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 自己带菜?
“邻居今日大喜,老朽甚为同乐!可惜身无长物,唯有取一块肴肉,一封铜钱,前来为邻居祝贺。”
四周已无他人,老者施施然走上前去,客气的拱手,将所带的礼物送上。
却不知,吕管家刚才已经听到了他与那中年人的对话,感动之余,吕管家已经先一步走了过来。
伸手扶住拱手的老者,吕管家唏嘘道:“老哥哥,您太客气了!我家公子今日只是邀请邻居们一聚,共同庆贺家中小女降生,又何需如此礼物?老哥哥您能来,那已经是千好万好了!”
老者扶着吕管家的手臂,哈哈一笑:“哈哈……您这话说的就过了,我只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哪里当得上是客?这点小小礼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当别失了礼数,您也别嫌弃就好。”
吕管家听他这么说,立刻正色道:“老哥哥想差了,我们欢喜还来不及,怎么能嫌弃?不过,今天这事,心意到了,也就行了,何必再拘泥形式?”
“唔,那可不成!礼尚往来,方为人情,怎可废之?”
大门口,吕管家与老者你来我往,客套了好几句!
最后无法,吕管家才勉强收下肴肉,但那铜钱,他却是万万不能收。
老者也是豁达之人,见吕管家坚决的模样,也不再啰嗦了,收起铜钱,把肴肉递上,而后笑呵呵的拱拱手,走向府中。
后面,提着肉的吕管家看到老者的身影,突然把肉一放,顺手拉过一仆役,小声与他说了几句。
然后就见仆役连连点头,最后一路小跑追上老者,殷勤的引着他往宴席走去。
“哎,谁道人情冷暖,唯己自知而已。”
看着渐渐消失在影壁后的老者,吕管家感觉刚刚因那群贪便宜邻居而起的怒意,这时也消散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台阶下依旧在观望的竹竿和王崇安俩个小人,招手喊道:“喂,你们两个小娃娃在看什么?还不赶紧进去?一会迟了,放心什么菜都没了!再饿着肚子回去。”
台阶下的王崇安见吕管家突然跟他说话,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扭捏的走上了台阶。
两小子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吕管家身前,王崇安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质长命锁,说道:“我们,我们今日是来看老师,还有新出生的小师妹,可是我们不知道还要带菜……只带了一把锁……”
“嗯?什么叫来还要带菜?!”
吕管家一听王崇安的话,眼睛瞬间就瞪圆了,那本在抚摸长须的手更是随之一紧,险些将一缕胡须都直接拽下来!
不过,这下虽然没拽下胡子,却依旧是疼的他龇牙咧嘴,赶忙一边揉着下巴一边道:“谁告诉你,来这里还要自己带菜了?
“刚刚那些人带的不都是?这可是我们亲眼看见的!”竹竿这时怯生生的跟在王崇安后面搭话。
吕管家闻言,又是一翻白眼,在心中暗暗思索道:这俩笨蛋,真是侯爷的学生?这么笨,这么没有眼力劲,侯爷能教出来么?不怕污了名声?
“那些人,那些人不用管!”脑海中在那样想,但吕管家最后还是摆摆手,让他俩少管闲事。
真以为拿点破烂就来做客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这种混账做法,往小了说,那是目光短浅,贪小便宜。
往大了说,那就是公然欺辱家门,看不起你!
心里又有些火起!吕管家正要让他俩赶紧滚进去,少在这里碍眼!
却冷不丁目光一扫,又瞥到了王崇安手中的银锁。
然后,吕管家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狐疑的说道:“这长命锁,看起来很新的样子,你小小年纪,哪来的钱买的,该不会从家里……”
接下来的话,吕管家没说,但王崇安看他的脸色,也猜出他要说什么了!
本来一张圆嘟嘟的胖脸,立刻就涨成了猪肝色!
看来,这从家里偷……咳咳,是拿钱的事,他真的是没少干过。
“怎么可能!这可是送小师妹的礼物,一文一文,全部都是我用先生教的法子赚的钱,清清白白!”王崇安梗着脖子,红着脸斥驳道!
吕管家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哈哈大笑!
身为侯府大管家,老吕不管是经验还是阅历都极其丰富?只要一眼,就看出王崇安这是因为生气而脸红,而不是被戳破心事而脸红!
“好了,别生气了,刚刚逗你的!你是我家公子的学生,来拜访先生,清风两袖即可,怎可带贵重东西来?”
笑过以后,吕管家也不接那银锁,而是直接拉着两个人就要进门。
“不成!”
不过,王崇安见人家不收他的礼,也是不干了!
他倔强的站在原地,任由吕管家拉了几下都没拉动:“这不是俗礼,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而且,您也不用担心我们没钱!自从有了先生的教导,我们现在就能依靠脑子赚钱,以后,更是能赚更多的钱,这区区一把银锁,算什么贵重?”
“嘿,你这孩子!”
吕管家听着王崇安掷地有声的话有些愕然,继而来了兴趣,拍拍手笑问道:“你身为读书人,怎么开口闭口就是钱?不怕先生责罚?”
“不怕,因为这本就是先生教的!”王崇安不暇思索的对吕管家答道。
“呃……”吕管家被噎的有些无言以对,连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道:“咳咳……你们的先生是怎么教的你们?难道教你们小小年纪,就掉进了钱眼里?”
王崇安微微皱眉,他最不喜别人说他先生的坏话,要不是吕管家年岁已大,而且还是萧家自己人,他早就要发作了。
不过饶是如此,王崇安也是语气生硬的说道:“我们不是掉进钱眼,而是用我们的能力去赚钱!
先生曾教我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见君子也不是餐风饮露的仙人,也需要铜钱过活。
而且先生后面还说了,别无所求的是秃驴!这种人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死了才不可惜!只有那些用自己的手和能力,可以让自己和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的,才算是没白活一场!!”
“咳咳,是和尚,不是秃驴……”
王崇安在前面信誓旦旦的说着,身后的竹竿却汗如雨下,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角,纠正他话里的病句。
这要是让和尚听到了,天知道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会如此对待他俩!
慈悲?
那肯定是不存在的!没抄起木鱼,在他俩头上戳两个大包,已经是和尚悲悯了。
1108 流言蜚语
“哈哈,小小年纪,有骨气,跟我家侯………”
吕管家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哈哈大笑,本想夸赞他们几句,却一不小心,险些把侯爷两字顺嘴说出来。
也亏得王崇安俩人这时还在寻思秃驴与和尚的区别,没仔细听,更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
“好了,好了,看时辰,也不会有客人来了,快随我进去吧。”
自知失言,吕管家也不敢再闲扯了,赶紧拉着俩人,就要往府中走去。
跟吕管家一同在门口迎客的杂役看三人要走,赶紧在后面追问道:“大管家,这些东西怎么办,要送厨房么?”
吕管家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送什么厨房?通通扔到外面街上!哦,对了,那块肴肉不要扔,晚上让胖师傅蒸了,我好下酒。”
杂役闻言,朝着吕管家的背影拱手呵呵一笑,应道:“得嘞!小的这就照办!”
哼!早就看那帮孙子不顺眼了!
一个个提这点破烂就来混吃混喝?真当他们侯府是叫花子?
这哪里是做客该有的态度?这不明摆着就是恶心人么?
那边,杂役依言,开始忙着把黄了叶的青菜,焉了的茄子,还有半死不活的老鸭丢出门口。
这边,吕管家却已经领着王崇安两人绕过影壁,进了前院。
一来到前院,三人齐齐的站住脚,只见眼前,摆放在院子中的所有桌子,此时都已经满满当当的坐了人。
甚至有几个椅子明显跟周围的不大一样,一看就是从别处临时搬过来凑数的。
也对,就刚刚来的那些“好邻居”,除了最后的老头,哪个不是带一帮子人来的?
这下好了,倒是真热闹了。
相熟的邻居在高谈阔论,半大的孩子在地上乱跑,有些调皮的熊孩子,还跑到角落的花坛里,伸长手臂,去摘那些丫鬟精心培育的花卉,心疼的丫鬟眼泪都在打转,也不好上前驱赶。
“这……这……”吕管家看到这,嘴角抽搐了几下,到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领着王崇安和竹竿往前走去。
唐时重礼,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它独有的一套礼仪,这宴席排次,自然也有规矩。
一般来说,主桌设在最前,为主家,自己主家长辈,亲戚,以及身份尊贵之人所坐。
再往下,就是次桌,三桌等等,所坐之人的身份,也在依次递减。
萧家满月酒,主桌自然是华老头,殷灿等人。
本来还有孙神医的座位,不过老孙不喜俗礼热闹,跑到了后面看孩子去了,并没有入席。
王崇安和竹竿被吕管家带到了三桌,同桌的还有那个肴肉老头,倒是也不算唐突。
“喂,你这请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点礼数?”主桌上,殷灿看着这种乱糟糟的场景,忍不住连连皱眉!
这是满月酒宴?怎么看起来,跟菜市场差不多?
不过,对于殷灿的质疑,萧寒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面前虽然乱了点,却让他想到了在三原县家中的模样,再说了,热闹点,让孩子多感受感受人气不好么?
人齐了,后厨便开始上菜。
而看到菜来了,本来嘈杂的现场终于安静了一会,些人都伸长脖子,想看看今天能吃到点什么。
借这个难得的安静机会,吕管家赶紧走出,说了几句开场话。
不过看那些客人直愣愣瞪着菜盘子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压根没有听到心里去。
菜上桌了,就在别人忙着看菜肴的时候,一个做瓷器生意的邻居却猛然间吸着凉气。
然后,他更是快速扭头,看向周围的桌子,直等看到所有桌子上摆放的瓷器,都是一模一样的时候,这才低声惊呼起来:
“喂,这家人好阔气啊!光看这盘子,白身青釉,击之有金属脆响,就知道出自正宗的越州窑,还是上品!”
瓷器商人这么一说,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看向其他,然后立刻又有人惊呼道:
“嗬,真是啊!越州白窑,价值不菲啊!”
“俺的娘来,这筷子,竟然是象牙的!怪不得这么有分量!”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瞎嚷嚷什么?什么盘子筷子?难道就没人看到这桌椅是上等檀木做的?”
院子中,一阵一阵的低呼声接连传来!
本有些看不起萧府的邻居这时都愣了,一个个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主桌上的年轻人,仿佛想要一下子看清这个神秘邻居的真实面貌!
“他该不会是强盗响马吧?要不也没见过他做什么生意,怎么来的这么多钱!”随着周围人发现的越来越多,有人目光闪烁,开始往歪了想去。
紧接着,又有另一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指向院子一角说道:“有可能!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注意,你们看角落里那桌,认识那桌的人么?”
听这人说的神秘,几个人瞬间就转头看过去,等看清那桌上的人,那几人的眼睛,登时就瞪得更大了!
“码头的马老六?还有胡掌柜?怎么是他们?不对啊!马老六那个人一向狂妄自大,今日怎么能跑个角落里这么安静?”
一人低声惊呼,眼中全部都是不可置信!
都是一个城里的人,关键城也不大,对于城中有数的几个风云人物,他们还是认识的。
尤其是对于名声响亮的马老六,连他的脾气性子,这些人都一清二楚!
此刻,看到了这些人齐聚一桌,还是一反常态的躲在了角落,这些脑洞大开的左邻右舍又开始脑补了剧情了。
“我猜,这家主人一定是江湖上的大盗,相当有实力的那种!马老六这些人可能被他要挟了,要不就是曾替他销赃过,如今相邀,不得不来露脸!不过马老六他们虽然来了,又怕被人发现扯上联系,这才找了个角落,想低调行事!”
有自认聪明者眼珠子一转,分析的头头是道。
不过很快,旁边就有人小声反驳:“你说这是贼窝?不可能吧!我可听说:这萧府,好像是长安城一个开国侯爵的府邸!”
1109 变天
“哎,说你没见识,你还不相信!”
聪明人一脸的鄙夷,斜眼瞪着质疑的那人说道:“别人说什么,你还就真以为是什么?国侯,那是什么身份?人家能没事到扬州来?真当自己这地多宝贵?
而且不怕告诉你,这官场的规矩,咱也懂一点!你看看那些个朝中大臣,除了外放,哪个敢离开京城?真离开了,想回去?那可就难喽!所以傻子才跑千里之外的扬州建一座宅子!”
“啊?您是说,这家主人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旁边那人脸色豁然变白,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孙神仙都不来了!不过咱们现在,算不算是包庇罪人了?”
聪明人越发得意,轻啐一口说道:“呸!瞎说什么?咱就是一来吃饭的,该吃吃,该喝喝,一会吃饱喝足!哼哼,再去衙门问上一问,指不定还有赏金拿!”
聪明人故意把去报官,说成了问一问,万一搞错了,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不过其他人却没想这么多,只觉得他说的是越寻思越有理!于是马屁立刻滚滚而来:“大哥高见!”
“哈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桌上的众人窃窃私语,然后不少人,在看向萧寒的眼神里,都带着些怪怪的眼色。
害得萧寒狐疑的检查了好几遍,自己今天也没穿错衣服啊?
满月摆席,邀请左邻右舍,这也算是唐时的规矩。
在这时,邻里之间,除了混的实在太差,亦或者像萧寒这种外来户,没有说相见不相识的。
而且,不管你身份,地位如何,在家门口遇上,你就是我一邻居!
没见高贵如房玄龄,杜如晦之辈,见了地位差千倍的邻居皂吏,也要寒暄几句,偶尔邻居有个喜事,也会被邀请坐在一群贩夫走卒之中,喝了个熏熏然?
菜,流水般端上,酒,更是不缺。
席上的众人且不说对萧寒的看法如何,但是这酒菜,是真的让人不舍的停筷,至于什么大盗的事情, 这时早就被甩到了九霄云外,反正这么多人,他也不能怎么滴。
院中的气氛变得逐渐有些热闹。
扬州城外的大路上,却有一大队人马簇拥着两辆马车,在匆匆往城内赶去。
扬州的城门不比长安,甚至连洛阳都差远了。
虽然城门也是不小,但是大中午的,就只有三两个斜衣歪帽的兵油子在那里看守。
说是看守,其实也不太正确。
这几个人顶多也就是坐在大路中央晒太阳罢了,即使是偶尔伸手收一下进城税,那也是不情不愿。
头顶的太阳晒得浑身暖洋洋的,城门看守不知不觉就低头打起了盹。
就在他梦到与隔壁小寡妇眉来眼去,马上就要发生点什么之际,突然,旁边人用力摇了摇他。
“头,有人来了,唔,好多人!”
“嗯,啊?”看守被摇醒,迷糊着眼睛,看向大路上迎面而来的马蹄烟尘。
可能是从梦境中刚醒来的缘故,他的反应实在是迟了些,直到那硕大的马蹄子都快踏身上时,看守才算是彻底惊醒!
来不及惊呼,看守当即就是一个驴打滚,滚到了路边水沟里。
“你们他……”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水沟里爬起来,一身泥水的看守抹了把脸,正要张嘴开骂!不料眼睛一瞟,正看到队伍中的一面迎风飘扬的明黄色旗帜,当即腿脚一软,又重新跌进了水里。
“哼哼,小子,反应挺快!刚刚要是敢把后面的字说出来,这张嘴连带着脑袋,你也就不用要了!”队伍前头,一个轻骑勒住马,有些遗憾的对还在水沟里挣扎的看守说道。
看那样子,似乎没有砍掉看守的脑袋,让他颇为失望一般。
“谢…谢军爷饶命!谢军爷饶命!”
还在水中的看守哪里顾得上这些,听到轻骑的话,浑身当即一震,也不挣扎了,赶紧作揖行礼。
在这期间,更是因为作揖太过投入!以至于半截身子都戳进了水里,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落水狗一样的狼狈身影,看的队伍里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
就在众人捧腹大笑之际,一道有些尖利的嗓音从队伍中央的一架华贵马车中传来:“都不要耽误时间,问一下萧侯府邸的位置,我们赶紧过去,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能再迟了!”
猛然间听到这道声音,一开始说话的轻骑立刻收住笑声,他抖了抖缰绳,看向还在咳嗽的看守道:“喂,你可知萧侯爷的府邸在城中何处?”
“咳咳,什么萧侯爷?”看守这时都被呛得翻了白眼,可听见人家问话,还是努力坚持着回答。
轻骑没有得到答案,当即皱眉,语气有些不善的道:“什么萧侯爷?!我大唐有几个萧侯爷?”
看守真的快哭了,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道:“这位军爷,俺在这扬州城三十多年了,消息也算灵通,可真没听过什么萧侯爷!您看,是不是您记错了?”
“你真没听过?这?”轻骑一直在盯着看守,发现这家伙的表情不像是说谎后,有些为难的看向后面马车。
“不可能记错,萧侯就在扬州城内!”尖利到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再一次从马车中传出,不过这次,就连看守都听出其中蕴含的冷意。
身体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摆子,看着那面旗子,再联想到这个声音,看守哪里还猜不出这马车中的身份?
十多年前,隋帝下扬州,随行的那些宦官可是稍有怠慢,就会杀人的!
“公公莫急!”
就在看守汗如雨下之际,队伍里第二辆马车的帘子突然掀开,一个老妇人坐在里面,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扬州城,又看看水中颤抖的看守,慈祥的问道:“那你可知孙思邈道长在城中?”
“知道,孙神医的家小人自然知道!”看守如蒙大赦,赶紧点头。
“那烦请你带我们去孙神医家吧。”老妇人声音清和,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在看守耳朵里,却是比天籁还好听几分!
“好好,且随我来!”
不敢迟疑,看守赶紧哆嗦着爬上岸,跑到前面带路。
期间他还不忘朝那几个看傻眼的手下做眼色,让他们赶紧去通告诉知县大人:
扬州城,要变天了!
1110 多事之秋
秋风萧瑟,带落几片黄叶从枝头飘零而下,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扬州府衙内。
到了今年,岁数已过半百的县令杨文章,此时正一脸愁容的站在院落里。
天意虽凉,他的额头上却满是汗水。
“哎,多事之秋啊!”
看着飘落的黄叶,身影有些单薄的杨文章终是一声长叹,然后抬脚往府衙外走去。
今日的扬州城,似乎跟以前一样,行人不急不缓的走在路上,商户慢悠悠的招揽着客人,一切的一切,跟昨日一样。
不过,若是有人能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城市,就会发现今日的扬州城,跟以往又有些不一样。
往日,轻快而富有诗意的街头,今日却突然多了三股人马,都在街上匆匆而行。
看目标,正是萧府所在的那条胡同。
三股人马中。
一为扬州县令杨文章。
二为扬州长史崔敬之。
三则是那远道而来的数十轻骑。
而在三股人马之中,又以那些轻骑最为惹人注意。
无他,只因轻骑面前带路的是一个泥人。
唔,还是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泥人!
浑身挂满泥水,都顾不上擦一下的看守或许从没想到:自己临老了,还能跑这么快!以至于跟在后面的骏马都要扬蹄跑起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当然,看守之所以跑这么快,并不是因为后面那些轻骑手中的长枪。
实际上,那些轻骑从进城后,就没有再催促过。
他跑的这么快,只为赶紧将这群人送到地方,好离那让他毛骨悚然的阴暗记忆远一点。
犹记得多年以前的大运河上,那艘极尽奢华的龙舟盈水驶过之后。
在扬州城外,便来了辆同样插了一面黄色旗子的锦澜马车。
当年的看守,只是一名初来报道的小小兵丁,所以在看到那辆奇怪的马车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正是这几眼,竟然变成了他这么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一天,几颗大好的头颅在地上随意滚动!殷红的鲜血,淋满了城门口的黄土地。
而车上的那人,却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那高高在上的眼神,阴柔不似人声的语调,成了看守永远挥之不去的可怖记忆。
时至今日,看守也没弄清楚,那位宫里的太监究竟为什么杀人,理由是什么?
难道他杀人,压根就没有什么理由?
或者理由,只是一个操蛋的看你不顺眼?
这个问题,看守一直想不清楚,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清楚,他唯一记清楚的就是那面黄旗。
一支黄旗,代表的是君权至上,代表的是生杀予夺。
这也是多年以后的今天,他仍能一眼认出那只黄旗的原因。
孙思邈的住处,距离城门算不上远,再加上看守的脚程实在不慢。约摸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一行轻骑已经来到了萧寒家所在的那条街。
“军爷,前面拐角就是孙神仙的家!”
扶着一面青砖古墙停下,看守指了指前面已经不远的宅子,费力的说道。
照着以前,他要是带人来到这,铁定要跟他扯几句关于孙思邈的神仙事迹。
不过今天,他只是老老实实的指路,除了喘粗气,一句废话都不多讲。
“那就四处看看,两家一定距离不会太远。”
“喏!”
马车里老妇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些轻骑闻言立刻抱拳应下,随后鞭子在马屁股上轻点,胯下骏马立刻飞驰而出。
轻骑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因为它们只跑几步,就已经看到了萧府的匾额。
没法子,这条街上,就萧寒一家挂着一双大红灯笼,他们想看不见都难!
重新簇拥着马车来到门前,两辆马车停下,立刻就有人将马凳挂上。
老妇人扶着车厢,慢慢走下马车,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对大红灯笼,有些倦意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微笑。
“到了!”
“是啊,终于到了,总算赶上了!“
————
院子当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知不觉,酒席的气氛便有些热烈起来。
都说酒壮怂人胆,这话说的确实没毛病。
平日里,胆小怕事者,亦或者老实木讷到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
在灌了几杯酒后,便彻底的放开了自我,之差没有个大喇叭好宣布一下:天王老子第二,他排第一!
席间,有人端起酒杯,晃晃悠悠的跑到萧寒那里敬酒。
好吧,敬酒你就好好敬,毕竟来的是客嘛。
但你非要揽着主人的肩膀,说些赚钱,要赚良心钱,不义之财不要取之类的废话,就多少有些失礼了。
至于举杯时,同桌的殷灿懒得端酒同饮,你也不能气的当场摔酒杯吧?
“啪……”
白瓷酒杯在地上碎裂成渣,清亮的酒液撒了一地,酒香四起。
萧寒一看摔了酒杯,当即暗叫一声不好!也多亏他眼疾手快,伸手摁住怒将起身的殷灿。
“这位兄弟,你喝多了!”皱眉看向那个不知姓名的醉鬼邻居,萧寒声音渐冷。
“我没喝多!”
眼睛有些迷离,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中年邻居闻言,大叫一声,随后猛然挥手,将过来拉他的一人甩开,跌跌撞撞的指着殷灿道:
“小白脸,老子敬酒是给你面子,你踏马不给面子?”
“呃,小白脸?”
萧寒闻言,当即愕然,然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殷灿。
嗯,眉目清秀,模样俊美,确实当得起小白脸这三个字!
不过,好像这个外号,就连他都不敢叫,这人什么意思?敢这么称呼殷灿?真老太太上吊,嫌命长了?
果然,在听到小白脸这三个字后,殷灿的脸色,很快就由白转青了,然后又由青转黑,黑的跟锅底一样!
紧接着,也不见他什么动作。
面前桌上的一盏汤碗,竟然就这样凭空而起,然后径直砸向了男子。
“嘭……”
汤碗在萧寒“早知道会这样”的眼神中,重重的砸在了男子头上!
刹那间,汤汁四溅,中间还带着几点猩红,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一样,只是它盛开的地方,是某人的脑袋。
“啊……”
杀猪一般的惨叫在院中响起,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1111 悍妇
嘴上还咬着一块肥肉的胖妇人听到动静,也跟着翘脚看了过来。
不过,等她看清倒地男子的模样后,先是一愣,随后就是“嗷”的一声!
嘴里肥肉掉了都顾不上,径直就往前冲了过来!
原本挡在她前面的几个人哪有防备?当即被她那吨位级的肥硕身体挤的是东倒西歪,连沉重的楠木桌子,都差点被撞翻在地!
“孩他爹?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好好的怎么打人!谁干的,是不是你!”
悍妇刚刚吃的入神,压根没有看到自家男人是怎么受伤倒地的。
但现在这一桌上,唯有萧寒一人站着,所以她冲过来后,二话不说,矛头直指萧寒!
而另一边,面对着快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本就有些厌恶的萧寒目光当即一寒,一双眸子中的冷冽气息,瞬间迸发而出!
这种久居上位,兼由战场杀伐养成的凌厉气势。
竟在这一刻让那悍妇遍体生寒!本该骂出口的话也被其生生咽了下去!
“来人,这人喝醉了!把他送回家去!”
一眼镇住了那悍妇,萧寒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醉汉,语气淡漠的吩咐下人,去将他从这里架出去。
本来大喜的日子搞成现在这样,就算萧寒的脾气再好,这时也是动了真怒。
不过,看在宝贝闺女的份上,即使这样,萧寒依旧不愿意在这种场合,把事情弄的无法收场。
但萧寒不动,不代表那悍妇不动。
眼见自己的男人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架着拖走,悍妇终于从刚刚的失神状态下醒来。
“放手!”
或许是为自己刚刚的胆怯而感到羞怒,悍妇再次尖叫一声!冲上去一把拽住自己家男人,然后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的叫嚎起来。
“来人看看啊,街坊邻居们评评理啊!我家这位好心来敬个酒,他们竟然一言不合就打人!还把人打成这个样子,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谁给小女子做主啊!”
周围那些人都认得这家人,虽然对悍妇自称“小女子”有些皱眉,但此时看地上那男人一脑袋血,状态凄惨,心头不免也有些戚戚然。
再加上邻里之间,普遍帮亲不帮理一说,慢慢也有嘀咕声传来。
“也是,邻里邻居的,怎么好打人?还打出血来了……”
“就是就是,伤的可算是不轻。”
“哎,人家上门做客,哪有这样待客之理?”
周围的嘀咕声逐渐增多,矛头也越来越指向萧寒。
就在萧寒和同桌的华老头几人眉头紧皱,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嗓音突然自一边响起。
“没有这样的待客之理?难道就有你们这样的做客之理?那些个破烂,就来混吃混喝,还耍酒疯?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谁!哪个小瘪三在叫唤?”
哭天抢地半天,却没一滴眼泪流下的悍妇听到这声音,猛然抬头,面容凶恶的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我!”王崇安撇了撇嘴,从凳子上跳下,也不理后面伸手拉他的竹竿,径直来到悍妇前面,“你家小爷我说的!”
“你是哪来的野种?还有没有教养?家里大人呢……”
那悍妇起先还被王崇安说的有些心虚,这时看清他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娃,气焰顿时嚣张起来,指着王崇安的鼻子就骂,各种乡野俚语,简直是不堪入耳。
不过,王崇安心中虽然恼火,脸上却学着萧寒镇定的样子问道:“野种骂谁?”
“野种骂你!”悍妇不暇思索,立刻叫道,声音尤其之大,仿佛怕别人听不清楚一般!
“哦~~”
王崇安闻言,却只是翻了个白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话说,这个典故还是当初听萧寒讲故事时学的,今日第一次用,果然好使的紧!解气,舒坦!
“噗嗤……”
人群中也有那反应快的,这时已经憋不住笑出声来。
而有了第一个笑的,很快其余的人也寻思过味来,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刹那间后,满院子就只剩下那悍妇坐在地上呆愣的看着四周,搞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笑。
“刘家婆娘,他刚刚是说你是野种……”
看着还在懵懂的悍妇,一个老头终是忍不住,低声为其解释了一句。
不过他没想到:那悍妇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对着他就开骂:“你才是野种!”
“你,你……”
老头被骂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悍妇哆嗦了半天,最后猛的一甩手!
我还不管了,这女人,蠢死算了!
骂过了老头,悍妇虽然还没想明白刚才说了什么,但是脑袋却清醒了许多,厌恶的看了一眼王崇安,继续把目光投向他身后的萧寒。
“你,就是你!别想拿一个野孩子来挡道!把我家男人打成这样,你说该怎么办?!不行我就去衙门报官,我家小叔子可是衙门里当差的,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丑婆……”
接二连三的被骂野孩子,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别说正值年轻气盛的王崇安!一咬牙,小家伙正要与那悍妇对骂,却不防一双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刚要出口话又压了回去。
“你说怎么办?”拍了拍王崇安的肩膀,萧寒把小家伙拉到身后,眼神淡然的看向悍妇。
悍妇被这幅眼神看的有些心虚,不过一想自己的男人,顿时又鼓起了勇气,尖利的叫道:“赔钱!”
“哦?赔多少?”
“十……不!一百贯钱!要不就去衙门!”
一百贯,这即使在富庶的扬州,依旧不算一个小数目!悍妇敢喊出这个数来,就是打定主意,萧寒不敢去见官!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萧寒在听到这个数字后,既没吃惊,也没发怒,他只是摇摇头道:“我一文铜钱都不会给你,识相点,赶紧带着这个醉汉离开,否则……”
“否则什么?”悍妇色厉内苒的叫道。
萧寒叹口气,看着地上的点点鲜血说道:“大好的日子,却见了血。不过好在血也是红色,算是吉利事,如果你再胡搅蛮缠,我不在乎多一点吉利。”
1112 尘埃落定
《史记,韩非列传》中记载着一段话。
夫龙之为虫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翻译过来,就是龙在平日里,跟虫兽无异,可以驯养、游戏、骑它。
然而,在它喉咙下端,却生有一尺长的倒鳞,人若要触动它的倒鳞,一定会被它所杀!
这段话从书中流传出去,逐渐就演变成了那句十分有名的话:“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其实,不光龙有逆鳞,人人皆有逆鳞!
之前,萧寒的逆鳞是薛盼,是老院长,是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而现在,这逆鳞则多了一块,那就是今天刚刚满月的女儿!
自从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
萧寒就想明白了那句话:有了女儿后,父亲的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地狱!
所以,看着这些在女儿满月宴上哄闹的人们,萧寒最后的一丝忍耐也被消磨干净!
既然他想要的祥和祈福已经不在,那么他也不介意用鲜血来替女儿铸威!
“你…你要干什么?”
萧寒眼神的变化,被悍妇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望着那逐渐转红的眸子,她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恐惧的盯着萧寒道:“这里这么多人,你还敢胡来?”
“胡来?”萧寒嘴角上扬,笑容很是诡异,那边的小东和愣子看到这个笑容,皆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腰间,直到摸了一个空后才想起:为了今天这桩喜事,他们早就把弩_箭卸了下去。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华老头这时也看到了萧寒的这个笑容。
老头心中一阵悸动,赶忙起身挡在他的面前,急声道:“小子,别动怒!犯不上!”
殷灿这时也有些懊恼的起身抓着萧寒胳膊道:“这事也怨我,你先别生气!”
萧寒被这两人一挡,一拦,眼中刚刚泛起的红色逐渐消退一些,只是呼吸声依旧有些沉重。
他厌恶的看着院中的这些人道:“也罢,现在速速离去,之前既往不咎!”
“你还既往不咎?”
悍妇刚刚,确实被萧寒的眼神吓住了!不过现在看他被两人拉住,顿时又来了劲头。
扯着嗓子叫道:“你打了俺男人,还不追究俺们?天底下还有这个道理?怎么?你刚刚还想连我一起打?有本事打死我!”
“就是!把人打成这样,不光不道歉,还敢威胁别人,真当这扬州城没有王法?”
人群里也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跟着阴阳怪气的叫嚷。
而被这两人一挑弄,立刻激起其他人更多的声音:“不行就报官,让官家来办!刘家媳妇放心,这里这么多人给你作证!”
”报官,报官!”
刹那间,院子中人声嘈杂,群情激奋。
看样子,要不是周围萧家人都咬牙切齿的围在了萧寒身边,手中还捏着诸如凳子之类的武器,他们这时都敢冲上前去,直接把萧寒扭送到官府!
就在双方对峙,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流血事件之时,人群后面,一道格外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放肆!”
这声音,是如此的尖利而镇定,直接盖过了院子中所有的杂音!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然后齐齐的转身朝后看去。
“谁?!”
可惜,这次没有人回答,他们只看到一个身着紫色长袍,面白无须的人从影壁后走了出来,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身着华贵的老妇人。
“喂?这人是谁?怎么穿着龙袍?”
院中有人注意到了紫色袍子上的纹路,仔细一看,登时就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拉着旁边的聪明人问道。
聪明人翻了个白眼,低吼道:“放屁,那是蟒袍!真龙的爪子上是有五个指头,这个只有四个!连这都不知道?”
那人恍然大悟:“哦,这就是蟒袍啊……等等,穿蟒袍的人?”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一双眼睛蓦然睁大,仿佛见鬼一样!
蟒袍?那不就是在说:
这人的身份即使不是王爷,也一定是天子身边了不得的人物!像是这种身份的人物,怎么会到扬州,又怎么会到这个普通宅子里来?
“娘?!”
在场的人还没寻思出答案,又是一声惊呼响起,这次虽没刚刚的动静大,但是在此时安静的院落中,更是显得无比清晰!
机械般的又把脖子扭回去,甚至有几个扭错了方向,险些直接让脑袋转一个360°的大弯。
然后,那些刚刚还在讨伐萧寒的邻居们,就看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身影,从院子里激动的直冲向那个蟒袍人的身边。
“等等,这人不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么?以前还看到她在外面散步,我有些印象……”
“是她!不过她管谁叫娘?那个穿蟒袍的?”
“狗屁!你什么眼神?没看到是旁边那个老妇人?
“咳咳,哥……不管是谁,我怎么觉得这家人好像不太对呢?”
院子里的“客人”惊疑不定,窃窃私语。
薛盼却不管不顾的投入了老妇人的怀抱,惹的老妇人也是连连抹泪,一边轻拍薛盼的后背一边道:“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
薛盼刚刚才来前院,毕竟这里这么嘈杂, 她在后面也是能听到声响,于是就抱着孩子到前面来看看。
可谁知,她刚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抱着孩子直接就冲了过来。
“娘亲,你看看,这是您的外孙女!”
扑在母亲怀里哭了好久,薛盼这才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把怀里的闺女献宝一般给母亲看。
“好,好!”薛母抹去眼角的泪水,小心的接过孩子,看着襁褓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也不哭也不闹的孩子,又是忍不住由衷的夸赞:“果然是好孩子,好孩子!”
“哈哈,让老奴也看看公主,跟着沾沾喜气!临行前,娘娘和陛下可是要老奴一定记下公主的模样,好回京画给他们看。”
旁边的蟒袍人哈哈笑着,浑然不顾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他,一口一个老奴叫的丝毫不见生硬,殊不知他的话,早就在别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1113 齐聚
“老奴?公主?”
这两个称呼放在一起,即使是平日里拿磕膝盖思考的人,这时也该想到点什么。
“她是公主,那不是说,这个就是王爷?或者是,皇上???”
众人此时,都跟那卡机了一般,一顿一顿的转过脑袋。
不过,等他们看到同样惊讶的萧寒,这个刚生出的念头立刻又动摇了。
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
没听说哪个王爷这样子吧?
而且再说了,这人姓萧,如今的天子却姓李,怎么看,他都不是一家啊!
“这该不是从哪个戏班子找来的托吧?”
看着萧寒,有心思转的快的,已经脑海里升起这个念头。
只是没等他们再细想下去,影壁那儿,却又是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哎,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听这声音明显是朝院子里来的,于是,那些刚抻过脑袋的众人,再,再一次转了回去!
还好,这次来的是个熟人。
起码在这扬州城,没有不认得他的!因为这不是外人,正是一县之长,杨文章杨县令!
“县尊大人!”
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不过很快,这人就察觉出这时候打招呼,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多么傻的贸然的行为,不等别人看过来,他先一步把脑袋缩了回去。
杨文章一进院子,就先听到了喊声。
不过他哪里顾得上回话?先招呼好京城来的天使,以及那个在自己治下,已经低调了大半年的侯爷才是正理!
毕竟要是今天一个处理不好,他这十来年的稳当县令,就算是做到头了!
“哎,多事之秋啊!”
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突然来了一条巨兽!这件事杨文章其实早就察觉到了。
毕竟作为一县父母官,如果连这点耳目和洞察力都没有,那他这个县令当的也就太失败了!
只不过,与别人不同,杨文章实在是一个是聪明人!
从萧寒一开始藏匿身份来到扬州起,他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装聋作哑!别的都不管,只一心治理地方,确保地方上没有出错就行!
甚至说,就连当初萧寒跟殷灿斗法,挤兑的全扬州都不得安宁,杨文章依旧是耐住心思,按公办事。
萧家让去查丢牛?那就去查!
殷灿让护卫铜钱?那就护卫!
为官数年,他深谐一个道理,在上官心中留下好印象的法子,并不只有溜须拍马一种!
像是他这样公事公办,不偏不坦,才是最好的表现,甚至要比一味的阿谀奉承更加有效!
很明显,杨文章这样做是对的,萧寒来到扬州后,对这座城市最大的感触就是平和二字。
没有恶少仗势欺人,没有地主压迫贫苦,也没有恶霸为祸一方!慵懒的扬州,一直就是歌舞升平的存在,让萧寒连带着对从未蒙面的县令都生出几分好感。
领着衙役,杨文章匆匆来到院子中!
虽然第一眼看到这里这么多人,让县令大人有那么刹那的失神,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恭敬的着对身穿蟒袍的太监行礼:“下官扬州县令,杨文章见过天使,天使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呃……天天天…使!不是唱戏的?!”
眼睁睁看着县尊大人对那蟒袍人躬身行礼那些刚生出怀疑的人群,立刻齐齐的发出一声**。
看那懊恼的样子,都恨不得学沙漠里的鸵鸟,当场把脑袋戳地里去!
“呵呵,咱家是为了公主,以及萧侯前来的,没有通知县尊大人,又何来失礼一说?”
蟒袍太监瞥了一眼院中的宾客,笑着对杨文章轻还一礼,顺便还不动声色的将萧寒的身份点出。
他没想明白,贵为国侯的萧寒怎么能被一群乡野村夫欺负到头上!难道这些人,真不知道一国侯爷代表着什么?
“萧侯爷……他就是萧侯爷!”
宾客中的几人呆若木鸡!
尤其是马老六,胡掌柜,还有王崇安,竹竿等人,更是如遭雷击。
他们曾猜测了一万遍萧寒的身份,却从没往那个传奇人物上联想过分毫!
现在寻思起过往点点,只想给自己画个猪脸套头上,自己还真是头猪!
萧寒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苦笑着对蟒袍太监拱拱手。
这人他认得,当初李渊在位时,他就是李渊身边的红人,自己那个时候,就与他打过几次交道。
只是后来经历玄武门之后,萧寒原想这家伙该与李渊一同老死在深宫,可怎么也没想到,他摇身一变,又成了李世民身边的红人!
为了当初的玄武门,李世民究竟埋了多少后手?
“呼呼……天使大人何在?萧侯爷何在?”
萧寒还在感慨,距离最远的崔敬之这时到了,只不过他的到来,对于已经麻木的宾客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再多点也无所谓,就算你这时说皇帝来了,他们估计也能接受。
地上的悍妇,这个时间已经爬了起来。
那本昏迷的男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站得挺挺的,哪有刚刚昏厥的迹象?
也对,刚刚他只是挨了殷灿一盘子,以老殷的力道把控,哪有那么容易晕过去?更别说他一开始叫的中气十足,等悍妇一出现,立刻说晕就晕,不打半分折扣……
院子里,一个奇怪的,前所未见的场景就这样出现了。
县令,长吏两位大人,满脸堆笑的与蟒袍人和萧寒客套招呼,而满堂宾客,却都跟那圈里的鸭子一样,伸长脖子,直愣愣的看着
说实话,他们这时也想走!
尤其是那个悍妇,以及几个“仗义执言”的好邻居,这时就恨自己怎么不是老鼠?
要是只老鼠的话,不就直接打洞跑了?何苦在这里傻傻的等人家的决断?
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他们这下倒好,直接招惹了一个比府尹大上无数倍的侯爷!还是抓紧时间,快想想一会该葬在哪吧?
争取弄个好风水,投个好胎,下辈子别有眼无珠,明明是只老鼠,却一个劲跟猫比划拳头。
1114 护崽
“实在是没有想到,萧侯爷您竟然大隐隐于市,真是瞒的我们好苦,若是早知道你在这里,我等一定早早就来拜会您了!”
“是啊,是啊!要不是今天曹公公大驾光临,我们哪知道扬州这片小小的土地,竟然还藏着您这尊大佛!”
院子中,崔敬之跟杨文章俩人一唱一和,说的那叫一个诚恳。
关键是他们俩,明明一早就把萧寒的祖宗十八代都研究清楚了,这时还偏偏要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这份演技,着实了得!
“哦?难道萧侯来扬州数月了,一直没有公开过身份?还是你们一直不知道?”
蟒袍太监这时听到两人的话,那一张总挂着笑容的脸庞顿时一滞,随即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咳咳……”
杨文章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还以为自己的谎话被人拆穿了,不过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曹公公明鉴,下官哪里知道萧侯什么时候大驾光临?而且不光下官不知道,估计这整个扬州城,都没人知道。”
“整个扬州城都没人知道?”
这次,蟒袍太监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别人或许不清楚萧寒来扬州做了什么,但是他作为皇帝身边的亲近人,哪有不知之理?!
别的且不说,单说短短不到一年,五十万贯真金白银就进了国库!这份赚钱的本事,放眼天下又有谁能做到?
五十万贯钱啊,堆起来,那么大的一座山!
想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曹公公看到那山一般高的铜钱堆,还在心里想着:这么短时间,赚这么多钱,一定是萧寒在扬州做那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的祸事!
甚至说,在接到要来扬州的旨意后,他都做好了一到地方,就会看到饿殍遍地,天高三尺惨状的准备!
可是今日一见,曹公公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错的很离谱!
人家是来了扬州,但人家根本没动用过身份!
或者说,人家压根就不屑于搬出身份!
就只凭着一己之力,便能财源无限,充盈了半个国库!
“怪不得陛下没事的时候就念叨萧寒,说房相,杜相是治世之能臣,魏征,褚遂良为正世之公臣,唯萧寒,才是富国之干臣!”
蟒袍太监在心中暗暗惊叹!
此刻再看那满院子大眼瞪小眼的宾客,以及想到刚刚自己进来时,那些人联合发难的情形,对于杨文章的话不禁又信了几分。
“呵呵,怪不得刚刚我来到时,还听的有人说萧侯打人,还要把萧侯扭送官府。”
仿佛无心一般,曹公公笑呵呵的把自己一来时看到的场面说了出来,结果听的杨文章与崔敬之大惊,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他俩来的晚,根本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听到这些人要把萧寒押着报官,就知道闯祸了,而且是大锅!
咬着牙,恶狠狠的朝院子中的人看过去,然后只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彻底傻了的夫妻俩人。
没办法,这么多人,就她俩身上有血渍,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
“怎么回事?!”眉头紧皱,杨文章下意识拿出了一县父母官的威严问向两人。
悍妇这时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模样,被这一喝吓得浑身一哆嗦,低着脑袋一个劲往自家男人背后缩。
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了一般。
不过,她也不用脑子想想:自己这么庞大的块头!怎么能是豆芽菜一般的男人能挡住。
“问你们话呢!怎么回事!”见两人畏畏缩缩的不说话,杨文章心中大气,忍不住又把语气增重了几分。
“青天大老爷,我们,我们……”
这下子,悍妇可能觉得是避不过去了,狠狠地一咬牙,站出来就要说话。
“啪!”
不过,还不等她一句完整的话说完,一记突如其来的响亮耳光,就重重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这记耳光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悍妇当场就被打懵了!直到半响后才反应过来:这一记巴掌,竟然是平日在家里面,跟鼻涕虫一样的老公打的。
“姓刘的,你敢打我!”嗷的一声尖叫,悍妇什么也不管了,跳起来,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抓男人。
结果,那平时窝囊的男人不闪不避,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喝一声:“闭嘴!”
悍妇呆住了,双手还挥舞在空中,不过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了。
此时酒意已经去了大半的男人见悍妇瞪着眼睛不敢动作以后,才转头,向着杨文章一揖到底。
“县尊大人明鉴,刚刚是小人喝醉了酒,误伤了自己!而贱内忧心在下,冲撞了侯爷,搅乱了喜事,闯出了祸事,对此,小人愿意一力承担责任,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男人说完,便干脆的跪倒在地,一副认命的模样,直看的悍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男人一样。
“您们干的好事!”杨文章见此情形,怒极反笑,哆嗦着手指,指着两人就对萧寒道:“侯爷,您说该怎么处置这对乡野愚民?”
“你都说乡野愚民了,我还能怎么处置?”
看着面前貌似义正言辞的杨文章,萧寒不禁翻了个白眼,同时在心里暗骂一句。
话说,自从来大唐后,萧寒发现他见过的县令,大抵都是这个样子。
不管是老冯,还是这个杨文章,都跟那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怎么也要护着治下的百姓。
难道他们不该跟后世一样,出了事儿,就抓几个替罪羊送出去,是杀是剐,毫不手软么?
“哎,算了算了,一场误会而已!”
实在是不想做那跟愚夫一般见识的愚官,萧寒只得叹口气,大度的把这事划了过去。
“啊?算了?”
本来已经做好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男人听到这话,当时就愣了!
然后不敢相信一般抬头看向萧寒,气的杨文章险些脱下鞋来,直接砸死这个白痴。
“还不谢过侯爷大人大量!”杨文章咬牙切齿的对着男人低吼。
“谢谢,谢谢侯爷!谢谢县尊大人!”
关键时刻,还是悍妇反应的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手摁着男人的脑袋,跟着“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结果她用力有些过猛,男人已经止住血的脑袋,又一次开始渗血。
“赶紧去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好好的喜事,被你们两个蠢货给弄成什么样子了!”杨文章见状,再次怒喝。
“是,是!”两人如释重负,赶紧低着脑袋,一溜烟的朝外跑去!
不过由于跑的太快,还不抬头看路,险些一头撞影壁上去。
1115 册书
看到夫妻两人狼狈的模样,萧寒本还有的一点怒气也渐渐消了。
虽然这事做的有些虎头蛇尾。
但说到底,这两人,就是杨文章口中的一对愚夫愚妇。
小过有之,大错真算不上!
当然,他要真要动手惩戒两人一番,那也无可厚非。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啥社会,冲撞了侯爷,打死都不为过。
但那样,除了能出口气外,别的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就此放两人离去,或许以后还能成为一桩美事。
萧寒放两人跌撞着跑了,其他宾客见了这一幕,本来都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甚至有几个刚刚叫的最凶的,这时更是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两眼翻白,裤裆都险些湿了。
哎,总算捡回一条命!以后,可再不敢做那狗眼看人低的蠢事!
县尊杨文章此时看这院中众人模样,虽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心中却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这群无赖子,惹谁不好,惹到人家侯爷头上了,真老太太上吊,活腻歪了?!”
脸颊有些抽搐,杨文章一边心中在大骂这些不长眼的蠢货,一边做痛心疾首的模样,躬身对萧寒行礼道:“这……这都怪下官治民不严,让这些愚民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责罚。”
萧寒这时能怎么说?罪魁祸首都放了,还罚他个屁啊!只得顺水推舟,一摆手道:“算了,只是个误会。”
此言一出,果然皆大欢喜。
杨文章和崔敬之齐齐的抹了把汗,悄然对视一眼,哎,情报还是没白看,这个侯爷还是好说话的。
芥蒂尽去,气氛也自然就轻松了多少。
说话间,两人听萧寒说起今日摆席,因为家中女百岁宴,立刻连声道喜,而后更是齐齐拿出礼物赠与萧寒。
而萧寒,则瞅着手里的一方美玉,一颗珍珠,心里直犯嘀咕:这俩人怎么跟有备而来一样?
“公公,您这次远道而来,是为了?”
收下礼物,萧寒又想起了远道而来的曹公公,这种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可不敢给冷落了!万一他回到长安,再给小李子吹吹枕……
咳咳,说错了,是捶捶腿的时候,顺便多嘴几句!哪可就大大的划不来。
再者一方面,自己刚才好像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公主?究竟什么公主!
萧寒拱手询问,崔敬之和杨文章两人见了,立刻也跟着闭上了嘴巴,齐齐的看向曹公公。
说实话,他们俩早在往这里赶时候,就寻思过这个问题。
难道,这位大内公公不远千里而来,是给萧侯女儿祝贺的?
这个念头他们不是没想过,只是很快就被两人摇头否决了。
大唐的侯爷虽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
要是这些侯爷了,公爷了,王爷了,每生一个孩子,皇帝就要派人祝贺一下,那皇帝陛下别的事不用干了,光派人祝贺得了!
这年头,哪个富贵人家不得生个十个八个娃?
几个人都纳闷的看向曹公公,而曹公公则微微一笑,拱手道:“呵呵,咱家这次前来,是专程宣布陛下旨意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抱着外孙女眉开眼笑的薛母,又继续说道:“其实本应该早几天就到的,奈何咱家和薛家老妇人坐不得船,一坐就头晕目眩,只能赶旱路前来,幸亏没误了陛下大事。”
“哦?原来如此,倒是有劳公公了!”
萧寒恍然,原本还寻思这是曹公公故意选在今天而来,原来只是是恰巧赶路赶在了今天。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喜事,有何辛苦?”
曹公公依旧是满脸的笑容,他说完这句话,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似是询问道:“陛下的圣旨还在咱家手里,是不是先宣读陛下旨意?”
“自是应该!自是应该!”萧寒一拍脑袋,连连点头。
对圣旨这东西,该有的敬意还是不能缺的!如果仗着跟皇帝关系好,就不拿这些东西当一回事,那就实在是傻到家了!
而见要宣读圣旨,早就侯在边上的吕管家连忙喊人要搭建香案。
不过他话一出口,就被曹公公拦了下来。
“不必麻烦!陛下临行前说了,一切从简就可!”
太监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但是听到旁边的崔敬之与杨文章耳朵里,却只有连连苦笑的份了。
这是啥?圣旨啊!
平时不管到谁家,不都要大礼对待?怎么到了人家这,就一切从简了?
不过,且不管俩人如何心头泛酸,萧寒还是依了曹公公的意思。
反正这可是你说的,不怪俺昂……
找了一块空地,曹公公面南背北,神情肃穆的从骑士手中揭开木匣,准备宣读里面的圣旨。
宣读圣旨并不需要避讳他人。
所以满院的宾客也并没有离开,而是挤到了一起,好奇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一幕。
院子中,萧寒作为接旨人,这时也在曹公公面前肃手站好,准备聆听圣意。
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曹公公恭敬的请出圣旨。
众人见状,立刻伸长脖子,往他手中看去。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卷圣旨,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明黄金灿,反而是黑不溜秋的,像是一卷竹简?哦,不是像!它就是一卷古香古色的竹简!
“我去,这圣旨,该不会被人调包……”
人群里,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动静。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围宾客皆是惊奇的看着那卷圣旨,唯有崔敬之几人心头巨震,然后一脸震惊的看向前面背对着他们的萧寒!
“这是册书……”
杨文章无力的**一声,别看他的官职不大,但学识却对的起他的名字!
从看到这圣旨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将其认了出来!
隋唐时候,圣旨基本可以分为两大类,七小种。
其中的六种,只是落款和开头有些区别,唯有眼前的这种册书,用得是古时候的竹简!
当然,这可不是不舍的用丝绸,而是因为它,是专门用来册封皇后,太子,以及分封诸王的!
也只有竹简,才能效仿先祖,昭告鬼神。
(注:唐时,臣子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还算正常。并不是和辫子王朝那般,皇帝视臣子为家奴,仆人,所以在唐朝,不管平日里说话,还是接旨,都不需要跪下。)
1116 夫妻闲话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三原县候萧寒譬兹梁栋,有若盐梅……今有弄璋之喜,朕甚为欢……”
曹公公捧着竹简,字正腔圆的诵读里面的内容。
只是这次给萧寒的圣旨,一改之前的“你干的不多,俺挺高兴……”之类的大白话。
内容佶屈聱牙,引经据典,艰深晦涩!
甚至就连杨文章听的都有些费劲,更别说萧寒了。
从头到尾,萧寒几乎就是在瞪着迷茫的大眼,直到最后,才大体听懂是小李子和长孙收了他闺女为义女。
好像?还把她册封为蓝田公主,就连封地也选好了,正是长安边上,令无数人垂涎三尺的蓝田县。
蓝田县?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萧寒瞬间就想到自己当初金殿封侯时,小李子因他没选这块封地,险些直接翻脸!
当时的他还不以为然,觉得三原也不差哪里去,直到后来实地看过了蓝田县,才差点悔断肠子。
沧海明珠月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不管是地理险关,亦或者特产出处,甚至人文环境,他的三原县与之一比……哎,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泪!
好在,这块大肥肉,如今又掉到了自己嘴里!嗯,谁说名义上是挂在宝贝闺女身上,但闺女老爹嘛,哪里分的那么清楚……
“还是小李子够义气!这么久了,还记得这码事!啧啧,五十万贯,给了一个蓝田县,外带一个公主称号,这要是五百万贯,会不会把长安也给我………”
圣旨已经宣读完了,萧寒却依旧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外人只道他是乐疯了,却不知他却已经大逆不道的开始垂涎长安城了……
“异姓公主……她?”
与萧寒差不多,其他人在听到这道圣旨后,基本也都是呆若木鸡!然后齐齐的看向那位还在襁褓中的公主。
投胎!果然是个技术活!
别人顶多是赢在了起跑线上,她这一出生,怕是直接坐在了终点线吧!
————
扬州城突然多了一个公主,虽然这个公主还在吃奶,却也不妨碍它依旧成为最近扬州城中,最轰动的一件新闻!
无数好事者奔走打探,最终寻到萧寒这里。
萧府?自然是不敢进的!
小李子为了这位义女,特意弄来十多个大内高手过来守着,光那明晃晃的刀剑,就让人退避三舍。
正主不敢叨扰,那就退而求其次,去找他的那些邻居。
不过让好事者没想到的是:这些公主邻居对萧府始终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即使被逼问急了,也不过丢下一句,“去找东边的老李头去”,就将大门“嘭”的一下摔死,任凭外人怎么敲门都不肯打开。
好事者对此摸不着头脑,只得跑去找老李头。
结果那老李头却只是呵呵的笑着,不管怎么问,也不肯多透露一句!弄得众人越发的心痒难耐,恨不得把老头吊起来,把所知道的都吐出来。
外界纷纷扰扰,萧府却关起大门,自成安稳一界。
宣旨的曹公公已经离开了,而且是带着萧寒所赠的几车“土特产”离开的。
听说出了扬州,就上了船,然后逆水直奔洛阳而去,根本没有半点晕船迹象。
萧寒得知了这个消息,惊讶过后,便是一笑了之,即使平日里看到薛母,也外不曾提起。
只是他对于这个曹公公,心中更多几分好感。
世人多对太监有误解,认为他们只是一群身体精神皆有残缺的阉人。
唐甄甚至还在《潜书》中着重描绘太监,称他们“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
萧寒不知这位唐甄先生是不是吃了太监什么亏,才这样往死里黑他们!
但他却知道,在这些太监中,依旧有刚强不输忠臣,才干不差栋梁之人。
高力士,一生忠贞于唐玄宗,那怕被诬流放,依旧对李隆基念念不舍,听闻陛下驾崩的消息,当场悲伤痛哭,直至呕血身亡,再忠贞者,莫过如此。
郑和,一生为朱棣戎马不离,几次险死还生!等朱棣坐稳天下,他放弃轻平日子,七下西洋,后世对此敬称:郑和之后,再无郑和!
除此之外,还有蔡伦,田义,王承恩等许许多多之人,都是以残缺之身,做人所不能做之事。
当然说了这么多,萧寒也并非要为太监洗白,他只是觉得这些人也是可怜人,真的没有必要拿异样的目光去看他们,大家平等对待,挺好!
“萧寒?想什么呢?”
萧寒坐在书房中正想着,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索。
不用回头,萧寒就知道这是薛盼来了,晃了晃脑袋,伸手一把就将薛盼拉过来,正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一双不安分的大手顺着她那宽松衣服就探了进去。
“呸,大白天的要不要脸!”薛盼起先被吓了一跳,然后触电一般跳了开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做贼心虚的看向房门那里。
萧寒嘿嘿笑着,闻了闻手上的余香,理直气壮的道:“我怎么不要脸了?都憋了这么久了,碰一下都不行?真想把我憋成曹公公?”
“你,不要脸!”薛盼发觉萧寒闻手的运动,饶是老夫老妻,依旧羞恼难当,脸上都红到耳朵根了。
萧寒看着面若桃花的薛盼,只觉一股热流直充脑海,都说少年男女食髓知味,现在看到这样,哪里还能忍的住?
“不行,大白天!”
“呸,管他白天黑夜!”
“那也不行……”
“又怎么不行了!”
“那个,孙道长说了,最少要两三个月以后才能……”
已经开始埋头解腰带的萧寒闻言一愣,然后就感觉一盆凉水泼在了头上,冰冰亮,透心凉!
“我去,这牛鼻子老道不是方外之人么,怎么什么也说。”萧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薛盼翻了一个白眼,整理好被萧寒扯乱的衣服道:“你怎么说人家孙道长?他是方外之人,所以才百无禁忌,哪里和你一样,成天脑子里都不知想些什么龌龊事!要不,你去找找紫衣?”
“紫衣?”
萧寒叹息一声,摇摇头道:“还是算了,我怕某人妒火中烧,把我这么一个能干的大掌柜给挖坑埋了。”
薛盼柳眉倒竖:“嗯?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妒妇?”
萧寒嘿嘿笑着也不回答,然后趁薛盼不注意,伸手在其胸前抓了一把,撒腿就跑,空留下双手环胸的薛盼在后面又羞又恼。
“宝贝闺女,老爹来也……”
1117 打破平静
华老头最近有些烦恼。
在薛母没来之前,萧寒的孩子都是他一天到晚抱着,那喜欢的简直就是不行了!
可自从薛母来扬州之后,这小娃立刻就弃暗投明,赖在了她的身上。
自己好不容易从薛母那里要过来,就多抱一会,小家伙已经开始瘪着嘴,一副要哭的可怜模样。
“呸,跟你爹一样,小白眼狼!”
赶紧把孩子还给薛母,看着瞬间就转涕为笑的小家伙,华老头脸都黑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哦~哦,宝宝乖……”
薛母没去看华老头的脸色,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轻轻的摇着襁褓,时不时还在其额头亲上一口,让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华老头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都说是孩子隔辈亲,这俩长辈对于的这个孩子,可算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说的就是这样。
好不容易亲昵完,小家伙这时也困了,迷瞪着小眼眼看就要睡了过去,薛母见状,笑着就要把她抱进房间哄着睡觉。
不过就在此时,只听外面一声怪叫:“闺女,老爹来也~”
然后,满脸得意的萧寒就冲了进来!
只不过等他进来后,这才赫然发现,迎接他的,不是宝贝闺女那可爱的小脸,而是两双恶狠狠的眼睛!
“呃……突然忘了,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拜拜……”
猛的定格在了原地,萧寒瞅着那两道满含杀气的眼神,脑子只思考了千分之一秒,就已经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跑!
“小兔崽子!回来!”
可惜,一声低吼在背后响起。
已经抬起腿的萧寒闻言,只得不情不愿的放了下来。
他站定身子,偷偷转身看向华老头。
后面,华老头的脸上阴云密布,看一眼萧寒,再看一眼襁褓中的娃娃,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她若安好,便是晴天!若是不好,老子今天打死你……
幸好,小公主虽然被这不靠谱的爹吵醒了,但也只是不满的抬了抬眼皮,很快又重新睡过去。
“呼……”
看到熟睡的小小面孔,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长舒一口气。
薛母也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萧寒一眼,然后转身进屋,空留下无辜的萧寒,跟气鼓鼓的华老头在院子中大眼瞪小眼。
这些日子下来,萧寒是发现了,自从有了孩子,自己的地位,已经不能算直线下降,而应当是雪崩式下降!
只要有孩子的地方,别说人了,连狗都不理他,反而是摇着尾巴去讨好那个小家伙……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
长叹一口气,吃醋能吃到自己闺女身上,那也没谁了。
“叫叫叫,孩子都有了,一天到晚还没个正行!”等房门关上,确定自己说话再吵不到孩子,华老头立刻开始了日常唠叨。
萧寒则耷拉着脑袋,嘟囔道:“我哪知道她睡觉了?”
“不知道就可以鬼叫?你疯了?”
萧寒哪里敢说自己是因为吃了薛盼的豆腐,所以才这么兴奋?只得低头认怂,您说啥就是啥,我不顶嘴行吗?
被教训的人不说话了,教训人的自然也就没了成就感。
又训了几句,感觉没意思的华老头摇摇头,说道:“算了,你想好孩子叫什么没有?”
“没,我起的名字,你又看不上!”萧寒抱怨了一句,然后来到院子中间,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深秋的石凳有些凉,不过比起某位侯爷凉透的心,实在算不得什么。
华老头瞪着萧寒,然后也跟着过来,施施然坐在他的对面道:“那也不能总这么拖着,好歹也起个乳名先叫着。”
“乳名?”萧寒皱眉,嘴角更是不自觉的颤抖两下。
要知道,这个时候起乳名,那基本是取贱名,对此有人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名字越贱,孩子越好养活,搞的所有人,都抢着给自己孩子安上一个最土的小名!
而且,别以为这只是升斗小民才这么想。
在高官贵族,甚至皇亲国戚,这个说法依旧很有市场!
汉武帝,乳名阿彘,也就是野猪的意思。
包拯,乳名三黑,嗯,长大后果然很黑……
王安石,乳名“獾郎”、“獾儿”
成吉思汗,乳名“铁木真”,听起来很霸气是不是?但蒙古语翻译过来,就是关中人最喜闻乐见的小名:“铁蛋”……
萧寒只所以到现在不给闺女起乳名,就是自己的宝贝闺女也被人叫成“小花”或者“二妮”。
“要不,叫妞妞?”
果然,根据墨菲定律来说: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见萧寒老是不说话,华老头皱眉苦思,终于提出一个自认为很好听名字。
“妞妞?”萧寒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瓮声瓮气的道:“听着跟狗的名字一样……”
华老头差点被萧寒一句话呛死,接连咳嗽几声才缓过劲来:“咳咳,小兔崽子,哪有你这样说自己闺女的!”
萧寒挠了挠头,好吧,是他错了,可这确实听着像小狗的名字。
“要不叫小凤?”
“不行……”
“阿珍?”
“呃,你老不如掐死我得了……”
“那老子现在就掐死你!”
起名字起到一言不合,拔拳相向的地步,估计真的很难找到第二家。
就在萧寒被掐的直翻白眼之际,扬州城外的官道上,一骑快马踏破宁静,向着城门疾驰而来。
“造孽啊,多好的一匹马,谁这么糟蹋?”
高大的城门前,着一身崭新城门官衣衫的看守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不禁皱起了眉头,起身往大道尽头看去。
不用问,他就是上次掉沟里,依旧坚持给曹公公带路的那人。
虽然那天带完路后,他就脚底抹油溜了。
但过后,县官杨文章念其处置得当,通告及时,特意提升他当了那空缺良久的城门官。
这下,看守可算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就连走路都是迈着八字步,三天时间,光鞋都甩丢了两只……
“城门重地,下马受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春风得意的城门官大人上任后还没烧过火呢,今儿个心情不错,正好的拿这个家伙烧烧试试。
1118 战事又起
“城门重地,下马受查!”
眼看一骑黑马带着滚滚黄烟而来,新上任的城门官大人不惊不惧,叉腰站在路中央,冲着来人就是暴喝!
当然,这位几乎是熬了一辈子的城门官还没有被这次突然的升官冲晕了脑袋。
在嚣张之前,他已经看仔细了骑在黑马上的那人是一身寻常打扮,所以才敢这么招摇的大喊。
要是这人,也跟前两天的黄旗车队一样,估计他早就夹着尾巴的蹲一边去了。
“咚咚咚……”
身形高大神俊的黑马依旧在路上狂奔,爆烈的马蹄像是踩在人的心头一般,震得城门官莫名的一阵胸闷。
“停!停!”
不由自主的伸手捂着胸口,城门官的眼睛越睁越大,一双腿也跟着抖了起来。
身处江南,平安日子过得久了,他何时见过这种类似于战马奔腾的模样?
如今在面前,虽只是一骑,但那来势汹汹的模样,依旧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连躲开,都已经忘记。
“咚咚咚……”
黑马还在狂奔,没有丝毫减速意思,仿佛面前挡在路中央的城门官是空气一般,不管不顾的冲撞而来。
“卧槽,哎呀……”
硕大的马蹄子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在城门官的头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城门官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遭遇,当下身不由己的往旁边一滚!
随后,那足有碗口大的马蹄子差以毫厘的顺着他耳边踏下,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将坚硬的黄土路踏出一个小坑。
仿佛能感觉到马蹄带来的疾风在切割自己的脸庞,城门官心中大骇,身下不停,一直滚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地方,外加熟悉的泥水……
在冰凉的臭水沟子里扑腾两下,再次变成泥人的城门官终于勉强站稳身子,扒着沟壁,张口就想大骂!
不过,还不等他骂出口,缺隐约听到顺风而来的一道虚弱低吼:
“吾有十万火急军情在身,敢阻拦者,杀无赦!”
“嘎……”
只这一句,暴怒的城门官瞬间偃旗息鼓,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是在他的心头,早已经破口大骂起来:“十万火急?你他娘的传递军情,不穿驿丞的衣服?不带军情急报的旗帜!鬼知道你传递军情?”
“大人?”
“大人又掉沟里了!”
“大人你还好么?”
黑马已逝,原本站在门边的几个兵卒眼巴巴看着人家绝尘而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想起了自家大人还在沟里,顿时一拍脑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朝水沟那里涌去。
这也就是在江南!要是在长安,甚至于洛阳!这群拦人拦不下,就连自家主官都保护不好的废物,早就挂在城门楼上风干了。
没有心思管后面的大呼小叫。
黑马骑士进城后一刻不停,沿着城中主路,直冲向长史府,路上行人见状,也没敢跟城门官一样傻乎乎拦在路中央的,而是早早就让开一条道路,直等他过后,再指着这人的背影破口大骂。
此刻,扬州长吏府。
长吏大人,也就是俗称“别驾大人”的崔敬之,正在府中书房与来访的杨文章讨论公事。
两人正谈到热烈处,忽闻外面院子里一阵喧哗声传来。
“怎么回事?”皱眉看向窗外,崔敬之却见府中大管家正领着几个家仆从前面匆匆而来,在几个家仆手中,好像还架着一个人?
“他是谁?”
看着老管家都没经过自己同意,就已经把陌生送到书房急,崔敬之心中咯噔一下,沉声问道。
老管家此时却是一头的冷汗,见老爷问起,连忙拱手道:“回大人话,这人自称是楚州信使,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相报!”
“楚州?”崔敬之眉头紧蹙,看了看两腿以一种奇怪姿势站着的信使,问道:“怎么回事?军情何在?”
信使这时已经是虚弱到了极点,甚至要不是旁边家仆搀扶,他都已经无法自己站立。
“禀…禀报大人,楚州兵败被困,无数海寇已经越过楚州,向扬州方向劫掠而来!”
“啪……”
崔敬之的手剧烈一抖,连带着手边的茶碗都碰到在地,白瓷碎裂,茶水四溅!
旁边杨文章更是一脸的震惊,猛的站起身来,怒喝道:“怎么可能?刺史大人不是已经亲自帅兵救援了?”
报信人看着地上流淌的茶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勉强道:“刺史大人在支援楚州路上被伏,三千兄弟死伤大半!要不是楚州县令带人拼死相救,怕是要当场全军覆没!”
“被伏击?死伤大半?”
报信人说的其他话,杨文章已经听不清楚,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两个词,随后,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踉跄退后几步,眼神涣散,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前些天不是说海冦只是一群散兵游勇,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战力了?三千儿郎,咱们扬州一大半的兵力,就这样折损了?”
“不对!”
这个时候,一开始震惊的说不出话的崔敬之终于反应过来,急步向信使走来,一双发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沉声问道:“海冦袭扰,向来只是劫掠一番就会离开,怎么可能狂妄到伏击军队!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全部道来,不得有半分隐瞒,若有谎言,定斩不饶!”
“对!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杨文章跟着怒吼,他也根本不相信一向只是些强盗流寇的海贼,能做出攻城,灭队的举动。
“给我碗水!”报信人点头,然后干哑着嗓子说道。
崔敬之也不废话,转身把茶壶提来,那信使一把抱过茶壶,仿佛渴死鬼再世一般,对着壶嘴就是一通狂饮,哪怕被烫的脸颊通红,也不肯放下。
良久,一壶茶见底,信使无力的放下茶壶,长出一口气,也不擦嘴角的水渍,就开始将自己所知,甚至道听途说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面前神色焦急的两人。
1119 保卫扬州
夜已渐深,除去夜风中偶尔响起的狗吠,似乎再无半点声响,长吏府外的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过,在这一片万籁俱寂间,书房中的崔敬之与杨文章两人却神情恍惚,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信使已经被送下去休息了。
听家仆回来说,他大腿上的布料跟血肉都粘在了一起,怎么扯都扯不下来,最后还是用温水化开血痂,这才取了下来。
“这个送信的没有问题,刚刚管家喊熟悉楚州的人来看了,确实在楚州见过他。”
看着桌上跳动的烛光,崔敬之声音沙哑的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杨文章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拱拱手道:“这人不会是假的,因为他没必要骗我们!但我就想不通了,前几天还是癣疥之疾的海寇,怎么突然就能壮大成这样?听信使的意思,这次海寇最少不下八千人,而且背后还有人指挥,不是之前的一群散沙强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我们该怎么办!”崔敬之闻言,闭上眼睛,默默摇头说道。
到底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扬州这里向来富庶,而按规律来说,富庶的地方,它一定是稳定的,少见刀兵的!
所以在扬州,不管是民风,亦或者兵将,都跟彪悍挂不上勾。
再加上大唐自建国以来,一直实行的是强干弱枝政策!
天下的兵力,有六成环绕在长安附近。
至于剩下的四成,也都在突厥边境,南诏,以及北地高句丽。
这次刺史大人驰援楚州所带的三千兵马,已经是扬州道一大半的兵力!
余下之人,也多是老弱病残之流,让他们提枪列队都难,又怎么能跟凶名在外的海寇厮杀?!
“跟陛下求援吧!另外,扬州城从今夜起,就进入战备状态!紧锁城门,准备檑木滚石,所有乡勇,全部披甲备战!”沉思良久,崔敬之终于咬牙说道。
杨文章闻言,陡然一惊,急声问道。“那,那城外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崔敬之惨笑一声,缓缓摇头道:“派人发出警告,能进城的,尽量进城!不能进城的,让他们往西跑!往山上跑!海寇不管来多少,永远都是劫掠为先,不会待太久的!告诉他们,等海寇走了,家和土地还会在的……”
“可是!总有不愿离家的人!”杨文章握紧了拳头,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道:“再说了,海寇过后,土地还在,但那家,还能在么?那些海寇的作风您又不是不知道,烧杀抢掠,如蝗虫过境,到时候只会留下一片赤地!”
“那能怎么办!”
崔敬之听到这,不知怎么,心中之前的仿徨,惊惧,愤怒等等情绪,一下子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他霍然起身,须发皆张的怒视着杨文章道:“你为官也这么久了,怎么身上还一股子书生意气?!现在海寇就在外面!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咱们扬州!你说不封城?
不封城的话,是你能打的过八千海寇?还是我能打的过?!难道非要拼的我们血流成河,再被攻破城池,洗虐一空,才算全了你保一地平安的迂腐想法?两相厉害取其轻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
杨文章和崔敬之两人,别看平日里相处的极为融洽,又以朋友相称,但是细分起来,两人的身份差距还是很大的!
身为扬州县令,即使是上县,杨文章也不过是六品官!
而崔敬之却是扬州道长吏,负责以扬州城为中心,周边数百里的政务,本身更是实打实的四品下官位,两人之间,足足差了四级,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所以,崔敬之一发怒,杨文章就只能闭嘴,不敢再多言。
“哎,老杨,别怪我说话重,现在我们只能先保住扬州!至于以后陛下怪罪下来,我一人顶上就是!”
可能是心中的怒火发泄了出来,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确实有些重,伤了朋友的心,崔敬之在说完重话后,语气不禁又软了下来。
杨文章则对着崔敬之艰涩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长叹一口气道:“哎,如果长安能发兵过来,就好了!”
崔敬之苦笑摇头道:“没有可能的,长安距离这里足有两千里!要对付八千海寇,最少得五千兵力,这么多兵马要来,少说也得走一个多月!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杨文章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不切实际,只能低声呢喃:“要是咱扬州也有长安那样的兵马就好了,在我大唐雄兵面前,几千海寇,不过土鸡瓦狗,一鼓即可破之!”
崔敬之缓缓点头:“是啊,可惜我们扬州自隋帝之后,再无雄兵破敌……等等!我们城中,不是有个武侯?”
话说到一半,突然,两个人的眼睛几乎同时亮了起来,一个人影更是瞬间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且越加的清晰起来。
“萧侯虽功绩显赫,但他来扬州,明显不是带兵的,如果就靠他一个人,能成么?”杨文章心跳的飞快,有些犹豫的看着崔敬之问道。
崔敬之则脸色晦明不定,沉吟着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权把死马当成活马医!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身为武侯,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杨文章点点头,试探着问。
崔敬之重重点头:“现在就去!”
夜里,两骑快马打破了这份宁静!
崔敬之与杨文章两人,也没要那些仆人跟随,孤身骑马往萧寒府上奔去。
尽力催动身下的快马,看着远处熟悉的两盏红灯笼,崔敬之的心也越来越颤动起来。
其实刚刚他还有话没告诉杨文章,那就是他隐约记得去长安叙职时曾听说:萧寒此人身负鬼神手段,不能以常理度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一人独挡王世充十万雄兵,引雷霆吓退颉利可汗百万大军等诸多神话!
只是这些东西实在是过于神异,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没有亲眼目睹,没有办法去告诉他人?
1120进门难
“来者何人?!”
快马还未至府前,黑暗中却已经闪出几个人影。
与白天那个窝囊的城门官不同,此时闪出的这几人,个个手握劲弩长枪,凌厉的眼神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到其中满含的杀机!
“吁……”
同样是太平日子过久了的崔敬之压根就没有料到深夜街上,竟然还会有人尽心职守。
等看到挡在前面的几人,他心中一惊,急忙勒住马缰。
随后就见身下快马长嘶一声,四蹄驻地的刹车,不过因为速度太快,这匹马仍是往前滑行一段距离,直到几人身前不足一丈,才堪堪停下。
而在这个过程中,前面拦路的几人如却铁铸一般,哪怕健壮马匹的身子撞来,依然不动分毫!
“来者何人!”
又一声低喝,一手持长刀的侍卫不管崔敬之惊骇的模样,手中大刀高高扬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劈斩而来!
看着这柄长刀,崔敬之很是相信,一刀下去,别说是他,就连这马也得身首异处!
“我…我是扬州长吏崔敬之,有要紧事求见萧侯!”哆嗦着从马背上跳下,崔敬之回头看了一眼同样费劲停下的杨文章,连忙拱手答道。
“崔敬之?”挡在前面的几个侍卫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为面前是一位四品大员而有丝毫没动容,只是淡淡的说道:“公主府已经禁严,有事明日再说!”
“公主府?”
杨文章这时刚从背后急急走来,听到侍卫的话,下意识抬头去看了看灯笼后面的牌匾,朱红的匾额上,萧府两个字依旧金光闪闪,没换啊,这还是萧府?
“我是这里的县令,我们找……”
“速速退后!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不信邪的杨文章收回视线,又要提及自己的身份,不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冷冷喝断。
同时,伴随着这声冷喝,几个侍卫手中的武器,更齐齐往前递了一寸。
利器寒光闪闪,逼的杨文章和崔敬之两人身不由己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惊骇之色。
不用问,面前这些都是皇宫里的人,应当是陛下给蓝田公主特意安排的!
这样一来就对了,萧寒不可能对他们两人拒之千里,唯有皇宫大内出来的人,才会如此冷漠!才会不卖两人的面子。
“几位兄弟!我们这次深夜前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扬州十万百姓安危的大事!烦请你们让我们见见萧侯!”
不敢再靠前,崔敬之只能远远拱手央求。
为首的一个侍卫听了,眉头微皱:“十万百姓安慰?什么事?”
“是海寇,海寇打过来了!”杨文章在一边急着答道。
“海寇?多少人?”侍卫又问。
杨文章咬牙答道:“一万,足有一万人!”
“才一万人?”侍卫哑然失笑,“区区一万贼寇,也想攻破一个十万人的城池?”
崔敬之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差点忘了这些杀才的习性!听到贼寇攻城,他们第一想法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一万人已经不少了!快让我进去,跟萧侯商量对策吧!”不想跟这些杀才浪费时间,崔敬之拽着杨文章就要往前冲。
几个侍卫见状,却是把刀枪往前一递,再次冷声道:“不行!没有通行令牌,不得擅闯!”
他们几个,明显还没从皇宫守卫的身份跳出来,考虑事情,依旧是皇宫里的那一套,如何能让崔敬之他们进去?
而且,莫说是崔敬之了,当初在长安皇宫, 就算是宰相夜里想进宫,那都是麻烦事!
“你们……”
见几个人油盐不进,杨文章火气也上来了,他强压着脾气说道:“要不?烦劳您们给通报一声?我们真的有大事,扬州城外,现在都快被贼人给占了!”
“不行!”
“通融通融,此事真的耽搁不得!就算那些贼寇攻不进城,外面还有那么多村子,你也不想看着他们被人烧杀掳掠吧?”
“这个……”
终于,一个侍卫看杨文章说的诚恳,犹豫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府门,想了想道:“那好,我去给你通报一声,见不见你,就要看公主父亲的了!”
“公主父亲”几个字从侍卫嘴里说出来有些好笑,不过崔敬之和杨文章都没有乐的意思。
他们也知道这些人,都是皇帝派来保护蓝田公主的,跟萧寒没有什么从属关系,萧寒能不能指使动他们都两说。
收起武器,那个侍卫在两人焦急的眼神下,进门通报。
但是没用多久,此人却又重新跑了回来。
“怎么样?侯爷要见我们了么?”看到侍卫从门后出来,本来在地上转圈崔敬之一惊,赶紧上前一步问道。
“公主父亲睡了,不见客!你们速速离开!有事明天再说!”侍卫“噔噔噔”的下了台阶,看都不看两人,竟然直接逐客!
“啊?怎么可能?”杨文章闻言大惊,正要质问,却被崔敬之一把拉住。
“咳咳,你看他的脑袋!”崔敬之拉着杨文章压低声音道。
“他的脑袋?他的脑袋怎么了?”杨文章皱眉,不过依旧还是抬头看去。
借着微弱的光亮,果然看到这人跟进去的时候有些不同,脑袋有些湿?头发上还有几片茶叶?
哎,这侍卫果然是年轻啊!
要是换成萧家人,就知道叫醒睡熟的萧寒,尤其是是那种白天受过气的萧寒,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要不是这个大内侍卫武功高强,闪的够快,砸在头上的就不止是茶水了,而应当是那个茶壶……
“这下该如何是好?要不我回去召集衙役,直接冲进去?”
看着面色不善的侍卫,杨文章也知道想通过他们见到萧寒,基本属于痴人说梦,于是心一横,打算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
不过,崔敬之还是清醒的。
他知道衙门里的几根废柴,或许平日里吓唬吓唬小商贩,找个牛,抓头猪或许还行
但要他们过来冲阵,怕是一回合就得团灭!
“强冲肯定不行,这些人的身手,绝不是衙役能敌的!”
“那怎么办?等到明天?这一晚上的时间不就白费了?”
“等到明天?哼!”
崔敬之冷哼一声,拔腿就走。
“喂!你要去哪?!”杨文章追在后面急问。
“去找能让萧侯开门的人!”
1121 倭寇
一阵鸡鸣犬吠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萧寒是被人生生拽起来的,而且一肚子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就被一声冷哼给憋了回去。
现在只能极为郁闷的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向站在床前的三位不速之客。
不用问,这三位里面一定有崔敬之,杨文章俩人,而剩下的最后一人,却是孙思邈孙道长。
刚刚在萧府外面吃了闭门羹,崔敬之急中生智,直接跑去了孙思邈家,敲开了门,跟素有慈悲心肠的孙思邈说明了情况。
果然,孙思邈一听说城外的百姓要遭殃,二话不说,衣服都顾不上穿,披上外套就与他们一同来萧寒这。
路上,那些刚才还牛气冲天的皇宫侍卫见了孙老神仙,瞬间就老实了,别说堵门,屁都不敢放一个,站在一边,任由三人横冲直撞进到府中。
笑话,普天之下,敢称神仙的,就孙思邈一个!就算这位主就算去皇宫,皇帝那也得开中门迎他进去!别说一个小小侯府了,谁敢拦?
脑子还有些迷糊,萧寒努力晃了晃它,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等发觉没用后面,又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茶壶,想靠茶叶提提神。
不过,这一抓,却抓了一个空,床边的矮桌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刚刚自己好像拿它砸人来?
讪讪的缩回手,萧寒又打了一个哈欠,不满的说:“大哥,大爷,祖宗!这么晚了你们玩什么?要不要人睡觉了?知不知道我最近严重的睡眠不足?”
这话说的倒没毛病,最近这些日子,薛盼总嫌弃他睡觉不老实,怕一不小心压着孩子,所以都是跟她母亲一起睡,害得萧寒老是独守空闺,恐惧寂寞冷……
今天这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人给拖了起来,没当场发飙,已经是给足了老孙面子!
“你还想睡觉?外面都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孙思邈瞪着迷迷糊糊的萧寒,忍不住怒哼了一声。
“大事?大事也可以明天说……”萧寒压根就没听到心里,嘟囔一句,身子又开始晃荡。
“你……哎!”
孙思邈见萧寒困成狗的模样,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得上前在他太阳穴边揉搓了两下。
别说,就这一揉,果然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废话,要是谁这么用力拿指甲掐你脑袋,你绝对会比我更清醒!萧寒如是说……)
“好了好了!别掐了,清醒了!嘶……”
触电般的往后扑腾几下,一直到背靠墙壁,萧寒才摆脱孙思邈的魔爪,捂着生疼的脑袋,郁闷的看向孙思邈。
“醒了?醒了就赶紧听听崔长吏的话!”孙思邈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对萧寒下黑手而愧疚,反而是甩了甩手,毫不客气的吩咐了一声。
“崔大人?”萧寒翻了个白眼,不情愿的转头问崔敬之:“咱们这能有什么大事?难道是那里着火了?那也该去找水龙队啊?”
也不怪萧寒这么想,在他记忆中的扬州,好像自杨广死后,就再没什么大事记载。
别说兵灾,就连盗贼都没多少!这样一个地方,又能出什么大事,让长吏和县令同时深夜登门?
“回侯爷,没着火!”崔敬之没有萧寒的幽默细胞,见萧寒终于问向自己,连忙苦着脸拱手道:“是出大事了!我们的刺史大人您知道不?”
“扬州刺史?”萧寒挠了挠头,他倒是从没见过这扬州刺史,就连自己女儿满月,也没见他来过,于是下意识问道:“怎么,难道他要给俺闺女补满月礼?”
“呃……”
等听到萧寒这话,在场的崔敬之与杨文章几乎同时翻起了白眼!
至于孙思邈,更是一甩袖子,直接背过身去。
看那模样,像是怕自己再多看一会萧寒,会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他一样……
“咳咳……”
好不容易,崔敬之才从萧寒天马行空的思维中跳出来,他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满月礼的事,刺史大人估计还不知道!因为他现在被困在了楚州,且生死不知……”
萧寒闻言一愣,皱眉道:“什么?被困楚州?生死不知?你没开玩笑吧?”
崔敬之连连苦笑:“侯爷,这种事我怎么能开玩笑?今天刚到的消息,刺史大人率三千劲卒出发,结果半路遇伏,几乎全军覆没!”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带着三千人去哪?是谁伏击了他?”听到这里,萧寒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盯着崔敬之问道。
“刺史大人是带兵去驰援楚州的,伏击则应该是昨天的事,至于袭击他的,肯定是那些海寇!”崔敬之赶紧答道。
“海寇?那是什么东西?海盗么?海盗怎么会出现在扬州?这里有海运吗?”萧寒狐疑的看向崔敬之,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崔敬之则摇摇头道:“海寇不是海盗,他们就是一群从海上过来的强盗!也很少抢劫船只,这只是每年在春季和秋季上岸劫掠一次!”
“每年都来?我在长安怎么没听说?!”萧寒又问。
崔敬之面泛苦涩,开口解释道:“之前这些海寇都不成规模,而且基本上属于抢了就走!所以我们一直把他们当匪寇剿灭,朝廷没有在意也是应该。”
“应该?能歼灭三千劲卒的海寇,都不成规模?”萧寒有些恼怒,一战折损三千人,这种战力,朝廷竟然不拿当一回事?那些兵部大佬是干什么吃的?
“那个萧侯息怒!”杨文章在一旁看到不好,连忙出来解释道:“之前的海寇,多的也就几百人,少的不过十几人,像是现在这样报团的,委实一个也没有啊!”
“那现在他们有多少人?”萧寒忍住怒意,冷冷问道。
“大概,一万人不到?”崔敬之额头冒汗,不确定的答道。
“都是些什么人!”萧寒又冷冷的问道。
其实刚刚听他们说,这些人是从海上过来,他的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一个名字,不过很快又被否决了。
倭寇,不应该是宋明的时候才有的么?唐朝没听说过啊?再说了,鉴真东渡六次才成功,没理由小鬼子可以来去自由吧。
“这个,他们成员很杂!有汉人,也有新罗,高丽人,据说还有东边的一个国度的人,好像叫什么……”
“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