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2章 饭桌闲谈4
这种事，外人可以评价，却没法出主意。www.uu234.net
毕竟，王正国和王正军是亲兄弟，而他们只是外人。
听了王正国的话，徐大爷微微一笑，“方法有很多种，就是不知道你愿意选择哪一种。要么，你釜底抽薪，要么，你置之不理。”
王正国叹了口气，之前请教陆父，陆父刚开始也是这么说。
“我要是狠心哪，真想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们一家子顶着罪名回来务农。可回来又怎样？他们在城里住惯了，肯定不愿意干农活挣工分。他们在城里，不管混得怎么样，都会摆着一副风光无限的表象，咱们眼不见为净，他们回来碍眼的时候也少。要真在眼前啊，我和老二老三这几家可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了。我这个兄弟啊，睚眦必报，自私自利，极度的自卑形成了极度的自傲，我最怕他们打破咱们生产大队的平静，让咱们的日子不再清净。”
王楼大队一共有十二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的人家从十五户到二十户不等，光陆家就占了差不多二十户，有的分在了他们第七生产队，有的分在其他生产队，建国时，其中一部分日子过得艰难，划归中农和下农，可也极有一部分也就是一户是富农。
因为陆家祖上的原因，所以富农的成分已经不算好了。
陆父是地主，成分就更差了，是劳动改造的对象，年年都还得写检查表明自己的忏悔之意交到上面，这两年借着儿子儿媳的光，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因自己管得严，不让老百姓胡乱批斗人，他和几个孙子才过上安生日子。
王正军要是回来了，不肯屈居他人之下，一定会打自己这个支书兼大队长的主意。
他要是主管王楼大队的事务，得，谁都别想过上好日子，陆家尤其得倒霉，在王正军眼里，陆家就是王楼大队的一颗巨大的毒瘤，应该尽早铲除，自己以前就察觉到幺弟对陆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敌意和恨意。
不，应该说是嫉妒。
自恃才干双全，偏偏生于佃农之家，而陆家人不比他强，却生活得比他好。
所以王正国才会在建国后立刻找机会把王正军送出王楼大队。
论感情，论人品，老二老三强过老幺百倍，他们出息后绝对不会恩将仇报，可王正国为了保证王楼大队的清净日子，把王正军送进了城，留下了其他的弟妹。
所幸，这些年王楼大队收成不错，大跃进大炼钢时代，他听陆父的话没有盲目跟风，虽然办起了集体食堂，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任由王楼大队的老百姓敞开肚皮吃喝，再加上之前的储备粮，才让王楼大队平安地度过三年饥荒。
没饿死人，所以他才服众，令行禁止。
王正国沉痛地道：“前儿去公社开会，公社的干部之前去了县里开会，回来又给我们开会，说，咱们县，就这三年，就这三年，人口从三万多人锐减到了两万人，目前乃至于以后粮食仍是重中之重。”
。。。人口锐减是有原型的，一个县，那三年，由三万多人口锐减到一万多人，什么概念？饿死三分之二，所以灾荒年代黑市粮价才会那么高，有价无市，有钱买不到，有的地方山药干或者红薯干就是六块钱一斤，六块钱，这还是粗粮！所以别说我前头写的物价不符合啦！
第0393章 解决方案1
陆喜宝坐在陆江腿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呜一口，吞下风轻雪递来的一勺面条。www.uu234.net
从空间里拿出来对除陆江以外的家人说是陆江战友所寄的龙须面，下锅前折断了，一小段一小段的，长约寸许，在鲫鱼汤里煮熟后盛到碗里，用银汤勺一舀一个准，刚刚在外面站那么一会，汤面也凉得差不多了，小家伙吃得那叫一个香。
听清王正国话里的内容，已经把汤勺凑到陆喜宝嘴边的风轻雪手一颤，汤勺微微倾斜，面条和汤就滑了出来，全落在陆喜宝的围嘴上，而不是嘴巴里。
“啊！”
喜宝大叫一声，低着头，伸舌头去舔围嘴上的面条，怎么都舔不到，急得他连声大叫。
“喜宝乖，妈妈给你舀新的。”
风轻雪迅速舀了一勺面条连汤一起喂到儿子嘴里，陆江却顺手把围嘴上的面条捏起来塞进喜宝嘴巴里，发现胖儿子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
看到丈夫的举止，风轻雪没有阻止，她震惊地看向王正国。
“大舅，咱们县饿死了那么多人？”风轻雪不敢置信。
三万多的人口短短三年就死掉一万多，什么概念？三分之一，甚至更多，也许还有未曾登记的，尤其是出生后没登记户口就死掉的婴孩。
王正国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听说有极度贫困且土质极度贫瘠的村子基本死光了。”
风轻雪脸色煞白。
陆江一手扶稳儿子，一手在桌下悄悄拍了拍她的腿，“吓着了？别多想，咱们全家人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一个都不少。过去了，就别想了。”
这场灾荒，用他爹的话说是三分天灾，七分**。
大跃进、大炼钢、没收老百姓家禽和铁器、增加收缴公粮的数目、集体食堂敞开肚皮吃饭，再加上毫无征兆的天灾，乱七八糟的都凑到一起了，才有这场空前绝后的劫难。
风轻雪轻轻地喘了两口气。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用少少的粮食换取那么名贵的珠宝古玩，对方仍然对自己感恩戴德，原来粮食比她想象的更加珍稀。
“大舅，那就更不能答应小舅的无理要求了。”还得防着这样的人使坏。
听了外甥女的话，王正国正色道：“当然！我们王楼大队之所以没有饿死人，除了土质好庄稼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年年给自己留后路，储备粮就是咱们所有人的后路，哪怕国家规定储备粮不得超过总产量的百分之一。当年，抄没陆家的家产时，我听你爹的话，着人守住了陆家的粮仓，一部分上交国家，一部分留在了王楼大队。”
说到后面这件事，王正国压低了声音，感慨万千，“光凭年年那点储备粮，根本不足以保证一百来户老百姓不受饥荒之苦。你嫁过来一年多没发现吗？咱们生产大队虽然不少大人都口口声声说陆家成分不好，陆家的小子是坏分子，但就是嘴上说说，没有实际行动。”
第0394章 解决方案2
风轻雪早就发现这种情形了，暗暗庆幸陆父没有想象中那么受广大人民群众的责难，也庆幸几个孩子顺利地落户在自己名下，分粮时大伙儿就知道了，好像也没人吭声，“我以为是大舅管得好。m.www.uu234.net”脸大地以为是陆江在前线当兵，以为是自己行医积德。
王正国哈了一声，“要是没以前打的基础，你以为他们那么好啊？”
风轻雪倒是想起那年挖野菜时，红菱娘的话了，连她这位嫁出去的女儿都说陆家为人厚道，可见陆家平时行事早就深入人心。
虽然免不了有小人作祟，热血上头时一口一个国家规定，但大部分的人不会，这就够了。
“我从来没听爹说过，阿江也没跟我说。”风轻雪瞥了陆江一眼。
陆江无辜地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他当时不在家，只在后来才知道家里被抄了，具体的情形一无所知，也是最近他爹把他的心得体会传授给自己，自己才了解到当年的来龙去脉以及老人对将来的预测。
王正国笑道：“你爹才不会为自己歌功颂德。”
徐大爷给陆父倒了一盅酒，“老弟，啥话就不说了，敬你！”
陆父笑嘻嘻地没客气，喝完酒，对王正国道：“你那兄弟，得防着点儿，我瞧国内的局势不太好，也就三五年的事儿，必将有一场动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不在少数。”
最后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讽刺谁，可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
“能一棍子打死么？”王正国问道。
他口中的打死当然不是把王正军打死，而是让他因此而不能作恶的意思。
在场的人听懂了，仔细想了想，都摇头。
这是一个正人君子兢兢业业的年代，这是一个卑鄙小人耀武扬威的年代，打蛇打不到七寸，那么它的反咬让人防不胜防。
“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以静制动。”陆父淡淡地开口。
王正国叹了一口气，“我也这么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他能翻了天。王楼大队，可不是他说了算。”
风轻雪很担心几年后他来找陆家的麻烦，“他要粮食的事儿怎么解决啊？”
“你小舅这人，最好面子，面子大于一切。”
“我记得小姨说过，表姐结婚那天，小舅都没上礼钱，还坐在上位，要是好面子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不过王正军当时倒是打扮得人模狗样。
王正国笑道：“他啊，在咱们泥腿子跟前就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眼里头没咱们乡下人，所以他才会那么做。但是，在城里，在街坊邻居面前，在单位里同事跟前，他就是另一副样子了，极好面子，最怕丢人。朱大妮已经闹了一场，他绝不会让人知道他来咱们这儿要粮食的事情。明儿一早，你们不是进城寄东西吗？我也进城，我给他送粮食去！”
他准备了二十斤红薯干和几根玉米棒子、一捆干豆角、几颗大白菜、一篓辣萝卜，借着生产大队的骡车，先送陆江风轻雪去邮局，然后自己慢悠悠地赶到矿务局门口。
第0395章 解决方案3
为什么不去王正军家门口，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王正军的家庭住址。m.www.uu234.net
王正军可能怕老家的人来打秋风，当初娶媳妇，是在矿务局食堂办的，老家的兄弟姐妹压根就没去过他家喝过一口水，也没进过他儿子的新房。
“同志，你别把骡车停在门口。”矿务局看大门的老李出口道。
但是，他声音很柔和，因为他看到眼前的老人戴着破狗皮帽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老棉袄，棉袄没有扣子，直接用麻绳扎着腰，底下套着黑棉裤，扎着裤脚，也是补丁摞补丁，脚上蹬着一双打了补丁的千层底黑布鞋，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来昭示他的身份，农民！
老农民，古铜色的脸膛儿，布满皱纹，粗手大脚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的。
王正国上前一步，握着老李的手，憨厚地道：“同志，俺来找俺兄弟，能麻烦同志去叫他出来一趟么？俺赶了几十公里的车来一趟不容易。瞧着天阴阴的，好像又要下雪了，俺得早点赶回去，免得冻坏了俺们生产大队的骡子。”
“同志你兄弟是哪位啊？你怎么不去他家？找到了单位？”
老李很纳闷，单位工作人员的老家有人送东西，哪个不是藏着掖着怕被人发现？都是悄悄送到家里，而不是直接找到单位。
再说，要是亲兄弟，当哥哥的能不知道自己兄弟家的住址？
王正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狗皮帽子上的补丁，“俺没去过俺兄弟家，俺不知道他家住在哪儿。这不，俺兄弟说侄媳妇怀孕了，家里粮食不够吃，想跟俺借生产大队的储备粮，可储备粮是集体的，俺哪敢动啊？就算俺是大队长，俺也不能动，俺得以身作则。当时俺一口拒绝了，后来想想，再困难也不能饿着兄弟，不能饿着侄媳妇，听说侄媳妇的爹是矿务局的干部呢，所以俺跟俺老婆好说歹说，从牙缝里挤了点粮食给俺兄弟送来。”
磕磕巴巴地道出原因后，王正国接着道：“哦，俺忘记跟同志说俺兄弟的名字了，俺兄弟和俺的名字差不多，俺叫王正国，他叫王正军。”
一听是王正军，老李的脸色微微一变，仔细打量王正国。
这一看，他赶紧回握王正国的手，用力晃了晃，“王正国同志，咱们得有好些年没见了吧？王楼大队的好支书好大队长啊，就算我现在看大门，我也经常听到你的大名！”
“啊？”王正国反倒愣住了。
“我媳妇叫凤华，当年也是你们王楼大队的一枝花啊！”老李很得意，“国家政策好，解放后建国前我们俩口子就进城做工人了，你应该知道的吧？凤华之前回过王楼大队，应该和你见过面。后来我在矿井里受了伤，不能干重活，前两年被调到矿务局看大门，收发一些报纸文件什么的，我媳妇在煤矿工作几年，当了妇女主任。我闺女是县委的一个小干事，听说县委开会时都点了名地表扬王楼大队，三年没饿死一个人哪！”
一听到“凤华”两个字，王正国就知道他是谁了，“你是李大柱！”
第0396章 解决方案4
凤华不是王楼大队的人，她姓周，跟她父母战乱时逃到王楼大队，爹娘没多久就相继病死，当时凤华十岁，陆家收留她当个小丫头。www.uu234.net她聪明伶俐，又跟父母读过书，认过字，很快就升到老太太屋里，从小丫鬟做到大丫鬟，改名凤华，出嫁时老太太送了她一副嫁妆。
王正国幼时就在陆家当差，当然和凤华很熟悉，凤华和自己大妹凤梅吃住同处，有时候他给凤梅准备东西，也会给凤华准备一份，当妹妹一样看待。
不过，凤梅的品性就比不上凤华了。
出嫁后，凤华年年都来探望老太太，凤梅一次都没出现过，后来，不知道陆家的老太太和陆父跟凤华说了些什么，凤华就再没出现。
过了没多久，轰轰烈烈的打土豪分土地就开始了。
时隔多年，别说李大柱没认出王正国，就是王正国也没认出李大柱，他知道李大柱和周凤华都在城里当工人，不知道他们曾在煤矿上班。
李大柱听到王正国叫出自己的名字，高兴地道：“是啊，是啊，我就是李大柱！你当年还威胁我，说凤华日子过得不好，你会来找我算账。这些年，我和凤华也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过，我等啊等啊，就是没等到你，我以为你都忘了。”
“岁月催人老啊！”王正国感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们哪，贵人多忘事，我不知道你们在哪儿没法找你们，你们就不能回王楼大队？”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清楚凤华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李大柱左右看了两眼，小声道：“哪敢回啊，怕惹麻烦！不过，陆家的情形，我们都留意着呢，宁可现在离得远点，让别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将来出啥事，暗地里搭把手也没人会发现端倪。我闺女在县委，我儿子可是在市委，虽然都是小干事，但用处大着呢！现在，我知道你兄弟，你兄弟就不知道我！哦，我媳妇早改名了，现在叫周向红。”
王正国突然道：“那年分配到王楼大队的招工名额……”
李大柱嘿嘿笑了笑，没否认。
“我就说，怎么会有招工名额落到我们大队。”遇到李大柱，总算解开王正国心中的一个疑团，要知道城里的招工名额十分紧俏，尤其是矿工名额，为了挤进去，大家简直打破脑袋，很多时候，招工第一个条件就是有城镇户口和学历，农村人极少出现在考虑当中。
李大柱摆了摆手，不愿意居功，“老哥，一会我给你留个地址，你们有啥难事，打发个人来报信，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没啥事能用到我们，老哥可是挂了名上了牌的人，一般人不敢动你。”
王楼大队没饿死人，王正国立下大功，只要他同意，高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听说他舍不得父老乡亲，只愿意守在王楼大队为老百姓尽心尽力。
王正国道：“你就别笑话我了，帮我叫我兄弟。”
李大柱看了一眼骡车上的东西，朝王正国竖了竖大拇指，“老大哥，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你家老幺要是学到你一二分的精髓，他就不会是个小干事了。”
第0397章 自作自受1
王正国蹲在外面等着，李大柱进去找王正军。www.uu234.net
他见一个人就问一句王正军在哪儿，好奇心人皆有之，对方问他找王正军干什么，他就笑嘻嘻地道：“王正军摊上个好哥哥啊，王正军回家问他借储备粮，他当时有事没答应，事后赶紧收拾自家的口粮拉着骡车给送来了，不知道王正军家住在哪儿，就找到这儿来了。”
别人都问同一个问题，他就同一个回答。
于是，整个矿务局除了食堂的大师傅还在做饭，除了坐办公室领导，其他人几乎都知道王正军乡下老家的大哥给他送粮食来了，起源于王正军借用储备粮。
老李离开后，得到答案的人立刻交头接耳。
“乡下老农民的日子可比咱们难过，他怎么就回家要粮食？”
“就是啊，绝大部分的粮食都供城里了，乡下能有几口吃的？王正军老家所在的那个县可是饿死了一万多人，绝大部分都是乡下的农民，可以想象是何等惨状。”
“我老家那个县下面原本三万多人口，现在只剩一万多人了。”
“唉，我老婆娘家那个生产大队的人几乎都饿没了。”
“这么惨？你们老家都这样吗？我一直住在市里，不太清楚下面的情况。”
“咱们有商品粮，活着的几率远远超过交了公粮后就没多少粮食的农民，感谢国家，感谢领导人，感谢，万分感谢，虽然吃不饱，但至少饿不死。”
“我记得61年，我老家生产队一整年才分五斤小麦的口粮，他咋舍得下脸问他哥要？”
“有啥奇怪，他老婆不是年年问拿娘家人的口粮吗？前儿她弟媳妇月子里抱着孩子来要粮食你忘了？说不定问乡下要粮食是他们家的传统。”
“他是王楼大队的，王楼大队是出了名的，没饿死一个人。”
“话是这么说，王楼大队的日子肯定都过得紧巴巴，口粮也是按数分的，把自己的口粮给了别人自己就得饿着。”
“瞧着人模人样，太没良心了，你听老李的意思，他哥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我也没听他提过他老家的亲戚。”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王正军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看到他的脸色，大家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眼神却盯着王正军的后背，而王正军到了门口见到王正国就压低声音吼道：“你来干什么？知道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吗？”
王正国摸了摸狗皮帽子上的补丁，憨憨厚厚一副没心眼的样子，假装没看出王正军压抑的怒火，笑道：“老幺，我给你送点粮食，你不是说侄媳妇怀孕了，家里粮食不够吃吗？我和你大嫂年纪大了，干活不如年轻的时候，分的口粮还得贴补你侄子侄女侄孙子，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些，你别嫌少，你要是嫌少，我……”
“我的话你不懂吗？你为什么到我上班的地方来？”
他没拒绝王正国送的粮食，只在意王正国来的不是地方不是时候。
第0398章 自作自受2
王正国本来就冷透了的心瞬间结冰，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我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啊，你忘了？老幺。十几年前你就进了城，头两年你们偶尔还会回家一趟拉口粮，后来一连十年没有踪影，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偏偏都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直到去年你家去邀请我们参加明轩的婚礼，我们才知道你从煤矿调到了矿务局，也都松了口气，放了颗心。”
“你不要再说了！”王正军低吼着打断他，脸色愈加难看，“我昨天找你，你转身就走，今天到我上班的地方来，存心看我笑话吗？”
他左顾右看，发现周围没几个人停留，才稍稍放下了心。
“怎么会？”王正国表现得十分诧异，“昨天咱外甥女有急事找我，你忘了？哦，是我忘了，你不认得外甥女，就去年在我闺女出嫁时见过她一面，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不说她了，我昨天就跟你说过了，储备粮是大伙儿的救命粮，是属于集体的，我一个人没法做主，不能借你几百斤，我现在给你送来的是我家的口粮。等明年分粮，我看还能给你送点不。”
“你以后不要来了！”送那么一点粮食，不够丢人现眼的。
王正军以为用骡车拉来很多粮食，现在打眼一看，老天，就那么一丁点粮食，居然也好意思用骡车大模大样地给自己送来，让人以为自己收了多少口粮似的。
王正国瞪大两只眼睛，“你是嫌我送到单位给你丢脸吗？放心，放心，我下次改，你把地址留给我，我明年直接送到你家去，这样就没人知道你问我要粮食的事了。”
“不用了。”王正军冷冷地道。
乡下泥腿子的想法他能不清楚？要是知道自己家住哪里，肯定会来打秋风。
王正国知道了，苗凤琴就知道了，苗凤琴知道了，其他哥嫂肯定也会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他的家庭住址了，肯定隔三差五地来一个老乡找自己，借粮食借布票糖票粮票钱什么的，或者托自己给他们找工作好吃商品粮。
不给吧，他们出去乱说对自己的名声不利。给，给个屁！他自己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天天恨不得把白菜根切片水煮，怎么可能给他们！
王正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站在那儿，看在有心人眼里，很不是滋味。
王正军是弟弟，打扮得光鲜亮丽，脚蹬八达岭，手戴宝石花，头发梳得溜油光，趾高气扬地站在上位，王正国是哥哥，粗手大脚，满脸风霜，满身补丁，点头哈腰，十分可怜。
“王正军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看大门的李大柱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当然他也是故意的，就是看不起王正军一副人模狗样忘恩负义的样子，“你哥是好心好意，乡下人朴实憨厚，你不能让他跟咱们城里人一样精明，考虑到方方面面。”
听到李大柱的声音，王正军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对，对，你说得对，是我心情不太好，说话口气就有点重。大哥，对不起啊，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第0399章 自作自受3
“生气？怎么会？你是我幺弟，小时候吃穿上学都是我供应的，我哪舍得生你的气？”王正国憨厚朴实地一如之前，“你好不容易出息了，一家人都是城里人，我感到十分欣慰，高兴，不生气，不生气，哪怕十年八年不见面也不生气，知道你过得好就行。www.uu234.net”
就在王正军觉得有点不对劲时，王正国赶紧转过身对李大柱道：“同志啊，麻烦你帮我一下，我年纪大了，不像以前那么有劲了，帮我把东西卸下来。”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满是人至暮年的感慨。
“好啊！”李大柱帮忙搬下白菜萝卜，一边搬，一边道：“王正军同志，你可真有福，瞧你哥多疼你啊，又是红薯干玉米棒子，又是白菜萝卜干豆角，在咱们城里，这可是成年人差不多一个月的口粮！你哥嫂五十多的人了，老俩口不知道怎么省出来的！”
“哎，同志，说啥哩，啥都不用说！”王正国阻止了李大柱的话头，“同志，我没法进你们的单位，我这副样子也不好意思进，麻烦你帮老幺送进去，老幺从小没干过活，肯定拿不了这些东西。我得家去了，天阴得厉害，又起风了。”
“行行行，你就放心地家去吧！”
王正国又跟王正军说了一声，没得到王正军的回应，他就失魂落魄地赶着骡车走了。
李大柱摇了摇头，他知道王家的底细，很多话一听就明白了，旁观的人虽不大明白，但也由王正国话里可以得知许多信息。
别以为他老人家没看到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干事，好奇心最盛嘴巴最碎的两个。
这个王正军，以后日子不好过喽！
你就要是不收，并且好好款待远道而来的大哥，没得说，这人品谁都得竖起大拇指，可是你既嫌少又舍不得不收，胸中格局就这么点，以后混不出大前程。
矿务局那么些职工，哪个不是打破了脑袋才进来的？这可是机关单位，都想往上升，升了级别工资就跟着提高了，能让自己升的方法就是把别人踩下去，前几天不就借着刘金花弟媳妇大闹的事儿让王正军借亲家升职的打算打了水漂？
也好，这样的人就不能叫他高升，安安稳稳地做个小干事吧，免得一朝发达，就六亲不认，排除异己，弄得单位里乌烟瘴气。
把东西送到王正军工作的地方出来，李大柱果然遇到好几个同事拉住自己问情况。
“人家兄弟的事儿，咱们有啥好说的？”李大柱摇摇头，“可怜他老哥，辛辛苦苦地来，辛辛苦苦地走，连口热水都没混上，还得面对兄弟的横眉怒目觉得他丢人现眼。哎哟喂，我这脑袋，早该给他倒一搪瓷缸热水喝好好暖暖身子才对，光顾着替他找人，忘了！”
李大柱摇摇头，继续守着矿务局的大门。
剩下闲着没事凑在一起聊天的三两个人顿时像炸开了锅，交流之前在门口看到的听到的一些内容。
第0400章 自作自受4
“亲哥，亲哥，亲哥来一趟，就受这待遇？你们没看王正军那表情，生气中带着嫌弃，估计是觉得他老哥给他丢脸了，还嫌送的粮食太少。”
“要是我兄弟，我一个老白菜帮子都不给他，还红薯干玉米棒白菜萝卜干豆角呢！”
“乡下人朴实憨厚啊，没听老李这么说吗？”
“咱们得防着王正军点，这人，不行啊，人品不行，对亲哥哥都那样，何况别人？要是高升了，咱们这些人经常和他竞争的人不就完蛋了？”
“对，对，对，咱们不能让他发达，他那老婆和他是一丘之貉，没听她弟媳妇哭诉吗？”
“不能排挤得太明显，不然他肯定会记恨咱们。”
“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埋在心里，当着他的面也别提这件事。”
“回头悄悄地跟王处长汇报一声，建议她听到啥风声都别找王正军或者批评他，不然王正军肯定把咱们这些人给记在心里，伺机报复。好面子又记仇的人都这样，他不知道是谁告的状，肯定一竿子把咱们全部打翻在水里头。”
“有道理，有道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咱们不能防小人，不能得罪他。”
王正军不知道很多同事都在背后议论自己，他气鼓鼓地看着脚边那一点点粮食，不够塞牙缝的东西送来，让自己丢那么大的脸，他记着他老哥了，却不能出手，他知道自己要是敢流露出一点不满，别人肯定骂他不知好歹。
一口气咽不下上不来，王正军只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搪瓷缸的水，兑上之前里面的凉白开，一仰脖子，喝得干干净净，把堵在嗓子眼的气给压下去。
这时，他的同事邹成龙走过来，“正军同志，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王正军脸上堆满笑，邹成龙的姐夫在市委上班，据说是个不小的干部，邹成龙的工作就是走他姐夫的路子安排到矿务局的，虽然和王正军一样都是干事，拿着一样的工资，但在矿务局里的地位可不一样。
邹成龙左右看了几眼，眼珠子黏在地面的粮食上面，搓了搓手指，笑嘻嘻地道：“听人说，你乡下老哥给你送了粮食，借点呗！我下个月口粮下来了就还你。”
王正军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过去。
借粮的事儿还在后面呢，他不敢得罪邹成龙借了五斤红薯干和两根玉米棒子，刚下班回到家就见到家里出现了好些街坊邻居，都是来借粮的。
矿务局职工住的房子都是单位分的，离矿务局不远，有啥风吹草动立刻人尽皆知。
“正军同志，商量个事呗！”
“你家也有商品粮供应，又没小孩子，口粮都不低，你老哥给你送的你肯定吃不完，借点给我们，等我们手里宽绰了就还你。”
“有哥就是好啊，生活这么艰难都怕饿着你。”
“你们之前还弄了金花同志娘家不少粮食，肯定有余粮，借点呗，不能看着我们饿死啊！”
。。我还不确定是十号还是十三号上架，编辑没给我确切的时间，反正上架当天五万字的更新。
第0401章 以你为荣1
王正国早有预料，自己这一手，肯定会让王正军里外不是人。m.www.uu234.net
借，可能有借无还，也会有更多的人闻风而至。
不借，或者没有粮食出借，绝对会得罪人，心眼小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最后的结果就可想而知，要想继续兴风作浪，不亚于白日做梦。
也许真是亲兄弟，骨子里的睚眦必报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是亲兄弟，但在王正国心里，家人和王楼大队的老老少少都比王正军重要，他不能让王正军祸害王楼大队的一草一木，他也不想任由王正军予取予求。
王正国想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驾着骡车到了邮局附近，等了一会儿没见到陆江和风轻雪出来，正想他们俩是不是寄完信去买东西了，就见到经常到王楼大队送信的邮递员何海从里面出来，推着自行车，车上挂着邮包、捆着包裹。
“何海同志！”王正国叫了他一声。
何海回头看到他，笑了，“哟，王大队长，您在这儿干啥？”
“我正想问你呢，你不是县里的邮递员吗？怎么在市里？”王正国看着他满满当当的自行车，“还是你高升，调到市里来啦？”
“哪儿的话呀，我一早把县里打算寄出去的信件包裹整理了一下，送到这里，由这里运输到别处，顺便把寄到咱们县的信件包裹捎回去，省得市里的邮递员多跑一趟。”何海解释完，反过来问他道：“您老来市里寄信吗？送到县城里多好。”
王正国忙道：“我来办点事，顺路捎带我外甥女两口子进城寄东西，没在县城停留，你在里头见到他们了吗？我外甥女你认识的，就是轻雪。”
他们没跟自己说寄完东西去买东西，所以不会那么不礼貌地离开。
何海的回答如他所料，“见到了，在里面，和个穿旧军装的男人一起，正在办事。”
“那就是我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了。”
王正国等何海离开后，安心地坐在骡车上等着，没多大会儿果然看到陆江和风轻雪并肩出来，忙朝他们招手，“这里，这里！”
听到喊声，风轻雪和陆江立刻快步走过来。
“大舅，您等久了吧？”陆江首先就是道歉。
时值腊月，收寄东西的人比较多，外地有三五个亲朋好友的人着实不少，排着队，好长时间才轮到他们，他们给三个战友寄粮食，检查介绍信和包裹时又费了点时间。
“我也刚到。”王正国没承认自己等好一会了，招呼他们上车，“你们还去商店吗？”
陆江这次回来手里肯定有票，所以他才这么问。
风轻雪笑道：“正打算去看看能买点什么东西，快过年了，该准备年货。”
张跃进在县城工作，和副食品店的工作人员都熟悉，陆江和风轻雪没去买过东西，担心回家后的东西数量对不上不好交代，所以打算在市里买点东西带回去，回家拿出来时掺杂一些空间里的物资，除了他们俩，别人谁也想不到。
第0402章 以你为荣2
王正国没跟他们俩进去，在外面守着骡车。m.www.uu234.net
他们借来的骡车，就得安然无恙地带回王楼大队，这可是最大的劳动力。
陆江和风轻雪走进副食品店，发现很多柜台都是空空荡荡的，鸡蛋柜台没鸡蛋，糕饼柜台没糕饼，大部分售货员闲得一边织补一边聊天。
风轻雪立刻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没货！或者卖光了。”陆江淡定地吐出口。
好在糖柜里有些散糖，肉案上剩些瘦肉和骨头下水，一般是不太受待见的。
猪肉中肥瘦的价格一样，都是七毛二一斤，在缺食用油的情况下，市民更喜欢肥肉，除非肉票到期，否则不会来排长队买瘦肉和骨头下水，不过买肉往往得看大师傅下刀，割下来的肉无论肥瘦你都得买，没有挑拣的权利。
陆江带回四斤肉票，面额不等，在边防部队时没用上，因为食堂里没肉。
“同志，麻烦你给我们割二斤肉，这是前腿肉吧？割前腿肉。”风轻雪说完，看了看剩下的头蹄下水，“猪蹄子怎么卖啊？猪头怎么卖？”
肉肯定是当天的肉，就是天气冷，颜色没那么鲜亮。
“二斤肉？好家伙！我当大师傅这么多年，一次性割二斤肉的可是头一回碰见。”先接了肉票，大师傅一边说，一边利索地割下一块前腿肉，不多不少，整整二斤，“猪蹄子一毛钱，就剩这一个了，除了下奶，一般人都不买它，嫌费事又没肉，外头的熟猪蹄也才一毛。”
这么便宜？
风轻雪忙道：“需要票么？我们手里就剩二斤肉票了。”
大师傅想了想，“猪蹄子不要你的票，猪头也不要，猪头肉卤熟了，香得很呢！下水都不要票，而且价格低。剩下半个猪头差不多四斤多重，五毛钱一斤。”
都这时候了，继续放下去应该没人来买。
想买肉的基本上都是凌晨来排队，国营饭店要的话也会提前说，没提前说就是不要了。
有时候肉卖不出去不是市民不想买，而是他们的供应有限，肉票用完了。这种情况出现很少，因为绝大部分的时间里肉都是供不应求。
风轻雪叫陆江掏票付钱，又问筒子骨怎么卖。
“不要票，一分钱一斤。”
“阿江，买点回去给大家炖大骨汤，喜宝可以跟着喝，也可以下面条。”
于是，风轻雪买了二斤瘦肉、半副猪头、一个猪蹄、两根筒子骨和一大截不要票的猪大肠，一共花了三块九毛八，大师傅连称遇到大主顾了。
转过身，陆江花五块钱买了二斤高级奶糖。
糖票就二斤，买奶糖是二斤，买水果糖还是二斤，不过水果硬糖便宜得多。
风轻雪埋怨道：“买点水果糖就行了，别人家的孩子来了给了不心疼，又不惹眼。奶糖不拿出来不是，拿出来也不是，这不是摆明告诉别人家咱们日子过得好吗？”
“一时没想起来，就想给咱家的孩子吃点好的。”陆江摸了摸头，买过了，后悔也晚了。
第0403章 以你为荣3
风轻雪白他一眼，凑到卖鱼的柜台，大黄鱼三毛五钱一斤，带鱼三毛钱一斤，都是冷冻鱼，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池塘养的鱼是新鲜的，在水桶里欢快地游动，价钱是两毛钱到三毛钱一斤，种类不同，价格不等，咸鱼两毛钱一斤。www.uu234.net
问完价格，风轻雪回头问把大背篓背到肩上的陆江，“咱家有鱼票么？”
看样子是没票不能买。
陆江带回来杂七杂八的一堆票，都是战友们凑出来的，她没注意到有没有鱼票。
天天忙得团团转，没那么多时间仔细查看钱票。
卖鱼的大姐笑道：“是呀，你们得有票我才能卖鱼给你们，没票就别想买。平常可没有鱼买，只有元旦春节、劳动节端午节和中秋国庆节这三个日子里才有鱼，政府补贴一部分钱给水产公司，水产公司才会卖些平价鱼给咱们老百姓。就是这样，也不够卖，供不应求。”
“我看鸡蛋糕饼虽然没有了，但是肉和鱼可剩了不少，不像供不应求的样子。”
听了风轻雪的话，卖鱼大姐就知道他们不是城里人，解释道：“你别看我说的是阴历阳历节日掺在一起说，实际上呢都按阴历发票，这才腊月十来号，虽然过了元旦，已经是63年了，但距离春节还早着呢，鸡肉票鱼肉票花生票这些都是额外的票，不在平时的供应内，临近节日了才发，水产品是提前送来的。你们要是不信，过几天来看，保证连咸鱼都没得买！”
风轻雪明白了，扭头问陆江：“你快看看，咱们到底有没有鱼票啊！”
“我们部队驻扎的地方不靠江不靠河，应该没有鱼票，我记得只有沿海地区的供应票里才会经常出现鱼票。不过，也不一定，有时候补给车会捎带一些水产品。”陆江想了想，把兜里的票掏出来，翻了好几遍，抽出一张鱼票，惊喜地道：“轻雪，你看，有鱼票！”
风轻雪高兴极了，拿过来一看，“才二斤！”
“二斤可不少啦！三口之家才会发二斤鱼票，五口之家是三斤。”卖鱼大姐一眼就看清是军需粮票，态度特别热情，“妹子，你买什么鱼，我给你挑好的。”
“大黄鱼！”风轻雪毫不犹豫地道。
卖鱼大姐给她挑了两条大黄鱼，一条一斤左右，稍稍出点头，不过卖鱼肯定不会特别准确到毫无偏差，所以就收二斤的鱼票卖二斤五两的鱼。
买齐需要的东西，陆江又拿着烟票和批条买了两包大前门和两瓶茅台。
大前门三毛五一包，茅台依旧是七块八一瓶。
风轻雪咂舌，不愧是奢侈品啊，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奢侈品。
虽说这个时代的物价很低，但工资水平同样低，刚刚和卖鱼大姐聊天的时候得知，绝大部分的工人一个月就二十多块钱，别看有城镇户口的人就有商品粮供应，可你没工作就没工资，所以一家人靠一份工资生活都是紧巴巴的，一分钱都要用到刀刃上。
第0404章 以你为荣4
夫妻俩还没走出副食品店，一个打量他们很久的老婆婆突然过来拉住风轻雪。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闺女，是你吧？我听着声音是你！仔细看了又看，就是你！眼神错不了，五官也错不了！”老婆婆激动地摇着风轻雪的手，满脸都是喜色，“可算叫我找到你了，可算叫我找到你了！闺女，可算叫我找到你了啊！”
风轻雪呆了呆，有些莫名其妙，“大娘，您哪位啊？”
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
老婆婆却笑了，“你不记得啦，闺女，那年我和我老伴儿饿晕在路边，是你救了我们。”
这两三年，尤其是头一年，风轻雪救济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对眼前的老婆婆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了，不好意思地道：“大娘，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很多时候她都是改头换面进出黑市，一般认出来她的人应该是她刚开始接济的。
当时，她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样子很不起眼，也没怎么打扮，而且也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现在想想蹲在路边吃包子的情景她就想骂自己傻缺，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注意呢，幸亏后来没出现什么倒霉事，感谢这个时代大部分都很淳朴的人。
后来再进出黑市，她就开始乔装打扮了，现在她能认出别人，别人认不出她。
远的不提，刚才卖鱼的大姐就和她做过一场交易，是61年的年初，卖鱼大姐花三十块钱从她手里买走七斤玉米面，走时还感谢涕零地说她大方。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你当时骑着一辆凤凰牌的新自行车，给了我们几个窝窝头，我们问你名字，你没告诉我们就走了。”老婆婆说完，拉着她的手又晃了晃，“闺女，咱们有缘才会在这里见到，你的名字总不能再不告诉我了吧？”
提到自行车，风轻雪想起来了。
那天刚买的自行车，花了不少钱，她心疼极了，进出好几个黑市高价卖掉不少粮食，赚了四百多，回去的路上碰到饿晕在路边的一对老夫妇。
“是玉米面的窝窝头吧？”风轻雪道。
老婆婆激动地点头，“对，对，对，就是玉米面的窝窝头，比拳头还大的窝窝头，你一共给了四个，可是救了我和老头子的老命！就是有你那几个窝窝头，我们老俩口才会活着走到我儿子家，才有活下来的机会！救命恩人哪！之前以为你是城里的，这两年我和老伴在城里转悠，始终没找到你，哪知道今儿会在副食品店里碰到。”
陆江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挺了挺胸，感到特别骄傲。
他的妻子，那么温柔，那么美丽，而且又是那么的善良，她有一颗世上最美的心，像金子一样贵重，像无暇美玉一样玲珑剔透。
老婆婆立刻注意到陆江了，“闺女，这是你对象吧？好精神的小伙子。”
“是，他是我的爱人陆江，我们结婚一年多了，孩子都八个月了。”风轻雪很喜欢向别人介绍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是个保家卫国的军人，她很骄傲。
。。不知道今天上架还是十三号上架，先更吧，我希望十三号，因为可以多存稿。
第0405章 天然冰箱1
介绍完自己的丈夫，风轻雪才想起来问老婆婆怎么称呼。
老婆婆笑道：“我是个童养媳，随我老伴一个姓，姓程。闺女，我知道你丈夫叫陆江，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家住在哪里？等我儿子不上班了，我们一定登门拜谢。”
“我叫风轻雪，谢就不必了，当初我也是举手之劳。”
“闺女，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可你知道这样的举手之劳有多么难得吗？”程大娘感慨万千，“你的举手之劳可是救了我们两条老命！走走走走走，晌午了，大娘请你们下馆子去！”
风轻雪连忙拒绝。
去趟国营饭店又得花钱，又得花粮票，像程大娘这样不一定有工作也不一定有城镇户口的老人家，自己哪忍心让她这么破费？
何况，自己家今天也买了很多鱼和肉，不差一顿饭。
“闺女，别说不行，就让大娘请你们一顿。”
风轻雪笑道：“大娘，真的不行，咱们见面就是有缘，彼此通了姓名就好。我家里还有个孩子，嗷嗷待哺，外面我大舅还在等我们一起回家呢！”
“那就叫上你的舅舅一起吃饭，吃过了再回去，让大娘好好地报答你。”程大娘道。
“孩子更重要，大娘。我知道您的好意，心领了，真的，心领了。当初救人，我就没想过什么报答不报答。而且，我们今天买了一点肉和鱼，趁着新鲜急着回家炖给孩子吃，不能耽搁下去。”风轻雪反握着她老人家干瘦的手，“大娘，就此别过。”
程大娘叹了口气，“那行。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把你家的地址给我了。我把我的给你，我家住在市委大院，我儿子叫程保国，你们要是遇到啥难事，就打发人来报信。”
住在市委家属大院的，那她儿子肯定是市委干部。
没达到一定的级别，根本没资格入住市委大院，程保国的级别一定不低。
风轻雪笑着应了一声，拉着正觉耳熟的陆江迅速离开，怕晚走两步老人家又改变主意。
王正国见他们急匆匆出来上了车，陆江立刻驱赶骡子，走出老远，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俩遇到啥事了，忙得这么很，就像后面有人追似的。”
风轻雪远远看到程大娘站在副食品店门口，轻吁了一口气。
“可不就是有人追嘛！”她笑道。
不等王正国问，陆江就骄傲地把程大娘之事告诉他，隐去了自行车。
风轻雪跟着补充道：“就是舅舅和小姨给我送粮食那天，我也是讨来的食物，见他们可怜，想到我也是得好心人的帮助才能和小云活下去，就分了一点食物给他们。”
日期没错，内容就是胡编乱造的了。
“好好好！”王正国欣慰地连叫三声，“与人为善，就是与己方便。世事变化无常，今儿你帮了，说不定明儿你遇到了难事，他就跟你搭把手。我今儿在矿务局也遇到了熟人，是阿江奶奶大丫鬟凤华的丈夫，就在矿务局看大门。”
第0406章 天然冰箱2
听完王正国给王正军送粮食的经过，风轻雪忍不住感慨。
“世界太小了，走到哪儿都能碰到熟人。”没认出她的卖鱼大姐是一个，认出她的程大娘是一个，自家因为程大娘多了一条遇到困难可以求助的门路。
普通老百姓和市委干部，所代表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王正国认为很正常，“咱们一个县才多少人哪？现在就剩两万多了，其中绝大部分都分布在各个公社和生产大队，城里才有几千人？有两千人吗？那么点大的地方，我看悬。市里的人口也一样。这几年商品粮吃紧，城镇人口转化为农民很容易，农民想进城却是难上加难。”
风轻雪明白了，她就说，以前进出黑市，怎么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经常碰到熟面孔。
想想也是，现在的县城市区和几十年后可不一样，几十年后那是数不清的农民涌入城市务工，现在却是有哪里的户口就在哪里定居，不允许越界。
“你们知道程保国是谁吗？”王正国话题一转，抛出个问题给他们。
“市委的干部。”风轻雪很肯定地道。
“住在市委大院，是个人都能猜到他在市委上班。”王正国看了外甥女一眼，“是市委副书记，也就是咱们市的市长，是最有可能接替市高官的一位干部。我在县委见过他签发的文件，所以印象深刻。”知道厉害了吧？知道人没白救吧？
风轻雪听得一愣一愣的，转眼看向陆江，正好对上陆江的目光，他耸耸肩。
“市长的爹妈，怎么会饿晕在路边？”
听了风轻雪的问题，王正国则回答道：“没什么不可能，干部讲究的是以身作则，讲究的是吃苦耐劳，绝大部分的干部生活都不如咱们王楼大队的生活水平。不信，你等着瞧，总有机会见识到的。而且，同等级别下，干部的工资低于工人。如果程市长在市里上班，他父母在乡下居住，没有粮食的情况下，饿晕在路边一点都不奇怪。”
他是当爹的，他理解父母的想法，大部分的父母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方，不会去给孩子添麻烦。当然，他说的是大部分，而不是绝对，自私自利的父母也比比皆是。
“哦，大舅，今儿我们在副食品店看到肉没卖完，买了点肉，看到有个猪蹄子也顺手买下来了，你捎给表姐，别说我们买的。”风轻雪迅速转移话题。
王正国一口就拒绝了，“昨晚阿江去拿介绍信时偷偷给我送了两只风干鸡，哪能再要你们的猪蹄子？你也在喂喜宝，留着自己炖汤喝。我心里算了算，你表姐家里的食物够她坐月子了，出了月子再叫跃进想办法。”
外甥女给了很多东西了，他哪有脸再收下？
风轻雪莞尔道：“大舅，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表姐比我更需要。”
到家后，王正国先下的车。
陆江和风轻雪回家的时候直接把骡车送到牛棚就行了，牲口、车架子什么都在牛棚。
下车前，风轻雪硬把猪蹄子塞到他手里，又抓了一把奶糖，小声道：“带给几位表哥家的孩子们吃，甜甜嘴，别什么都给表姐。”省得几个表嫂子心里不舒服。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