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1章 顺利带回3
看看江河，再看看风轻雪怀里的弟弟，关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www.uu234.net
他知道江河说得对，可他也舍不得这群孩子。
风轻雪心疼极了，这群孩子就像偎在一起取暖的小兽，缺一个人就缺了一角温暖。
关城依旧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破庙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寂静到什么程度？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那一丝丝的声响。
最终，是关城肚子因饥饿而发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关城，你肯定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张二丫赶紧把自己吃剩的半个窝窝头递给关城。
风轻雪忙道：“二丫，你留着自己吃，我这里还有。关城，窝窝头在背篓里，你自己来拿，先吃东西，吃饱了，咱们再说以后的事！”
关城松开手，抬起头，一动不动。
“你这孩子可真犟！”风轻雪空着的手伸到背篓里，掏出一个窝窝头递给他，“吃吧，先吃东西，这么饿着，你怎么照顾弟弟啊？”
“谢谢！”关城这两天就吃了一点野菜汤，粒米未进，早饿得眼冒金星了。
如果不是担心弟弟，他根本撑不到去找生母继父，挨打后也撑不到回到破庙。
吃完半个窝窝头，关城就饱了。
剩下的半个窝窝头，他仔细地放在破衣烂衫的兜里。
风轻雪递了水壶过去，“喝点水。”
“我不渴。”关城摇摇头，早在回来时就已经渴得嘴里冒烟了，吃过窝窝头就更加地渴了，但是他怕自己弄脏水壶，打算去河里捧两口水喝。
“拿着，喝！”风轻雪如何看不懂他的想法？把水壶硬塞在他怀里。
关城眼圈一红，抱着水壶小小地喝了两口。
风轻雪看到破庙里有几个破碗，让关城去刷一个只豁了个小口子的碗，回来倒上水壶里的水，又从背篓里掏出小半个白面馒头，撕碎泡透，喂给吃过药有一段时间的关域。
饿极了的孩子，哪怕没有清醒，嘴巴也顺应身体的需要，大口地吞咽。
其实吃粥是最好了，但目前的情形不允许。
就是水泡白馒头也够让在场的人羡慕了，忍不住砸了砸嘴。
白面馒头，他们只听过没见过。
不大一会儿，关域就把水泡的白馒头吃得一干二净，肚子里有了东西，缓解了肠胃的痉挛，眉头舒展，睡得更香了。
江河用力拍了一下关城的肩膀，“关城，你犹豫什么？不要再犹豫了。”
看得出来，连白面馒头都拿出来的风轻雪对待关城和关域的好是发自肺腑，处于这样的年代，很多父母都做不到这一点。江河羡慕关城，同时也替关城感到高兴，高兴自己的好朋友终于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家，不用在外面流浪，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关城回头看着他，低声道：“我舍不得你们，江河。我要是走了，就剩你一个了，二丫到底是个女孩子，剩下的孩子你一个人照顾得过来吗？”
“不就是带着大伙儿要饭吗？我管得过来！”江河满不在乎地道。
第0152章 顺利带回4
“你别说得这么容易，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要饭的到哪里不是人打狗追？”
听了关城的话，江河嗤笑道：“放屁！人都活不下去了，有几家养了狗？就是养狗的也早就把狗剥皮抽筋煮了填肚子！咱们要饭的不就是看人眼色吗？难道被人奉为座上宾？别开玩笑了！咱们的每一次上门，就代表他们口粮少了一部分，欢迎咱们才怪。”
说到这里，江河正色道：“关城，你别担心。冬天日子难熬，现在不是春天了吗？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野草野菜，杨树柳树都发芽了，只要有手有脚，就不会让自己饿死。”
在关城和江河交谈的时候，风轻雪始终没有出声。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同情这群孩子，却无法把他们全部带回去，带回去无处安置，自己也不可能供应这么多人的吃穿，太引人注目了。
大家饭都吃不饱，自己一个人却养活那么多人，就是瞎子也能察觉到其中的猫腻。
经历的越多，越了解粮食的珍贵。
风轻雪再次下了决心，待灾荒年代过去后，粮食的产量和供应得到缓解，自己一定慢慢地减少对家人和朋友的粮食供应，细粮能少拿出来就少拿出来，想填饱肚子，就努力干活，总能挣回一部分口粮，这样就减少了空间物资的消耗。
很快，关城和江河的交谈就到了尾声，关城带着弟弟随风轻雪离开，而破庙永远对他们兄弟敞开大门，随时都可以回来。
话是江河说的。
风轻雪莞尔一笑，眼前的两个孩子啊，心眼儿可真不少。
江河这么说其实是说给她听的，如果关城关域生活顺心，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得到好的照顾，那就离开那里，回到破庙。
“你放心吧江河，如果养不活关城和关域，我就不会来接他们了。”凝视着江河这个看似冷酷实则心软的少年，“我带走了关城和关域，不会忘记你们这些孩子，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江河手臂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关城和关域能过上好日子，我们都替他们高兴，现在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你们不用担心我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够了。
关城背着风轻雪的背篓，而风轻雪抱着关域，两人在所有人的目视下离开，走了一段路回头，依然能看到破庙门口大大小小的孩子。
见他们回头，张二丫和几个孩子使劲挥了挥手。
傍晚到了王楼大队，陆父和陆天隽兄弟早就等着了，见到关城和关域，来不及叙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爷几个烧了两锅热水给他和关域洗澡。
关城自己洗，关域是风轻雪给洗的，这孩子在路上就醒了，醒来后就搂着风轻雪不松手。
发烧的时候洗个澡，反而有利于降温。
两兄弟穿的衣服是陆天隽和陆天智的，都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却显得空空荡荡。
陆父熬了一锅糙米粥端上来，“先吃饭，吃饱再说。”
第0153章 窑洞安置1
关城惊讶极了，陆家日子居然好到有晚饭可以吃！
而且不是可以照见人影的米汤，是浓浓的米粥，很稠很稠，散发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www.uu234.net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摆着一碟咸菜、一盘切开的咸鸭蛋，蛋黄几乎流出了油。
关域的眼睛登时亮得跟星星似的。
他昏睡时吃过东西，醒来后哥哥就跟他说了，可是他没尝到滋味，现在看到香喷喷的大米粥，香喷喷的咸鸭蛋，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陆父心头一痛，曾经骄傲得满城皆知的关家子孙沦落至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让他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盛了一碗粥先递给关城，又递了半个咸鸭蛋给他，又叫天隽给他拿一张杂粮煎饼。
“阿城，吃饭，到了家就别客气。”
“谢谢陆爷爷，我吃不完！”关城推回了煎饼，只在陆父、风轻雪都端起饭碗之后，他才端起跟前的碗，碗里冒出的丝丝热气遮住了他的表情。
风轻雪忙道：“关城弟俩都饿细了肠子，喝粥就行了，喝粥养胃。”
“对，我倒忘了，先喝几天粥，养好了胃，咱们再多吃点。”陆父说完，招呼关城。
风轻雪先喂关域喝了小半碗吹到温热的粥，转眼就看到关城就着半个咸鸭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粥，珍惜的态度近乎虔诚，用餐的姿态却十分标准，明显将礼仪刻在了骨子里，并没有因为这些年的流落街头而有改变丝毫。
吃完饭，陆天隽准备去洗碗，关城抢先端起摞在一起的碗。
“阿城可真勤快，以后有你在身边，我不知道能少做多少家务活！”陆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止关城，而是示意陆天隽帮忙。
如果阻止了他，他会有一种作客的感觉，不利于以后的相处。
等到表兄弟两个洗完碗回来，陆江招呼关城在跟前坐下。
“阿城，你在那边的事情，我都听你雪姨说了，你没有丢了关家的风骨，你重情重义，不愧是关家的子孙后代！我很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
关城淡淡地道：“为了活下去而已。”
带着弟弟活下去，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就这么简单。
陆父点点头，“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不管生前曾有多么大的抱负，都不可能实现了。阿城，你不嫌弃牛棚简陋，就安安稳稳地住下来，有我和你两个表弟一口吃的，就有你和你弟弟一口吃的。荣华富贵咱们没有，但有你叔叔和雪姨在，咱们活下去的机会却比别人大得多。”
关城站起身，郑重地向陆父和风轻雪行了一礼，“谢谢，谢谢陆爷爷，谢谢雪姨，您二位的大恩大德，我现在没法报答，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好好报答。”
“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把你接过来，不是为了你长大后的报答。”
听了风轻雪的话，关城仍旧带着淤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是，我以后再也不提了。”他会记在心里，永远、永远地记在心里。
第0154章 窑洞安置2
接下来谈起破庙中的孤儿，风轻雪的怜悯溢于言表。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眼前这个世道，一个人的能力十分有限，没有谁可以做到供应那么多孩子的吃喝，别人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她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关城眼神一暗，却很理解风轻雪。
很多人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何况陆家一门老小好几个，又加上自己兄弟，以后能填饱肚子就是谢天谢地了，哪里敢奢求十几个孩子过上有吃有喝的日子？
陆父很欣赏关城这份重情重义，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风轻雪、关城、陆天隽都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声。
“咱们这儿附近不是有一片山林吗？大大小小十几个山头连绵在一起。”
“陆爷爷，山林怎么了？”关城回想了一下，确实能看到牛棚往西有一片山头，根据他经常出门要饭所培养出来的眼力来看，距离牛棚大概有二三十里路。
陆父笑道：“那片山里有防空洞。”
“防空洞？”
“防空洞？”
“防空洞？”
风轻雪和陆天隽、关城三个人这次的声音不太整齐，但出口的话却是一模一样，都带着疑问的语气，眼睛盯着陆父不放。
“是啊，防空洞！”陆父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出来，继续说道：“当年打仗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发生空袭，我们陆家出资出人建的防空洞，当时是想给自家人和佃户留一条生路。现在王楼的生活条件比别的地方强点，家家户户有自己的房子，而且也习惯了聚居，很少有人愿意离群索居，所以那些防空洞是空着的。”
风轻雪脸上露出一抹喜悦，“您的意思是让那群孩子迁到防空洞来住？一呢，在山里容易找到吃的，二来离我们近，我们平时可以照应一二。”草湖在西山南边，约有七八里路程。
陆父微笑着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既然关城舍不得那群相依为命的孩子，那么他就得想个办法安置他们，防空洞是最好的去处了，距离他们不远不近，影响不了自己家的生活，又能就近稍作照应。
“知道防空洞的人多吗？”听到风轻雪这么问，关城也格外关切。
陆父摇头道：“知道的人不少，那又如何？防空洞现在是国家的，不是私人所有。没人住，一直空着。虽然人性很复杂，但是大家也不会真的把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撵走不让他们留在那个栖身之地。到时候我跟你大舅说一声，他发话了，就不会有人有异议。”
风轻雪点了点头，突然又问道：“住在山里会不会有危险？”
“没有，有什么危险？现在那些外围的几座山哪有几棵树？早在大炼钢的时候给伐干净了。这两年灾荒闹得家家吃不饱，那几座山被剐掉了几层皮。动物的繁衍能力非常强，深山老林里头可能偶尔有些野鸡野兔子野鸭子出没，但数量肯定不多，数量多谁不盯着？阿江前不久去过，好不容易才打一点瘦巴巴的猎物回来，像野猪这样的大型野兽，根本没有。”
第0155章 窑洞安置3
听陆父这么说，风轻雪就放心了。www.uu234.net
关城高兴地跳起来，关域苍白中透着红色的脸颊也露出一丝笑容。
“我明天就回去，把江河他们都带过来！”留在关帝庙里，住在这里的他对好朋友们鞭长莫及，但住到西山防空洞里就不同了，离得近，方便互相照应。
陆父道：“慌什么？明天天隽不上课，你们弟俩先去防空洞打扫打扫，天隽知道防空洞的位置，你呢，认认路，然后再弄些干草枯藤送到里面，铺得厚一点，家里有张旧褥子也拿过去，不能孩子们来了，席地而眠。山里头可比外边冷些，冻坏了怎么办？这是其一。”
“认路时，我也去。陆叔想得很周到，其二大概就是先弄点粮食给他们，都是孩子，不能光吃野菜。”风轻雪心里想着，找机会请陈明帮忙，用细粮换几百斤属于损耗中的粗粮。
对她来说，粗粮很不好吃，难以下咽，但对那些孩子来讲却是救命之物。
空间里当然也有粗粮，但能省点就省点。
细粮虽然好吃，可数量比不上换来的粗粮，后者可以救很多人。
陆父微微颔首，“家里储存了一点红薯干子，你们弟俩整理好防空洞，回头接了人回来直接住进去，然后再把红薯干子给他们送过去，不多，半麻袋，让他们和野菜搭配着吃，那里有山有水，以后能不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好好活下去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大舅这几天不在家，等他和大妗子回来，我求大舅给那几个孩子落个户，等到农忙的时候叫半大的孩子来帮忙，挣两个工分混口饭吃。”这是风轻雪唯一能帮上忙的了。
据她所知，除了城镇户口严格，乡下比较混乱，管理得比较松散。
王正国是大队长兼支书，他完全帮得上忙。
“咱们这里土质好，庄稼产量高，抢收的时候恨不得多点人干活，你的想法完全可行！当然，还得托你大舅把阿城阿域的户口落实，以远方亲戚投奔的名义。再说平时，他们挖野菜的时候可以打猪草，回来交给大队喂猪喂牛喂牲畜，五斤草一个工分。人多力量大，哪怕到秋后挣的工分填不饱肚子，半饱也能活下去了。”
半年瓜菜半年粮，吃不饱，饿不死。
“对对对，我们那草湖大队，砍柴、割草、放牛、挖河等等，只要替大队干活就能记工分，就是工分比不上壮劳力而已。”风轻雪接着道，“暂时住在防空洞，慢慢得到生产队里老百姓的接受，到时候找我大舅买块宅基地盖房子，钱，咱们可不缺，这样就能长久了。”
关城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够了，够了，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孩子来说，这是最好的出路了。
他们不得不要饭，不就是因为无家可归，没有户口吗？城镇居民按照户口发粮本，就算没工作，也有一定的口粮标准，多一个居民就要给国家增添一份负担。乡下靠工分，粮食产量低，乡里乡亲都不够分，怎么可能收留他们来分走自己的口粮？
陆父和风轻雪给他们安排住处，又给他们安排生计，这样的恩德，几辈子都没法报答。
第0156章 窑洞安置4
得到这样的消息，江河原地蹦了蹦，高兴地用力拍关城的肩膀，完全没有之前的冷酷。
“关城，我们真是沾了你们的光！天大的光！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都是穷苦的劳动人民，只要有了户口，都是贫农成分，有个地方肯收留我们，又是粮食产量高的生产大队，有手有脚的只要不偷懒，再大些，肯定养得活自己！”
张二丫听得懂，早就呆住了。
其他的孩子脑子没那么灵活，兼年纪小，见他们高兴，也跟着傻乎乎笑起来。
分别几天后再见关城，他们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你们可别高兴得太早。雪姨的舅舅不在家，户口那事儿最后不知道能不能成！”关城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满是笑容。
江河笑道：“不管成不成，总归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当机立断，江河指挥大家收拾家当，离开关帝庙。
他们的家当很简单，打狗棍、破锅烂盆豁瓷碗，庙里的所有枯草柴火都被他们打成一捆一捆的，用搓好的麻绳捆结实负在身上。
浩浩荡荡地离开，浩浩荡荡地抵达西山。
防空洞有的很深，有的很浅，有的洞里打着一口深井，有的洞里还有厕所，壁上爬满了青苔，但每个防空洞都有通风设置，毕竟躲避空袭的话搬到这里，大家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防空洞里还有特意建造的石室，数量不多。
关城和陆天隽整理了两个石室出来，里头铺着厚厚的枯草。
“男孩子住一间，女孩子住一间，那张旧褥子给女孩子们铺在身下。”
关城话音刚落，风轻雪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我这里还有一张旧褥子，拿过来给你们用，等有时间有材料，我再想办法给你们做棉被送过来冬天用。”
“雪姨，您来了！”关城迎她进来，同时接了她背来的旧褥子和褥子下的背篓。
风轻雪看到孩子们一个都不少，脸上露出很欣慰的笑容，对关城和江河道：“我已经托人想办法了，给你们弄点豆渣豆饼这样的粗粮，幸运的话可能会弄点红薯面什么的，到手后就给你们送来，数量可能不会多，你们别嫌弃。”
江河忙道：“不嫌弃，不嫌弃，雪姨，我也跟关城这样叫您，我们要饭的时候，肯给我们一块豆渣饼，那都是大好人！”
吃什么不能填肚子，饿不死就行。
这两年，他们出门要饭，见多了饿极后吃观音土的人，最后拉不出屎，活生生地憋死。
风轻雪从背篓里掏出一把表面上坑坑洼洼都是碰撞痕迹的大铜壶，“我看过了，有一个防空洞里有井，外面也有小溪，你们灌水烧开后再喝，这样会少生病。我以后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托人给你们弄一口锅来，做饭炒菜都方便。家嘛，就要有家的样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关城和江河、张二丫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家，是啊，家，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相依为命的家。
第0157章 受伤失忆1
这个大铜壶是自己从废品站翻出来花钱买下的那个，不用搭灶台直接从底部点火烧的圆筒形，具体来说应该称之为茶炉子。www.uu234.net
自己家有铁锅可以烧水，她就把铜壶给孩子们拿来，还有自己家没锅以前用的瓦罐。
她又带了一把砍刀过来，交给江河防身。
就算山里很少有大型野兽，也得提前做好防范，以免发生了危机却手忙脚乱。
春回大地，天气渐暖，但早晚依然寒冷，不能着急脱掉冬衣，否则不会有春捂秋冻之说了，所以风轻雪给他们带来一些旧衣服旧鞋子，有的是从二手柜台买来的，有的是在黑市用一点粮食换来的，除了棉衣鞋子，其他的都洗干净后用开水煮了一遍晒干。
山路崎岖，荆棘满地，光着脚丫子走路很容易被扎得满脚是血。
风轻雪认路时就注意到这一点了，想起在破庙中见到孩子们大部分都赤着脚，即使有鞋子的也都是着烂草鞋，提前做了准备。
那些孩子们听说是送给自己的，顿时欢呼雀跃，兴奋得不可名状。
瞧着年纪小的孩子纷纷穿上衣服鞋子，原地又蹦又跳，江河侧过身，抹了一把眼睛，再转过来时，眼圈有点红，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临走前，风轻雪又把江河叫到一边，递给他一个打了补丁的布袋子。
“雪姨，这是？”入手沉甸甸的，江河心头蓦地涌出一股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猜测。
“我从家里给你们拿了点掺着玉米面的麦麸，不多，就十来斤，以后煮野菜汤的时候用水和点麦麸下锅，别光喝清水菜汤。”风轻雪终究不忍心。
江河抱着布袋子，腰深深地弯了下去。
感激，他都记在心里了。
下山后，风轻雪和关城分手前，接过关城递来的空背篓背在身后，对他道：“你回去跟陆叔说一声，我大舅大妗子回来了，就叫人往草湖给我捎个话。”
“记住了，雪姨！”
风轻雪目送他走上去王楼大队的方向，这才转身回草湖。
屈指一算，王娇失踪有不少天了，王正国和苗凤琴一直在外面悄悄地寻找。
接关城关域那天她回家前碰到了小姨，得知大舅家的三位表兄也都偷偷出去了，就是为了找王娇，结果一无所获地回来，形容自己弟几个是没头的苍蝇，外婆家没有，姨妈接也没有，其他亲戚家也都走遍了，没找到，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王娇了。
撇开王娇对陆江的觊觎，心软而又善良的风轻雪不希望她发生什么意外。
如果王娇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大舅不会说什么，可大妗子一定会迁怒于自己，毕竟王娇是因为想嫁给陆江不愿意嫁给张跃进而导致的这场离家出走。
不是她把人心想得坏，而是她太了解人心的复杂程度。
关乎自己的儿女，每个做父母的都舍不得责怪自己的孩子，只会把怒气撒到别人身上，哪怕罪在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别人。
第0158章 受伤失忆2
关帝庙孩子的事情告一段落，风轻雪带着妹妹投入挖野菜、撸树叶嫩芽的大军当中。www.uu234.net
多了这些孩子，风轻雪终于有了粮食方面的紧张感。
她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蝗虫过境。
凡是草湖大队的乡亲们所到之处，地皮都被剐得干干净净，别说野菜了，就是野草都没剩几棵，交上去可以挣工分，五斤草一个公分，和王楼大队的规定一样。
不过，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野菜野草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地面干净几天后就有新的发出来，很快又是绿油油一片。
野菜不好吃，树叶嫩芽更不好吃。
风轻雪随大流撸了半篮子柳芽，洗干净后用开水焯了一下捞出来晾干，用油盐简单地拌了拌，端上桌，风轻云刚吃一口就皱起了脸。
“好苦啊！阿姐！”风轻云想咽又不想咽，眼巴巴地瞅着风轻雪。
风轻雪尝了一口，果然又苦又涩。
自己家放了油盐酱醋来调味是如此味道，别人家用清水煮了就吃，苦涩程度可想而知。
可她还是坚持咽下去了，认真地对风轻云道：“云云，你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记了吃不上饭的痛苦？你小的时候，野菜柳芽哪次不是吃得很香甜？有时候都吃不上呢！现在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即使是我，也很难再像秋后冬初那样弄到粮食了，咱们得省着点吃。”
风轻云嘴里含着还没咽下去的柳芽，牙齿咬着下唇，要哭不哭地望着神情严厉的姐姐。
“阿姐……”风轻云的喉音有些哽咽。
“云云……”风轻雪柔软的手放在她头顶，声音放得柔和了许多，“我不是跟你说过关城哥哥和关域哥哥的事情吗？像他们那样四处要饭的孤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忘了咱们被赶出家门后也是靠要饭来填饱肚子？人不能有了好日子就忘掉以前的艰辛。刚开始挖野菜的时候，你那么乖，提醒我多多地挖野菜晒干了储存下来，你忘了吗？”
“我没忘，阿姐！”风轻云咽下嘴里的柳芽，没拿筷子的手拉着姐姐的衣襟，“我就是跟阿姐过了太久的好日子，一时咽不下去。我能吃，能吃！”
说着，她低下头，大口地吃着柳芽，大口地喝着碗里的红薯干稀饭。
比起没有饭吃的人，她有个好姐姐，实在是太幸运太幸运了。
后来，陈明和徐爱国拉了几百斤的粗粮送到西山的防空洞，提前得到消息的风轻雪特地带风轻云过去，让她看着几百斤粗粮卸下来，都是晒干的豆渣、红薯渣和切碎的豆饼，真正可以称之为粮食的只有半麻袋红薯干和半口袋红薯面。
“弟妹开口托我弄这些东西，我就知道是用来救人的！”陈明抽了一根烟，烟是过年时用风轻雪给的白面送礼，领导给的，一直没舍得抽，认真地对江河道：“小子，都是我从养殖场里给你们挑出来的，也不好吃，你们别觉得欠人情。”
当过军人的陈明和徐爱国比一般人更加爱惜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第0159章 受伤失忆3
陈明说不欠人情，就真的不欠了吗？
江河可不这么认为。www.uu234.net
没有一定的身份，没有门路，根本就弄不来这几百斤的救命粮。
江河嘴里没说什么，却把这份恩德记在了心里，十几年没感受到的温暖，这段时间来来得那么汹涌，那么迅速，让他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形容出自己的感觉。
陈明和徐爱国都是大忙人，东西送到了就没有久留。
风轻雪带着妹妹和他们一起下山，对送他们下山的江河道：“快回去吧，别送了，那些兄弟姐妹们的事情都得你做大哥的亲自处理！”
“好，雪姨，陈叔、爱国叔，你们慢走！”江河挥了挥手，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回去。
走在山脚下，风轻雪对陈明和徐爱国道：“陈哥，爱国兄弟，这次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谢什么？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搭把手而已。”陈明不愿意居功，“养殖场里头的领导经常弄点饲料粮找我换点人吃的粮食，交情好得很，我说救人用，他二话没说，就给我挑了这么些能吃的，什么都没要。”
“话是这么说，赶明儿手里有东西，得去谢谢人家。”风轻雪道。
陈明点点头，“这倒是应该的，人情来往嘛，就是有来有往，走动得勤，感情就越好，求帮忙的时候不用羞于启齿。有我，放心，时间长着呢，不急于一时。”
风轻雪抿嘴一笑，酒窝若隐若现。
回家的路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风轻云就问什么是饲料粮。
其实风轻雪也不清楚，她想了想，道：“可能是喂猪喂牲口的粮食吧。我记得国家是有任务发下来的，咱们大队也有两头任务猪。为了能把任务猪养大养肥上交国家，又为了保证牛马骡子等牲口有力气干活，大队特地拨了一笔粮食，那个粮食可能就是饲料粮。”
这年头，牲口过得比人都好。
她不止一次听到邻里乡亲这么说了。
到家一问风拴住，她对妹妹的解释果然是正确的。
风拴住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她，“天气暖和了，人不能懒着，该出工就得出工，我打算分两批人干活，一批在地里拔草，一批去挖河开渠。挖河去的是大劳力，但是需要人做饭，小雪，我给你安排这个活儿，你觉得怎么样？”
比起在地里除草的活计，做饭可要轻松多了，有不少妇女都眼巴巴地盯着这个巧宗。
风轻雪忙道：“我都听大爷的安排。”
“那好，明天就出发，你做下准备。离得不远，早上四点走，晚上天黑了回来。”风拴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果不是承了风轻雪那么大的人情，做饭这个活儿压根就轮不上她。
挖河开渠应该是冬天的活，可冬天特别冷，水和土都冻得跟铁块似的，怎么挖都挖不动，还断了好几个铁锨，几个生产大队的支书凑在一起合计了半天，等开春暖和了在农忙之前忙完，所以需要早出晚归，需要赶工。
第0160章 受伤失忆4
做饭一点都不轻松。www.uu234.net
出工的第一天，风轻雪心里就冒出这句话。
七八个生产大队的壮劳力都出来干活，人头攒动，虽然只需要做自己生产大队的饭，而且还有两个妇女一起，但工作量还是不小。
草湖大队来的是风轻雪、风二婶和风拴住的老婆。
另外，风轻雪带上了妹妹。
她本来想送风轻云去上学，结果年纪太小，学校不收她，而且草湖大队的小学解散了，想上学就得步行去生活条件较好的王楼大队。
壮劳力们干活，她们就得挖野菜、撸树叶芽儿，又洗又弄，回来做菜汤给他们下饭。
风轻雪在挖野菜的时候注意到河床上的劳动场景，一部分人腿脚都浸在水中，挖出来的土装进大大的柳条筐中，然后一部分人把装满土的柳条筐运到堤坝上，用来筑堤。
小推车在这里无法使用，全靠人力，用肩膀扛，用扁担挑，或者两个人一起抬。
她小时候听祖父母说过，装土的筐能装六七百斤的土，更大一点的筐则能装上千斤，有时候全靠用肩膀扛、挑，而且挖河开渠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冬天，一年当中就这段时间没有农忙，踩着冰水干活，不少人就此累坏了身子骨，到了晚年长期受到病痛的折磨。
但是，很多壮年劳动力都愿意来干活。
其一是记满工分，满工分是一天十个工分，其二就是可以节省家里的口粮，因为干的是力气活，上头没在食物上面苛刻，每人一顿两个三合面的卷子。
红薯面、高粱面和黑面掺在一起，蒸出来的卷子黑乎乎的，吃在嘴里比家里平常吃的粗粮味道好极了，做饭的妇女都是吃半个藏一个半，也有不少壮劳力吃一个留一个，揣在怀里说带回家，不是给老人，就是给老婆孩子。
王楼大队那边也来人干活了，看到王正国，风轻雪连忙跑到他跟前，“大舅你回来了？前几次去王楼，您和大妗子都不在家，我问小姨，小姨说你们走亲戚去了。”
她没说王娇离家出走的事儿，也没问王娇有没有找回来。
王正国和苗凤琴一家子都瞒着王娇离家出走的事情，她当然不会触霉头。
“雪啊？你也在？不错，不错，不能坐吃山空，是得出工挣工分。”见到外甥女，王正国显得格外高兴，“带你表姐去走亲戚，路比较远，一来一回耽误了点时间。”
一听王娇回来了，风轻雪心头一松，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大妗子和表姐可还好？出远门走亲戚，够累的。”
“你大妗子都好，就是你表姐走路不长眼，摔了个跟头，倒把最近这小半年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你大妗子留在家里照顾她。”
说到这里的王正国扎扎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这半年，女儿闹腾得他脑袋都疼，受了点伤忘了点事，又把从家里拿走的东西弄丢了，人却没那么古里古怪了，虽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任性，不高兴就发脾气，但是不记得自己想嫁给陆江的事儿，路过牛棚还鄙视陆家成分不好，说自己不该暗中帮陆家。
第0161章 一月之后1
不止王正国谢天谢地，风轻雪得知王娇失忆，第一个念头居然也是太好了。
大舅舅和大舅妈对她们姐妹俩很好，比起死去的父母简直好了十倍百倍，她真不希望二老在自己和王娇之间为难，以至于生出嫌隙。
就不知道王娇失忆是真是假，毕竟她的性格格外地叫人捉摸不定，之前是她自己嫌弃陆家的成分才有机会轮到自己，也是她自己要嫁给陆江让自己退婚，心思转变之快，令人感到匪夷所思，而且十分突兀，焉知她不是为了避免父母追究她离家出走一事而做出来的伪装。
抽个时间，得去探探王娇的底细。
不过，这么想的她是不是太没有同情心了？
不管了，觊觎陆江的人，让她很难生出好感，没打一顿就算不错了。
“表姐受伤了？伤得厉害吗？等忙完这段时间的活儿，我去看看表姐。”风轻雪心念一转，紧接着王正国的话说道，“我那儿有一包红枣，明天带过来大舅先捎回去给表姐补补血。”
“没事，就蹭破点皮，养养就好了。咱们庄稼人的孩子，哪个从小没磕磕碰碰过？也该叫你表姐静静性子了。”在外甥女面前，王正国不好意思说王娇其实被人敲了闷棍。
醒来后，王娇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离家出走，自己捂着头上的伤口就近去了她外婆家。
王正国暗中猜测了很多次，觉得王娇从家里偷走的东西叫人瞧见了，于是来了个伤人劫财，幸亏是不是杀人劫财，否则他就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钱财再重要，没有女儿的性命重要，破财消灾吧！
他这么想，可苗凤琴不这么想。
他虽然不知道妻子压箱底的东西有多少，但在陆家衰败之前，老太太没少赏东西，成亲的第二天去请安，老太太赏了一套黄金头面给妻子，后来生儿育女，老太太叫人送了金镯子长命锁，逢年过节地去请安，也会得到老太太给的金银锞子袁大头。
老太太就是陆父的母亲，在王正国心里，老太太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差不多，她对自己的态度跟对待半个儿子没什么区别，平时陆父有什么吃的穿的，也有自己一份。
因此，王正国着实攒了不少私房钱。
受陆父的影响，王正国十分谨慎，家中的大部分金银财物在自己手里，可是，妻子那儿的首饰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曾经说留给孙子娶媳妇、给女儿做嫁妆，现在全打水漂了，气得妻子恨不得重重打女儿一顿，如果不是女儿受伤，又忘了最近的事，绝对逃不了这顿打。
晚上回到家，累了一天的王正国发现妻子还没消气，脸色阴沉得很，倒是女儿没心没肺地哼着小曲，头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分外扎眼。
“怎么了这是？”王正国叹了口气。
苗凤琴抱怨道：“看看你这女儿，真是被咱们给宠坏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正国也觉得头疼，养歪的孩子再想掰到正路上真是难上加难。
第0162章 一月之后2
“头年雪送了一包红糖，我想着老大家的这个月就生了，红糖留着给她坐月子，锁在橱柜里，哪知道你女儿开了橱柜自己拿出来冲糖茶！”苗凤琴快气死了。
“不就是喝了一碗糖茶吗？”王娇嘟囔了一声，“以前我喝糖茶，你也没说啥，怎么现在我喝，你就舍不得了？是不是你觉得你儿媳妇生孙子重要，闺女不重要？我受伤了啊，怎么不能喝点糖茶了？要不是你们逼我嫁到陆家，我会躲在外婆家，然后被人打破头吗？”
“你就只喝了一碗糖茶吗？我好不容易攒的二十个鸡蛋为什么少了六个？”
一顿红糖鸡蛋吃掉六个鸡蛋，看到灶台前六个鸡蛋的蛋壳，苗凤琴差点没晕过去。
同时，她又想起被女儿偷走的首饰，简直是痛彻心扉。
王正国伸手拦住举起手想打女儿的妻子，“行了，别气了，事已至此，气坏了你自己不值当的。明儿我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弄点红糖。”
苗凤琴哼了一声，“你以为红糖那么容易买？要是容易买我就不会当宝贝了。雪带着云过得不容易，人家陆江给她寄糖票，也是想叫她补补身子的意思，咱们好意思经常收她这些稀缺货？等陆江回来结了婚就得要孩子，雪从小营养不足，再不好好补补，啥时候能要上孩子？而且她和陆江将来聚少离多是少不了的。”
因为苗凤琴的一番话，所以第二天王正国不肯要风轻雪带来的一包红枣。
“昨儿你妗子说得有道理，这些红糖红枣什么的你自己留着补身子，争取在陆江回来之前调理好。你表姐皮厚肉糙，从小能吃能喝，身子骨硬得很，用不着再进补了。”
咦，什么情况？
风轻雪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笑道：“大舅，我现在挺好的，表姐失了血，得补补。”
空间里储存了大量的红枣，绝大部分都大得跟核桃有一拼，为了不惹人注意，她特地挑了一些核小肉厚的小红枣拿出来，也是红枣的一个品种。
“不用补！”王正国挥手，“我自己的闺女，我亏待不了她。”
风轻雪只好收回来，背着人转手给了风二婶。
“嫂子不是生了吗？我大舅给的红枣，婶子拿给嫂子补补血。”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嫂子刚生那天，你就偷偷送了两包红糖和三十个鸡蛋，不叫我声张，现在又把你大舅给的红枣给我。”风二婶觉得格外窘迫，自己家没帮上侄女的什么忙，反倒收了侄女不少东西，每样东西都稀缺得很。
“婶子别这么说，我家现在烧的干柴不都是二叔送来的吗？冬天里，二叔和两个哥哥又是帮我扫雪，又是帮我修屋顶，都是我不能干的活儿，以后还得麻烦二叔和哥哥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风二婶就不再推辞了，加上她也确实想给儿媳妇补补。
生活艰难，营养不良，多补补就能多点奶水，自己刚添的大孙子就能吃饱长胖。
第0163章 一月之后3
风轻雪做好忙完活计就去探望王娇的打算，顺便探探王娇的底细，哪知道这本来该冬天干的活因故延后到现在开工，为了不耽误农耕灌溉，真是人人早出晚归，每天累得筋疲力尽，到后来不少妇女都亲自上阵了，才赶在一个月后结束。
风轻雪觉得自己累得脱了几层皮。
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累。
后半个月后因为干活的人太多了，粮食根本不够吃，主食就从三合面卷子变成了野菜窝窝头，拳头大的红薯面玉米面窝窝头，两个根本就不够累死累活的人们填饱肚子，只能多喝野菜汤，以至于干活的时候每个人的肚子里都咣当咣当地响。
把其中一个窝窝头留给妹妹的风轻雪全靠背着人吃空间里的食物果腹，支撑了下来。
以为忙完河工就能歇歇？那是太天真了。
生产大队的农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冬天雪下得很厚，地里的麦苗得到了滋润，长得格外旺盛，雪化后能看到绿油油的一大片，本以为来年的收成一定不差，谁知道过完年后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过，春雨贵如油，下多也犯愁，可现在是没有雨，麦苗不就耷拉脑袋了吗？
所以，挖沟开渠地灌溉，还要除去长在麦苗当中的杂草。
这时候没有农药，没有化肥，庄稼全靠粪肥，也全靠人工除草。
风拴住倒是给风轻雪安排了轻活，让她一边帮风藤记工分，一边照顾生产大队牲口棚里的那两头任务猪。对于别人的抗议，他直接就说风轻雪每天六个工分，少了大家近乎一半，这样就没有人不同意了，谁不想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
而生产大队还欠风轻雪的钱，风轻雪不差工分。
就是大伙儿挣的工分，到分粮时也都是算成钱，然后用这钱来买生产大队的粮食。
任务猪其实蛮好照顾的，就是一天煮三顿猪食，有生产大队拨来的饲料粮，加上半大孩子们割来挣工分的猪草，两头猪吃得香喷喷，吃完就在泥坑里打滚。
猪吃得香喷喷，可猪圈的气味就是臭烘烘了，爱干净的风轻雪差点没被熏死。
虽然难以忍受，但风轻雪还是坚持做完了自己的工作，每天清扫一次猪圈，因为她真真切切地了解到这一代人的不容易，她没有享受安逸的理由。
风藤是会计，他记工分，倒也不需要风轻雪帮忙，每天都是走个过场。
这天，风轻雪提前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又托风二婶到中午的时候帮她煮猪食喂一顿，就带着妹妹去王正国家探望王娇。
风轻云很不情愿，她可没忘记王娇在姐姐跟前说的那些话。
“行了，小丫头气性倒不小！表姐好像忘了那些事，你就不要提了。”
“也许她是假装的呢。我可听小姨说了，表姐偷走了大妗子压箱底的钱和东西，说不定是不想把东西交回来，所以才假装受伤，忘记了事儿。”风轻云说道。
“所以我们去看看，看她是真忘记了还是假装的。”
第0164章 一月之后4
风轻雪姐俩的到来，受到苗凤琴的热烈欢迎，又是倒水给她们喝，又是拿椅子给她们坐。
经历过自己女儿种种任性自私好吃懒做的行为，苗凤琴越来越喜欢知恩图报又乖巧勤快的大外甥女，恨不得她和自己的女儿调换过来。
“大妗子，我是来看表姐的，您啊，别这么客气，您这么客气啊，我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听了风轻雪的话，苗凤琴才住了手，往西间一努嘴。
“你表姐在屋里睡着还没起来！懒得我都没法说了，反正以后是人家的媳妇，用不着我操心。你进去看看她就出来，咱们娘儿俩亲亲热热地说说话，晌午在这儿吃饭。你大表哥昨儿在河里捞了一条草混子，咱们晌午吃鱼，贴饼子。”
苗凤琴有三个儿子，都结过婚了。
大儿子王大春，二儿子王大夏，小儿子王大秋，王娇本来叫王大冬，后来改的王娇。
都是王正国去世的老爹起的名儿，按着他们的出生季节起的，可巧，兄妹四个就生在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王正国本来想改大为知，显得文雅点，老人硬是不同意，觉得太拗口了。
苗凤琴对几个儿媳妇是真好，她们进门时苗凤琴悄悄塞给她们一人一个金镏子，所以儿媳妇之间虽然偶尔难免有点龌龊发生，但对这位婆婆是相当的尊重，也是十分的讨好，所以王大春逮了几条鱼回来给老婆补身子，他老婆当即就叫他送一条给公公婆婆打牙祭。
“大妗子，家常便饭就行了，那鱼留给您和大舅补身子。”
“我们晌午一起吃，都补补。”
风轻雪谢过舅妈，把带来的东西塞给她，自己进了西间，却见王娇没睡着，而是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嗑瓜子，吐得床前满地都是瓜子皮。
“一个多月前我听大舅说表姐受伤了，现在好了吗？”风轻雪问道。
王娇抬头见到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一边吃瓜子，一边含含糊糊地道：“你叫我表姐？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难道真的失忆了？
风轻雪含笑道：“我是风轻雪啊，表姐。我家是草湖大队的，我妈是表姐的二姑。”
“我想起来了，你是二姑家的，真的是好几年不见了，怎么有空来我家？”
风轻雪坐在屋里一把椅子上，离床前远远的，怕王娇吐瓜子皮带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脸上，笑道：“表姐的记性可不大好，咱们年前才见过，可不是好几年没见。”
“年前才见过？”王娇摸了摸头，“我不是一直在我姥姥家吗？啥时候、在哪里见到你的呀？真奇怪，我明明记得我不想嫁给陆江，就去了我姥姥家，结果挨了一棍子醒来，大家都说是小半年后了，说我早就回家了。我一看这天气，没看见冬天就到了春天。而且我妈一个劲地问我从家里拿的钱和东西去哪儿了，这我哪知道，净冤枉我，天天对我没好脸色。”
第0165章 新房落成1
0165 新房落成1
风轻雪心想，如果自己千依百顺的妹妹离家出走前拿走自己的所有积蓄，自己也会对找回来的妹妹没半点好脸色，听王娇这么说，似乎她带走的钱物不见踪影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挨了棍子？难道被抢了？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解释。
更加让人有一种王娇丢失财物或者隐匿财物怕父母责骂而假装失忆的感觉。
王娇的话，没几个人愿意相信，也难怪苗凤琴不断追问女儿关于那些东西的下落。
不相信的人当中包括风轻雪，她不动声色地和王娇继续聊天，内容是天马行空，上一个话题和下一个话题完全没关系，王娇很快就被风轻雪牵着鼻子走，风轻雪问什么她回答什么，言谈举止极具时代风格，没有风轻雪上次见她的那股违和感。
是的，违和感。
风轻雪早就察觉到王娇有点不对劲，就是没来得及深究。
现在，懂得微表情的她基本可以断定王娇在受伤失忆的事情上没有撒谎，就好像一本书的中间突然缺了几页内容，前后衔接不上了。
最近和母亲关系闹得很僵的王娇对风轻雪大吐苦水，“我跟你说，轻雪，我都摸不着头脑。我就出一趟门，回来有了对象，是卖肉的张跃进，我妈天天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吃了几个鸡蛋冲了一碗红糖茶，她骂我就不说了，居然向我爹告状。还有，她老问我东西东西的，我哪知道什么东西啊？我问她，她又吞吞吐吐地不说是什么东西。”
“你和张跃进的婚事你怎么看？你受伤的这段时间，张跃进来看你了吗？”风轻雪倒听出她对她自己和张跃进的婚事没有什么反感。
王娇兴高采烈地道：“我当然乐意啊！傻子才不乐意。张跃进是城里卖肉的大师傅，我以后肯定不会缺油水。你想啊，他卖肉，有的是人想走后门，能走后门的都不简单，哪怕是售货员呢，手里能没点稀缺货？你问张跃进有没有来看我，来过好几回了，第一次带了一斤鸡蛋，第二次送了一包红糖，第三次给我买了一条纱巾，可好看了！我拿给你看。”
说着，王娇就跳下床，着鞋打开衣柜，取出一条半透明的大红纱巾，方形的，转身折了一下系在自己脖子上给风轻雪，“好看吗？”
“好看。”风轻雪点头。
确实好看，不是恭维。
纱巾很好看，人也很漂亮。
王娇是瓜子脸柳叶眉，剪着薄薄的齐刘海，虽然蓬头垢面的她看起来有点邋遢，但掩不住天生丽质的本色，系上红纱巾，映得脸庞红通通的，显得格外娇艳。
人都喜欢以貌取人，张跃进对她如此上心，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你要是喜欢，下回让陆江给你买一条，他是军人，肯定买得起。”王娇炫耀完，把纱巾细心地叠好放回衣柜中，坐回床上继续嗑瓜子，大概终于想起风轻雪是客人了，连忙抓了一把瓜子塞到风轻雪手里，“轻雪，你也吃，我们自己家的葵花籽，我二嫂炒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