郡主还年幼,若能有位知心姐妹陪伴,府里也热闹许多,我也能早日适应王府的生活。”

    尊贵的公主,主动提出为驸马纳妾,相信任何男人都会感恩于我的宽宏雅量,但他丝毫不为所动,眼眸反而攸然掠过一道寒光,让我心下一惊,难道我说错了?

    他寒声道:“公主若在府里闷得慌,可以出去走走,我会派人保护,以免胡思乱想。”

    他眼中的不悦我看得清楚,忙表明立场,“你放心,她既是你喜欢的人,虽是妾室,我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静,他静静地看着我,似在揣测我说这番话的诚意。

    我没有露出任何不安和勉强,事实上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当然不愿意如此出色的夫君与她人共享,但我别无选择,只有让他达成心愿,念及我的好,才会真正爱我。

    他的眼神快速一闪,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即恢复了往常的默然,“没有这回事,还望公主以后不要再提!”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理我,转身离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偌大的庭院。

    我呆住了,到底是什么女人得我夫君倾心?连我主动提出纳她入府,他不但不领情,还如此恼怒?

    自那晚之后,他便去了军营,很久都不见回府。

    他虽人不在府中,但会定期派人给我送家书,不过只是些客套的寒暄问候,不见半分真情,我明白,他只是尽力做到一个夫君的本分,对上下有个交代而已,他不爱我,所以不能给我最想要的东西。

    在等待他回来的日子,我越发好奇那女人到底是谁?我命人彻查。

    江夏王府全是他的人,口风异常紧,精明如郝嬷嬷,花了许多银子,托了许多关系,最终也没查出那女人的身份。

    我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手段,却还是一无所获,我开始怀疑,那女人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我走火入魔了?

    期间小郡主来过几次,我也试探过她,可她还是个孩子,对哥哥的心事一无所知。

    我疯狂地想要找出那个女人,想看看我到底输给了谁,我越来越偏执,心力交瘁之下,我又病了。

    得知我病了,他从军营赶了回来,照顾我,关心我,却不爱我,让我无比痛苦。

    病情略微好转之后,我忧伤地望着他,不死心道:“长卿,你不在府中,我真的很寂寞,希望有位姐妹可以和我说说心里话,你可以帮帮我吗?”

    他只是不语,当我在说胡话,可在府中等待这段时日,我痛不欲生,痛定思痛之下,我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一字一顿道:“你可以娶她为平妻。”

    我是皇帝长女,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同意驸马纳妾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所幸我嫁得远,若在京城,驸马纳妾永远只是奢望。

    可是,我不仅同意他纳妾,还同意她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连公主的尊严都不要了,只希望他看在我用心良苦的份上,看到我对他的爱,能够用心爱我。

    平妻?他剑眉一跳,诧异地望着我。

    我以为他被感动了,激动地拉着他,“只要你开心,我愿意,我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连公主都可以变得这么卑微,只因他是名震天下的英雄豪杰,我毫无尊严地折服在他的光芒万丈之下。

    “公主想多了。”他丝毫不为我的大义而感动,皱眉望着我,“没有这回事,你是我的王妃,不会有平妻,我只有你一个王妃。”

    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我却不甘心,声嘶力竭道:“她到底是谁?连平妻都不愿意么?”

    “你想多了。”他终于有些不耐烦,我苦笑,我真的很烦,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江夏王府只有一个王妃!”他重复了一句便起身,“公主好好养病吧,我军中还有要务处理,你们好好伺候公主。”

    “只有一个王妃?”我潸然泪下,“难道我的位置让给她,她才肯吗?”

    天下女人,再尊贵也尊贵不过公主吧?到底是何等心高气傲的女人,连平妻都不愿意?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拼命塞给我,我快要憋疯了,失望之下,又开始往他的茶水里下蛊毒。

    很快,他和我亲手煮的茶水就快三个月了,我就快大功告成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端阳公主番外(完)

    转眼便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虽然江夏连春风都带着料峭寒意,但一向体弱的我却喜欢上了这里,只因为,这里有我爱的人。顶 点 X 23 U S

    他对我而言,是天上的神,肩负着万民苍生,胸中有千里浮云,万里征程,如瀚海阑干,豪情纵横,只要看到他,我满心都是欢喜和骄傲,欢喜到我几乎忘了自己黑暗的阴谋,骄傲到以为自己有与他同样瞩目的光彩。

    虽然他只愿意和我做一对寻常夫妻,无情也无爱,只有责任和义务,但我依然愿意为他风露立中宵,为他洗手作羹汤,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那天夜晚,我一如往常地去给他送我煮的兰月馥芷,可一入门,我就觉得不同寻常,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让我心惊胆战。

    往常他看我的眼神虽没有热烈的情意,但也平静如水,可今晚,竟然充满杀意,我心虚之下,手中的茶水“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公主这是怎么了?”他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我,慢慢向我走来,眸中杀气弥漫。

    连月来的心虚和惶恐,让我心中的弦瞬间崩塌,在我爱的人面前,再也无法伪装,我无力跌倒在地,哀伤莫名地望着他。

    尽管此刻的我,有着弱女子最能打动男人的楚楚可怜,可他看我的眼神除了杀意,剩下的便全是厌恶和鄙夷,还有仇恨。

    一个杀戮战神,连一个眼神都足以让我灰飞烟灭,他的眸光如一把尖刀插进我的心房,我脱口而出,“你都知道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四处流淌的褐色茶水,脸上浮起不明的笑意,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笑。

    但是这种笑意,却让我胆寒心悸,他嘲讽道:“我承认低估你了,但你真的以为我百里长卿到了现在还一无所知吗?”

    这样的口吻对我而言如一箭穿心般痛楚难耐,我的声音几乎自己都听不见,“你是怎么知道的?”

    “阴阳天蚕蛊!”他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如同凌迟,“公主果然用心良苦。”

    “是什么东西?”我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此时此刻,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披着柔弱贤良外衣的蛇蝎女人,他冷笑道:“公主不知道吗?”

    我拼命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父皇只告诉我这是一种慢性蛊毒,至于药效,我真的一无所知,我试探过郝嬷嬷,却发现她也不甚清楚。

    “到了现在,还演戏不觉得可笑吗?”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无所不能的战神眼底燃烧的悲愤与热血,他一脸自嘲,“想不到我百里长卿出生入死,沙场血战,竭尽全力匡扶东澜江山,得到的竟然皇上的疑心,还有你这位贤良淑德的端阳公主。”

    我心如刀绞,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是的,长卿,我是真的爱你!”

    “住口!”一把雪亮的长剑攸然横亘在我脖子上,我的叫声戛然而止。

    那是杀人的剑,饮血的利刃,利刃的寒意直直渗入我的肌肤,让我浑身冷透,这样彻骨的冷意仿佛出嫁前夜父皇见我的时候,如出一辙。

    我相信,只要他的手再稍稍往前面一点,我便会血流如注,死于非命。

    他要杀我?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自嫁入江夏王府以来,他虽不爱我,却做到了一个夫君的本分,可我最想要的偏偏就是他的爱!

    可是,我的驸马竟然要杀我?

    “皇上派你来监视我,我自然明白,但我没想到,皇上竟然疑心至此,你们父女一丘之貉,使出这么阴毒的招数,你们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他说得咬牙切齿,每个字都透着血腥的杀气。

    我心惊肉跳,此时我已然意识到,那什么阴阳天蚕蛊的毒性,远不是父皇和我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慌忙辩解,“父皇他只是以防万一,你放心,只要你对他忠心耿耿,我这就求他给你解药…”

    他忽然大笑,笑声穿透云霄,杀气弥漫在书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难道公主不知阴阳天蚕蛊是无解之毒吗?”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我的骨骼都在痛,我不相信,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解药,父皇这么信任你…”

    我的话蓦然终止,因为锋利的剑刃迅速割破了我的肌肤,血渗了出来,但我感觉不到痛,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自欺欺人地希望他看到我的悲,我的痛,我的爱。

    “你虚伪得让我恶心!”他一句话就堵死了我所有想说的话。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若能死在我爱的人手中,也算是成全了我此生唯一的爱恋,“你杀了我吧。”

    空气中忽然传来破风之声,切肤的寒意离我远去,我疑惑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他的背影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我不杀女人,你走吧!”

    他的身影像秋山一样冷峻,连看都不想再看我。

    我不愿走,我宁愿他恨我,讨厌我,至少也投注了感情,我不要他这样冷冰冰地对我,我不能走,可是,我要告诉他什么?我是被逼的?我是被迫的?我身不由己?

    一边给他下毒,一边装作对他情深义重,我亲手伤了我最爱的人,简直阴毒险恶至极,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他见我迟迟不动,冷冷地牙缝迸出一个字,“滚!”

    我如同一具木偶,不知怎么从他书房出来的,曾几何时,我还幻想过,终有一天,他会爱上我,我们夫妻恩爱,情投意合,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收获我的幸福。

    可如今,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一只翱翔蓝天的雄鹰,就这样硬生生被扼住了咽喉,那种屈辱,如鲠在喉,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无法挽回。

    事已至此,至于他到底有没有不臣之心,已经不再重要,他如父皇所愿地成了父皇的傀儡,手中的棋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我!

    但他终究是真正的英雄豪杰,虽然明知我包藏祸心,却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甚至没有苛待我,但从那以后,他便彻底遗忘了我这个人。

    我不甘心,我见不到他,便拼命给他写信,想尽办法送到他面前,可那些浸润了我所有心血的信件,全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杀我,却也当我不存在,有关我的任何东西,他都不想见到,所有我的东西,连送到他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全都被付之一炬。

    郝嬷嬷见已经大功告成,彻底松了一口气,无人处,她眼底始终藏着阴谋得逞的笑意,她是父皇的人,至于我到底会不会幸福,她才不会真的在意。

    我无比悲哀,我的父皇,恐怕从未真正爱过我,只视我为掣肘权臣的棋子,当我以为遇到真命天子的时候,又亲手扼杀了这段情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我想起母妃以为我终于嫁得良人的满心欢喜,出嫁前夕,她拉着我的手,“端阳,江夏王一定会是个好夫婿,总算是老天开眼,只要你过得好,母妃就别无所求了。”

    可是,长卿的决绝,让我的心寸寸成灰,但我无法怪他,这是我咎由自取,我恨死了自己,每日面对空寂的楼阁,一坐就是一整天,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也开始借酒浇愁,消解淤积在心头多年的沉闷和忧伤。

    我不在意任何人对的冷淡,唯有长卿,我日复一日的憔悴下去,如汀州残荷,终日对影自怜,黯然伤神,明明是花一样的年龄,可心已经是垂暮之年,了无生机。

    小郡主又去江湖逍遥了,她那样明艳的少女,是受不了我这里愁闷苦涩的气氛的,何况,原本我们就只不过是疏淡的姑嫂而已。

    从明艳的春日等到流火的夏日,他再也没有见过我,我想念他,想念得都快要发疯了,尽管我的心已经凋谢,却倔强地坚守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肯彻底枯竭,我在一片荒芜中寻找唯一的绿洲,那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那日,我头顶烈日,跪在他书房前面,那扇暗红色的大门已对我尘封多日,我再也没有随意出入的权力,我不求他宽恕我,只求他看在我多日的痛苦挣扎中,明白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同样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烈日炎炎,身体虚弱的我,几乎要晕厥过去了,但我强撑着,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让他看到我的忏悔,我的无奈,我的真心。

    “长卿,我知道我恨我,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想用余生好好忏悔,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泪如雨下,听母妃说,我出生的时候,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原来我这一生,都是在泪水中度过,我生命中仅有的艳阳也被我亲手葬送。

    可是,那道紧闭的大门提醒着我,哪怕是相敬如宾的岁月,也永远回不去了。

    我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可那道门依旧死一样的寂静,冷冷地看着我无助的挣扎。

    不知何时,楚曜出现在我背后,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波纹,“公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爷根本不在府中。”

    什么?我不敢置信,他明明已经回府,怎么可能不在府中?

    我回头看他,他眼中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他不再叫我王妃,仿佛我不过是江夏王府一个外人,也是,我毒害了他最敬仰的王爷,无论有多少身不由己,都不可原谅。

    他又补了一句,“王爷早已离府,公主好自为之!”

    可是,万念俱灰的我,不得不紧紧抓住这个唯一能靠近江夏王的机会,我顾不得公主的尊严,“楚曜,请你帮我转告王爷,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楚曜不为所动,淡淡道:“公主说的是婉妃吗?”

    我浑身一震,他什么都知道?

    哪怕我贵为公主,楚曜对我的恨意也毫不掩饰,看到我的时候,他眉心青筋暴起,我相信若不是长卿不允,他早就杀了我了。

    “我不想知道公主到底有多少苦衷,也毫无兴趣,我只知道,公主是阴谋对王爷下毒的人,果然应了那句话,看似弱柳扶风的女人,才是最阴毒最可怕的。”

    “我也是身不由己,请你代我转告王爷,以后我一定…”

    “公主不用再枉费心机了。”楚曜面无表情地截住了我的话,“王爷说过,任何有关公主的消息,都不想听到,违者军法处置,公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楚曜的话惊破了我所有的幻想,命运残酷地告诉我,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不甘心,“楚曜,你告诉我,王爷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楚曜眸光一闪,复杂地看着我,在这个英俊刚毅的副将看来,他们理想中的王妃,显然不是我这样郁郁寡欢的蛇蝎女人,而是他们小郡主那种飞扬明亮的姑娘。

    我根本不指望他会回答我,殊不知,他眸中光芒闪烁,“一个风光霁月的女子,我们所有兄弟都很佩服她。”

    我苦笑,我是公主,得到的全是厌弃,而那个女人,却得到了江夏王及麾下兄弟的爱戴和钦佩,我输得一败涂地。

    月亮升了起来,我早已泪流满面,一生沧桑得不堪回首,仅有的残梦惊醒,我宛如没有灵魂的躯壳,再没有存在的意义。

    我想起太子皇帝那双温凉的眼眸,鬼使神差地给他写了一封信,或许我终究是希望我的苦痛和挣扎有人知道,有人明了,那样才能证明我在这个世上真正来过。

    我用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仿佛看见,他伟岸的身影自松柏后而来,朝我微笑,温柔地唤我的名字。

    长卿,永别了,楚曜说得对,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原谅,但愿来世,再不重复这样的宿命,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不倾城,不倾国,倾尽全力,好好去爱,好好去被爱。

第三百四十章 凌云海域

    一望无际的凌云海域,海水与蔚蓝的天空相连,烟波浩渺,海天一色,美丽而壮观。

    波平如镜,水光凛凛,一行商船缓缓行驶在海面上,规模庞大,足足有二十多船只,是青州最大的商家-鸿运商行的商队,此次满载着东澜的货物,准备销往海外。

    他们在海上已经航行了数十日,就快要到前面的岛屿,靠岸之后,可以下船休息,顺便增加供给。

    风平浪静中,陡然听到一个刺耳的尖利哨声,昏昏欲睡的船老大顿时脸色大变,高喊道:“兄弟们,有海盗!”

    数只黑色大船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桅杆上赫然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海盗标志,吹着尖利的号角,风驰电掣般朝商队驶来。

    大海仿佛骤然闻到了杀戮的气息,突然不安起来,刹那间演变了成了血腥的战场,惊叫声,嘶喊声,狞笑声不绝于耳,很快,鲜血就染红了蓝澄澄碧汪汪的海面。

    一切发生得又快又急,海员根本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的对手,不到一刻钟的工夫,船上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海盗们高举着明晃晃的屠刀,扯着嗓子发出胜利的狂欢。

    “王爷,前方传来消息,鸿运商行的商队遭遇了海盗袭击,全军覆没。”楚曜神色急切,眉宇间阴霾沉沉。

    百里长卿眼底快速荡过一丝杀气,“谁干的?”

    “安老大的降龙帮。”

    太子主政之后,大力支持商家和海外做生意,一则互通有无,二则海外生意利润巨大,可收取赋税充盈国库,减轻百姓负担。

    举国上下商家一片欢呼,本是一条利国利民的国策,可惜天下最大的海域-凌云海域上海盗横行。

    若遇到海盗,轻则损失钱财,重则丢了性命,通往海外之路虽然金光灿灿,但也危机重重,险象环生。

    凌云海域海盗经营多年,实力雄厚,早已成了气候,东澜水师不是其对手,交手数次,不但屡战屡败,甚至连战舰都被海盗抢去,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消息传到朝廷,太子震怒不已,当朝罢免水师总兵,下决心重整水师,可满朝文武,竟选不出一个能振兴水师,力挫海盗威风的将领。

    其实,太子主政之后,朝中也不缺乏有实力有抱负的将才,问题是,海盗根基深厚,装备精良,实力强大,而且熟悉海域,精通水性,简直是占尽天时地利,正面迎敌,谁都没有把握能打胜仗。

    就在众臣一筹莫展的时候,回京述职的江夏王站了出来,“臣愿往凌云海域。”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只听闻江夏军善陆地山林作战,从没听说善水战?

    可是,江夏王风采凛然,金戈铁马之赫赫军威,让许多人立刻安心不少,他是朝廷栋梁,太子信赖的股肱之臣,用兵如神的军事天才,战无不胜,实在是杀海盗威风保商船平安的最佳人选。

    若换了别人,早被文武百官你一言我一语批得体无完肤了,但江夏王不一样,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质疑和忧虑烟消云散。

    太子俊美的脸上浮现若隐若现的笑意,赞许道:“东澜有江夏王,真乃我朝之福。”

    “江夏王铁血忠心,凛然高义,老臣佩服万分!”有大臣匆忙附和道。

    从刚才的质疑变成一片赞誉,不过顷刻之间,放眼天下,也唯有江夏王有这样传奇的力量。

    楚曜自幼博览群书,对凌云海域颇为熟悉,又跟随王爷南征北战多年,此次义不容辞随王爷出征。

    到达凌云海域之后,他很快就发现实际情形比想象中更复杂,更险峻。

    海盗帮派众多,成气候的,不成气候的,大大小小足有几十个,其中以安老大为首的降龙帮,云霄公子为首的云霄帮,还有以聂镇雄为首的镇雄帮,势力最为强大。

    三大帮派实力相当,三足鼎立,互相渗透,暗中较劲,关系错综复杂。

    不仅海盗帮派林立,还有倭寇不时出没,这是通往财富的天堂,同时也是险恶的地狱。

    三大帮派之间虽然矛盾重重,但一旦遇到强大外敌,却又能保持惊人的团结,一致对外。

    水师数次被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已经士气萎靡,毫无战力。

    江夏王临危受命,人还没到,消息就传遍了凌云海域,鸿运商行在这个时候出海,却不想遭遇了降龙帮的迎头痛击,损失惨重。

    楚曜若有所思,“安老大迫不及待地出手,恐怕就是想给王爷一个下马威。”

    这一仗意义重大,无非是要告诉天下人,哪怕是江夏王到了凌云海域,也一样束手无策,这里是海盗说了算的地方。

    百里长卿的目光锁定在海域图上的一座岛屿,声音不见起伏,有着大将之风的沉稳和临危不乱,“你怎么看?”

    楚曜思虑片刻,“三大帮派几乎控制了凌云海域所有的航线,其他各国也曾想要消灭这帮贼道,可几乎都是全军覆没,反倒是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久而久之,凌云海域的海盗就更猖獗了,不是不想,而是实力实在太过悬殊,几乎没有胜算。”

    百里长卿不置可否,“海盗加上倭寇,已有数万人之众,凌云海域横跨五国,面积辽阔,想要彻底消灭,是不可能的,何况,就算真的消灭了,也会有新的海上势力出现,周而复始,永不枯竭。”

    楚曜恍然大悟,“兵家之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之前的水师一直都旨在攻城,所以屡战屡败,王爷的意思难道是想招安他们?可这并不容易。”

    三大帮派实力雄厚,已经初步形成海上帝国的雏形,如今,任何一个国家的水师想要和海盗对战,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做海盗逍遥自在,快意恩仇,怎么会轻易接受招安?

    “本王并没有这个意思!”百里长卿挑眉,“不过,既然来了凌云海域,就不会无功而返,降龙帮已经送了本王这么一份大礼,本王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可是,末将已经清查过水师的装备和数目,此刻贸然出战,恐怕没有胜算!”

    跟随王爷多年,打过无数胜仗,可这一次,连楚曜也觉得棘手,往常是在陆地山林,决定胜败的因素太多,现在在海上,战争的胜利,与战舰的坚固程度还有士兵的水性息息相关,而水师的战舰几乎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还有许多名为水师,实际上是旱鸭子,水中连存活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水下作战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出战,无异于送死。

    “谁说本王要出战了?”百里长卿眸中幽光闪烁,连楚曜也猜不透他的用意。

    “那是…?”

    “以本王的名义,给云霄公子和聂镇雄下请帖,本王要在凌云岛设宴,宴请二位帮主。”

    凌云岛是一个热闹繁华的岛屿,位于凌云海域中央,楚曜明白,王爷想要瓦解三大帮派的联盟,立即道:“万万不可,凌云岛是三大帮派的地盘,王爷绝不可孤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百里长卿不以为然,“只有在凌云岛设宴,方能显出本王的诚意。”

    “安老大手上血债累累,云霄公子心狠手辣,聂镇雄更是杀人如麻,这三个人无恶不作,请恕末将不能从命,令王爷陷入险境。”

    此次的对手不同于以前,江夏军虽然所向披靡,攻无不克,但水师并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把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水师,训练成骁勇善战的海上雄师,楚曜万万没想到,王爷的战术竟然是在海盗的地盘设鸿门宴?

    百里长卿手持长剑,在风中发出清越龙吟,意味深长道:“楚曜,你觉得是死在本王手上的人多,还是死在那三个人手上的人多?”

    楚曜一怔,差点哑口无言,却又马上道:“那不同…”

    “所以说,应该是他们怕本王才对!”百里长卿唇边弯起一抹冷峻的笑意,打断了楚曜的话,不容置喙,“去安排吧!”

    楚曜知道王爷向来言出如山,只得道:“末将遵命!”

    将帖子送出去之后,楚曜始终觉得心底不安,适逢林归远前来禀报军情。

    此次赴凌云海域,林归远主动请缨,这个曾经胡作非为的世家公子,在军中磨砺三年,已经褪去一身浮躁,眉峰染上了铁血军人的风采。

    当偏执和激烈褪去的时候,林归远的才华渐渐浮出水面,在军中也越来越得到器重。

    得知王爷竟然要亲赴凌云岛宴请云霄公子和聂镇雄的时候,林归远断然道:“不可,古语有云,能上山,莫下海,这些海盗独霸一方,为所欲为,别说是王爷,就是太子殿下,他们也敢动手。”

    “可王爷意已决,我等就是再反对,也改变不了!”楚曜眉间忧色深重,此去凌云岛,危险重重,险象环生,虽说他们都是从血火中闯过来的,但此行,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到如今,能阻止王爷的人,只有一个!”林归远想到王妃,他明白王爷表兄是有魄力出险招的人,可此招实在太过凶险,不可贸然行事。

    楚曜何尝没有想到?当即摇头道:“时间上来不及,王妃接到消息赶来这里,最快也要四天时间,可王爷三天之后就要在凌云岛设宴了。”

    林归远心下了然,“看来王爷早已把一切都计算在内,根本不给时间让王妃阻止。”

    “不论如何,还是要通知王妃。”楚曜说得斩钉截铁,哪怕是违反军规,他也要这么做,“既然王爷意已决,我们要做的,便是如何保证王爷的绝对安全。”

    林归远沉吟道:“王爷只给云霄公子和聂镇雄发帖子,安老大得知消息之后,一定会暴跳如雷,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一定会不请自来。”

    “这一点,王爷自然也会想到。”楚曜颔首道:“借此机会,会一会海上三大海盗头目,也算是知己知彼。”

    王爷说过,在实力远不如人的情况下去硬碰硬,不是勇猛,是愚蠢,想要在暗礁丛生的凌云海域打开一片天空,就必须不走寻常路。

    果然,江夏王宴请云霄公子和聂镇雄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凌云海域。

    原本以为必定会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战神,竟然不打仗,反倒宴请宾客?在搞什么鬼?

    先礼后兵?

    摆**阵?

    连愣头青也知道凌云岛是海盗帮的地盘,别说一个江夏王,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想要让他有去无回,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江夏王,莫非是脑子发昏,竟想在海盗的地盘设宴?

    而且,明明是三大帮派,却只宴请两帮人马,傻子都看得出来,分明是想要离间三大帮派的关系,这么低级的招数,竟然出自名动天下的江夏王之手?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头目们纷纷四处打探消息,三大帮派的人也坐不住了。

    降龙帮的安老大听闻消息,立即暴跳如雷,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一脸络腮胡,眼神凶狠而蛮横,是凌云海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头目。

    “百里长卿这是不把我安老大放在眼里?”安老大欣赏着从鸿运商行抢来的各种战利品,咬牙切齿道:“孰可忍孰不可忍!”

    一机灵的小喽忙道:“老大莫要着急,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江夏王实力不足,这是求和来了,我们刚刚抢了鸿运商行的货,他只宴请东边和西边的,恐怕是想联合他们对付我们降龙帮。”

    “他想得美!”安老大拍案而起,“若是那个小白脸和姓聂的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安老大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说的小白脸,是云霄帮的云霄公子,年纪轻轻就让云霄帮跻身海上三大帮派,长相也不似安老大这帮粗狂彪悍,所以安老大平时很有些看不起云霄公子,叫他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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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鸿门设宴

    江夏王的宴席尚未开,凌云海域已经波涛汹涌,各方云动,蓄势待发。www.uu234.net

    许多人伸长了脖子等待这场海域瞩目的盛宴,云霄公子和聂镇雄到底会不会前来赴鸿门宴?

    而江夏王又到底会不会深入虎穴,孤身犯险?还是说,这是一个诱饵?

    第三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海面上漂浮着一朵朵洁白的浪花,如调皮的孩子在沙滩上嬉戏玩耍,一切和谐而安宁。

    设宴的地点是凌云岛上最繁华的酒楼,镇雄帮的老大聂镇雄早已经到了,他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身边坐着一个容貌妖娆的女人,不到三十,风情妖媚。

    凌云海域的人都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聂镇雄身边第一军师-花彩蝶,足智多谋,七窍玲珑,能人所不能,深得聂镇雄器重。

    镇雄帮在凌云海域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花彩蝶功不可没。

    站在二楼,聂镇雄望着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海面,“你说他百里长卿真的敢来?”

    “大话都放出去了,他要是不来,从今往后,可就没脸见人了!”花彩蝶胸有成竹道:“大当家放心,像江夏王这样的英雄豪杰,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名声,所以,他一定会来。”

    “你说他会带多少人马?”聂镇雄在心中盘算,江夏王就算再武功盖世,也架不住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若是一言不合,惹怒了自己,保准叫他横尸当场。

    这里是天下任何皇帝都奈何不了的凌云海域,海盗的天堂,匪徒的乐土,在这里当海盗,逍遥快活,就是给个皇帝当,他聂镇雄也不换。

    江夏王显然不是莽撞之徒,为了这场鸿门宴,一定做足了准备,聂镇雄甚至在想,他会在什么地方埋伏兵马,埋伏多少兵马?

    花彩蝶艳丽的容貌绽放诡谲一笑,“大当家别看了,他最多带几个随从!”

    聂镇雄鹰眸一惊,旋即恼怒起来,“百里长卿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他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而是因为,这是我们的地盘,如果动起手来,无论他带多少人马,都是送死,既然如此,又何必呢?”花彩蝶道:“所以,他不会带多少人来。”

    聂镇雄眯眼思考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就不怕我杀了他?”

    花彩蝶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天下想杀他的人多如牛毛,他还不是好好活到现在?他既然敢设宴,就有十足的把握让你不会杀他。”

    “哼!”聂镇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想做孤胆英雄?我今天就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惹恼了我,哪怕他有九条命,也叫他有来无回。”

    “聂帮主好大的火气!”一个悦耳的声音自外面响起,随后进来一道潇洒的银色身影,进来的人,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云霄公子?

    这个在海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海上雄鹰,容颜竟是如此俊秀,一身亮闪闪的银鱼服,玉树临风,仿佛翩翩佳公子。

    他的丰功伟绩在凌云海域上也是耳熟能详,三年前,海盗帮派间血拼火并,他一人带枪匹马扫平了五个海盗帮,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云霄帮在凌云海域声名鹊起,实力大增。

    “多日不见,公子越发俊俏了!”花彩蝶仿佛蜜蜂见了花蕊,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主动给云霄公子倒了一杯酒。

    面对风情万种的女人献殷勤,云霄公子却挡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道:“花姐姐,今天的东道主可不是你哦,那位可不是能让你喧宾夺主的人物!”

    花彩蝶噗嗤一笑,眸中漾出水润神采,娇嗔道:“难道你认为他会主动给你斟酒?到时候还不是要辛苦我花姐姐?”

    见花彩蝶和云霄公子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聂镇雄脸色不好看了,“云霄,你今天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我今天是来赴宴的,要准备什么?”云霄公子似乎很是意外,调侃道:“还是大当家吃花姐姐的醋了?”

    “吃什么醋?你们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花彩蝶媚眼如丝,给聂镇雄倒了一杯酒,柔声道:“大当家喝杯酒,消消气!”

    “主人还没到,这于礼不合吧?”云霄笑得阴柔而邪魅。

    “去他的礼!”聂镇雄一脸的不屑,“这里是老子当家的地方,别跟我玩那些酸臭文人的一套,老子不吃这一套!”

    他一饮而尽,云霄公子看在眼里,眼底滑过一道鄙夷。

    聂镇雄虽是海盗,却粗中有细,见状冷笑道:“想玩高雅,来当什么海盗?去当个读书人,考个功名多好?”

    云霄公子却只是笑,“大当家急什么?今天的东道主不是沙场莽夫,江夏王文武双全,格调高雅,他既然宴请我们,自然不缺好酒好菜,大当家现在就开吃,只怕等会吃不下了。”

    论起口舌功夫,聂镇雄自然不是云霄公子的对手,况且后者说得有道理,他放下酒杯,冷笑两声,“说是东道主,人还没到,莫不是怕了吧?”

    云霄公子笑而不语,花彩蝶还没开口,就听小喽来报,“老大,江夏王到了!”

    他还真敢来啊?聂镇雄神色一肃,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他一个,还有两个随从!”海盗帮的情报系统极为严密,对于江夏王的情况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摸得一清二楚,“一个是楚曜,另一个是林归远。”

    聂镇雄下巴上的胡须抖动了两下,就听到一个浑厚沉稳的男声自远处响起,“本王来迟,让诸位久等了!”

    话音未落,人已入内,这是海上诸雄们第一次见到江夏王百里长卿。

    长身玉立,锋锐凛冽,举手投足都透着逼人的英气,那是沙场多年磨砺出来的冷锐和森寒之意。

    几大英豪云聚,气压陡增,明明宽敞的屋子却陡然显得狭窄起来,百里长卿的目光在聂镇雄,花彩蝶和云霄公子几人身上滑过一圈,淡淡道:“久仰几位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花彩蝶忽而掩嘴一笑,扭着腰身上前,恭维道:“哎呀,我一直听说江夏王是盖世英豪,却不知本人竟有这般好相貌,这样魅力十足的男人,也不知迷住了多少女儿家呢?”

    楚曜忽然闪身,挡住了花彩蝶想要在王爷身上乱摸的手,揶揄道:“我们王爷已有王妃了,还请花当家自重。”

    这话要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早就当场翻脸了,但花彩蝶不会,她的目光落到楚曜脸上,惊呼出声,“哎呀,楚将军可真是俊俏得一表人才啊。”

    花彩蝶媚速在林归远身上滑过,调侃道:“王爷丰神俊朗,楚将军和林公子也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我今天可是大开眼界,莫非要加入江夏军,是要看长相的?”

    “以花当家这般人品,若想加入江夏军,我会和王爷说说情。”楚曜半真半假道。

    花彩蝶妩媚一笑,发髻上艳丽的珠宝发出绚烂的光彩,故作叹息道:“就怕楚将军做不了王爷的主。”

    楚曜笑道:“是花当家离不开镇雄帮吧?”

    自江夏王进来之后,云霄公子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他,虽不知道江夏王此番设宴的用意,却知道一定十分精彩,调笑道:“王爷是东道主,却还姗姗来迟,按照海上规矩,可要自罚三杯。”

    百里长卿朝林归远一示意,林归远就将准备好的酒送了上来,“几位都是凌云海域数一数二的人物,寻常酒水拿不出手,这是本王特意从府中带来的好酒。”

    林归远一打开,醉人的香气立即溢满房间,聂镇雄耸了耸鼻子,眼睛一亮,忽然大吼一声,“好酒!”

    “自然是好酒。”云霄公子慢条斯理道:“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坛的流霞醉,王爷果然够意思。”

    聂镇雄虽然爱酒,但终究是个粗人,不懂得这极品好酒的来源,倒是云霄公子像个雅客,百里长卿不动声色道:“云霄公子果然见多识广。”

    “怎么都不及王爷!”云霄公子倒是很懂得自谦,看不见的硝烟渐渐弥漫开来。

    明明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此刻却和谐得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般谈笑风生,聂镇雄正准备喝酒,却被花彩蝶拦住了,娇滴滴道:“王爷迟到了,应该自罚三杯才对。”

    百里长卿知道花彩蝶是担心酒里有毒,让他先试,爽快道:“花当家说的是,归远,上酒。”

    云霄公子眯起眼眸,悄然攥紧关节,这里到处都埋伏了人马,只要百里长卿稍稍露出异样,必定死于非命,却见他丝毫没有犹豫,一连饮了三杯,“花当家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王爷豪爽,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花彩蝶也不隐瞒,笑道:“还望王爷见谅,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花当家未免太自谦了,凌云海域,谁不知道花当家的大名呢?”楚曜适时道,他并没有夸大其词,越是美貌的女人越是危险,花彩蝶绝不可小觑。

    聂镇雄虽是镇雄帮老大,但流霞醉这种极品佳酿却是从未喝过的,闻着沁人心脾的醇香,早就心痒痒了,反正百里长卿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他便开怀畅饮,一杯下肚,忍不住道:“好酒!”

    正在宾主尽欢的时候,外面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粗大嗓门,“聂老大,小白脸,你们居然这么不讲义气?”

    话音未落,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就闯了进来,正是安老大,他怒气冲冲,因江夏王的光芒太过耀眼,他一眼就认出了江夏王,冷哼一声,“你就是江夏王?”

    百里长卿眸瞳在安老大身上一扫,淡淡道:“正是!”

    花彩蝶见气氛不对,立即笑着迎了上去,“安帮主来得正好,这里刚好缺你呢!”

    楚曜忽然故作惊讶道:“什么安帮主?我们王爷没请你啊?”

    林归远强忍住笑,安老大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三大帮派虽一致对外,但平日内部矛盾众多,听闻江夏王和另外两人都赴宴了,他坐不住了。

    万一江夏王施计离间,让聂老大和小白脸一致对外,情况就大大不妙,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赶来。

    “楚曜!”百里长卿沉下脸,“本王不是命你给三位帮主发帖子吗?你几时变得这般糊涂了?”

    楚曜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追悔莫及,“末将该死,都是末将一时疏漏,只给镇雄帮和云霄帮发了帖子,至于安帮主的…

    他一脸羞愧,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忘了。”

    “这么大的事,竟能忘了?”百里长卿面沉如水,“回去领一百军棍,罚俸一年。”

    “末将知错!”楚曜的认错态度极好,转头望向安老大,“安帮主,都是我的错,是我忘了给你发帖子了。”

    二人一唱一和,演得天衣无缝,可是,对安老大这种有头有脸的人来说,忘了给他发帖子,比直接没请他,更让他下不了台,偏偏楚曜又一本正经地认错,更让他觉得窝火,顿时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安老大的脸红一块白一块,第一次交锋便知道了百里长卿的杀人不见血的厉害之处,而且对方分明算到了自己会不情而来。

    云霄公子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事不关己,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还是花彩蝶善于转圜气氛,笑道:“都是一场误会,既然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了,安老大,王爷今天可是带来了天下奇珍,流霞醉,你可有口福了。”

    安老大也是个爱酒的,一听说有好酒,口水都流出来了,云霄公子看在眼里,唇边弯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酒至半酣,楚曜见时机差不多了,蓦然开口,“安帮主,我们王爷今日设宴,是希望你将鸿运商行的货物交还回来!”

    什么?安老大以为自己听错了,酒水噗地一下喷了出来,其他的人一脸厌弃地捂住口鼻,但同时也都被楚曜的话给惊到了。

    海盗抢走的货物,还有交还回来的道理?这个楚曜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下,连花彩蝶也摸不透江夏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情势未明之下,她选择按兵不动,云霄公子也同样做壁上观。

    安老大夸张地竖起耳朵,“你说什么?”

    楚曜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一字一顿道:“看来安帮主的耳朵不太好使,我们王爷的意思是,将你们降龙帮抢的鸿运商行的货物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安老大肥硕的鼻子快速耸动两下,忽然哈哈大笑,“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就凭一顿破酒菜,就异想天开?”

    他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聂镇雄也一脸哂笑,凌云海域信奉丛林法则,强者为王,被海盗夺走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还回来,这个江夏王,莫非是疯了?

    莫不是江夏王驰骋沙场所向披靡多年,便自我膨胀到以为凭一顿酒菜,凌云海域的人就要买他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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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达成协议

    连聂镇雄和云霄公子也难掩震惊地望着江夏王,看来今天安老大才是他宴请的主角,竟然能这么精准地算计人心,紧张的气氛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m.www.uu234.net

    可是,面对各种嘲讽和质疑,江夏王却始终神色泰然,不见丝毫动摇。

    要比定力,安老大自然不是百里长卿的对手,他猛地一拍桌子,酒盏器皿齐飞四溅,眼睛瞪得铜铃般圆滚滚,怒吼道:“百里长卿,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百里长卿淡定答道,可眉宇间偏偏又是云淡风轻的神色,似乎凌云海盗这个令天下各国都头疼的问题,丝毫就没有困扰到他。

    安老大纵横凌云海域多年,什么难缠的敌人都见过,自然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见百里长卿如此平静,他精明的小眼睛一闪,讥笑道:“吃下去的鸭子还要再吐出来,凌云海域上还没这个规矩。”

    “以前没有,不过本王来了就有了!”百里长卿的话语虽然说得很淡,却气势磅礴,豪气纵横,天经地义,让在座的人皆是心下一凛。

    见江夏王一来就挑衅海上多年的规矩,聂镇雄忍不住了,正准备说话,却被花彩蝶拉住了,示意他稍安勿躁,云霄公子也是一脸的按兵不动,因为他知道,既然江夏王敢说这样的大话,就一定有后招。

    安老大却按捺不住了,“我承认,王爷在陆地上是一把顶呱呱的好手,可这里是海域,是我们海盗说了算的地方,王爷怕是还没睡醒吧…”

    他话还没说完,粗大的嗓门就戛然而止,眼神蓦然一收。

    楚曜快如闪电般的身影鬼魅一样地绕到了他的身后,他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脖子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就骤然袭来,惊道:“姓楚的,你要干什么?”

    楚曜用尖刀抵住安老大的脖子,英俊的面容阴沉,说得傲气凛然,“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对我们王爷出言不逊。”

    聂镇雄万万没想不到楚曜会先动手,他手中的酒杯骤然紧握,只要酒杯落地,外面安排的人马就会潮水般冲进来,把江夏王三人砍成肉酱。

    可是?

    似乎又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立即动手的时候,花彩蝶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

    降龙帮的人立即冲了进来,把江夏王等人团团围住,叫嚣道:“快放了我们大当家,不然叫你们死得好看!”

    杀气近在迟尺,安老大浑身一阵森寒,此刻楚曜想要杀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身为降龙帮的老大,平日干的就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买卖,他自然不会在其他人面前丢了颜面,硬邦邦道:“杀了我,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楚曜却面不改色,“有胆量你们就冲过来,就是不知道是你们老大先死,还是我先死?”

    见老大在对方手中,小喽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围着楚曜等人叫嚣放人。

    安老大虽然被劫持,却脖子一扬,强硬道:“别痴心妄想了,我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开口求饶!”

    “没让你求饶!”楚曜冷笑道:“你对王爷不敬,我只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学会怎么和王爷说话?”

    冰冷的匕首横在脖子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安老大忽然爆吼一声,“聂老大,小白脸,你们就光看着?”

    花彩蝶一脸的悠然无奈,“安老大,你现在在人家刀下,我们也是投鼠忌器啊!”

    安老大骂道:“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巴不得我死了,你们好抢我的地盘!”

    “你这样说可就冤枉我们了!”花彩蝶满腹委屈,楚楚动人,“我们也想救你,但楚将军武功超群,没几把刷子谁敢在他刀下救人?再说了,刀剑无眼,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了你,又说我们是故意的,我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花彩蝶说得合情合理,但安老大却越发怒气冲冲,“少花言巧语,他们只有三个人就敢动手,无非就是看准了我们不团结,你们可不要中了他的离间之计,要是我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安老大的这话起到了作用,聂镇雄阴鸷地盯着江夏王,若是江夏王真安了这个心思,那今天是断断不能让他活着回去了,就凭东澜那些不成气候的水师,还憾不动他们凌云海域海盗帮的地位。

    聂镇雄给云霄公子丢了个脸色,却见云霄公子只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安老大,不是我不帮你,可我今天只是来赴宴的,没带人手啊!”

    云霄公子分明是想作壁上观,聂镇雄却拍案而起,“江夏王,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可以在凌云海域为所欲为,实话告诉你,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就是杀了安老大,也是死路一条!”

    “是吗?”百里长卿抬眸,霸气肆意流淌,“我百里长卿要走,天下还没人能留得住!”

    这话让聂镇雄心底陡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狐疑地望了一眼花彩蝶。

    花彩蝶深知江夏王是用兵高手,出了名的兵不厌诈,眼珠一转,忙道:“有朋自远方来,今日天下英雄群聚于此,是难得的缘分,有话好好说,楚将军不如先把刀放下?”

    楚曜早就不耐烦了,“安老大,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给王爷赔礼道歉的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一!”

    “休想!”安老大宁死不屈,神情大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大义凌然。

    “二!”楚曜的声音简短果决,让人毫不怀疑他会在数到三的瞬间割断安老大的脖子。

    本以为安老大会视死如归,可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安老大忽然改变主意了,语气也软了下来,“我是个粗人,说话鲁莽,希望王爷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因为安老大猛然从聂镇雄和小白脸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笑意,觉得他就这样死了也太不值了。

    听闻江夏王到了凌云海域,三大帮派的当家决定去试试江夏王的深浅,安老大主动出击,带人抢了鸿运商行的货物,目的就是为了给江夏王一个下马威,告诉他,凌云海域不是他说了算的地方。

    如今下马威已经给了,江夏王拿他开刀祭旗,当时同谋的另外两人却坐收渔翁之利,他想想就觉得不划算,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大丈夫,他纵横凌云海域多年,要是光逞匹夫之勇,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不就道个歉吗?总比冤死了强吧?

    楚曜微微一笑,他看似胸有成竹,实则明白这是一记极为凶险的招数,若是不能精准地揣测到每个人的心思,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种局面。

    在劫持安老大的时候,他的手心已经不知不觉沁出了汗,望了一眼那些张牙舞爪的小喽,唇角一弯,“道歉就应该有道歉的态度!”

    安老大明白了,一挥手,“你们都退下!”

    海盗们扛着刀剑出了酒楼,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楚曜收回了抵在安老大脖子上的匕首,赞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安帮主果然真英雄!”

    安老大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刚才好险,差点就成了刀下之鬼,若是他死了,就便宜了别人,这样赔本的买卖他不干。

    不过,有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楚将军刚才明明挟持了我,为何不乘机提出让我交还货物呢?”

    “因为,本王不想动三位当家的利益,只想改一改凌云海域的规矩!”百里长卿淡淡道。

    这样霸气的话,出自江夏王之口,天经地义,经过刚才冒险挟持安老大一事,再没有人敢随意认为是异想天开了。

    四人对视一眼,眼神都变得极为复杂,说话的是云霄公子,“不知王爷打算怎么改?”

    “江湖规矩,文要三杯酒,武要三把刀。”百里长卿缓缓道。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立刻明白了其中含义,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文要三杯酒,武要三把刀,都是指比试三场,文要比试的方式相对柔和,武要就是真刀真枪地比试,实力见真章。

    不过,几人略微寻思一下,就很快就发现江夏王提出的要求不但不过分,而且很合理,江湖规矩,放之四海而皆准,人家并没有强拿强要,而是凭实力说话,完全符合凌云海域弱肉强食的道理。

    没想到,这一次是安老大第一个跳出来赞同,“好,我们海上的人,只喜欢来武,不兴文那一套,但今天王爷今日设宴,这文要第一杯酒我喝了,不过剩下的就是两把刀了。”

    “好!”百里长卿眸光凛然,“一言为定!”

    安老大粗犷的嗓门亮如洪钟,“我安老大虽是个粗人,却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汉子,只要王爷十天之内,赢了我两把刀,我言出必行,必定把鸿运商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把抓的人也放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得意洋洋,谁都知道,东澜水师已经毫无战斗力可言,军舰也残破不堪,根本不可能打赢装备精良战力强劲的海盗,要真比试起来,必败无疑。

    “既然双方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说定了!”花彩蝶看向一直若有所思的云霄公子,笑道:“云霄弟弟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老大是否需要我们助你一臂之力?”这一次,云霄公子很是仗义,“毕竟,事关我们凌云海域的声誉!”

    安老大却轻蔑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东澜水师那些虾兵蟹将,我降龙帮就足够了。”

    见水师在这些海盗眼中竟然如此不中用,楚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紧不慢地回击了一句,“鹿死谁手,一切尚未定!”

    “哈哈!”安老大放声狂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水师被打得丢盔弃甲的狼狈,到时候要狠狠出一口今日之辱的恶气,不以为然道:“反正只有十天时间,你好好吹吧,看你怎么把牛皮吹上天?”

    “不过,在本王和降龙帮的赌局见分晓之前,本王还有一个要求!”

    一听江夏王开口说话,其他人就竖起了耳朵,因为知道这位枭雄的每一句都极为重要,安老大不知又有什么幺蛾子,凝起了眉头,“什么?”

    “十天之内,在此期间出行的商船,只要打着东澜的旗号,你们务必保证商队的安全,不可有任何损失!”

    “没问题!”安老大答应得极为爽快,鸿运商行那支庞大的商队运载的货物,足够他逍遥快活一阵子了,何况只有十天时间,过了十天,江夏王必定灰溜溜地从凌云海域撤退。

    连无往不胜的江夏王都失败了,从今往后,没人敢再打凌云海域的主意了。

    “你们呢?”百里长卿把目光投向聂镇雄和云霄公子,等待他们的态度。

    “我们也没问题!”二人答得异口同声,江夏王的要求并不过分,又只有区区十天,他们熬得起,也等得起。

    “那就这么说定了。”百里长卿唇边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十天之内,务必保证商队的安全,哪怕是遇到倭寇。”

    “区区倭寇,我还不放在眼里!”安老大的降龙帮是凌云海域装备最为精良的海盗帮,“王爷放心,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见到江夏王安然无恙地从凌云酒楼出来的时候,外面等候已久的小喽眼睛都直了,不是老大说要让他有去无回的吗?怎么好端端地出来了?

    明明是自投罗网,可现在却放着大好的机会放虎归山?

    一顿惊心动魄的鸿门宴结束了,江夏王只身涉险,为凌云海域换来了十天的安宁。

    硝烟已经在凌云海域悄然弥漫,这两仗意义重大,若是这两仗都输了,那么江夏王在凌云海域从此再没有立足之地。

    经历过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场战役的楚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压力巨大,若是赢了,便是出师大捷,若输了,便是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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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介绍:
声名狼藉的江夏郡主被九皇子瑞王爷设计退婚了,正在全京城都在为这位飞不上枝头的郡主惋惜的时候,倒霉郡主悠闲地坐在王府秋千上,一脸轻松地荡来荡去,笑靥如花,“轩辕瑞,你这蠢货,不是你设计了本郡主,是本郡主设计了你。”百里雪不战而屈人之兵,轻松甩掉了挂名未婚夫,却没想到,她的运筹帷幄尽数落入东澜太子轩辕珏的眼中,他笃定而笑:“雪儿,我才是你的真命天子。”一个富有心计的纨绔妖精郡主与精于权谋的腹黑高冷太子之间斗智斗勇的故事。小剧场:某女:“太子殿下,我是你弟媳啊!”俊美男人面不改色地强调:“无妨,前弟媳而已。”某女:“我有青梅竹马。”俊美男人冷冷一笑,“放心,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某女:“我不爱你,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俊美男人笑容邪恶,“我只要你的人,要你的心干什么?”某女只觉得眼前一阵天雷滚滚,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杀手锏,真诚道:“告诉你一个绝密,其实…我是个男人。”俊美男人唇角轻笑,“口说无凭,让我验验就知道了。”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