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6 箫七的故事
萧寒这辈子，最恨别人对自己说三句话！
一是：对不起！
因为按照萧寒的经验，但凡一个人对你说了这三个字，那么他一般都会准备再次对不起你！
二是：你要大度一点！
对于说这话的人，萧寒大多数时候，都会自觉离他远一点，省的哪天雷劈他的时候，不小心劈错了，连累到自己。
还有这第三句，就是这句：我是为了你好！
我是为了你好，所以才瞒着你！
我是为了你好，才提前做了啥！
我是为了你好，才……
一个个打着为你好的理由，简直打动人心，感人肺腑！
但是如果你真信了，好了！总有一天，说这话的人会满含热泪，举着钢刀来到你的面前，来一句灵魂三连。
我是为了你好，对不起，你去了下面后，一定要大度一点……
所以，萧寒哪怕也相信：箫七现在想的做的，确实都是为了自己好！他也要坚决表现出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我不希望你瞒着我，做任何事！
这一点，很重要！非常重要！
萧寒的不辞而别，让跑去准备宴席的杨开略大感诧异。
等他得知消息后，立刻跑去询问箫七，却发觉箫七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哭过一样。
“侯爷突然有要事离开，杨叔不用再麻烦准备了。”
面对杨开略探寻的目光，慌忙背过身的箫七低低的说了一句，然后他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过两天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替我，希望杨叔也能像照拂我一样，对他照拂一二。”
“嗯？你也要走？”听到这话，杨开略一双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过他也没有太多追问，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箫七的背影，就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小楼。
与知情识趣的杨开略不一样，一根筋的老江，就比较惹人心烦了。
“喂！老杨！怎么回事？侯爷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同样得到萧寒离开消息的老江慌忙赶来，正巧看到从小楼中走出的杨开略，连忙上前询问。
“走了！小七过两天也要走！”
杨开略下到河岸，瞥了一眼老江，没好气的哼了声，背起手，转身就往工坊走去。
“啥？小七也要走？怎么回事？”老江闻言一惊，连忙跟上来追问。
“你问我？”杨开略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瞪了老江一眼：“那我问谁去？”
“你也不知道？这好好的，怎么都说走就走？”老江一头的雾水，看看前面的杨开略，又看看那边的小楼，感觉脑袋里犹如一团乱麻，今天这事，怎么感觉透着一股古怪？
“对了！让小王八……咳咳，让孙子去问问！他跟箫七交好，说不定能问出点啥！”半响过后，心乱如麻的老江终于一拍脑门，转身匆匆找他的“乖孙”去了。
等晚些时候，小江再见到箫七时，他的七哥已经在房间里架上了火锅。
只不过红铜制成的锅子里烧的，不再是上好的木炭，而是一封封书信。
小江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有些信，甚至连火漆都没打开，就被投入了锅子里，慢慢燃成了一片灰烬。
“七哥？”
小心翼翼靠到箫七的身边，小江试探着喊了一声，却发现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七哥眼圈发红，眼角也有晶莹在闪烁。
“七哥哭了？”发觉这一点的小江心中一阵慌乱，正不知该如何安慰的时候。
箫七却已经挥袖擦了擦眼角，低声吩咐道：“煮上水。 ”
“啊？哦！”小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取了水倒入锅内，原本被烧的滚热的铜锅立刻“刺啦”一声，无数热气升腾而起。
早就滚烫的火锅在添上水后，很快就被重新煮开。
这期间，小江也找到了那几条被丢到门边的黑鱼。
洗净，去脏，切片，看他熟练的手法，就知道这事情干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锅子中的书信很快就燃尽了，但是小江早就娴熟的找来木炭续上了火，红彤彤的木炭被风一吹，不时爆出几个闪亮的火星。
切成纸张一样薄的黑鱼片并不需要太多的佐料，只要在清水中涮几下，沾上麻酱就是绝顶的美食。
而且，与其他鱼肉不同，这种黑鱼肉煮多长时间，就会有多少种变化。
煮的轻了，它会如同薄脆骨一样，干脆弹牙，而煮的重了，又会变得绵软香糯。
往日，在吃这道美食时，小江总免不了一阵大呼小叫，但是今日，房间里却静的如同鬼蜮。
“有酒么？”
这种诡秘的气氛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就在小江感觉都快窒息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箫七终于开口说话了。
“酒？”小江闻声，诧异的抬头看了看箫七，自己认识箫七几年了，从没见过他喝酒，怎么今天突然要喝酒了？
不过，虽然心中诧异，但小江却还是麻溜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又做贼一般，提着一个不大的瓷瓶跑了回来。
关好房门，又特意将查插销插上，小江这才献宝一般将瓷瓶交给箫七，期间还不忘谄笑着炫耀：“这是俺以前，从爷爷的酒坛子里偷偷装出来的，听说叫什么江南春，是市面上最好的酒了！”
“最好的酒？天下还有比萧家更好的酒？”箫七听到小江的炫耀，眼带轻蔑的嘟囔一声，然后一仰脖子，就在小江震惊的目光中，咕咚咕咚喝了一半！
“七哥，慢点，这酒烈！”
见状，急得抓耳挠腮的小江刚要跳起来，将酒瓶夺下，就见箫七长出一口气，原本清明的眼眸瞬间蒙上一层迷雾。
箫七不喝酒，但不代表箫七不能喝酒！
当初在三原县时，他跟萧十一等人没少偷酒坊中的酒喝。
虽然那时候纯粹就是为了好玩，根本不懂喝酒，但有那些烈酒的底子，江南春这样的酿酒，对他们真的没有太大的感觉。
如果非说醉，那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江，跟你讲个故事…从前，在长安的草市牙行，有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直到有一天，他们被带到了一所凌乱的宅院…”
1697 心乱如麻
小江听箫七说了很多很多话。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七哥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当然，他或许还不知道，这也同样将是最后一次，等两人的下次相见，已经不知在多少年后。
曲终人散，眼神迷离的箫七挥挥手，摇摇晃晃去了二楼，片刻后，就有重物砸在床铺上的声音传来。
瞅了瞅楼梯口，仍旧迷迷糊糊的小江下意识熄了碳火，随着红彤彤的木炭被水浇灭，房间里竟然一下子暗了下来。
这下子，有些吃惊的小江赶紧转头望向窗台，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早已经是星斗满天。
“你跟箫七说了一下午话？他都说什么了？”
简单收拾一下残局，小江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小楼，外面有人摇着蒲扇坐在岸边，见小江出现，急忙起身，上前压低声音询问。
小江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人竟是自己的爷爷，心头一颤，连忙把酒瓶子掖在了身后，同时连连摇头：“爷爷，我…没偷你的酒！”
老江见状大怒，一蒲扇拍在孙子的脑袋上：“呸！谁问你偷没偷酒了？我问你在里面这大半天的时间，你们都说了什么！”
那么大的蒲扇兜风，打人自然不会太疼。
小江翻着眼睛，摸了摸被拍的脑袋，努力回忆着七哥絮絮叨叨说的话，到最后却发现，脑海里唯一记住的，貌似就只有一句：“人！一定要靠自己！”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之所以能将这句话记得如此牢固，全因箫七在不知不觉中，将它重复了无数遍，这一点，恐怕就连箫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人，一定要靠自己？你们说了一下午，就说这一句话？”
把这句话讲给爷爷，谁知道老江对于这个迷糊的孙子很不满，尤其是看到他瞪着一双眼睛，茫然无措的傻样，心头的火气就更大了！
“小王八蛋！让你去问问事情，你啥也没问出来，还偷我的酒！今天看老子不揍死你！”老江跳着脚的怒骂。
小江这时还有些迷糊，见到爷爷大怒的模样，也没有过脑子，直接就把压在心底的不满与疑惑说了出来：“我是小王八蛋，你不就是老王八……”
“嘭！！！”
随着一声脆响，小江的疑惑解开了！
“嗷，爷爷不是老王八！啊～别打～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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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同样人心，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变化莫测的东西！
今夜喝醉的，不光只有箫七，刺史府里的萧寒，同样喝的酩酊大醉。
“喂，你们家侯爷上午去哪里了？怎么回来后就不大对劲？”望着在场中奔放舞蹈的萧寒，刘弘基吃惊的连手中的羊腿都掉了！急忙拉过一旁的小东，向他打听萧寒因何会如此。
“这个，我们上午就去家里的造船工坊看了看，没去哪里啊！”小东见刘弘基发问，眨巴着眼睛，半真半假的回答了一句。
“去了趟造船工坊就变成这样？该不会被什么水鬼缠上了吧？”刘弘基闻言也不疑有他，一双眼珠子转了两转，突然看向邻桌的任青：“喂，老任！我觉得咱得在这里再逗留几天！好好找个道士来做做法，萧侯可能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任青听到刘弘基的话，只是黑着脸，没搭理刘弘基。
而刘弘基自讨了一个没趣，知道想留在这里多享受几天的愿望八成是实现不了，索性也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解开衣衫，上去跟萧寒一起，挥手摆胯，扭动的如同一条硕大的肉虫一般。
唐人好舞，几乎人人都可舞上几下，这估计与这时候的娱乐活动太少有关。
没有电视电影，也没有台球篮球。
总不能一到天黑，就趴被窝里做那种事情吧？这样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男人就得精尽而亡。
所以，为了娱乐，也为了保护自己，唐人，尤其是有点家当，生活不错的唐人，在舞蹈一方，完全可与载歌载舞的少数民族相媲美，而在宴会上起舞，也被认为是一种很尽兴的举止。
台子上有了第二个上台跳舞的，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刺史府中就变成了群魔乱舞的世界，直到月上中天，这场宴席才总算得以收场。
宴席散去，刺史府中的下人鱼贯而入，将狼藉一片的宴会现场打扫干净。
至于萧寒等人，自有俏丽的侍女搀扶回屋，看那侍女含春带水的柔媚目光，就知道张保那个牲口一定提前对她们嘱咐了什么。
不过，让侍女失望的却是：眼前这个年轻多金的贵公子，虽然已经醉的路都走不稳，却还是在回到房间后，就将她们挥退，独自一人呆在了屋中。
喝了一碗浓茶，感觉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萧寒来到窗前，外面月光似水，轻轻吹来的晚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明月，萧寒嘟囔一声，突然觉得心中异常的烦闷。
好像从草原上回来后，他就感觉糟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有一件好事能让他感到称心满意的。
抓着茶杯，正想用力摔出，冷不防面前的花丛抖动几下，随后一张大脸突兀的从花丛中探了出来！
“我去！”
萧寒被面前这诡异的一幕吓得身子一抖，心脏都停了一拍！正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之际，才突然看清楚那张大脸有些熟悉，似乎是愣子的！
“愣…愣子？”
瞪大眼睛，用尽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试探着喊了一声。
结果草丛中的那张大脸果然跟着点头：“侯爷，是我！”
“滚！”
很快！一只茶杯狠狠地砸了过去，却被愣子敏捷的闪身躲了过去。
“嘿嘿，侯爷，俺这有封信给你！”
躲过茶杯，从花丛中跳出来，愣子一脸谄媚的从怀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隔着窗台递了过来。
“信？谁写的？”
心犹自砰砰砰跳个不停的萧寒瞪了愣子两眼，忍着将这夯货活活打死的冲动，一把夺过信封。
1698 与尔同销万古愁
“你刚刚不是都喝醉了么？现在怎么一点醉意也没有？无耻，又装醉！”见萧寒劈手就将信夺了过去，愣子挠挠头，暗暗嘀咕一声。
“嗯哼？你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拿着信的萧寒瞥了愣子一眼，阴测测的问道。
愣子闻言，一个激灵，赶忙傻笑道：“没，没什么！俺就是想说，这是咱在蓝田县进秦岭时，一个自称是颜家家丁的人让我给你的。”
“颜家家丁？那个颜家？不会是颜之推老爷子吧？！”听到这个名字的萧寒先是一愣，继而就是一阵郁闷。
他怎么感觉，这长安城就跟个筛子一样，什么消息都能透露出来！还让家丁特意等在蓝田，这不摆明告诉自己：小子！我知道你要干啥了！
“嘿嘿，就是颜之推老爷子！”窗外的愣子没发现萧寒的脸色变化，依旧扭捏的憨笑：“送信那人还特意嘱咐过俺。说一定要在你最烦恼的时候，再给你看！你看了，心情就会好起来！”
行了，这下明白为什么这封信，为什么现在才到自己手里了。估计也只有颜之推，才能对他身边的人这么了解，才能特意安排人将信给一根筋的愣子！
要是当初他敢把信给小东，萧寒绝对肯定，不出一刻钟，小东这条舔狗就会麻溜的把信递到自己手里。
“切！神神秘秘，装神弄鬼！”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萧寒还是对于这封信的内容充满了好奇。
验看过已经变得斑驳的火漆，萧寒也懒得回到灯下了，就直接站在窗边将信撕开，借着头顶的月光读了起来。
这封信很短，甚至说，它都不能称之为信，因为偌大一张纸上，只用刚劲有力的浓墨写了一小段话：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咦？侯爷，颜老爷子写了啥？”
站在窗台外面，愣子看见萧寒的脸色先是一白，紧跟着又慢慢转为正常，不禁对这封神奇的信也大为好奇，伸长脖子，想看看信上的内容。
“写什么关你屁事？”
愣子伸长脖子的举动，惊醒了沉思中的萧寒，只见他先是白了愣子一眼，紧接着就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想随手丢掉，却感觉这样有些不妥，又将其重新展开，抚平。
“哎，好歹也是颜之推亲手写的墨宝，说不定日后，还能卖俩钱……”
低声嘀咕了一句，看到愣子还傻乎乎的站在窗前，萧寒顿时又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呵斥道：“你还在这站着干嘛？”
“啊？”愣子一呆，连忙缩缩脖子：“俺走！俺这就走！”
“走？给我回来！”萧寒见愣子猫着身子，又要往花丛里钻，忍不住再次低喝一声：“你老实交代，当初颜之推给你几封信，该不会也学那什么锦囊妙计，弄个三封五封信给你吧？“
而被喊住的愣子见萧寒目光不善，立刻叫起了撞天冤，一个劲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就这一封！”
萧寒看愣子模样不似作伪，冷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在了变得皱巴的纸上：“那个，你去给我弄来纸笔，还有信封！”
“啊？”愣子张大了嘴，喃喃问道：“俺去哪里弄？”
萧寒一瞪眼，怒斥道：“去哪里弄！我管你去哪里弄！一盏茶的时间弄不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愣子被呵斥的不敢再问，一溜烟的跑了。
萧寒见状，冷哼一声，关上窗户回到桌前，又倒了满满一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颜老先生，你说起来容易，但这世上有几人，能活的了无牵挂？”
颜之推给萧寒的信，萧寒读懂了！也看清了！
可笑自己之前还念叨着什么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现在看来，不是故人的心变了，而是自己的心变了。
征突厥的将士被排挤，自己怒了！
火器作坊被夺，自己用了手段！
箫七不按自己的规划来走，自己同样发了一顿火。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无欲无求的三原县侯萧寒，也开始变得斤斤计较，争权夺利起来？
这次，被皇帝一言不发，直接发配到岭南调查冯盎，难道就没有一点对自己的敲打在里面？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口中咀嚼着这句后世耳熟能详的短句，萧寒阴沉的脸庞终于一点点舒展开来。
果然，蒙蔽心智的，往往只是一层薄雾，只要被人稍稍提点一下，立刻就会起到拨云见日的效果。
“侯爷，您的纸笔！咦？您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片刻之后，等愣子满头大汗，端着纸笔冲进房中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时候的萧寒，跟之前的萧寒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前些时日，他身上那种压抑的气息，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现在有的，只是最早时，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之感。
而萧寒此刻，也懒得再跟愣子多解释什么，拿过了狼毫笔，沾了浓墨，就开始在信纸上用雪泥鸡爪般的字体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小李子的，不需要认错，也不需要矫情，只需如往常一般，萧寒相信，小李子会看懂的。
吾皇圣安：
今天来到汉中，赶路太急，差点被天雷劈中！臣心甚是惶恐，不过从经历中，又发现一奇事：天雷似乎对金属器物，高耸之物格外中意，联想到皇宫高殿时长被天雷击中，臣建议取铁矛等物，树在屋顶，另一头以铁链相连，埋入大地，定可解雷击之苦……
至于这第二封信，则是给颜之推的。
颜之推送了他两首诗，来而不往非礼也！
所以萧寒，不光回送了诗词，还特意送了一整首！也不知道李太白的绝世诗词，能不能让老头子把最后的几根胡子也一并揪下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1699 放下心事
几日后，长安城。
傍晚，一骑快马自朱雀大街驰来，冲破雨雾，径直没入了幽深的皇宫之中。
“报！三原县萧侯，有信送达！”甘露殿外，刚刚疾驰而来的骑士半跪在殿外，高声禀报。
“哦？快呈上来！”
很快，随着一道略带激动的声音传来，甘露殿的大门缓缓打开，秉笔太监洪公公迈着碎步从殿内走出，从骑士手中接过封在竹筒里的信，又匆匆进了殿门。
随后，一道爽朗的大笑声就从大殿传出，响彻半个宫城。
“拟旨，令汉中刺史张保，犒赏哪位代萧爱卿受过的勇士！另命工部，将火器研究院独立出来，并入大唐第一研究院，由萧爱卿负责相应所有事宜！”
雨声渐大，但却盖不过李世民那酣畅淋漓的大笑声！在这笑声当中，就连李世民身边的洪公公，这时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陛下已经多久没有这般笑过了？
好像自从三原县侯离开长安后，皇帝就再没怎么开心过。
关于三原县侯与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洪公公并不清楚。
但他却能敏锐的感觉到，这对昔日的好兄弟，中间已经起了一层隔阂！而且，他还看到过：在这段日子里，陛下曾不止一次提笔给三原县侯写过信，但写到最后，总免不了将信付之一炬。
如今终于好了！陛下拉不开脸，三原县侯就先来信了！
满天乌云，一朝散尽！
“快去，拿酒！”洪公公笑眯眯的一边草拟奏书，一边悄悄对跟在身边的喜子吩咐一句，等奏书写好，美酒也堪堪送到。
脸上满是兴奋的李世民对喜子送来的酒丝毫不感惊讶，也没用杯子，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口，然后看了一遍草拟的奏书无误，接过洪公公呈来的传国玉玺，便重重的盖在奏书上。
“哎，萧侯……”
片刻后，这封奏书来到了中书省，房玄龄的手中。
看着纸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鲜红大字，房玄龄苦笑一声，加盖了中书印信，然后将奏书递给了正巧前来到访的长孙无忌。
“这是？”
看到房玄龄将奏书递给自己，长孙无忌也不客气，接过奏书匆匆扫了一眼，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这奏书上第一条倒是好说，随便赏赐点东西罢了，但是后面的大唐第一研究院？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房相，这大唐第一研究院？”皱眉寻思了半响，也没想起这个名字的由来，长孙无忌试着问了房玄龄一句，房玄龄却像是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抚着胡须笑道：
“呵呵，长孙大人可是忘了？在武德年间，太上皇曾亲赐萧寒一方牌匾，并宣布他为第一研究院的院长？”
“哦！是！想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怪不得觉得耳熟！”
听了房玄龄的提点，长孙无忌这才恍然想起。
在武德年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因为此院的建立，还曾在朝堂中沸沸扬扬的闹过一阵子。。
只不过，随着后来身为秦王的李世民与太子李承乾交恶，身上明显带有李世民标志的萧寒也被朝中官员打压，这个大唐第一研究院，也是从那时候逐渐被埋没。
一直到了后来，玄武门之变，李渊退位，这个由李渊设立的部门，为避嫌也好，为其他原因也好，也彻底埋没在了故纸堆里。
“大唐第一！陛下这是要让别人知道，他对萧寒的圣眷，依旧不减当年分毫。”
想到这里，房玄龄同样苦笑一声，然后挥手召来侍从，让他将这封奏折送到工部尚书段纶那里。
虽然明知道这样会让段纶很难受，但没办法。他是尚书右仆射，他不送，总不能让房玄龄去送吧？
看着侍从在雨中离去的身影，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出现了段纶那张郁闷的脸庞。
哎，辛辛苦苦忙乎这么久，眼看快要到嘴的鸭子，却扑棱着翅膀飞了，估计任谁，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宫城之内，云波诡谲，几人欢笑，几人叹息，不得而知。
但是在宫城外的颜府，看着手中信件的颜之推倒真如萧寒所想，将自己最后几根胡须也一并拽了下来。
“天生我才必有用？这是那个混小子写的？！等等，我有些头晕，师古，快拿杯水！”
哆嗦着接过颜师古递过来的茶水，颜之推抿了一口，擦擦收，再次拾起信，将上面的的诗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
诗，绝对是好诗！
甚至在颜之推看来，将它列为古往今来第一诗也不为过！
可这真的是萧寒写的？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颜之推觉得只这一句！就不该是那没心没肺的家伙能吐出来的！
还有后面的岑夫子，丹丘生！
这俩是什么人？
凭什么被写进诗中？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他不是被皇帝一脚踢到岭南了么？怎么还这么好的心情去喝酒！
等等！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不对！以这小子的身价，喝一顿酒还需要拿衣服和马换么？
儿？他哪来的儿子？不就一个女儿么？到现在能不能抱动酒葫芦都难说！
“好小子！我写首诗开导开导你，你不光不领情，还敢找人写诗嘲讽老夫是吧！好！你等着！”
捏着信纸恨恨的骂了一句，颜之推下了几次狠心，也没将信撕成碎片，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提起笔，将这首绝世华章工工整整的抄录下来。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文章，被那小子写成这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他那双爪子，就该去土里刨食，而不是拿来写文章！”
或许，在写下这首将近酒的时候，萧寒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不过这有什么？我就不承认，你还能怎么滴我？
“”你能不能小点声！”狠狠地敲了敲隔壁的墙，萧寒终于在一声声诡异的喘息声中，沉沉睡去。
“刘弘基，你个牲口，把老子的两个侍女也拉进房里，不怕一晚上被榨成人干！”
1700 勉县
“哎呦呦，腰疼！萧寒！慢点！”
勉县城外，一个光头壮汉骑在马上，不住的揉搓着自己的腰间，口中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惹得路上的百姓纷纷侧目。
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听了，更是忍不住轻啐一口，匆匆加快了脚步，生怕这个变态会纠缠上她们。
“活该！怎么不疼死你！”
壮汉后面的马上， 萧寒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这无耻的牲口，一晚上也不知道荒唐了多少次！
可怜自己就住在隔壁，哪怕蒙上被子，也禁不住魔音贯耳，一早晨起来，俩眼圈都肿的老大，害得前来探望的张保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
“哈哈，疼死俺也愿意！”刘弘基回头瞥了萧寒一眼，再次得意大笑，笑罢过后，还不忘咂咂嘴，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哎呀，差点忘了！昨晚可是有人把娇滴滴的美人给关到门外了，也不知道怎么忍得下心，啧啧！难不成，他也想要进宫？”
“刘弘基，我去你大爷的！”
一只鞋子带着破空声飞来，却被刘弘基灵敏的一矮身躲了过去。
回头望着少了一只鞋的萧寒，刘弘基顿时笑的更加活不成了。
“哈哈哈哈，恼羞成怒，哈哈哈……”
“够了！都安静点！”
就在刘弘基嚣张大笑的空挡，一直默不作声的任青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冲两人低喝一声！
“别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还有，以后不准再叫各自的名字！记住我们是一支商队。”
“咋滴？名字也不让叫了？”刘弘基被呵斥的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满的瞪了任青一眼：“昨天在汉中的时候，人家不都知道咱是谁了？现在又要装商队？ ”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们胡闹……”提到这事，任青就一阵子火大！
好不容易装扮成商队过了秦岭，结果一到汉中，立刻不打自招！
好在汉中与岭南相隔千里，消息不便，要不还查什么案子？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总之！要是不想刚去到岭南，就被人抓了喂虫子！从现在起，都谨慎点行事！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见任青是真的怒了，刘弘基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哼！”任青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萧寒。
骑在马上的萧寒神态疲懒，既不搭话，也不点头，只一个劲的打着哈欠，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
任青见状，眼睛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迸现，忍不住再次怒斥道：“萧寒！说你呢！你耳朵聋了？”
“啊？”
这下子，萧寒才装作刚刚听见一般，转过头来，一拍大腿：“放肆！本少东家的事，哪由得你啰嗦！再敢多嘴！罚你月俸！”
“你……”
“你什么你！还敢瞪本少爷！找打是吧！还有你，就是你，不用往旁边看！咧着嘴的秃驴！赶紧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住宿的地方！少爷今夜要住上等房，你们几个，就在马棚子里对付一晚上吧。”
“……”
“……”
勉县城内唯一一家客栈，云来客栈，今天迎来了一群奇怪的客人，
“嘶，姓刘的！下手真黑，老子的眼睛……”顶着一只熊猫眼的萧寒坐在客栈大厅的木桌上，一脸愤恨的瞪着刘弘基。
而刘弘基则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去看萧寒，随即拍着桌子喊道：“小二！上菜！”
“来喽……”
刘弘基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道悠长的应答声，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的小二麻利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或许是吃不准几人中谁才是真正管事的，小二索性拱手对着桌上的三人做了一个罗圈揖：“几位爷，今儿个，想吃点啥？”
“你们店有什么……”饿肚子的刘弘基对任青的交代早就视若耳旁风，习惯性的伸出一条腿踩在条凳上，想要来一句：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爷不差钱！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任青结结实实的瞪了一眼，把剩下的话，全部都憋回了肚子里！
“呵呵，小二哥，拣几道便宜点的青菜，再来盆羊肉！旁边那两桌也是一样，麻烦快点！”
瞪过刘弘基后，任青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像是一个真正商队管事般，和气的对店小二拱了拱手。
“客气客气！”那小二哥见状，连忙还礼，然后又道：“几位爷，咱家店里有自家酿的好酒，要不要来上一坛？！”
“有好酒？好，来……”
“咳咳！”
刘弘基听说有酒，眼睛都亮了一下，刚要答应，却再一次被任青的咳嗽声打断。
“这个酒就不必了！明日还要起早赶路！就先这些，快点上！哦，还有！马棚里的马，烦劳一起帮我们喂一下，记得多掺点豆料，草料钱少不得你们。”
说罢，任青又从怀里摸出十来个铜钱，拍在了店小二手里，把小二乐的喜笑颜开，连声道谢，然后飞快的去通知后厨上菜去了。
“咦？老任，可以啊！装的蛮像的！”
等店小二喜滋滋的离开，萧寒也顾不上揉眼睛了，上上下下的将任青打量一遍，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他从没想到，一直不苟言笑的任青装起商队里的人，也会装的有模有样。
“我一个人装的像有什么用！还要你们装得像！”
任青看了萧寒与刘弘基一眼，脸色再次恢复到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语气生硬道：“出了汉中，接下来路途遥远，乡土风情尽皆不同！要想安稳，不节外生枝，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学扮成真正的商队！否则，到时候交代的事情完不成，连我们自己也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刘弘基闻言，再次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任青主要说的是他，不过想想也是，就算不为了冯盎，也要为路上遇到的其他小鬼寻思寻思，能少生些事端，就少生些事端。
“不就装商队么，有什么难得！俺年轻时候又不是没做过买卖！”
“哦？你年轻时候还做过买卖？什么买卖？”
“咳咳，没本的买卖……”
1701 十香肉
指望一个做没本买卖的悍匪“改过自新”，乖乖扮演一个迎来送往的商队伙计，这难度自然是不小！
别的不说，就他那颗卤蛋一样灿灿生辉的脑袋，看着也实在不像是甚好人！拉出去，绝对能起到小儿止啼的效果！
所以在饭桌上，萧寒跟任青思来想去，到最后还是决定：这货还是别当伙计了，给萧寒当一个护院兼保镖算了！反正富家公子出门，身边跟着个这样的人物，倒也正常。
主意敲定，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饭菜就被端了上来。
只不过这客栈的饭菜，在萧寒看来，做的很一般，极其的一般！
几样绿菜，只是拿清水煮了煮，别说油了，盐都不舍的加！
那一盆子的羊肉，倒是加了不少盐，但萧寒只咬了一口，就险些喷出来。
好家伙，这哪是舍得放盐，这分明是肉不新鲜了，拿盐来遮盖那股子腥臭味！
“这什么羊肉，都有味道了！”皱起眉头，萧寒放下筷子看看四周，但是其他人都在埋头吃饭，似乎没有察觉出羊肉有问题。
“哎，吃吧，乡野小镇，能有口肉吃就不错了！”桌上的刘弘基或许是听到萧寒的嘀咕，抬头朝着他咧嘴一笑道：“起码，这还是羊肉，不是什么十香肉。”
“十香肉？”萧寒看刘弘基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这十香肉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但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低声问道：“那是什么肉？”
“什么肉？人肉！”刘弘基喝了一口汤，阴测测的露出两排雪白的大牙：“拿人肉做的汤，怎么，你没吃过吧！”
“什么？人肉！”
虽然心中早有防备，但听到这个词，萧寒还是忍不住低呼一声，同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哪家客栈还敢做人肉？不想活了？！”
“还敢做人肉？”
刘弘基翻了个白眼，一口撕扯下一大块羊肉，含糊不清的道：“切，做十香肉的多了！只是你没看见罢了！远的不说，就说前些年隋灭的时候。
那段时间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这人都去打仗了，自然就没人种地，没人种地，也就没有粮食！更没有什么牲畜！鸡鸭！人饿急了，别说是人肉炖汤，就是生吃人肉的都有！
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去客栈里能吃上一碗肉，嘿嘿，那么恭喜你，碗里一半可能就是十香肉……”
“呕……那些人不知道么？”
“知道怎么？不知道怎么？饿到极致，别说是人肉，什么东西你也得吃！”
“砰砰砰……”
眼见刘弘基越说越兴奋，黑着脸的任青终于忍不住了，拿筷子用力敲了敲碗碟，同时低喝一声：“吃饭就吃饭！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这都是我亲眼所见！”刘弘基闻言，不悦的扭头看了看任青，片刻之后，他突然脸色一变，然后压低声音，狐疑的道：“喂！老任！你这么大反应干嘛？难道你也吃过十香肉？”
“滚！”
让萧寒和刘弘基没想到的是：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一直沉稳如山的任青竟勃然变色！
只见他狠狠地看了刘弘基一眼，随后将手中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阴沉着脸，径直起身去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就见那间房间的大门轰然禁闭！
“哎呦，客官，轻点，这门可经不住您这么摔…”
客栈里，掌柜的叫苦声紧跟着传来，听的人格外心烦。
反应过来的萧寒见状，生怕这掌柜不开眼，跑去找盛怒中的任青赔门。
所以当先甩出几枚铜子，然后就在掌柜谄媚的恭维中，压低声音对刘弘基道：“怎么回事，难道老任真吃过那什么十香肉？”
刘弘基这时候也是有些发懵，挠了挠光光的脑袋，疑惑的道：“俺哪知道？刚刚俺只是看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所以才随口这么一问，哪料的到他这么大反应？”
萧寒翻了翻眼睛，又问：“那你吃过么？”
刘弘基这下黑着脸，啐了一口道：“呸！谁会吃那玩意！听说吃了十香肉的人，神智就会迷失，逐渐变得跟野兽一样！对了，朱桀，麻叔谋你还记得吧？他们就是因为吃了人肉，性格变得格外残暴，后来被陛下给杀了！”
朱桀，麻叔谋这两个人，萧寒还是记得的。
尤其是朱桀，当初被李世民列在必杀名单之中！在洛阳之战后，更是连同他的食人军队，全部被坑杀，一个不留，这在当时也算是罕见。
“怪了，那为啥，任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他真的吃过人？”
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禁闭的房门，萧寒的心底突兀的生起一丝凉气：“老刘，要不今晚上咱俩在一个房间对付对付吧，我让愣子去跟老任一起！”
“随便，你高兴就行。”
重新埋头干饭的刘弘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或许对他来说，只要不是美人，跟谁睡，不是睡啊？
云来客栈不大，没有那么多房间可以让萧寒一行人每人一间，所以两人一间，就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
白天赶路已经累了一天了，吃过饭，在查看过马匹和行礼无误后，众人也是纷纷回房休息，开始准备明日的路程。
萧寒最后还是如愿跟刘弘基换到了一间房，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豁然发现：这该死的夯货，不光打呼，还磨牙！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家伙睡得奇快！自己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被铺，他的呼噜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就连他想要先睡机会，都不给一个。
“喂！老刘！”
“呼……”
“着火了！”
“呼……”
“你老婆跟别人跑了！”
“呼……”
跳起来，跑到刘弘基身边大吼几声！结果半响之后，萧寒只得目含热泪，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喃喃自语：“完了，今夜又是不眠的一夜！早知道，换什么房间啊？就算任青吃过人肉，他也不会吃自己啊！”
当然，这些话，任青是听不到的。
而睡梦中的刘弘基，也同样感觉不到，他这时候郑在睡梦中忙着抱头鼠窜。
“贼老天！怎么不下雨，下石头？嘶，好痛……”
1702 金牛道
“嘶，这一觉睡得，怎么感觉这么累啊！”
清晨，刘弘基在客栈的一片嘈杂声中慢慢睁开眼睛。
他昨夜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做了一整夜的噩梦！以至于早晨起来，浑身酸痛无比，比之昨天还要严重！毕竟昨天是光累的腰疼，今天早晨却是浑身酸痛，就连脑袋，也有几处地方一碰就疼。
“哈欠……你起来了？”耳边，一个打着哈欠的声音传来。
“萧寒，你起的这么早？”刘弘基听到声音，瞪着迷糊的眼睛看过去，却发现萧寒早已经打扮停当，此刻正拿一双熊猫眼看着自己。
“咦？萧寒？你的眼睛怎么了？”乍一眼看过去，刘弘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再看过去，没错，就是一对熊猫眼。
这下子，他那残存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寒，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儿一般。
这是昨天自己打的？
不能够啊！
昨天自己下手很有分寸，过了一夜，早该恢复了！再说，昨天自己只打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可没动过。
“…没，没事。”
望着刘弘基惊疑不定的眼神，萧寒又打了一个哈欠，同时心虚的瞥了眼桌上少了好几只的茶杯，然后说道：“那个，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起来吧，今天还要赶路。”
“你的眼睛，真没事？”刘弘基心中还是有些纳闷，不过看萧寒这时候已经推门出去，便也只是挠了挠头，就掀开被子，准备穿衣服出发。
“哗啦啦……”
随着杯子被掀开，几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床上滚到了地上，顿时摔成了好几瓣。
“这是啥？”
刘弘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忙低头看去，等发现只是几个茶杯，这就纳了闷：“咦？我也没喝茶啊，怎么会有杯子在床上……”
“等等！茶杯，梦里的冰雹，哎呀！怪不得老子一晚上都没睡好，萧寒，我去你大爷！”
片刻之后，一声暴吼自刘弘基房中传出，震得整座客栈都簌簌作响！
柜台里正算账的掌柜听了，连忙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又悄悄在房费一栏里填上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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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牛道，又被人称之为茶马古道 。
史书有云：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
更有诗称：公事无多早散衙，蜀中宁有寄来茶！
所以在这条连接蜀中到关中的两千里山路上，走的最多的，就是贩卖茶叶的商人。
“相传，战国后期，秦惠文王采用大将司巴错的计策，散布谎言说秦国从天上落下一头石牛，晚上拉的都是金子。
而后，秦王又写信给蜀王，愿与蜀国建立友好邻邦，希望赠送宝物、石牛并献美女给蜀王，请蜀王修好道路以便送过去。
当时的蜀王开明氏，一向贪欲昏聩，听到天底下还有这好事，立刻派人前去查看，结果去的人看到一夜间的功夫，那石牛屁股下真多了很多金子，大喜过望，连忙回禀。
于是蜀王便派包括五丁力士在内的很多壮士，在悬崖峭壁处，日夜劈山破石凿险开辟栈道，准备迎接秦国的美女与石牛。”
看着前方蜿蜒绵亘的古道，萧寒突然间起了兴致，指着路边一块大石上刻的“金牛道”三个大字，为小东等人解释它的由来。
“后来呢？后来咋样？那蜀王等到石牛和美女了？”
刘弘基的声音从身后面传来，他其实早就跟在萧寒后面偷听了，此刻见他停了下来，不说下文，心痒难耐之下，只得跳出来询问。
“后来，想知道后来，就过来被我踹一脚！”萧寒早知道刘弘基在偷听，此刻就在等他发问，好报几天前的一脚之仇。
“不就踹了你一脚，至于记恨到现在？”刘弘基闻言，悻悻的牵马跟了上来。
他倒不是怕萧寒踹疼他，以那家伙的蚂蚱劲，踹他一脚跟挠痒痒差不多，只是这面子……哎，算了，让他踹吧，早早了事也好，省的这小心眼一天到晚的记着这事！
“喏，踹吧，真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往萧寒面前一站，刘弘基翻了个白眼，做出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好，别动！走你！哎呦……”萧寒见状，大喜，忙抬起腿，在这家伙屁股上就狠狠蹬了一脚！
结果一脚下去，刘弘基没啥事，他自己倒是差点没站稳，倒退摔了出去，要不是小东和愣子赶忙冲上来扶着他，一个大马趴又少不了。
“好了，踹也踹了，赶紧说后来怎么了！”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刘弘基跟没事人一样，兴冲冲的追问。
“后来？”稳住身形的萧寒脸都黑了，恨恨的咬牙道：“后来能拉金子的石牛，和天仙一般的美人蜀王没看到，倒是能打仗的战马，和举着刀枪的大汉看到了不少，然后这白痴蜀王就被人砍死了，蜀国也就随之灭亡了。”
刘弘基等了半天，还挨了一脚，结果就等来这么一个结局，顿时有些傻眼：“这就完了？”
“完了！”
“也就是说，那个白痴蜀王帮人家大军修了一条路，然后人家顺着这条路进来把他给灭了？”
“废话！要不你以为天底下，还真有拉金子的石牛？省省吧！”
萧寒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也比那个蜀王聪明不到哪去！像拉金子这种事都能相信？这得啥肠胃，才能干出这种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事情。
应付完刘弘基，萧寒再次抬头看向前方。
到今天为止，他们从勉县出发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他们穿广元，过嘉陵江，终于来到了金牛道的北端，而接下来，就是那段让世人闻之色变的蜀道了。
“少东家！今晚上咱们就在这里扎营，明天再进山！”
就在萧寒看着山路心神恍惚之际，任青的声音自一侧的树林后传来。
作为队伍管事，他刚去四周探索了一下，眼看太阳即将落山，而前方的道路格外凶险，便决定在这四周寻个平整点的地方先休息一夜，养足了精神，明天再进山。
现在看来，他应是寻到了扎营的地点。
1703 偶遇商队
事实证明，萧寒猜得没有错，任青确实是找到了一块露营地，而且这块露营地，就在刚经过的那片林子当中。
“今晚在林子里露营？”
循着声音，萧寒一行人来到任青所在的地方，等看到被四周树木环绕的一大块空地，刘弘基的眉头却立刻就皱了起来。
夜宿树林，这基本就是兵家的大忌。
且不说林中的虫蚁蛇蝎，万一遇到的敌人阴损点，放一把火，跑都没处跑！
“喂？不在林子里露营，难道你想去栈道上睡？不怕一翻身掉悬崖里？赶紧支帐篷！一会好开饭！对了，今晚说好，你丫的把帐篷支的离我远一点！打呼噜和打雷一样，谁受得了？”
与刘弘基相比，萧寒对在林子里露营倒没想太多。
更别说任青找的这块地方尤其平整，在一些地方，还能看到篝火燃烧后的灰烬，显然这里经常被进出山的人当做露营地。
“咦？侯爷！这里还有几颗香樟树！”
拍完刘弘基，还不等他发飙，前方不远处，小**然惊喜的挥舞着双手朝这里喊了一声。
“香樟树？”一听这个名字，萧寒更是当即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忙丢下瞪着牛眼的刘弘基，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大呼小叫：
“快，把我们的帐篷就扎在这里，他们谁都不准抢！”
“愣子，快来帮忙，要不今天晚上，你就睡帐篷外面！”
当然，这也不怪萧寒和小东如此大惊小怪。
在野外露营，听着是件极悠闲惬意的事情，但实际上，那无处不在的蚊子，苍蝇，还有地上的虫子，蚂蚁，足以将人折腾的疯掉！
之前，为了避免这些东西，萧寒他们都是烧硫磺驱赶蚊虫。
不过那玩意有效是有效，但烧完后，虫子是没了，他们自己人的小命也被熏得就剩下半条了。
如今，看到这些天然的驱虫樟树，萧寒不兴奋才怪！起码今晚上，不用再闻硫磺那股子臭鸡蛋味了。
这次队伍里的人，基本都是老行伍了，扎个帐篷，也就分分钟的事。
当然，要不是刘弘基非跟萧寒抢那最好的位置，速度还能更快些。
发现了香樟树这种好地方，自然不会被萧寒独占，所以尽管萧寒老大的不愿意，但其他人的帐篷，还是紧紧的挨着他，尤其是刘弘基，为了恶心萧寒，他的帐篷都快跟萧寒挤在一起了。
扎营过后，接下来就是做饭。
在林子里，柴火不用愁，随便划拉划拉，就抱回来一堆。
而且，顺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林间小道，愣子还找到了一条小溪，清凌凌的泉水从石头缝中汩汩流出，看着就那么喜人，要不是萧寒从不让他们喝生水，愣子指定会趴在小溪边，狠狠地灌上几口。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就连那剩不下几天好日子的鸣蝉，这时也歇了叫声，使得整片林子越发的静谧起来。
营地中，燃起的几丛篝火烧的正旺，一口大大的吊锅里，水花翻滚，一股浓浓的肉香让人禁不住口水直流，而在另外一口吊锅里，白花花的大米马上就要收足水分，变成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唔，好香！”
就在萧寒一群人端着碗，伸着筷子，坐等开饭的时候。
突然间，林子外面却响起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略显清脆的童音。
“谁？”
坐在最外围的任青最是警觉，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背在背后的包袱上。
而刘弘基，小东等人，虽然慢了半拍，但这时候也纷纷丢掉筷子起身，警觉的看向林子深处。
“哈哈哈，打扰了，打扰了！莫怪，莫怪！”
在众人的注视下，树林深处的灌木摇曳了几下，随后，约摸有六七个牵着马的行人就从黑暗中走出，为首一个老者人还未到，客气的招呼声就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
“商队？”借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萧寒等人看清对方一袭商人的打扮，一颗心顿时放下了不少心。
金牛道作为连同蜀中与关中的紧要路段，从来都不会缺少商队，单单这两天，萧寒等人见到的来往商队就已经不少，只要对方不是占山为王的山贼，就没什么大事。
“你们是哪家的商队？”与纷纷坐下的萧寒等人不同，任青的目光依旧盯在来人身上，那只大手，更是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包袱。
作为队伍中，唯一去过岭南的人，没人比任青更知道出门在外，当以小心为上！
所以就算对方真是一伙商人，他也不会轻易掉以轻心，谁又能保证商人，就一定不会干杀人夺宝的事？
“哈哈哈，老夫吴风瑞添为汉中吴家商队的管事，刚刚从蜀中归来，看时间太晚，所以来这里露宿一夜，倒是叨扰了。”
刚刚搭话的老者牵着一个小男孩来到空地处，笑呵呵的对着任青拱拱手，说话间带着一股商人特有的儒雅和气，只是连任青都没发现，这个老者在看向萧寒他们扎的帐篷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惊疑。
“吴掌柜！久仰久仰！”听到老者自报门户，任青也拱了拱手，对老者回了一礼，虽然他从没听说过什么吴家商队。
“哈哈，客气客气！不知阁下是……”
“哦，我们只是普通的行脚商人，没有甚名头，老丈要宿营的话，请随意就是。”
“爷爷，他们的饭好香啊！咱也赶紧做饭吃吧！都走了一天了，饿死了！”
老者又试探着问了任青几句，结果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是那被牵着的小男孩不耐烦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萧寒他们的吊锅，咽了口唾沫，一个劲央求老者做饭吃。
“好好好，你啊，就知道吃！”
老者看起来对这个小男孩很是宠溺，闻言苦笑一声，对萧寒这边的人做了个罗圈揖，告罪一声，然后便回头吩咐伙计，将马背上的货物卸下来，通通堆到空地的一角。
1704 孙二娘的店
林中的这块空地大约有后世一个篮球场般大小，除去被萧寒他们占据的最中间的位置，周围还有不少空地，所以再多老者他们几人，也不见丝毫拥挤。
双方各自分开，老者的商队看起来对这块空地很是熟悉，卸下货物后，几个伙计模样的人就开始麻溜的搭建帐篷，速度比之萧寒他们，竟然还要快上几分。
“喂，老刘！你看到没？他们搭帐篷的棍子直接就插到了地里，根本连砸都没砸。”
萧寒此刻正百无聊赖，便朝着吴家商队的露营地看去，等发现人家搭建的要比自己轻松很多后，立刻小声的对身边的刘弘基嘀咕了几句。
“哪？”刘弘基闻言，抬头只往哪看了一眼，就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废话，他们那片地上本身就留着洞，插进去就行，当然不用费力再砸。”
“地上本来就留好了？”萧寒闻言，先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一般，扭头就在四周搜寻了一遍。
果然，在他们身下的这块地方，也有好几处分布均匀的空洞，看起来是为搭建帐篷预留的，只是当初他们搭建帐篷时，心急火燎的没有发现罢了。
“这块地方，应该是进出金牛道的人公认的休息地吧。”挠了挠头，萧寒想想也就释然了。
后世高速公路旁，不也得为司机乘客建立个服务区嘛？那么这里有个露营地，也不算奇怪！
就是不知为何，没有人看上这块宝地，如果在这建个客栈，专门供来往商客住宿，再上几坛子“三碗不过岗”，老板不得赚翻？
呃，不能想客栈！
现在只要一想客栈，萧寒就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龙门客栈，或者孙二娘的包子铺。
这主要是前几日，刘弘基的十香肉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虽然现在的萧寒已经习惯了死人，甚至习惯了杀人，但对于吃人……
“开饭了！”
“呕……”
脑海中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萧寒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正合适愣子这时喊了一声开饭，可怜的萧寒瞬间破防，捂着嘴，扭头就冲进后面的树林里吐了起来。
“呃，我煮的饭，有那么差劲么？”愣子被萧寒呕吐的动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半响，才幽怨的看向树林中哇哇大吐的萧寒。
“爷爷，爷爷！你看那个人，有白米饭配肉还吐！”
这边萧寒的异样，自然也引起了老者那支商队的注意。不过老者等人都很有分寸，只快速的往这看了一眼，发觉不关他们的事，便纷纷收回视线，只有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直用嫌弃的目光盯着树林中的萧寒。
白米饭配肉，这是多好的饭食啊！
别看他爷爷是商队管事，但一个月下来，能吃到肉，吃到白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这么好的饭食，那个家伙还吃不惯，还吐！那自己这边的野菜汤，窝窝头要是给他，他不得饿死？
“嘘，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不好。”老者听到了小男孩的抱怨，宠溺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等这趟走完，爷爷带你们一起去吃烤羊肉！”
“烤羊肉？”刚刚还愤愤不平的小男孩一听羊肉，顿时就变了一副模样，赶忙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对老者道：“这可是爷爷您说的，不准反悔！”
“哈哈哈，不反悔，不反悔！”老者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而其他几个伙计听到有羊肉吃，也是跟着嘿嘿一笑，手脚都跟着勤快了几分。
太阳，很快就彻底落山了，不过空地上因为有篝火的存在，倒也不显得黑暗。
老者等人来的较晚，等整理好营地，架火做饭后，时间又过了一阵子，看锅里的饭食一时半会做不熟，在周围玩了一会的小男孩又不知不觉来到了萧寒这附近。
没法子，肚子太饿！再加上他们煮的肉，实在是太香了！
就在小男孩靠过来的时候，萧寒也早已经吐完了，此刻正坐回到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扒着米饭和干菜，至于碗里的肉，一口没动！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扒饭的萧寒下意识抬头望去，结果正看到那个小男孩正紧紧的盯着他碗里的几块肉。
“小家伙，饿了？过来一起吃点？”被这只小馋猫的模样逗得有些想笑，本就没什么食欲的萧寒索性放下筷子，朝着小男孩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不饿！”小男孩闻言，赶忙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摇头。不过，还不等他说完，小小的肚子便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哈哈哈……饿了就说饿了！来一起吃点，哥哥我请客！”这下子，萧寒这边所有人都笑了，愣子更是一边大笑，一边作势要起身去拉小男孩。
小男孩这时的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自己扁扁的肚皮，往后退了两步道：“不！俺爷爷说了，不能随便吃别人家的东西！”
“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萧寒见状，想了想，笑些说道：“那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换我们的肉吃！我们也是商队，你们也是商队，正好做个买卖！”
“你们也是商队？”小男孩好奇的向萧寒这些人打量过去，等看到刘弘基时，发现他一脸横肉，又顶着个大光头，赶忙害怕的把眼神又收了回来。
“俺，俺没钱，俺就有几枚在树上摘的山果！”
“山果？也行！换了！”
萧寒作势寻思片刻，终于点头，让愣子给他也盛上一碗饭。
当然，他这么做，也是纯粹逗小家伙开心，根本就不在乎小家伙会拿什么东西来换。
“好，好吧！”看着愣子端来一只大碗，又在上面淋了满满的肉汁，最后再放上好块大大的肉块，小男孩狠狠地咽了咽唾沫，将口袋里的几枚果子掏出来，递给了萧寒。
“等等！”
接过果子，萧寒看到小男孩欢天喜地的捧着大碗就要往后跑，又开口叫住了他。
“怎…怎么了？商队规矩，做生意不反悔的。”小男孩闻言，以为萧寒反悔了，赶忙将碗抱在怀里，一件谨慎的看着萧寒。
“我反悔？”萧寒翻了个白眼，心道老子就算再穷，也不会为一碗饭跟你个小屁孩反悔。
“喏，这些肉我都没动，都也送给你了！”
1705 攀谈
“爷爷，爷爷！你看我拿果子换回了白米饭，还有好多肉！”
小男孩端着堆满肉的大碗，兴冲冲的跑回了自己的营地，向老者展示他的成果。
那老者看起来也是知情识趣之人，见状先是起身遥遥向萧寒这边拱拱手，然后才笑呵呵的揉了揉小男孩的头，问道：“那你有没有谢谢人家？”
“谢？为什么还要谢人家？”小男孩年纪毕竟还少，不明白等价交换才能被叫做生意，所以只是挠挠头道：“这是我做买卖得来的，不是要来的。”
“傻孩子！”老者被小家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揉着脑袋道：“那你觉得是野果子好，还是肉好。”
小家伙奇怪的看向老者：“当然是肉好！这谁不知道？那几个果子都不熟，又酸又涩，要不俺早就在半路上吃了！”
“果子不好……”老者闻言点点头，然后接着问道：“那人家为什么要用好的肉，换你的果子？”
“这个……”这下子，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说不出话来了，对啊，人人都知道肉好，那他们为什么要跟自己换？
老者见到小男孩疑惑的模样，笑了笑道：“傻孩子，这是人家怕直接送你，你不肯要，所以才想出的折中法子，人家是为了你好？所以你也要认清楚，什么是好心，什么是生意！这天底下，不能什么事情都当成生意来做！有很多东西，比生意更重要！”
“哦，我懂了！”听完了老者的解释，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像是在半路上，爷爷您送给那个阿姨很多好东西一样是吧？”
小男孩此话一出，老者本来笑眯眯的脸顿时就僵住了！好半响，才在旁边几个伙计的偷笑声中瞪起眼睛，呵斥道：“你…你！你赶紧吃肉吧！”
小男孩被呵斥的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才赶忙举着大碗道：“啊？哦…爷爷你先吃！”
“去去去，一边去！”
“不，爷爷您先吃！”
到最后，老者也没拗过小男孩，勉强吃了一块最小的炖肉，便赶苍蝇一般将小男孩赶走。
而这小男孩也不以为意，兴冲冲的举着大碗，挨个伙计送了一块肉，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小男孩的动作，都被萧寒看在眼里，等看到他馋的口水都快滴出来，也坚持先把肉分给别人，哪怕最后自己只剩下两三块，也丝毫不后悔的模样，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人生来，都是带有劣根性的！
比如贪婪，又比如自私，所以荀子才会说人性本恶！唯有不断教导，才会看到善的一面这种话。
现在，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却能摒弃劣根，做到先人后己，可见其背后的家庭，一定也是良善淳朴之家。
捧着大碗的小男孩吃得很香。
一个人头大小的海碗，装了满满一碗的米饭和肉，这么多饭，萧寒都吃不了，没想到在小男孩的嘴下，只片刻的功夫，就被消灭的一干二净，怪不得人总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吃点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小男孩终于舒坦的打了一个饱嗝，揉着肚子，跑到一边的水桶里将大碗洗好，然后就准备给萧寒送回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老者看到了小男孩的动作，想了想，放下手中刚盛上的野菜汤，从背后取出一只小包，也起身跟了上去。
捧着海碗的小男孩见状，回头看了爷爷一眼，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等老者追上，便一起向萧寒哪里走去。
“哈哈哈，孙儿顽劣，让几位笑了！”
还是熟悉的未语先笑，这一招，萧寒见到实在是太多了，似乎只要是处事圆滑之辈，都会这么一招。
“老丈客气了！”
人家都施礼了，萧寒不得不起身回礼，同时他脚下还不忘踢了踢刘弘基。
刘弘基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拱拱手，然后又一屁股重新坐了下来。
“呵呵呵……”看到刘弘基敷衍的模样，萧寒有些尴尬。
那老者却不以为意，施施然将手中的小包递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今日相遇也是有缘，老朽身无长物，所幸此次前去蜀中，收了点上好的明前茶叶，请几位一起品鉴品鉴。”
“客气，客气！”萧寒客气的道谢，同时快速瞪了刘弘基一眼，然后吩咐小东将茶叶拿去泡了，再热情的邀请老者一同坐下。
他邀请老者，倒不是看在茶叶的份上。而是听到老者刚刚从蜀中过来，突然灵机一动，寻思找他多问问他蜀中和路上的情况，也好有个准备。
老者这次前来，就是打算交个朋友的，见状也不推辞，在萧寒对面席地而坐，笑着寒暄了几句，就见小东端着茶水走了回来。
冲泡好的茶叶很香！比之拿葱姜荤油煮的茶汤要香的多，那股子清香，更不是荤油的腥香所能比拟的。
话说，自从萧寒在长安推行炒茶，泡茶的工艺后，这一技艺很快就传至大江南北。
到现在，原本盛行天下的煮茶，反而变成了只有少数人才会用的饮茶方法。
“这茶？”老者端起小东送来的茶汤，轻抿了一口，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
作为常年贩茶的商队掌柜，他自然喝出这杯子中的茶叶，并不是他带来的茶叶。
“咦？这伙人是做什么的？这么谨慎？难不成，还怕我下毒？”心中隐隐一惊，不过老者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任何，只见他又轻啜了几口茶水，这才放下杯子，笑眯眯的问道：“几位客官看着面生啊，不知是做什么买卖的？ ”
“我们？”萧寒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我们没有什么具体买卖，什么赚钱做什么，茶叶，丝绸，蜀锦，都做！”
萧寒说的这些，是早与任青等人商议好的，之所以不单做一门生意，就是怕被人问起一些专业的东西，他们又不懂，怕露了马脚，所以才说是做杂货买卖的，这样的话，不管你问什么，萧寒他们只需要懂一点点，就能蒙混过去。
1706 误被当作盐商
“哦，什么都做！”
果然，听到这个答案，老者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只是他此时心中真实所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萧寒也懒得管老者想什么。
毕竟两伙人也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任他怎么去想，过了今夜，他们再难有见面的一天。
坐在一起的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期间萧寒也没忘请教老者他们来时路上的情况，有没有哪处栈道受损，那处道路不通。
而那老者也不藏私，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出路线，将其中几处险要地点一一告知。
或许是看出萧寒第一次走这条金牛道，他还特意将其中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拿出来说了说，让萧寒大为受用，真心感觉这一碗肉，没白送！
说完了这些，老者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营地，要起身回去吃饭，而那小男孩却不知怎么跟小东玩在了一起，此时正玩的兴起，怎么也不肯回去，老者见状，也不强求，留他在这里继续玩耍，自己先行回到了营地。
“吴掌柜！那些人是谁？怎么敢占那处位置？”看到老者回到自己营地坐下，一个长相中就带着几分精明的伙计立刻围了上来，他先是小心的看了一眼萧寒所在的方向，然后就飞快的收回目光，对老者问道：“难道他们不知道那些人的霸道？”
“嘘……”老者端起汤碗，瞥了眼说话的伙计，面带不悦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人家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
“我，我这不好奇么？”伙计自讨了一个没趣，悻悻的往后挪了两步，嘟囔道：“再说了，咱在路上，可是见过那家人的！万一他们也是今晚出山……”
“这……”老者听伙计说到这里，脸色也是变了一变，不过再看看逐渐升到头顶的月亮，又有些释然：“都这么晚了，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那可说不定，那些人行事随意的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半夜跑过来？”伙计转着眼睛，闷声闷气哦说道，不过在看到老者阴沉的目光后，立刻又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钻进了帐篷里。
“小犊子！嘴欠，回去后再收拾你？”老者朝着那帐篷低喝了一句，这才端起汤碗，一口一口喝了起来，只是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手中的汤碗竟也微微颤抖了几下。
“哈哈哈……”
老者营地这边一片沉默，那小男孩却跟小东等人玩的越发的开心了，欢呼雀跃声，时不时就顺着夜风传了过来。
算起来，萧寒年纪不大，小东和愣子就更加年轻了，也正因为如此，才能逗得小家伙玩闹起来，否则都像是任青一样的闷葫芦，谁能找他玩？
“爷爷爷爷，你看，这是肉干！可好吃了！刚刚那个大哥哥给我的！”
片刻后，欢呼雀跃的小男孩又跑了过来，这次他拿衣服兜了好多风干的黑色肉条，非得要给老者先尝尝。
有些心事的老者没法子，只能咬一口都被杵到嘴里的肉条，可他没想到，这肉条入口，一股特殊的鲜香感瞬间充斥满整个口腔。
“这是，这是牛肉干？”感受着口中肉干的特殊味道，老者一怔，又仔细咀嚼了几下，这才确定这肉干确实是牛肉所制，顿时看向萧寒等人的眼神，又变了一变！
“竟然以牛肉制成肉脯，这些人，到底是做的什么买卖？！先前就见他们不管是马匹，还是吃食都极其考究！刚刚仔细一看，就连那几个下人，身上穿的，都要比一般商队掌柜还要好！这样一群人做的买卖，得要赚多少钱才行？！”
古怪的看着远处的萧寒等人，老者心中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浮现，这也不怪他这么想，谁会寻思到：一个大唐侯爵，一个大唐将军，竟然会跑到这深山老林装商队玩？别说侯爵，将军了，哪怕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也没这么干的！
老者一开始思想就走进了误区，所以对萧寒商人的身份竟然没有半点怀疑！
不过关于他们要做的买卖，在老者看来，也绝对不是如萧寒所说，只是做些杂项买卖。而一定是某些获利巨大的生意！否则，赚来的钱，都不够买他们身上这身行头！
获利巨大，还是要走蜀中的买卖！
或许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价值不菲的蜀绣。
可是老者却知道，虽然蜀绣是天下四大名绣之首，但因为其产量还有成本问题，其实获利并不算太大！蜀中真正称得上获利无数的，只有一样：盐！
蜀中是产盐的，且盐的质量非常高！
而盐，尤其是上好的青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要不然，历朝历代的那些盐商，也不会各各都富得流油！
当然，这些盐商，还是干着正经买卖，给朝廷上贡一大半的赋税，尚且如此豪富！那如果是私盐呢？
连赋税都不用交，只需打通关系，找到路径将盐运出来，至于卖？那还是问题么？
“这些人如此豪富，八成是准备做私盐买卖的！而这一次，估计也是先来探路的。”
羡慕的望着萧寒的营地，老者默默叹了口气，他也想做这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可奈何这买卖，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没有强硬的靠山，没有官场上的庇护，做这买卖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把脑袋也做进去！
“或许，应该让伢子多跟他们熟悉熟悉！就算得不到好处，也能结个善缘？”
这般想来，刚刚还羡慕不已的老者再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打闹声，嘴角又不由上扬起一抹微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树林外面，又响起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几道音调古怪的呼喝声！听声音，不像是官话。
“不好，这乌鸦嘴！那帮人还真来了！”
听到这奇怪的呼喝声，老者刚刚还微笑的脸庞瞬间变成惨白一片，正要焦急起身，将自己孙儿喊回来，不想脑海里，却突兀的蹦出一个念头！一个他之前，从不敢想的念头！
1707 一言不合就动手
“萧寒，外面有动静，好像又有人过来了！”
听到树林中异响的人不止老者一人，萧寒旁边的任青，也一样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有了先前老者的经验，这次任青没有再表现得太过于紧张，而是低声先支会了旁边的萧寒一句。
“嗯？天这么晚了，难道还有商队前来？”
一边，萧寒听了任青的话，也跟着侧耳听了听，果然，树林子中，有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在越来越近，听声音，好像确实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的。
“不清楚！但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为好！”任青盯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缓缓比了个手势，那几个跟他一起出来的侍卫见状，立刻从周围向这里聚拢过来，将萧寒围在了中间。
同时，愣子，小东也察觉到了什么，不敢再跟小男孩胡闹了，忙不迭的也跑了回来，唯有刘弘基依旧依着帐篷，翘起的二郎腿在空中来回晃荡，丝毫不担心来的会是商人，还是强盗。
笑话，他刘弘基就是贼祖宗！这时候正吃饱喝足手痒着呢，巴不得来几个不长眼的蟊贼让他舒展舒展手脚。
“哗啦啦……”
脚步踩踏过杂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与此同时，一阵嚣张的大笑声也跟着传了过来！
“哈哈哈，总算他娘的到了！差一点，咱就要睡在山上了！”
紧跟着，伴随着这道嚣张且怪异的声音，从昏暗的树林子里，突然冒出一大群赶着骡马的人，人数很多，足有二十多个。
“这是，苗人？”
借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萧寒向这群不速之客看去，突然间发现：这些人的打扮，与汉人的打扮完全不同！
蓝黑色对襟短衣，腰间系一青色腰带，腰后吊一个刀架，斜插一把柴刀，头上，还顶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缠头，这幅打扮，像极了萧寒后世在电视中看到的苗族人。
“这里，怎么会有苗人！”
眼睛有些迷瞪，萧寒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还没出汉中，怎么就能遇到一队苗人！
不过，也不用萧寒再多想了，因为就在此时，对面的那些人也看到了萧寒他们！
“咦？”对面为首的一个汉子看过来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大变！瞪着一双牛眼，上上下下将萧寒他们打量了一遍，嘴角逐渐露出一抹狞笑。
“小子，多少年都没有人敢占爷爷的地方了！你们怕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的是吧！”
狞笑着来到萧寒他们面前，汉子示威般握紧两只沙包大的拳头，强大的力量压迫着手指上的骨节顿时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嘿嘿，别说爷爷不给你们机会，现在你们都跪下，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可以考虑考虑下手轻点。”
“哈哈哈……”
汉子嘿嘿狞笑！跟在他背后的众人听到了他的话，立刻也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刹那间，原本寂静的空地充斥着鬼哭狼嚎般的哄笑声。
“这些人，莫不是傻子吧？”
萧寒怔怔的坐在地上，满脸古怪的看向汉子，殊不知，他这模样被汉子看在眼里，还以为是被自己的威风吓傻了，登时笑的更加厉害起来，要不是有脸兜着，那张大嘴都得飞出去！
“哎呀，哎呀！这怎么回事？”
就在场面一度变得诡异之际，突然，吴掌柜一溜小跑从自己营地跑了过来，对着后来的那个汉子连连作揖：“陈掌柜，陈掌柜呦，你先别生气，他们是老朽的朋友，刚到这里，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容我与他们说说？”
“你？”汉子的笑声被打断，不悦的斜眼看了看吴掌柜，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伸手用力一推！
那吴掌柜怎料到此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些日子路上见面时，两人还寒暄几句，这时候竟然直接就开始动手！被冷不丁这么一推，脚下顿时不稳，一个踉跄便向后倒去，要不是萧寒见势不好，及时起身在后面扶了他一把，老者这下子铁定就要跌进火堆里，烧掉一层皮才行。
“哎…”那汉子看到吴掌柜并没倒在火堆里，好像有些懊恼，抱着胳膊，阴沉着脸对他说道：“你算什么东西！爷爷面前，有你说话的份？”
“你敢打我爷爷！”
扶着萧寒勉强站稳的吴掌柜这次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躲在远处的小家伙就已经冲了出来，手里死死攥着一块石头，这就要与那汉子拼命！
“伢子！回去！回去！”老者见状，吓得亡魂大冒，也顾不得感谢萧寒，急忙跳脚朝小家伙大喊两声，这才让气鼓鼓的小家伙停了下来。
“呦？替爷报仇，有志气！”那汉子转身看着正站在不远处，气鼓鼓瞪着自己的小男孩，忽然间伸手一指：“去，把这小混蛋抓过来！”
“好！”
汉子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苗人打扮的年轻人立刻越众而出，向小男孩围了过去。
“呵呵，一群杂碎，连欺负孩子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就在几个人眼看就要将小男孩围住，惊骇莫名的吴掌柜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一道轻蔑的冷笑自一旁传了过来。
“谁？”
汉子听到声音，眉头一皱，正要去寻找说话那人，却没想到一道黑影从身前猛然跃起，下一秒，那几个包围小男孩的年轻后生就跟被犀牛撞中了一样，口吐鲜血，仰面飞了出去！
“你，你竟然敢伤我们的人！你知道我们是谁……”
接下来的话，汉子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随着刘弘基的发动，作为好基友的萧寒也顺势抡起藏在身后的铁棍，狠狠地轮在了汉子的脸上！
“噗……”
一口鲜血在月光下华丽绽放，有几点雪白的东西夹杂在其中，随着一起飞落到了草地上，正应了那句古诗：
一颗两颗三四颗，落入草丛都不见！
“啊啊啊啊……”
汉子被这一棍子彻底打蒙了，半响才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惨叫。
原本，以他的身手，本不该被萧寒打中！但谁让他好端端的非要去看刘弘基呢？这下好了，被萧寒这偷袭的一棍子下去，他下半辈子估计就只能喝粥了，什么肉啊，菜啊，都可以撤下去给他人享用了。
1708 打的就是你
“你竟然敢打我！！！”
萧寒其实很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在挨了打后，都要问这么一句废话。
棍子都抡头上了，难道说一句我不敢打你，这打掉的牙就会像被观音姐姐施了法术的人参果一样，再从地里钻出来，重新镶在他的嘴上？
“我不敢。”
试探着说了一句，没见大牙自己回来，实验失败的萧寒恼羞成怒，直接跳起来，当头又是狠狠一棍子砸了下来！
“嘭……”
伴随着一道令人牙酸的闷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个汉子翻着白眼，看到自己头顶上血如泉涌，当即两眼一翻，软软的躺了下去。
“你敢打人……”
“为陈老大报仇！”
萧寒这两棍子实在是太突然了，甚至比刘弘基的虎扑还要突然，在场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文文弱弱的他，竟然会出手这般狠辣！
直等汉子躺倒在了地上，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这才猛然醒悟，一个个红着双眼，抽出柴刀，如受伤的野狼般，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可惜，如果他们是野狼，那任青带的大内侍卫就是风啸山林的猛虎！一群野狼碰上几只猛虎，结局已经不言而喻。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冲上来的人已经躺倒大半！
剩下的几个胆小之辈见势不好，眼睛一转，丢下同伴，就要向着身后的山林钻去。
不过，早就等在那里的刘弘基岂能让他们如愿？
几个闪身追了上去，化掌如刀，挨个在他们后脑上各砍了一下，逃跑的这几人立刻就如同他们的老大一样，瞬间瘫倒在地。
“打完，收工！”
眼看刚刚还嚣张到不行的一群人齐刷刷躺到了地上，萧寒丢掉铁棍，嘿嘿一笑，感觉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邪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娘的！
这些日子，御史打不得，侯君集打不过，萧郎不舍的打，好不容易今天逮到一个棒槌，打的这叫一个爽！
“你们，你们……”
看着这一地狼藉，吴掌柜这时候已经惊呆了，一双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中跳出来，半响过后，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你们这可是惹了大祸了！”
萧寒闻言，与刘弘基对视一眼，俩人都是嘿嘿一笑。
祸事？他们能有什么祸事，就凭这几个臭鱼烂虾？敢对他们一个侯爷，一个大将军做什么？
“吴掌柜，这些人是什么人？是苗人？”将吴掌柜从地上拽起来，萧寒看了看地上躺的汉子问道。
吴掌柜扶着萧寒，摇摇晃晃的站着，一双眼睛都没了神采：“不是…”
“不是？”萧寒有些诧异，再次看看汉子头上裹的布包，不确定道：“那他们是什么人？羌人？”
“咳咳，羌人不会织布，他们的衣服都是毡布…”恰好走过来的刘弘基听到萧寒的话，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小声提醒了一下萧寒，羌人的穿着打扮，估计连长安市面上的小孩都知道，萧寒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呃……”萧寒一张脸有些微红，他对少数民族的认知太匮乏了，如今唯一能想起的，就是羌人，苗人，等等，好像还有傣族？
“他们是汉人！”
可惜，没等萧寒再次发问，吴掌柜已经揭晓了答案，只见他面如死灰，喃喃说道：
“这些人都是多年前，移居岭南的陈姓汉人，在定居岭南后，这些汉人与当地的一些民族融合，依靠着带去的书籍，技术，逐渐发展成一个很大的家族，手里掌握着无数资源，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惹得起的。”
“岭南？岭南不是冯盎的地盘么？”萧寒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冯盎？那确实是岭南王！”
吴掌柜或许也知道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了，强打起精神说道：“但是岭南太大了，比起整个中原都不逞多让，那么大的一块地方，怎么能只有冯盎一家？再说就算咱们皇帝陛下底下，不也有无数大家族么？”
“哦*……”听吴掌柜这么说，萧寒顿时就明白了。
这陈家，估计就像是长安的七宗五姓一般的存在，得罪了他们，对一般人，确实有些难办。
“哎，老朽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这孙儿出头，才生的这个祸端！趁着这些人还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往南，往北走！到了北边，他们就没法子了。”
苦涩的一笑，吴掌柜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来他还划算着以陈家人的脾气，一定会与萧寒他们起冲突！他到时候来当一个和事佬，替两方来调解一下，做个好人，留下点 香火情。
可谁想到：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愣是将陈家的人给打成这样！一个个爬都爬不起来！这要是日后陈家人找来报仇，又该如何是好？
“让我们走？”萧寒没想到面前这个一看就很精明的吴掌柜，竟然会要他们赶紧走，心头登时涌上一股暖意。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听刚刚的意思，他们应当认得你。”
“我……”吴掌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萧寒说的没错，以陈家人睚眦必究的一贯作风，找不到萧寒，很可能就会拿他来撒气。
“要不……”萧寒摸着下巴，突然瞟见躺在地上的汉子眼睛微微眨了一下，顿时有了有了主意，刻意压低声音道：“要不一不做，二不休， 咱们……”
说着，萧寒伸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万万不可！”吴掌柜见状，登时大骇，急忙摆手！
他是一个商人，做点缺斤少两的亏心事还成，但要他杀人，还杀这么多人！他那里敢做？！
“兀那老头！什么叫做万万不可？”刘弘基在一边看不过去了，瞪着眼呵斥道：“你不解决他们，他们日后就会解决你！你觉得是解决他们好，还是被解决好？”
“这……”
“嘿嘿，老先生，你也不用太担心，咱们也不一定非自己下手，一会把他们驮到深山老林里，再放点血，不用咱动手，那些野兽就会替咱处理的一干二净！到时候，他们这次带的货物，你我二一添作五，直接分了！他们千里迢迢拿东西从岭南到这里，应当不会是便宜货！”
1709 勒索
“别！别！有事好商量！”
听到这里，趴在地上装死的汉子再也装不下去了，慌忙挥舞着双手从地上爬起来。
好家伙，再装下去，估计就要装到阎王爷跟前了，到时候跟谁讲理去？
“我们认栽了！以后绝不找你们麻烦！”梗着脖子，汉子擦了擦满脸的鲜血，朝着萧寒喊道：“只要你们放我一马，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欠！这总行了吧！”
“呦吼，汉话说的不错啊，挺流利啊，难道铁棍还有治舌头的功效？”
萧寒其实早就看出他醒了，刚刚说话也是为了吓他一吓，如今听他说话还是硬气，不禁冷笑一声，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汉子，像是在找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好，也能用铁棍再治一治。
可怜汉子被萧寒打的实在是有些怕了，尤其是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两下，连忙软了下来：“不…不是！我一直汉话说的就很好，之前，之前是习惯了跟那些土人说话，一时没改过来。”
“哦，一时没改过来？”萧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神一转，又看向汉子带来的那些骡马。
刚刚，那么激烈的打斗，这些骡马也丝毫不见惊慌，更没有逃走的，看来平日里训练一定不错。
“你，你要干嘛。”或许是感受到萧寒目光中的贪婪，汉子心中一惊，以为他看上了自己所携带的货物，立即惊恐的颤声说道：“那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都不值钱？”萧寒闻言，皱了皱眉头，脸上明显露出一副我不信的神色。
“真的不值钱！不信，不信你问吴掌柜！”汉子看到萧寒的模样，一张脸登时都绿了，求救般的看向萧寒身旁的吴掌柜。
而吴掌柜见状，一张老脸也有些发黑。
汉子这话，难道是用来骗鬼的？
那些货物不值钱？不值钱还能从岭南千里迢迢运到这里？不值钱，还要你们这么多人护送？
再说了，你刚才不还说不认识我么？怎么现在眼睛眨巴的跟狗一样！
很想把心里这些话甩在汉子脸上，但想想自己背后的吴家商队，再想想妻儿老小，吴掌柜的一腔热血顿时化为虚无，最后只得违心的对萧寒点点头：“咳咳，或许，确实不值钱。”
“不值钱啊？”萧寒也早猜到吴掌柜会这么说，不过这也正中他的下怀。
脸上故意露出一抹明显的失望之色，萧寒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既然不值钱，那杀人越货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汉子的嘴唇都在颤抖，他现在才想明白，今天自己绝计是惹了狠人了！
只用几个人，就把自己这边二十多人打的满地找牙！还动不动就把杀人越货这种事情挂在嘴边，视人命为草芥，丝毫没有敬畏之意！这样的人不是狠人，那什么样的人是狠人？
难道，难道这是一帮子山贼悍匪？
越琢磨，汉子就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再联想到萧寒说起把自己这些人扔到深山老林喂野兽时，语气平淡的就跟扔一件普通垃圾一样，汉子一颗心都凉了下来。
商队出门在外，最怕什么？那自然是官府和强盗！
而在这两样里面，官府还好说点，了不起多勒索点钱财，不会伤人性命。
但强盗就不同了！他们不光要抢走你的货物，刮光你的钱财，说不定还要砍下你的脑袋做成尿壶，再往里面撒尿！
“啊！小的有眼无珠，小的不知道几位大王在这里！小人以后不敢了！”想到这里，汉子浑身发抖，小心的抬头看看萧寒，又看看顶着个大光头，一看就不似好人的刘弘基，突然一狠心，伸手就朝自己满是鲜血的脸上扇了两巴掌！
等扇完这两巴掌，他这才擦了擦手上的血，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钱包，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这是小人的一点小意思，请几位大王笑纳，就当给兄弟们赔罪了。”
被人打了，还要给人家赔罪！汉子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但是，与保住性命相比，脸面这东西，实在是不值一提！脸才多少钱一斤？能跟命比么？
“大王？”
萧寒听到这个汉子对自己的称呼，眼睛滴溜溜一转，知道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山贼，不禁在心中暗暗偷笑起来。
原想着只吓唬吓唬他，让他不敢找吴掌柜的麻烦就行了，现在他把自己当成了强盗，这就更好了！
毕竟，就算那什么岭南陈家再厉害，他能对付的了正经商人，能对付平头百姓，甚至能对付的了朝廷官员，难道还能对付一伙千里之外的山贼强盗？
装模作样的犹豫片刻，在汉子紧张的眼神中，萧寒终于点点头，朝着愣子努了努嘴：“草上飞！去，把钱袋子接过来！”
“啊？”
一句草上飞，把愣子给干懵了！
挠着头，刚想问萧寒是不是叫错了人，屁股上却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是小东踹的！他平日里就比愣子机灵，几乎在萧寒说话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了萧寒的意思。
见愣子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忍不住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同时不忘低声呵斥道：“赶紧的！少当家的话，你敢不听？不怕回去寨主扒了你的皮！”
“少当家？草上飞？寨主？好家伙，果然是一伙子强盗！”
竖着耳朵，听到这几个关键词，汉子心中登时一颤，对萧寒的身份更加辟定！
哎，早就该想到如此，好人哪有一言不合，就轮铁混子砸脑袋的？好人哪有动不动，就要把人拖出去喂野兽的！
汉子态度越发恭敬，等到手中的钱袋被愣子抓走，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这钱袋子里，装的可是他自己多次的贪污所得！如今为了买命，只能忍痛割舍了去！只希望面前这个煞星能看在钱的份上，放自己一马。
至于自己这次的损失，了不起从这批货物里扣除一些，回到岭南后，就跟家主说半路被山贼劫走一半，幸亏自己与山贼殊死拼搏，这才留下另一半。
1710 记恨
“大王，我们可以……”
交了“买命钱”的汉子小心的瞅了眼正翻看钱袋子的萧寒，态度谄媚，再不复之前的嚣张，只希望这位煞星能高抬贵手，把自己当个屁放了。
可惜，还不等他把“我们可以走了”这句话说完，萧寒就已经当先皱起了眉头：“怎么才这点钱？”
“呃？”汉子一惊，支支吾吾的看着萧寒，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袋子是他送出去的，里面的东西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先不说里面的几块银饼子就值好几贯，就剩下的几颗从安南来的宝石，也不是小数目！加起来，十多贯钱绝对只多不少！
就这么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过上两年的钱，在那个煞星眼里，竟然还嫌少？
“啧啧，这么点钱，也不够……”萧寒低头嘟囔了两声，把钱袋子一勒，顺手塞进怀里，然后抬起头，在汉子身后的骡马堆里扫来扫去，直扫的汉子一双腿又开始打颤，眼珠子再次不由自主的向吴掌柜飘去，希望吴掌柜能做个和事佬，替他说两句话。
站在一边的吴掌柜原想装作看不到，但奈何汉子到了后来，眼睛都开始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害得他只得在心中苦笑一声，拱手道：“小兄弟，商队都是赚辛苦钱的，尤其是我们做掌柜的，身上没有太多钱财的。”
“身上没钱，那不是还有牲口么？”萧寒白了吴掌柜一眼，不满的嘟囔道。
“啊？”汉子一听这话，险些再次晕过去，赶紧可怜巴巴的向吴掌柜拱手。
“咳咳……”吴掌柜万般无奈，顶着萧寒的白眼只得再次说道：“那个，小兄弟您刚刚不说明天还要走这山路么？您看这些牲口都是跟惯了人，突然要换了主人，怕您们也指使不动，万一到了显眼地方，这些牲口尥起了蹶子，岂不危哉？依老朽看，今天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都惩戒他们了，也就算了吧！”
“算了？”萧寒摸了摸鼻子，好像很不情愿的模样道：“那就给吴掌柜一个面子，这事就算了！那个谁，以后你记住了，晚上别大呼小叫的，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汉子听不懂萧寒的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一个劲的道：“是是是，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就这样，天色不早了，都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见汉子“诚恳认错”萧寒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转身就要往帐篷那走去。
“那个，我们可以走了？”汉子见萧寒要走，赶紧小心的在后面问了一句，没有这煞星的肯定，他现在连走都不敢走。
“走什么走？”
已经走出两步的萧寒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万一你离开这里就去找官府的人怎么办？今晚都在这待着，等明天我们走了你再走！”
“啊？”汉子闻言，一张脸都快皱成苦瓜模样，不过萧寒的话他也不敢不听，踌躇半天，只得点头应了下来，然后将躺倒一地的伙计拽起来，选了个距离萧寒最远的角落开始安营。
刚刚，任青等人出手还是比较有分寸的，毕竟双方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连兵器都不曾动用。
除了挨了两棍子的汉子，以及被刘弘基撞飞的几人，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甚至有些都是故意躺地上装死，现在被汉子拽起来后，赶紧一溜烟的开始干活。
明月当空，夜深人静。
林中空地中，除了柴火燃烧发出的爆裂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呼噜声，再听不到其他杂音。
角落里，吃了大亏的汉子一行人更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喘，生怕再惹毛了那群家伙。
“陈老大，要不我们悄悄派出个人，下山去通知官府，替您报仇？”等到夜半时分，汉子帐篷门帘突然一闪，一个伙计从门口钻了进来，看到汉子还没睡，赶紧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通知你娘通知！”汉子这时正一股子怒气没处发泄，闻言抬手就想朝伙计脸上扇去，不过，等想到那边的萧寒等人，又只得生生忍了下去。
“还敢通知官府！你是怕咱们死的不够快！先不说官府要多久才能赶来，就算他们来了，凭那几个破烂捕快，连咱都打不过，能是这些人的对手？到时候，人家记下咱，专门在路上等着，你难道一辈子住在中原，不回岭南了？”
“回，自然要回…”
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伙计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问道：“那怎么办，这次咱就这么忍了？咱陈家商队，何时吃过这种亏？”
“不忍？不忍给你把刀，现在就去捅死那家伙！”汉子低喝一声，将挂在腰间的刀丢过去，那伙计见了，却跟看到毒蛇一样，忙不迭的将手缩了回来。
“废物！”汉子怒瞪着他，一指帐篷门：“滚！”
伙计见状，哪里还不敢言语？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悄悄的从帐篷中退了出去。
“一群废物！”看着伙计溜走，汉子仍旧气不过，又恶狠狠的低骂一句。
或许是这下子触动了嘴里的伤口，疼的他又一阵呲牙咧嘴，哦，差点忘了，他的嘴里，已经没几颗牙了。
“这也就在中原，要是在岭南！老子一定要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嘶……疼！”
汉子在帐篷里辗转反侧，另一边的吴掌柜也是难以入睡。
“爷爷，大哥哥他们好厉害啊！”
帐篷中，小男孩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眼神中的崇拜似乎都要满溢出来。
少年都崇拜强者，而几下就放倒对方的萧寒等人，无疑就符合强者这个特征。
“哎……”老者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什么都没说。
萧寒他们不是山贼，这是一定的！
因为没有那个山贼会像他们一般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但如果说他们是私盐贩子，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私盐贩子，拥有一定的武力那是一定的，但再怎么说，他们做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买卖，行事不该如此乖张跋扈。
“算了，管他呢，咱只是一个小小的买卖人，管不得那么多事……”喃喃低语一句，吴掌柜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