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3自己弄死了自己
半空之中，一道蕴含着血色刀光的剑芒朝顾风华疾斩而下，巨大优美的凤凰虚影引颈长鸣，朝她喷出一片流星火雨。
来不及多想，顾风华用最快的速度祭出妖木鼎和九天灭世葫，身后神木树魂本相浮现，枝叶伸展交织成网，象一只光茧将她包裹其中，来自夜云寂的魔族血魄也浮现于胸前，道道血色弥漫，护住她的心脉要害。
“轰隆隆……”雷鸣般的巨响回荡于耳边。
强横的力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顾风华立足不稳，连连向后退去，足足退出十余丈，这才稳住身形。
剑芒刀光和凤凰虚影都已消失，妖木鼎和九天灭世葫飞旋于身外，却是神光黯淡，身后的神木树魂更是萎靡不振，也就只有魔族血魄一如从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显然，若不是顾风华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这一次就算不死，也必定身受重伤。
“这是怎么回事？”顾风华心有余悸的问道。
扭过头去，却是连虚冥天帝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不会真的被轰得粉身碎骨神魂尽灭了吧？顾风华心头一惊。
还好，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好险好险，幸亏我跑得快。”话声刚落，就见一只骷髅头打着转转飞快的飞了回来。
不愧是天帝，眼力就是好，连跑都跑得如此干脆利落。顾风华一头黑线。
“忘情忘情，你刚才太得意忘形了。”一到跟前，骷髅头就左右摇晃着说道。
“你是说，我太过激动了？”顾风华思索着问道。
“不错，忘情忘情，便是无喜无悲无忧无虑无怒无怨，绝不能有半点心绪起伏，必须心如止水，不对，要心如死水。
若是不能做到，你非但破不了我这劫境，还会遭到劫道反噬，你使出多强的实力，就会遭到多强的反噬。”骷髅头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想得太简单了。”顾风华恍然大悟。
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动七情，便能打破劫镜，谁知道要求这么高，连一点心绪起伏都不能有。
“废话，真要那么简单的话我早就打破了劫境，哪里还轮得到你。”骷髅头斜斜一仰，傲然说道。
可惜没有了那具骨头架子，再也看不到他的傲骨嶙峋。
“对了，如此说来，你是死于劫道反噬，便相当于自己弄死了自己？”虽说没有受伤，但两大道器显然道灵之力损耗不小，神木树魂也萎靡不振，顾风华没急着再次动手，而是好奇的问道。
“什么叫自己弄死自己，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究？”虚冥天帝不悦的说道。
“抱歉抱歉，那你怎么死的？”顾风华连忙拱手致歉，继续好奇的追问。
“其实我身陷劫道之时还有一丝生机未灭，以此重塑真身，也恢复了些实力，后来试着打破劫境，却迟迟未能如愿，不免有些焦躁，一剑没有收住，这才落得生机尽灭粉身碎骨的下场。”虚冥天帝幽幽的说道，感觉很悲情。
呃……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自己弄死了自己？
6154你倒是说得容易
顾风华深深的望了骷髅头一眼，为这位天帝的悲惨遭遇再次默哀。
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见妖木鼎和九天灭世葫、神木树魂都已完全恢复，顾风华站起身，再次拔出长剑。
“记住，忘情忘情，无喜无悲无忧无虑无怒无怨，总之，心如死水。”看她准备出手，骷髅头“呼的”一声又飞了出去。
不愧是天帝，跑都跑得这么洒脱，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顾风华再次由衷钦佩。
“一剑，圣归元！”顾风华一剑斩出。
所有的心绪，都被压制于心底深处，心神之中一片空明。如果换作旁人，怕是很难如虚冥天帝所说的那样做到心如止水，甚至心如死水，但顾风华早经过七情古树淬炼神魂，又经过了魔心谷重重历练，要做到却不是难事。
剑芒刀光斩向苍穹，凤凰清鸣，喷出一片流星火雨。
突然，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顾风华只觉身上一沉，就象被一座座巍峨高山压在肩头，甚至连神魂都变得无比的沉重。
整个人，连带着神魂，似乎都要被那力量压成齑粉，压成虚无。
劫道之力，这就是劫道之力。
这一次，将所有心绪压制于心底，她终于感受到了劫道之力。不过顾风华再不敢得意忘形，心中依旧静如止水。
没有迟疑，她飞快拿出一枚应道丹服了下去。丹力化解，一股空灵道韵充斥于奇经八脉四肢百骸，浸润于神魂之中。
那无形的力量顿时弱了许多，顾风华也感觉身形一轻。
深吸一口气，顾风华再次仰天一剑斩去。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夜云寂俊美的面容，还有那一双充满深情与怜爱的眼眸。顾风华的心底，也本能般的涌起一股暖意。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将所有心绪都压制于心底深处了吗，怎么会突然想起云寂？随即，她就蓦然一惊，不祥的预感猛然涌上心头。
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道蕴含着血色刀光的剑芒当空斩落，凤凰优美的身影也飞掠而至，喷洒出一片流星火雨。
“小心！”极远之处，又传来虚冥天帝的惊呼之声。
干嚎有什么用，真担心你就上来帮忙啊……顾风华没好气的想到。不过很快又释然了，就剩下那么个骷髅脑袋，他能帮什么忙，倒忙还差不多。
还好早有准备，顾风华再次祭出妖木鼎和九天灭世葫，现出扶桑神木树魂本相，在身外布下重重防御。
“轰隆隆……”惊雷炸响，顾风华连同两大道器一起飞了出去。
这一次剑威更强，受到的反噬当然也更强。
站起身时，顾风华脸色一片惨白，两件道器上面甚至出现几道细小的裂纹，神木本相也比上一次更加的萎靡不振，就连魔族血魄都失去了原有的神光。
“唉，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忘情，忘情。”骷髅头又飘了回来，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倒是说得容易，当初你怎么没有做到？”顾风华没好气的说道。
6155我就是一柄长剑罢了
虚冥天帝沉默下来，显然又被顾风华戳中了痛处。
“好了好了，我不是有心的，你别生气，让我再想想，下次应该能成了。”看他不再开口，顾风华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有点伤人，于是歉意的说道。
“没事，我堂堂一代天帝，还不至于这么点气量都没有。”虚冥天帝淡淡的说道，幽幽的望向远方，也不知道是真不生气还是假不生气。
顾风华没功夫安慰他受伤的心灵，服下几枚疗伤圣丹，开始运功疗伤。
心里却是暗暗疑惑，明明自己已经将所有心绪都压制于心底，做到了心如止水，怎么突然就想到了夜云寂？
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个答案。
几个时辰之后，伤势痊愈，妖木鼎和九天灭世葫也灵气尽复。
顾风华这才深切体会到道器的强大，若是换作以往，这两件神器绝对挡不住劫境反噬之威，就算勉强抵挡，也必定遭受重创，绝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
神念扫向心脉深处，神木树魂也已回复如初。这倒没让顾风华太感到意外，神木树魂来源于她的血脉，只要她恢复过来，树魂自然也能恢复。
将所有心绪隐藏于心底，顾风华再次斩出长剑。
象上次一样，很快，她就又感受到了那无形的劫道之力，服下应道丹，她也再次挡住了那股力量。但是下一刻，又有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不受控制的浮于脑海之中。这一次，出现的是洛恩恩和白胖子、叶无色三人。于是，顾风华的心绪又起波澜。
尽管只是微微的一丝波澜，却没有任何侥幸，半空之中剑芒斩下，凤凰清鸣，流星火雨洒落，顾风华再次飞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顾风华百思不得其解，养好伤势，就马上再次一剑斩出。
一次、两次，三次……
顾风华竭尽全力，将七情六欲种种心绪压制于心底，心如止水一剑又一剑的斩出，可是每一次，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总会毫无征兆，又无法控制的浮现于脑海。
又一阵雷声轰鸣，顾风华飞出百丈开外，以剑拄地艰难的站稳身形，嘴角已是一片血迹。
“不行了，主人我坚持不住了，让我休息休息。”脑海中，响起剑精无力的呻吟。
何止他坚持不住，顾风华自己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风华盘膝坐下，无奈的问道。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一柄长剑罢了，哪懂那么多。”剑精说道，倒是难得的谦虚了一回。
“不，你可不是普通长剑，你是贱精，总该知道点什么吧？你好好想想，我父亲当年是怎么打破劫道的。”顾风华给他加油打气。
“你父亲的帝道是开万世之太平的恩威之道，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不过他们同为天帝，帝道却完全不同，你就算想明白也没用。”剑精说道。
听她这么说，顾风华也反应过来，每个人的修炼之道都有所不同，天帝之道更是截然不同，就算明白父亲当年如何打破劫道也没有用。
6156进入了他曾经的记忆
“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这时，骷髅头又晃晃悠悠的飘了回来。
“还好，不过想要打破你这劫境，怕是有些难了。”顾风华沮丧的说道。
“其实是我难为你了，以你的年岁，能有多少阅历，怎么可能真的忘却世间人情？”虚冥天帝语气深沉的说道，黑洞洞的“目光”更加深沉。
“那怎么办？”顾风华犯起愁来。
本以为修炼到了化圣九品巅峰，妖木鼎和九天灭世葫也成功晋升道器，又有上千枚应道丹防身，怎么都能打破劫境，谁知道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她真的只能象虚冥天帝一样，困在这空寂的劫境等死。
好吧她才是等死，别人是想死都死不了。
“罢了，你去吧，好好的感悟。还有记住，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虚冥天帝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顾风华莫名其妙的问道。
虚冥天帝没有回答，只是眼洞之中突然晶光一现。
顾风华眼前一暗，心神瞬间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他又搞什么鬼？顾风华心头大惊，正要询问，眼前又突然一亮，一片浑浊的滚滚洪流出现在眼前。
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洒大地，汇聚成滚滚洪流。
远处，一个古老的村落已被洪水淹没，一名只有五六岁大小的男孩紧紧抱着根枯树，在洪峰巨浪中随波逐流。
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嘴唇也冻得发青，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雨水模糊了视线，目光一片木然。
大雨还在倾盆而落，浑浊的洪水顺着蜿延的溪道汹涌奔流，吞噬前方的一切，连半人多高的山石都在洪水的冲击之中翻滚不休，彼此碰撞发出轰隆闷响。
那根枯树也在巨浪中起起伏伏，不时撞上山石，发出喀喇喀喇的裂响。那个幼小的身影却始终紧紧抱着枯树，在浪涛中若隐若现。
他的额头不知何时撞破，涌出刺目的鲜血。很快，鲜血又在雨水和洪水的冲刷下变成细细的血丝，消融于水中，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顾风华的心猛的揪起，竟然感受到那钻心的痛楚，同时也感受到他心中的凄凉和无助。
她这才惊觉过来，自己的心神，竟与小男孩的心神相融一体，能够清楚的感知到他的一切。
莫非，这就是虚冥天帝的心神，自己进入了他曾经的记忆？
瘦弱的双臂紧紧抱着枯树，随着洪峰起伏，每一次撞击，胸口都会传来撕裂的痛楚。渐渐的，他的意识变得模糊，顾风华的意识也跟着模糊。
却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响起：“抱紧，永远不要松开。答应娘，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随后，便有一张平凡而模糊的面庞浮现于眼前，眼中噙满了泪水，写满了悲伤和怜爱，那粗糙的手掌抚过面颊，又是如此的温暖。
“娘，我听你的话，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身体渐渐的冰冷，眼角却滚下一股热流，一道声音也在心头呼喊。
手上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力气，那瘦弱的双臂紧紧抱着枯树，直到意识陷入黑暗，都始终没有松开。
眼前突的一亮，又一副画面出现在眼前。
6157无悲无喜无忧无虑无怒无怨
远山如黛，悬河天落，一座朴实无华的道观屹立于山腰，瀑布从旁边飞泄而下，细细的水珠在阳光下映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清虚宗弟子，为师赐你道号虚冥。
我清虚宗修习忘情道法，太上忘情，无悲、无喜、无忧、无虑、无怒、无怨。唯有心如止水，方能修成大道玄通，切记，切记。”一名面相清矍的老者淡淡的说道，神情平静古井无波，看不到半分心绪动荡。
“是师父，弟子记住了。”小男孩恭敬的俯身拜倒。
“轰……”画面突的又是一变。
地动山摇，一座座巍峨山峰轰然坍塌，卷起漫天尘埃。
“啊……”山谷间，传来一声声惨叫。
那是一座古老的村落，和顾风华此前见过的那座被山洪吞没的村落有些相似。
此时，随着大地的震动，一间间由石块修砌而成，本就不那么结实的屋子也接连倒塌。
有人躲过一劫，在灾难即将降临的前一刻逃出村外，却有更多的人被压在废墟之中，断裂的骨骼刺穿肌体，露出森白的骨茬，剧痛之下，他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快，救人！”半空之中，御剑而行的一男一女停下身形，那名女子惊呼一声，朝着不远处的村落飞掠而去。
不过很快，她又停下身形，疑惑的望向同伴：“你还愣着干什么？”
“为什么要救？”年轻男子漠然的反问。
他面容清秀，却有一道伤痕斜斜的划过额头，虽然那是多年前的旧伤，已经极淡极淡，却也为他清秀的容颜平添几分英挺和冷峻之意。
“为什么不救，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死掉？”女子剑眉一挑，愤然问道。
“生死轮回，本就是天地之道，再说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年轻男子淡淡的说道。
“没有想到，你会是这种人？”女子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年轻男子却视若无睹，依旧一脸的平静。
“好，你不救，我救。”女子重重跺了跺脚，朝着下方飞掠而去。
年轻男子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在她离去之后，望着她那婀娜的背影，眼中闪过刹那间的迷茫。
就在这一刻，奔涌的山洪，被吞没的村落，还有那张平凡却又写满了怜爱和不舍的面宠，再次浮现于他的脑海，也浮现于顾风华的脑海。
不过很快，他又将那久远的回忆压抑于心底。
“太上忘情，无悲无喜无忧无虑无怒无怨，心如止水，方能成就无上玄通。”年轻男子低声自语，转过身，绝然而去。
……
“虚冥，这是我亲手做的莲子羹，你尝尝。”画面又是一变，一名面相甜美，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的少女出现在面前。
“谢谢欣儿师姐，我不饿。”窗前，一名面容清秀，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从手中的古籍移开视线，看了少女一眼，淡淡的说道。
黄昏的阳光自窗外树隙间洒落，正照在他眉间斜斜的伤痕之上，为他平添几分这个年龄还不该有的沉静。
咦，刚才不是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吗，怎么又长回来了。顾风华看着那道熟悉的伤痕，有点疑惑。
6158好像想吐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其实都是虚冥天帝曾经的记忆。记忆哪分什么先后，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了。
“说了多少次了，我比你小呢，不用叫我师姐的，你怎么老记不住。”少女生气的说道，可是娇俏的模样似怒还嗔，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撒娇。
“入门有先后，宗门之礼不可废。”少年一板一眼的说道。
“好吧好吧，说不过你，来尝尝我的手艺。”少女也不跟他争辨，将盛好的莲子羹端到他的面前。
“我不饿。”少年干脆的说道。
顾风华突然很想骂人：谁说你饿了谁说你饿了，真要饿了一碗莲子羹能喝饱吗？别人小姑娘专门给你熬汤，什么心思这都看不出来吗？
还天帝呢，原来就是个榆木脑袋。
“谁说你饿了，我只是让你尝尝味道。”少女也生气了，“砰”的一声将碗放在桌上。
“好好好，我喝，我喝。”少年无奈的端起碗，一口喝下。
接下来，就见他眉梢微微上翘，渐渐的挤向中间。越挤越近越挤越近，最后挤出一道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川字纹。
“怎么样，好不好喝？”少女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双手捧腮，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期盼。
“是不是，紫归叶放得稍稍多了点？”少年含蓄的问道。
“不多啊，我才放了半斤。爹爹说紫归叶有益气固元之效，对修炼大有好处的呢。”少女娇憨的说道。
“哦，血玉参好像也多了点。”少年继续含蓄的说道。
“嗯，这个是有点多。娘说血玉参有强筋壮骨之奇效，我想你小时候受过伤，得多补补，所以放了两斤。”少女一脸关切的看着少年，眼中竟是浮现出怜爱的母性光辉。
“呃……还有，莲子你到底放了多少？”少年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好像想吐，又不好意思吐出来。
“莲子羹莲子羹啊，不多放点还能叫莲子羹吗？我放了半锅，不过最后熬出来就只有这一碗了。”少女理直气壮的说道。
“噗嗤！”虽然心神已经融入虚冥大帝的回忆之中，可劫境之中，顾风华依旧忍不住笑出声来。
尽管虚冥天帝以前所在的修炼位面显然和无极圣天大有不同，奇花异草的名字更是差别迥异，不过只要是药材，差别就不会太大。
半锅莲子，两斤血玉参，半斤紫归叶，加上水，一锅熬成一碗，这哪是什么莲子羹，分明就是当药在熬嘛，而且还是毒药。
也难怪彼时的虚冥天帝年纪轻轻，一碗汤喝下去却连川字纹都冒出来了。
“欣儿师姐，天色不早了，我该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少年好不容易才忍住呕吐的冲动，有气无力的对少女说道。
“啊，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爹爹该生气了。”少女这才发现日已西沉，连忙收拾好桌子，提起食篮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少年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对了，你还没说呢，到底好不好喝？”少女突然又推开门，探头问道。
6159一不小心看到这种回忆
“好喝，好喝，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莲子羹了。”少年只盼着她赶紧走人，背着良心恭维着说道。
“那就好，以后我天天熬给你喝。”少女露出两个小酒窝，一脸甜蜜的说道，随后想到什么，小脸又是微微一红，害羞的跑了出去。
“咚咚咚咚”，欢快的脚步声越去越远。
“砰！”房间里，少年脸色一白，笔直的摔倒在地，两眼绝望的望向房顶。
“哈哈哈哈……”劫境之中，顾风华则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虚冥天帝也有这么糗的时候啊。不过也对，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也不是一出生就能成为天帝，就算天帝，前半生和普通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旁边，那颗骷髅头微微一歪，黑漆漆的眼洞里似乎有些疑惑，更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顾风华的神念再次进入虚冥天帝的记忆。
画面又是一变，瀑布飞泄，下方的清潭映着皎洁的月色，波光鳞鳞。
时至盛夏，林间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顾风华竟能感觉到那久久无法散去的闷热，不过潭边水雾弥漫，却传来舒爽的凉意。
年轻的虚冥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朝潭边走去，显然是准备沐浴。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怎么一不小心看到这种回忆。顾风华虽然对虚冥天帝的过往越来越感到有趣，也越来越是好奇，却没有偷看他洗澡的兴趣，赶紧强迫自己关闭神识。
等等不对，虚冥天帝可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牢记于心？再说他修行的本是忘情之道，能忘的当然忘掉最好，更没必要将这种事情记在心上才对吧？莫非，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风华又打开了神念。
然后，他就看到年轻的虚冥猛的停下脚步，两眼发直呆若木鸡，连手中的衣物都惊得跌落在地。
清澈的潭水中，一名少女解开发带，长发如头顶的瀑布般洒下，披散于肩膀。一袭碧绿轻衫顺着肩头滑落，露出略显青涩，却依旧美好动人的背影。
“扑通，扑通，扑通……”顾风华听到少年虚冥打雷一般的心跳。
不对，不是她听到的，而是虚冥天帝自己听到的。她所能看到的，所能感受到的，都是他曾经的记忆和心绪。
过去了数万年，他居然还记得当时的心跳声，由此不难想象这记忆该是多么的深刻，多么的刻骨铭心。
“啊……”顾风华正暗暗感慨，就见少女大概察觉到什么，猛的扭过头来，发出一声尖叫。
“啊……”看到欣儿师姐那熟悉的面容，少年虚冥也发出一声尖叫，甚至更加的尖利刺耳。
随后，就见他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蹿了出去，一路慌慌张张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撞断了多少参天大树。
“扑通扑通扑通……”顾风华再次听到虚冥天帝有力而混乱的心跳，感觉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咯咯咯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少女那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劫境之中，顾风华也再次笑出声来。
旁边，骷髅头又是一歪，黑漆漆的眼洞，似乎更加的疑惑，更加的不安。
……
6160如此的杀伐无情
“虚冥，放过我，我便放过这亿万黎民。否则，我便拖着这亿万黎民，无数生灵为我陪葬！”突然，一声嘶哑，残酷、无情、而又疯狂的厉吼声在耳边响起。
一具全身银光闪烁的白骨骷髅悬浮于半空，头上戴着金色发冠，一身金色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一只巨大的酒樽挡在他的身前，竟然也是用骷髅头骨打造而成。不过这时酒樽上裂痕密布，显然受损严重。
白骨天帝，这就是白骨天帝。
对面，一名中年男子悬空而立，同样头戴金冠，容貌清逸出尘，眉间却有一道极浅的伤痕，为他平添几分英武冷峻之意。
毫无疑问，这就是虚冥天帝！
“你以为，我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吗？”虚冥天帝冷漠的说道。
和多年前那个看似老成持重，其实却不失少年心性的虚冥相比，此时的虚冥天帝更加的超然，也更加的洒脱，对这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
“你在意也罢，不在意也罢，总之，我就算要死，也会拖着他们给我陪葬，哈哈哈哈……”白骨天帝发出一阵丧心病狂的大笑。
“那你就动手吧。”虚冥天帝毫不动容，只是神情平静的一剑斩下。
这一剑，没有半点犹豫半点惊疑，如此的杀伐无情。
白骨天帝竟然不挡不避，任由他一剑斩来，疯狂的大笑着，打出道道手印。
“喀！”剑芒斩在白骨天帝身上，一根肋骨从中断裂，身上的璀璨银光也黯淡了许多。
可是与此同时，天帝白骨樽神光绽放，无数剑芒象雨点般朝下洒去。
下方，是一个原本安宁祥和的大陆。不过随着剑芒洒落，却变成了人间炼狱。
只是片刻之间，山峰倒塌江河变道，一座座曾经繁华似锦的城池变成废墟，无数人类妖兽化为虚无。
侥幸逃过一劫的生灵四散奔逃，那绝望的呼吼声，凄惨的哭泣声震动九天，即便身处虚空，都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虚冥，你真忍心毁掉这一方星域，真忍心看这亿万生灵因你而死。”白骨天帝停下手印，喘着气对虚冥天帝说道。
“我说过，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世间万物，都与我无关。”虚冥天帝依旧神情漠然，又是一剑斩去。
白骨天帝也依旧不避不挡，任由他一剑斩在自己的身上，同时打出手印。
白骨天帝樽洒下万千剑芒，下方，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妖兽，倾刻间化为虚无。
虚冥天帝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但很快，又一剑接一剑的斩出。
“好，好，既然难逃一死，那就让他们给我陪葬，陪葬！”白骨天帝凄厉的大吼，也接连打出一道道手印。
在虚冥天帝毫不留情的剑芒疾斩之下，他一身比精金秘银还要坚固的骨架纷纷碎裂，神光也越来越是黯淡。
但随着他的手印，天帝白骨樽也洒下一篷篷剑雨。呼喊声、惨叫声、哭泣声直冲九霄，在虚空中久久回荡。
顾风华的心间传来阵阵剧痛，仿佛也被那一逢蓬剑雨刺得粉碎。
劫境之中，她紧紧握着又拳，眼角竟有泪光浮现。
终于，白骨天帝两手齐动，打出一道复杂的手印。
6161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一只巨大的骷髅手掌浮现于虚空，不断放大，铺天盖地的朝着下方大陆笼罩而去。
刹那之间，天崩地裂，无数裂缝在大地蔓延开来，形成一条条深渊，似要将整个大陆彻底的撕裂，彻底的粉碎。
这，才是天帝白骨樽的真正的威力。
“不要！”顾风华一声大喊，心也在这一刻跌入深渊。
如今的无上天，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天帝白骨樽的真正威力。她知道，一旦这只骷髅巨掌完全压下，下方那弱小的位面必定毁于一旦，所有生灵必死无疑。
不过这一声大喊之后，她才意识到，这只是虚冥天帝曾经的记忆，该发生的早已发生，谁都无法再去阻止。
那么，曾经的虚冥天帝，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吗？
是放过白骨天帝，救下那万千生灵，还是为了他的忘情帝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惨死于眼前。
虚冥天帝手中那柄看似平凡、只看一眼就会被人忘记的长剑再次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罢了，你走吧。”终于，他放下长剑，淡淡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哈哈哈哈……”白骨天帝微微一怔，而后再次放声大笑。
笑声中，他飞快的收起天帝白骨樽，以最快的速度远遁而去。
虚冥天帝却依旧屹立于虚空之中，久久的凝视着下方那古老而弱小的位面。
“太上忘情，无悲、无喜、无忧、无虑、无怒、无怨，如此方能成就无上玄通，成就无上帝道。”良久，他呓语般的轻叹一声，飘然而去。
悠悠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透着无比的落寞，甚至还有几分迷茫。顾风华的眼前，隐隐约约的，再次浮现出一幅幅本该被遗忘的画面，其中，还有一道略显青涩、却又优美动人的背影一闪而过。
心神微微一悸，又有新的画面呈现。
“破，破，破！”空寂的天地之间，虚冥天帝放声怒吼，一剑接一剑的斩出。
最后一剑斩出的时候，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双目都变得一片赤红。
但是很可惜，那无形的禁锢，却是坚不可摧。就在最后一剑斩出过后的片刻，一道道剑芒当空斩下。
“轰！”巨响声中，虚冥天帝粉身碎骨，只剩下一颗骷髅头孤零零的飘来荡去。
愤恨，懊悔，不甘……种种心绪出现在顾风华的心底，隐约之中，那一幅幅久远的画面也再次浮现，那道略显青涩、却又优美动人的背影再次一闪而过……
心神一震，顾风华回归现实。
“明白了吗？”骷髅头飘到面前，悠悠的问道。
顾风华没有回答，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盘膝而座，闭上了眼睛。
尽管虚冥天帝的记忆大多数只是些寻常往事，却带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触，一时之间，她又能明白什么。
虚冥天帝也不着急，见她陷入思索，又自行飘了出去。
顾风华闭上眼睛，再次回忆起刚才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
6162谁能真的忘情
没有想到，虚冥天帝的身世竟是如此凄惨，也没有想到，年少时的他，也曾有过那么有趣而又尴尬的经历，更没有想到，一心追寻忘情帝道的他，为了黎民苍生，竟然真的放过了白骨天帝。还有，那道背影，留给他的记忆竟是如此深刻……
他，真的可以做到太上忘情，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视世间万物如虚妄吗？
感受着仿佛亲身经历的一切，顾风华的心头，突然生出一种明悟……
“还是不明白吗？也是，如此年纪，何曾体会过人间沧桑世事轮回，又哪有那么容易明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神渐渐回归，耳边响起虚冥天帝那幽幽的声音。
“不，我已经明白了，倒是前辈你，才真的想不明白。”顾风华睁开眼睛，摇头说道。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什么？”那只飘飘乎乎的骷髅头明显一顿，而后莫名其妙的说道。
“人生在世，谁能真的忘情，谁能真的漠视世间万物。你错了，你一开始就错了。”顾风华说道。
“一派胡言，忘情之道是清虚宗传承了十数万年的玄通大道，更是我的无上帝道，你敢说我错了！”虚冥大帝勃然大怒。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竟敢说自己毕身追寻的帝道错了，就算她的父亲凌虚天帝也没有这么大的口气。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修炼了那么多年，都始终无法忘记母亲，无法漠视众生，还有，无法忘记那道背影？”顾风华掷地有声的问道。
“什么背影，你说什么……什么背影？”虚冥天帝猛的一呆，竟然结巴起来。
“臭丫头，你竟敢偷看我神魂禁忌，我不是说过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吗，你，你……”很快，他就想到什么，一声怒吼朝顾风华飘了过来。
气急败坏之下，他“浑头”剧颤咬牙切齿，两排好牙“咔咔咔咔”磕得火星四溅。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对，是君子动手别动口啊？”顾风华吓了一跳，一边起身后退，一边高声喊道。
看见那两排好牙磕得咔咔作响，又察觉不对赶紧改口。
虚冥天帝气得抓狂，却是紧追不舍，一口好牙也继续上下碰撞火星飞溅。
于是，空寂的天地间，就见一道年轻的身影亡命奔逃，一个骷髅头死死跟在后面，拖拽出一条长长的光尾，仿佛慧星划过。
“好吧好吧，我道歉，我错了我不该偷看。但是这事真不能怨我啊，我哪知道什么神魂禁忌，再说我就没想过偷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看见了。再说了，真要说偷看，也明明是你偷看才对，你要不偷看，不记得那么清楚，我能看见吗？”顾风华一边逃一边解释。
这句话扎心了，骷髅头猛的停了下来，两个黑漆漆的眼洞先是呆呆的望着顾风华，而后往下一倾，死死盯着地面。
“你没事吧，在想什么？”顾风华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无动静，感觉已经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在想，要不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一了百了。”骷髅头沉默了好一阵，用无比幽怨的语气说道。
其实他更想一头撞死的，但是死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琢磨着是不是活埋会好一点。
6163从未真正的忘情
“其实也没什么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也没什么丢脸的。再说你欣儿师姐的确不错，身材又好。”顾风华安慰着说道。
对虚冥天帝此时的心情，她非常理解。
堂堂一代天帝，居然偷看师姐洗澡，虽说是无意的，而且那时他也不是天帝，但若是传扬出去，也是有够丢脸的。
或许从此以后，虚冥天帝就会超越父亲，成为无上天史上声名最响，流传最广的天帝。没办法，不管在哪个位面，这种桃色八卦都最是吸引眼球，也最为人津津乐道。
“你还说！”顾风华不说还好，一说，虚冥天帝好不容易平静一点的心情再次波涛汹涌，又想找地洞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总之，没有人能真的忘情，真的心如止水。就拿你来说吧，也许很多人，很多事，你都能忘记，或许有一天，你还真的可以漠视万物，但是你的欣儿师姐，你真能忘记吗？”顾风华赶紧打住话头言归正传。
本来说了不说了，一不小心又提到了他的欣儿师姐。
不过这一次，虚冥天帝却是没再动怒，而是久久的凝视的远方，陷入沉思之中。
“难道，我真的错了？”良久，虚冥天帝才叹息着说道。
“也许没有全错。”顾风华说道。
“什么意思？”虚冥天帝疑惑的问道。
“太上忘情，得情而忘情，不为情动，不为情扰。天之至私，用之大公。于己无情，于苍生大爱。”顾风华解释道。
“太上忘情，得情而忘情……天之至私，用之大公，于己无情，于苍生大爱……”虚冥天帝细细品味着顾风华的话，那空洞漆黑的眼洞里，竟有一丝晶光流转。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忘情之道。错了，我以前真的错了。”突然，他放声长笑。而后喃喃自语，声音里竟带着无尽的落寞和遗憾。
旁边，顾风华也笑了。
别看虚冥天帝口里说着忘情忘情，却从未真正的忘情，只是将所有情感强行压制于心底罢了，不然他也不会对母亲念念不忘，不会为了那个弱小位面的亿万生灵而放过白骨天帝，尤其是欣儿师姐，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当时有如小鹿乱撞一样的心跳，说他真的只将她当作师姐，打死顾风华都不会相信。
说到更直白一点，这位天帝大人，就是个闷骚啊。
亲身经历过他的过往，顾风华对虚冥天帝既是同情，又是钦佩，更有几分亲近。
见他终于醒悟过来，她也为之欣慰。
“也好，这下我可以安心等死，再不用心存奢望了，只是可怜了你，只能就此终老一生，唉。”过了好一会儿，虚冥天帝扭过头来，同情的对顾风华说道。
“嗯……什么意思？”顾风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明白了，这劫境，其实是我的心结，也可以说是心劫。若是真身未灭修为还在，或许有一天还可能打破，但如今，却是无能为力了。”虚冥天帝遗憾的说道。
6164我有我自己的道！
“你无能为力，不是还有我吗？”顾风华更是莫名其妙。
“你？想当初，我苦修数万年，都未能参透这忘情之道，如今才知道，一开始我就错了。就算我真身未灭修为还在，想要从头参悟这忘情之道，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光阴？
虽说你修为到达化圣九品巅峰，但身处劫境无法晋升道圣，命元终是有限，又哪有足够的时间参悟这忘情之道？”虚冥天帝伤感的说道。
“可是我已经有办法打破劫境了啊。”顾风华这才知道他在遗憾什么，怪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什么，你已经悟出了忘情之道？”虚冥天帝惊呼出声。
“谁说非要悟出忘情之道，才能打破劫境的，我有我自己的道。”顾风华说道。
“自己的道？”虚冥天帝的眼中满是茫然——好吧，从顾风华见到他开始，他的眼中一直就是这么茫然。
顾风华没有解释，而是再次举起了长剑。
剑声清吟，清澈的剑芒斩过长空。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蕴含苍尘圣纹那血色刀芒，也没有出现凤凰那优美神秘的身影，更没有那破空逆天的流星火雨。
这一剑，显得如此的平凡。可顾风华的神情，却是如此的从容，如此的自信。
没有再刻意压制心绪，祖父，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夜云寂，洛恩恩、白胖子、叶无色、九皇子、方天佑、谢悠然，方幕云……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清晰的浮现于脑海之中。
除了这些亲人、朋友，同时也有敌人：长孙落苍、段青云、天极圣君、百里长生、宇文震辰、秦南贤……
她又看到了祖父那慈祥的微笑，看到了哥哥们期待的注视，看到了生死关头洛恩恩几人奋不顾身挡在面前的身影，看到了夜云寂眼中的温情与怜爱；当然，她也看到了长孙落苍那狰狞而疯狂的冷笑，看到了段青云脸上的冷厉与杀机，看到天极圣君冷酷无情的眼眸……
这一刻，顾风华仿佛穿越时空回到过往，亲身经历了曾经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喜、怒、忧、思、悲、恐、惊种种心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也没有刻意压制化解。心神，完全融于一剑之中，这种种心绪也随之融于一剑之中。
无形的力量，再次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似要将她挤压为齑粉。这，是劫道的力量。
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服下应道丹，只是坚定的握着剑柄，将所有的圣气，所有的神念，所有的心绪，都注入长剑之中。
擎云剑发出一声声清鸣，时而如悲愤的怒吼，时而如欢快的吟唱，时而如忧伤的低泣，时而如迷茫的呓语。
“喀！”苍穹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
如同传说中的远古大神开天劈地，破开混沌，四周那虚朦的景物飞快消失，虚冥古域阴沉的天空再次浮现于眼中，帝陨峰那巍峨的身影也浮现于眼中。
劫境，终于破开！
成功了，她真的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大道，一举打破劫境！
6165苍生之道！
注视着眼前熟悉的景物，顾风华欣喜若狂，激动得握剑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咔咔咔咔……”虚冥天帝也是一样的激动，一样的颤抖。
“这是什么道，这是什么道？”好一阵子，他才强迫自己平静一点，问顾风华道。
“这个……就叫苍生之道吧。”顾风华想了想说道。
“苍生之道？”虚冥天帝明显有些疑惑。
“我的道，源于七情，世间苍生，谁能没有七情六欲？”顾风华解释着说道。
“那为什么不叫七情之道？”虚冥天帝不解的问。
“你不觉得苍生之道更好听吗？你看看你的道叫忘情之道，太上忘情，听着就高大上，可七情之道，听着总觉得有点小家子气，换成苍生之道，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对吧？”顾风华继续解释，越说到后来，越是振振有辞。
“……”虚冥天帝无言以对。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只是顾风华说笑而已。
无论在哪个位面，强者都视弱者为蝼蚁，但是她不一样。因为自小受祖父教导，怜民间哀苦，她即便如今成为化圣九品巅峰的强者，依旧没有将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
当她在虚冥天帝的记忆中看到那汹涌的山洪，看到那被山洪吞没的村落，看到那道抱着枯树随波起伏的幼小身影，她的心，依旧会为之酸楚，为之哀苦。
当看到白骨天帝祭出天帝白骨樽，弱小的位面中无数生灵惨遭横祸，她依旧会为之愤怒，为之心如刀割。
她知道，即便晋升道圣，即便从昊空手中夺回天帝之位，她依旧只是世间苍生中的一个，有喜、有悲，有忧、有虑、有怒、有怨。
所以，从一开始，她的道，就是苍生之道！
劫境完全消失，一群群人影也出现在眼前。
云舞天、东方雅涵、洛几道、宁钰儿、林宇靖等人依旧停留在原地，仿如一尊尊雕塑，脸上都还保持着秦南贤自爆那一刻的惊骇，目光也齐齐望向她当时所在的方位。
远处，正在交战的虚冥各族、天宫禁卫，以及冥镜天王等一众属下也是如此。
“他们这是怎么了？”顾风华惊讶的问道。
“虚冥古域和劫境之间便是空间禁制，勉强也算一种劫道，虽然如今劫界已破，但他们受困百年，身上的劫道一时间却难以破开，我这就帮他们化解。”虚冥天帝轻描淡写的说道。
顾风华这才发现，一打开劫境回到虚冥古域，四周的天地灵气就汇聚而来，涌入那只骷髅头。
原本黑漆漆的眼洞中，竟然浮现出两团金光，闪耀着自负的光纹，甚至连那一口好牙都变成了淡金之色。
说罢，虚冥天帝眼中便金光一凝。
“先不忙动手！”就在这时，两道年轻的身影飘然而来，正是顾寒衣和顾夜雨。
“三哥，四哥！”顾风华一声欢呼，朝着两人迎面飞去。
“风华。”这一次顾夜雨学聪明了，远远的就现出圣兽本相展开双翼，化为一道流光，抢在顾寒衣前头一把将顾风华拥进怀中。
6166天之四圣的玄武朱雀
“快让四哥看看你有事没有，一去就是上百年，我都快担心死了。”紧紧拥着顾风华，过了好一阵，他才微微松开一些，身体后仰，细细的打量着顾风华，眼中满是担忧。
“四哥我没事，修为也已晋升化圣九品巅峰，对了，我还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大道，苍生之道。”看着顾夜雨那发自内心的关怀，顾风华的眼角微微湿润，脸上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一边说，她一边展露出九道圣虹。
“好，好！你都不知道四哥这些年有多自责，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四哥也不想活了。”看着她眉间圣虹，顾夜雨这才放下心来，又是欢喜又是欣慰，竟然情不自禁的抹起了眼睛。
“我早说了风华不会有事，不知道你在担心个什么劲。”顾寒衣不慌不忙的来到身边，象拽小鸡一样将顾夜雨拽到一边，然后自然而然的将顾风华拥进怀里。凝聚神念细看一番，确定顾风华的确没有任何不妥，这才不以为然一脸不屑的对顾夜雨说道。
“说得你不她好像担心似的，这些年也不知道是谁动不动就咬手指头。”顾夜雨撇了撇嘴，反唇相讥道。
“咬手指头？”顾风华疑惑的看着两人，她倒不知道三哥还有这毛病。
“风华你不知道，他一有心事就会忍不咬手指头，还在吃奶的时候就这坏毛病，到现在都没改过来，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我们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没说而已。”顾夜雨洋洋得意的说道。
顾风华还真没有想到，酷酷的三哥还有这个坏习惯，下意识的朝他手指望去。
“顾……夜……雨！”顾寒衣那张万年不变的酷脸蓦的一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念出顾夜雨的名字，两手握拳指节喀喀作响。
顾夜雨身形一闪，赶紧躲到了顾风华的身后。
“三哥对不起，这些年让你担心了。”顾风华同情看了顾夜雨一眼，搂着顾寒衣的胳膊，感动的说道。
感动当然是真的，不想看四哥被三哥揍得鼻青脸肿当然也是真的。
“没事，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寒衣所有的怒气刹那间烟消云散，轻轻抚摩着顾风华的秀发柔声说道。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无论他怎样的气愤，怎样的怒不可遏，只要一看到顾风华那清美中又天生自带几分柔弱的小脸，马上就会恢复平静，一腔怒火瞬间化为绕指柔情。
放眼整个无上天，也就只有顾风华才有这样的魔力，连同为天之四圣的青龙白虎都无法做到。
“玄武，朱雀，你们是天之四圣的玄武朱雀！你刚才叫他们什么，三哥，四哥？”虚冥天帝飘了过来，看看顾寒衣和顾夜雨，再看看顾风华，眼中那两团金光飞快的跳动，充分表现出他此前震惊的心情。
此前只知道顾风华是凌虚天帝之女，却不知道她还有四位身为天之四圣的兄长。尽管顾漓远和顾青渊并未现身，但就算傻子也能想到顾风华大哥二哥是谁，除了青龙白虎，无上天谁有资格位居玄武朱雀之上？
6167想当年，他玉树临风
难怪顾风华年纪轻轻，不但修为不俗，还拥有一手连自己都忘尘兴叹的器道之术和丹道之术，原来除了帝女的身份，她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震惊之余，虚冥天帝恍然大悟。此前被顾风华打击得了无生趣的心情，倒是变得舒坦多了。
父亲是史上最强天帝，四个哥哥是天之四圣，顾风华如果庸碌无为才是天大的笑话，她越是逆天，越是妖孽，其实才越是正常。可怜的虚冥天帝终于找到了自我安慰的理由。
“白骨天帝，你还没死！”顾夜雨这才注意到晃晃悠悠悬在边上的骷髅头，惊讶的一声怪叫。
“我是虚冥，不是白骨那个废物。”虚冥天帝木然的说道。
想当年，他虚冥天帝玉树临风，也算是众多天帝中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岂是白骨天帝那种怪物可比，如今居然被人误当作他，虚冥天帝很受伤。
“虚冥，你怎么变成这鬼样子了？”顾夜雨这才感受到虚冥天帝自有的气机，摸了摸骷髅头，惊讶的问道。
虽然这骷髅头看着糁人了一点，但是摸上去光滑圆润，手感却极为不错，而且还有一股神秘的道韵，似乎对修炼大有好处，于是他干脆就将手搭在骷髅头上，懒得挪开了。
“劫道！”虚冥天帝简单的解释，然后冷冷的说道，“还有，把你的爪子拿开。”
虽说他岁数比天之四圣年轻了许多，但一旦位登天帝，便与日月同辉，与天之四圣也是平起平座。顾夜雨这样摸着他的脑袋，还肆无忌惮炼化他的道韵，分明就是一种侮辱。
“就不拿开，你咬我啊？”若是虚冥天帝真身未灭修为还在，顾夜雨还真不敢轻慢于他，但现在就剩个骷髅头，连副骨头架子都没有，他才不会怕他。
“咔咔咔咔！”虚冥天帝气得“浑头”乱颤，两排上好金牙又激烈碰撞，击打出一片火星。
“你还真咬啊。”顾夜雨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拿开。
“好了好了，四哥你别和虚冥前辈开玩笑了。对了，你们怎么来了？”见虚冥天帝又被一刀子戳中痛处，着实气得不轻，顾风华忙挡在他们中间打起了圆场。
“过来帮你压制修为。”顾寒衣说道。
“压制修为？”顾风华有些疑惑。
“你修为已到化圣九品巅峰，又打通了凤凰经脉，神木树魂也已苏醒，如果不压制一下，恐怕一离开虚冥古域，马上便能水到渠成晋升道圣。”顾夜雨解释道。
“那不是好事吗？”顾风华也感觉得出来，自己此时就已经触碰到了晋升道圣的契机，只是因为虚冥古域扭曲的天地法则，所以才没能突破罢了。
原本她都想好了，一回到无上天就马上闭关，用最快的速度晋升道圣，没想到三哥四哥急匆匆的赶过来，却是为她压制修为。
“在无上天晋升道圣，不好。”顾寒衣说道。
“为什么？”顾风华不解的问道。
“第一，因为动静太大，瞒不过昊空。
一旦让他确定了你的存在，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置于死地。虽说灵圣天王已经答应助你一臂之力，我们也会想办法说服另几位天王，但昊空这些年来也培植了不少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