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2章 关于陆江2
陆江（19321997），上将……
六十五岁！
六十五岁！
看到陆江的生卒年和后面的籍贯，风轻雪的心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差点喘不过气，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一手压着书页，一手捂着嘴，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她不敢相信她的丈夫只活了六十五岁，六十五岁！
她可以确定，这个陆江就是自己的丈夫，出生对得上，不会有人在同名同姓的情况下还和他生在同一年，而且都是从军的，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虽然在六七十年代，六十多岁都算得上高寿，但时代一直在进步，他活到九十年代了啊！
王新生活了九十五岁的情况下，作为晚辈的他居然只活了六十五岁！
“怎么会？怎么会？”他那么健壮，那么伟岸，打仗那么在行，怎么会只活了六十五岁？
风轻雪慌乱地往下看去，关于他的家庭，只记载他父亲是陆志远，侄子是陆天隽和陆天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他把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国家和部队。
关于他的死，书中记载，骨灰里一共拣出二十四枚弹片。
死因，就是这些夺命的弹片。
六七十年代，医学水平落后，他在战场上受伤后，进入胸腹之间的一些弹片没有办法取出来，等医学水平发达以后，却又因为弹片游移到了比较重要的部位，医生商讨过很多个方案，都不敢给他做手术，因为有的弹片距离心脏太近了，一旦动刀，九死一生。
因为弹片不断游移，胸腹间有弹片，腿上也有，都位于比较重要的关节部位和大动脉位置，加上他身经百战留下了很多暗伤，六十岁就不能自己站起来了，不得不靠轮椅代步。
这位在部队生活了一辈子的英雄，最后五年在轮椅上度过，最终也因伤而亡。
弹片划破心脏脉搏，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风轻雪是哭着看完的，一字一句恨不得刻在心上，泪眼迷蒙中看到后面关于陆父的记载。
陆志远（19082009），字宁之，红色地主，上将陆江之父……
详细地记载了陆志远为抗战捐赠的物资数目，说他书香门第，身为地主，没有剥削过劳动人民，平时乐善好施等等，他被抄家并劳动改造等经历却是一笔带过，只说1980年得到平反，政府根据相关政策退回了抄没的部分财物，又予以十万元的补偿，因为部分财物上交国家后用于国家建设，也有一部分不知所踪，政府没办法以原物补偿，只能用现金表示诚意。
其中，着重描述了他和王新生、程保国桃园三结义的事迹，赞颂他有大仁大义，赠送王新生和王保国那么多黄金，为国家的伟业添了一份力，又为国家培养了一位骁勇善战的上将。
盯着陆父的生卒年，风轻雪愈加难过。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悲痛！
他送走了父母，送走了妻子，送走了长子长媳，又在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送走一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小儿子，人生之绝望，莫过于此。
第0423章 关于陆江3
风轻雪擦了擦眼泪，她把书翻到前几页，重新细看关于陆江的所有记载。m.www.uu234.net
她要找到陆江死亡的原因，她要帮陆江避免弹片的伤害，她不要让他的英雄在六十五岁的年纪就离开这个精彩不断的世界。
他一辈子奋战在前线，他一辈子念着国家和部队，他一辈子都在为国家的领土征战。
他还没有看到港澳回归，他还没有看到国家的飞跃发展。
不就是弹片吗？不就是弹片划破心脏吗？她有防弹衣，高科技防弹衣，空间里还有十几件的防弹衣，她要把防弹衣改头换面，让陆江偷偷地穿在里面，只要上战场就穿上防弹衣，她就不信陆江体内会再中几十个弹片取不出来！
她的英雄，国家的英雄，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停止呼吸。
她不敢想象，当时的他该是多么的痛苦和遗憾！
等等！
风轻雪揉了揉眼睛，书上说，陆江最致命的弹片是61年战场上打到体内的，为了掩护战友撤退，他一共中了三十多枚弹片，有一个弹片割破动脉，大出血，险些丧命。紧急送到军区医院后，经过数名医生的共同手术，取出来一部分弹片，仍有一部分无法取出，其中大部分位于胸腹之间，也是那时候留下了致命的暗伤，每逢阴天下雨都会剧痛无比。
61年不是前年吗？不是她去探望陆江的那一年吗？不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年吗？
也就是说，她送给陆江的那件防弹衣立功了！陆江现在没有致命伤，没有残余的弹片，暗伤也在吴峥的帮助下治好了，以后有防弹衣的保护，他应该不会再受到这样的致命伤了！
风轻雪顿时心花怒放，之前的哭泣和痛苦，好像根本没发生一样。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推测，再次仔细阅读，最终确定，上辈子上陆江致死的弹片就是61年那场战争所留下来的！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灿烂，宛如钻石在灯光下闪耀。
陆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因伤致死，而她也不用背负任何心理包袱。
上辈子的陆江没有结婚，而这辈子娶了她。
她是陆江唯一的妻子，没有对不起任何女人，她给陆江生了一个可爱活泼的喜宝，也许自己的穿越就是为了陆江，为了不让国家的英雄一辈子无妻无子，为了不让他再重复上辈子的路，为了不让陆父亲手送走最后一个儿子！
这……大概是苍天不忍，不忍心积德行善的陆家总是发生种种悲剧。
“你是我的男人，是我的英雄，是我们孩子的爸爸，陆江，我会永远永远地爱你，永远永远地对你好，不会让你伶仃一世，满身英雄的落寞。”
风轻雪轻轻抚摸着书中六十岁陆江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须眉斑白，满目苍凉，不再高大威猛，看起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可能是驻扎边防的时候长了冻疮，满是皱纹的脸上疙疙瘩瘩，全是不可磨灭的伤疤。
第0424章 关于陆江4
“真是丑死了！丑死了！”
风轻雪低声念了一句，不过没关系，她会好好照顾陆江，抚平他脸上的每一个伤疤，让他把他的俊朗容貌继续保持下去，到了晚年也是部队中最帅的老头，而不是长期受到伤痛折磨不得不以轮椅代步的干瘪老头。www.uu234.net
心放下了，风轻雪也有精力阅读陆江的生平大事记了。
这一看不要紧，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原来这家伙也没逃脱十年浩劫的波及，在67年被罢免军中职务，下放到西北农场，跟着王新生、叶政军一起参加劳动改造。
叶政军就是叶师长。
因为他们这一派系基本都属于副总理一派，副总理都劳改了好几年，何况他们。
劳改时，叶师长不是师长，是军长，是一个军的最高军事指挥首长，陆团长不是团长，也不是旅长，而是陆师长，就是说几年后陆江就是师长了。
西南军区，和副总理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想打倒副总理，某些有心人自然要把副总理曾经带出来的主要军官给撂倒，让副总理失去对西南军区的掌控力。
像陆江和叶政军这样的人和首都那边关系其实不太密切，他们主要任务都在战场上，所以俩人劳改了两年就官复原职，回到西南军区，继续消灭边境侵犯领土的武装分子去了，几年后又打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大仗，正式掌控西南军区，叶军长变成了叶司令员，路师长变成了陆军长，不过那时候军衔制已经取消了，没有将军、大校之类的军衔。
但等到再次授衔的时候，陆江就是中将，那又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原来我嫁了个上将，是未来的司令员太太。”叶司令员退下后，陆江接的班，虽然没干几年他就因伤不得不退下来，但他确实做到了军区司令员的位置，进了最高军事领导机构。
那种知道未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风轻雪双手捂着嘴，眼里透着丝丝笑意。
骄傲，特别骄傲。
自己的男人是那么出色，那么伟岸！
不等她继续高兴下去，外面传来陆江的脚步声，其间夹杂着他教喜宝叫爸爸的声音，“叫爸爸，听到没有臭小子，叫爸爸，叫爸爸，爸爸，爸爸！你老子我喊了一百声爸爸，你倒是学一个说给我听啊？小胖子，臭小子，陆喜宝！”
陆喜宝咿咿呀呀，骑在他的脖子上耀武扬威，见到掀了帘子出来的风轻雪，随着一声“妈妈”吐出口，喜宝斜着身子扑向她。
“小心，臭胖子！”陆江又送他一个外号。
落到母亲怀里的陆喜宝送他一个后脑勺，急急忙忙地拱向风轻雪胸口。
“可把我累坏了！见啥都想停下来瞅瞅，最后跑到牛棚里闻着牛粪味儿看牲口，熏得一身臭味。老婆，别急着喂他奶，我给他蒸鸡蛋羹。”陆江喘了两口气，狠狠白了儿子的后脑勺一眼，你老子吃不到，你也别想称心如意，臭胖子！
他刚要抬脚去厨房，看着妻子的脸就拧住了眉头。
第0425章 照全家福1
“怎么了？”风轻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催促道：“快去做饭啦，再不快点把鸡蛋羹蒸好端进来，我就喂喜宝吃奶了。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陆江转了个方向，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你的眼睛怎么红了？眼圈也是红的，脸颊上还有泪痕。别跟我说是风沙迷了眼睛，你没出去，不会遇到风沙。而且现在冰天雪地，也没有风沙吹到你的眼睛里。”
风轻雪一愣，随即笑道：“就你眼尖！我刚刚看《红楼梦》，想到林黛玉和贾宝玉的爱情悲剧，忍不住哭了一场，偏偏就叫你看见了。”
“我不信，你肯定没说实话。”陆江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哭？我现在很幸福，有一个伟大的丈夫，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家里还有一群乖巧伶俐的侄子和一个漂亮的妹妹，公公又对我十分慈爱，生活随心所欲，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偷偷哭泣？”风轻雪俏皮地回他。
好像真没什么理由，可陆江还是觉得不对劲，两条眉毛深深地皱在一起。
“行了，行了，别磨唧了，快去给喜宝蒸鸡蛋。”
陆江蒸好鸡蛋端到卧室，脱了斗篷围巾的喜宝正躺在妻子怀里吃奶，翘着两只毛蹄子。
“不是说好让他吃鸡蛋羹的吗？”陆江过去戳了喜宝的胖腮帮一下，把鸡蛋羹放在床头几上，“他光顾着喝奶，鸡蛋羹怎么办？”
“等他喝到半饱就不让他喝了，让他吃鸡蛋羹。”
陆江抚掌道：“好极了！”
风轻雪白他一眼，把吃得正起劲的喜宝塞到他怀里，在他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掩上衣襟，然后端起鸡蛋羹，温温热热的一点都不烫，直接挖了一勺子塞到喜宝嘴里。
软软香香滑滑嫩嫩的鸡蛋羹一进嘴，正想扯嗓子嚎的喜宝吧唧吧唧嘴，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估计也累了，他就躺在他爹怀里哼哼。
“睡吧，臭小子。”陆江熟练地拍拍他，没多会就看到他睡熟了。
把儿子放到床内侧，盖好被子，陆江转过身，严肃地看着风轻雪，“好好交代，你到底为什么偷偷哭？不准撒谎！”
风轻雪掩口笑道：“怎么？你要拿你训兵的架势吗？”
她眼波流转，美得陆江一下子就软下来了，“老婆。”
他挨着妻子坐下，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是不是想到我快离开了，所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哭？对不起，我又要离开家，离开你们了。”
“没关系。”风轻雪反握着他的手，“我等你。阿江，无论你在那里，无论你在执行什么样的任务，请你记住，你的家人在家里等你，请你为了你的家人，多多地保重自己！对我来说，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老婆！”陆江伸手把她搂到怀里，“对不起。”
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风轻雪的声音像风中的飘雪，柔软，轻忽，“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三个字，你是我的英雄，我和家人是你的后盾，我们谁都离不开谁。”
第0426章 照全家福2
想到陆江的上辈子，风轻雪就格外心疼。
想到这里，便有无数的话叮嘱陆江，她猛地坐直身子，头顶不小心撞到陆江的下巴，牙齿碰到舌头，宛如十指连心之疼，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幸亏男儿流血不流泪，不过他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老婆，我的舌头破了。”
“啊？”风轻雪吓了一跳，伸手去掰他的嘴，“我看看！”
陆江张开嘴，伸出舌头，舌尖上完好无损，就是舌头一侧冒出一点血丝。
风轻雪很自然地给舔掉了。
舔过后，不止她自己僵住了，脸蛋瞬间红透，就是陆江也愣了愣，可他反应过来的结果就是紧紧搂着妻子，用力亲了回去，咬破的舌头此时也不疼了，在她香喷喷的嘴巴里搅得天翻地覆，亲得她舌头发麻，气喘吁吁地瘫软在他怀里。
“老婆……”
风轻雪抬手捂住他想继续亲下来的嘴巴，“喜宝在呢！”
坏蛋，舌头麻得都吐字不清了。
“喜宝在睡觉，看不到他爸爸妈妈在亲热。”陆江不放心地看一眼，小家伙果然睡得很香，特别地善解人意，“你看，他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也不行，我有话跟你说。”
见风轻雪一脸正色，陆江抱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老婆，请指示。”
“阿江，以前我们都说过，空间中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我们尽量不拿出来。但是，我很担心你，尤其担心你上战场的时候。刀枪无眼，落在你身，疼在我心。我决定了，你不听也得听我，你这次走的时候再带上一件防弹衣，改头换面的防弹衣。你平安无事，我们在家里才能放心地生活，你是我们家的天，你若有了三长两短，你叫我们怎么办呢！喜宝那么小，他还不会叫爸爸呢，你不想看着他长大吗？你教他打靶，教他做人的道理。”
陆江除了愧疚，没有第二种感觉，“对不起，老婆，一直让你活在担惊受怕当中。”
“别说对不起，你就说，你听我的！”风轻雪的态度十分坚决，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像上辈子那样，饱受弹片侵体之苦。
虽然他避开了61年的致命伤，但谁都无法预料他以后会不会再受伤。
自己的出现，已经改变了些许命运轨迹，蝴蝶的翅膀扇动，可以引发一场海啸，她庆幸陆江避开致命伤的同时，又害怕将来发生不可扭转且是上辈子没发生的事情。
“是，老婆，我听你的！”陆江回答得相当迅速，接着放低了声音，“之前的防弹衣在叶师长跟前过了明路，是我太粗心，很不应该，不应该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幸亏叶师长他们无意计较。哦，叶师长现在不是师长，他是叶军长。空间里有的话，你给我，我就带上，我比谁都想活下去，我要和你过一辈子，一辈子很长很长，我得好好保重我自己。”
风轻雪很高兴，“好，我晚上就把防弹衣给你改头换面，多做几个外套给你替换。然后我们明天去城里照相，照全家福，你和喜宝多照几张，等喜宝会说话了，我教他叫你爸爸。”
第0427章 照全家福3
一听说照全家福，孩子们比谁都高兴，都好奇。
他们见过照片，却都没照过相。
所以，一大清早，人人都把自己最干净最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手脸洗得干干净净，问风轻雪要了雪花膏擦在脸上，擦得又白又香。
风轻云特地自己给自己梳了两条羊角辫，扎上红头绳。
陆父把牛棚暂托给徐大爷和徐大娘看守，借走了生产大队的骡车。
陆江赶车，可并不是人人都在车上。
陆天隽和关城跟着陆江步行，陆父也没上车，就风轻雪和年纪小的孩子坐在车上。
穿着军大衣戴着雷锋帽围着大围巾的风轻雪倒坐在车上，底下铺着旧褥子，身上盖着一床被子，陆天智、关域、风轻云和宋刚的腿都藏在被子底下，围了一圈。
孩子的脸被风吹得通红，仍不减其兴奋之色。
风轻雪的腿上则鼓着一个包，蠕动片刻，探出一个小脑袋，戴着虎头帽。
“啊啊！”喜宝趴在母亲怀里，很兴奋地看着路两边的风景，依然是积雪未化，处处银装素裹，路上的脚印车轮印寥寥无几，看样子很少有人出行。
乡下人经常干活，腿脚稳健，而骡子走得并不快，完全跟得上。
爷几个说说笑笑之间，就到了县城。
第一个目的地就是照相馆，看到一大家子来照全家福，照相的师傅并未感到奇怪，只是他对陆江和风轻雪很有印象，不就是几年前来照结婚照的吗？
看到风轻雪抱在怀里的孩子，照相师傅笑道：“恭喜啦，孩子都这么大了。”
“谢谢。”风轻雪很有礼貌，“同志你还记得我们呀？”
“当然。”照相师傅一边调整相机，一边回答，“来我这照相的，我基本都记得，像你们这样郎才女貌的可不多见，自然印象深刻。两年前你们来照结婚照，今天来照全家福，好好好，日子红红火火、子孙满满堂堂，都是领导人治理有方，我们才有现在的好福气！”
风轻雪笑道：“同志说得对，没有领导人，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新中国，就没有现在的好生活。我们哪，都万分地感激领导人。”
“应该的，应该的！”照相师傅调整好相机了，问道：“先照全家福？”
风轻雪见孩子有点紧张，陆天智走路都同手同脚了，便笑道：“全家福等会照，先给我爱人和我孩子照一张父子照。”
“行！”
照相师傅直接叫陆江坐在椅子上，而喜宝则坐在他腿上，正对相机。
小家伙仍是戴着虎头帽，就是斗篷和围巾都取下来了，他一点都不害怕，滴溜溜地转动着大眼睛，在看到风轻雪的时候，一下子兴奋起来。
“啊啊！”他朝风轻雪伸手。
风轻雪摆摆手，“喜宝，乖乖坐在爸爸怀里，和爸爸一起照相，乖乖听话！”
“啊？”喜宝似乎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喜宝听话，爸爸不打你屁股！”正襟危坐的陆江把喜宝扶正坐好，双手紧紧地揽着他，父子俩都面向相机，他正视相机的方位，没低头看着儿子，所以不知道在相机闪光的一刹那，噗的一声，喜宝鼻子里冒出个大泡泡。
第0428章 照全家福4
照相师傅和几个孩子都笑得前仰后合。m.www.uu234.net
“喜宝的鼻涕泡泡！”
“哈哈，喜宝真的是太可爱了！”
“他的时机怎么抓得那么准呢？一定要把照片永久地保留着，等喜宝长大后给他看。”
“喜宝，喜宝，哈哈！哈哈！他可真可爱！”
“哟，胖小子可真喜庆。重照吗？”照相师傅问风轻雪。
风轻雪笑得眼泪差点流出来，擦了擦眼角，肯定地点了点头，“等我给他擦擦鼻涕，麻烦师傅再给他们父子俩照一张。”就像陆天隽说的，刚才那一张可以当传家宝了。
她走过去给喜宝擦鼻涕，结果就脱不开身了。
见她抬脚离开，喜宝急得浑身乱颤，使劲地喊道：“妈妈……”
虽然他会喊妈妈了，但他根本没意识到妈妈是什么意思，平时很少出口，只有偶尔急了，见到风轻雪的时候才会喊一声妈妈，有时候陆江教他喊爸爸，出口的却是妈妈两个字。
“轻雪，咱们三口照一张，我也不乐意和臭小子一起照相。”
陆江的都这么说了，风轻雪当然不会不答应。
于是，风轻雪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喜宝，而陆江则站在她身后左侧，一手搭着椅背。
喜宝坐在妈妈怀里就很老实了，咕噜噜的眼睛盯着相机。
“好！”照相师傅很少见到这么出色的一家三口，尤其是那个胖宝宝，白白胖胖，俊眉大眼，一般人家可养不出这么有福气的孩子。
接下来照全家福，照相师傅拿来两个和椅子差不多高的板凳放在椅子两边。
“老人坐在椅子上，抱着小宝宝，两位同志一左一右坐着，孩子们就站在身后。两个大孩子站在中间位置，两边站着个头稍矮一点的孩子，一边两个。”
根据照相师傅的安排，大家一一站好。
陆父和陆江夫妇很放松，后面的孩子们可就紧张了，一个个表情严肃。
照相师傅怎么说都没有用，索性就这么拍了一张。
风轻雪又让照相师傅给宋刚单独照一张，好寄给他的父母。
曹辉和王心如都跟着部队驻守在边防，高原地区，环境恶劣，补给经常跟不上，和陆江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他们没有来接宋刚，怕他适应不了，但是经常寄钱寄票寄东西。
拍完付钱时，陆江道：“麻烦同志把每一张照片都给我们多洗两张。”
“没问题，过几天来拿。”照相师傅早就注意到他身上的军装了，那肯定是长期驻守在部队，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次，所以要把家人的照片带在身边。
出了照相馆，难得进城一趟的孩子们都不想回去。
风轻雪拿了钱和票递给陆父，“爹，你带孩子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别舍不得买，喜宝的奶瓶和奶粉都在挎包里，找服务员要点开水冲奶粉，我和阿江去废品收购站瞧瞧。”
陆父会意，“你们早点过来接我们，你们也得吃饭。”
“带了干粮了，爹，不用管我们！”风轻雪回应道，拉着陆江赶走骡车。
第0429章 闻风而至1
很久没来废品收购站了，因为天冷，工作人员有点懒散，没怎么盘问就让他们进去了。www.uu234.net
废品站里的废品仍是以字画废纸报纸木料铜器铁器等可回收的废品为主，偶尔夹杂着一些瓷器，分门别类地堆在哪里，有的露天堆着，落满了积雪，像雪山一样。
风轻雪本以为会和以前一样，里面没有很多特别珍贵的东西，谁知走近废纸堆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一张在自己穿越前可以拍卖出几个亿的字画，就是下雪天保护不当，有些潮，画面微有破损，所幸没破在着墨的地方，而是破在留白。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压在画上的其他废纸，把这幅画拿在手里。
装裱的竹轴应该被抽掉了，只剩一幅画。
李叔正在整理卸下来的废品，一样一样地分类，他和风轻雪很熟，毕竟来的次数特别多，见她喜欢那幅画，就道：“你想要的话，一会夹在废纸里拿出去，我给你过秤，免得别人不叫你拿出去。废品站有规定，这些东西都是坏东西，用来打纸浆再利用。”
风轻雪大喜过望，“谢谢李叔，一会儿就麻烦你啦！”
李叔全家就靠他一个人的工资生活，日子过得很艰难，就是这样，他也没变得怨天尤人，唯一一次就是在黑市买不起高价细粮的时候悄悄问风轻雪家里有没有，他愿意出钱买，他想买点细粮给他病势沉重快死了的老娘做面条。
那是去年秋后，风轻雪进城磨面，排队的时候来废品站淘宝，直接送了他几斤面粉。
李叔心里感激得不得了，后来就给风轻雪大开方便之门。
陆江自小耳濡目染，眼力也是一等一的好，他一进来就看中一个铜疙瘩，拿在手里掂了掂，“李叔，这些东西都是在哪儿收的？”
李叔笑道：“这两年没大听说有抄家的事儿发生，打土豪分土地列成分的时候才有，这些东西都是从各县收回来的。有些人家曾经有钱，现在日子不好过，就把旧东西拿出来卖。国家严禁私下买卖，年下查得严，原本的旧货市场都不准摆摊子了，说是损害国家利益，唯一的途径就是送到废品站，所以啥样的东西都能收到。你们从废品站买旧货可比旧货市场便宜多了，旧货市场就跟黑市一样，废品站都是按照国家标准来的，多少钱收多少钱卖。”
风轻雪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虽说不少大地主和资本家建国后没多久就倒霉了，但绝大部分都是文化浩劫期间倒霉的，那时候的废品收购站才叫一个忙呢！
想想曾经看到的新闻，不少富豪都是以文物为第一桶金，继而发家致富。
所以说，世上从来不缺有眼光的人。
“原来如此。李叔，那我就多挑几件东西，回头你给我打掩护啊！”
李叔毫不犹豫地道：“你随便挑，我给你过秤算账。”
字画夹在可以拿出去的课本里面，比较珍贵的木料捆在一起，铜疙瘩青铜匕首和一个铜火盆放在一起，有买了几个陶罐彩瓷碗，一共花了十八块九毛七分钱。
第0430章 闻风而至2
淘到的宝贝放到车上，用旧褥子盖住，远远走开后，风轻雪守着马车，陆江裹着旧军大衣，遮住里面的军装，又去黑市里转了一圈。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他花十块钱，给妻子买了一条翡翠珠链和两个翡翠镯子。
满色鲜阳，很漂亮。
别的东西他没看上眼，想必也难入妻子的眼。
风轻雪果然很喜欢，就是他买得有点贵了，陆天隽和关城俩兄弟上回跑到市里闲逛，买回的翡翠首饰比这几件种水好一倍，才花了八块钱，附带一个翡翠鼻烟壶。
不过，丈夫送自己的，就算是一根草都是仙草。
收好这几件首饰，夫妻俩随便吃了点窝窝头，驱车赶往国营饭店准备和家人会和。
走到半途中，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们。
不，是叫风轻雪。
风轻雪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飞鸿兄弟，是你呀？”
“是我，是我！”一路追过来的沈飞鸿扶着骡车的车辕，气喘吁吁，“大妹子，可叫我碰到你了，再碰不到你，我都准备去找你了。”
风轻雪莞尔：“飞鸿兄弟，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不会经常进城，你有事去我们家找不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在城里守株待兔，要不是今儿遇到我们，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找我有什么事？看你的样子好像很重要似的。”
沈飞鸿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
“你不妨直言，我们办得到，绝不会推辞。”谢他之前在徐大爷夫妇的事情上出的力。
听了风轻雪的话，沈飞鸿立刻挺了挺胸，声音却压得极低，“没别的，就是找大妹子买点白面大米等精细粮。这不快过年了嘛？我肯定得弄点好东西才行。各个黑市和大部分乡下我转了个遍，一共才买到三斤面粉，都不够我奶塞牙缝。”
黑市里很少见到细粮，大部分乡下人领口粮都不要细粮，因为粗粮分得数量多，加上大部分生产大队都穷困潦倒，饿死不少人，他就更难找到可口的细粮了。
风轻雪低低一笑，“明儿去我们家吧！我不要钱，要东西，你知道的。”
沈飞鸿翘了翘大拇指，“原来有眼光的不止我一个！行，明儿一早我就带上我四处淘弄的好东西找你去。你们家在王楼大队，好找得很！”
目的达到了，沈飞鸿转脸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却死死盯着自己很有防范意识的陆江，笑嘻嘻地道：“大妹子，这位就是你家从军在外的陆江大兄弟吧？看起来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威武雄壮，是这个！”他又翘了翘大拇指。
陆江听妻子提过沈飞鸿其人，冲他点点头，却不说话，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很威严。
风轻雪笑道：“他不爱说话，飞鸿兄弟，你别见怪啊！”
“不会！不会！”沈飞鸿猛摇头，“这是威严，大官的威严，或者说是久经沙场的煞气，我晓得。大妹子，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得回家给我奶做饭去！”
“好！”风轻雪冲他摆摆手，做再见的姿势。
第0431章 闻风而至3
沈飞鸿好像真的很着急，次日一大早，陆江正在做饭，听到敲门声时，他拢了拢灶膛底火不让其掉落下来引起火灾，出了厨房打开门，直接对上沈飞鸿笑嘻嘻却略带一点红丝的双眼，推着一辆旧自行车，风尘仆仆的样子。www.uu234.net
“嗨，陆江大哥！”沈飞鸿改口改得面不改色。
虽然他叫风轻雪是大妹子，那是和她大姨这边论的亲戚，但是他在打听陆家位置的时候顺便打听到了陆江的详细情况，可不敢再叫他大兄弟了。
陆江比自己年纪大得多，一声大哥当得起，沈飞鸿很无赖地想道。
陆江侧身，顺便打开另一扇大门，“进来吧。”
孩子昨天进城照相，又在国营饭店吃了一大碗鸡蛋面条，玩了一天，开心过头了，睡不着，后半夜才躺下，所以现在都没起，院子里特别寂静，只能听到鸡鸣鸭叫。
沈飞鸿看了几眼，啧啧几声，“陆大哥，你们家日子过得真不错。”
房舍整齐，地面干净，屋檐下墙上挂着一串串红辣椒和玉米棒子，是兴旺之象。
陆江听了一笑，请他进屋。
母乳不够，风轻雪正在喂喜宝喝奶粉，看到沈飞鸿进来就道：“飞鸿兄弟吃饭了吗？”
“没，我一大早就赶过来了，怕你们反悔！”沈飞鸿挠了挠头，把自己带来的盒子放在桌上，“大妹子，我知道你们女人家就喜欢珠宝首饰，所以都带了来，有贵的有便宜的，你尽管挑，你都留下也行，只要给我粮食。”
风轻雪把喜宝递给陆江抱着，自己打开盒子。
珠光宝气，溢满木盒。
以玉翠珠宝居多，金银首饰极少，价值贵贱不一，品质高低各异。
“啊！”喜宝乐颠颠地推开奶瓶，伸长上半身欲趴到桌子上，陆江了解他的德行，抱他靠近木盒，小家伙一把抓住盒子里的一串珊瑚朝珠。
“喜宝喜欢吗？”风轻雪笑笑，从盒子里挑出品质最好的珠宝。
一般的，她还真看不上眼。
一枚艳彩灼灼的粉钻戒指、一只翠色浓艳的翡翠镯子、一对东珠耳环、一个通体翠绿种水俱佳的翡翠鼻烟壶、一块籽料羊脂玉牌子、一对白玉麻花镯、一支点翠嵌珍珠的银簪子和一对嵌东珠的金累丝手镯。
“还有喜宝拿的珊瑚珠子，就要这些。”风轻雪其他的就不看了。
陆江却单手抱着喜宝，单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支花丝镶嵌的金凤簪，凤凰上面镶嵌几块红宝石和珍珠，“再加上这支簪子。”
看到绚丽多彩的簪子，喜宝立刻放弃朝珠而取之。
沈飞鸿热情地道：“陆大哥，大妹子，你们不愧是底蕴深厚，目光精准之极，挑中的都是盒子里最好的珠宝首饰，我收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和粮食。”
风轻雪微微一笑，“别嗦了，大兄弟，你开个价。”
“好，大妹子干脆，我就不嗦了。”沈飞鸿微一沉吟，“五十斤玉米面和二十斤白面。”除了金簪子和金手镯，其他的没花几个钱，粮食更是无从谈起。
第0432章 闻风而至4
这世道，奶奶嘴里的好东西都不值钱，也是奇了怪了。www.uu234.net
沈飞鸿说完自己的要求，忐忑地望着风轻雪，生怕她认为自己狮子大开口，可是没办法呀，自己得弄粮食打点那几个和自己私下来往的干部。
不贵，风轻雪觉得。
她冲沈飞鸿点了点头，“飞鸿兄弟咱们可说好了，银货两讫，不准反悔！”
沈飞鸿咧开嘴巴，“不反悔，不反悔，反悔就是王八蛋！和粮食比，这些珠宝玩意算个屁啊？这世道，粮食最重要，61年的时候，我用二百斤红薯换了一个大院子，现在光租金就够我养我奶了。”忍不住把自己的丰功伟绩拿出来炫耀。
风轻雪瞪圆了眼睛，二百斤红薯，不是红薯干，换一个大院子？好划算！
这么说，按照市场行情的话，自己认为自己用粗细粮食换来的珠宝是自己占便宜了，其实是对方占便宜了，是吧？是吧？
沈飞鸿不知道风轻雪的想法，但他又给风轻雪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刀，“黑市里，除了能卖点钱的黄金和袁大头，其他东西都很便宜，能换几斤粗粮，对方都得烧高香了。大妹子你喜欢的话，下回我再给你弄点，你准备好粮食做交换就行。”他也不要钱。
“大兄弟，你这人不老实，刚刚说花了不少钱和粮食，现在又说不值钱，既然不值钱你为什么收？”风轻雪很好奇，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人收个金银首饰很正常，很少有人要珠宝。
沈飞鸿倒是没瞒她，回答道：“我奶说，那都是好东西，以前可贵可贵了，就是世道不对头，可是收在手里藏着准没坏处。我就听我奶的话，有了富余的粮食和钱，就钻进各个黑市里头，然后和那些参与抄家的人打交道，从他们手里弄了不少东西。大妹子，咱们是同道中人，以后互通有无啊，发达了可不准忘了兄弟我。”
“彼此，彼此。”
风轻雪把东西收起来，回到卧室就直接放进空间，出来叫陆江盛饭，邀沈飞鸿一起吃。
反正是一般的粗茶淡饭，不招人眼。
吃完饭，陆江给沈飞鸿装上二十斤白面和五十斤玉米面，沈飞鸿带了面袋子和竹筐，又根据风轻雪的意思，把程保国送的十几个鸡蛋递给他。
沈飞鸿眼一眨，眨去眼里的酸意。
陆江送他出了王楼大队，回来就碰到支书办公室站满了不少人，不是自己生产大队，吵吵嚷嚷一片，还有一辆不属于自己生产大队的骡车和几个单轮小推车。
“发生什么事了？”陆江叫住急匆匆赶过来的王大春。
王大春一跺脚，“能有啥事？年底了，日子不好过，来借储备粮呗！”
王楼大队的名声打出去了，前段时间王正国在公社开会，公社的干部当众表扬他，他当时就觉得不妙，别以为这是好事，模范可不好当，这不，极度贫困的火光生产大队就找上门了，张口就是借粮食，借储备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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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3章 等价交换1
面对火光大队支书邵建党的老脸，王正国蹲在办公室屋檐下，抽着烟，沉默不语。m.www.uu234.net
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十几个火光大队的壮劳力。
说是壮劳力，瞧着还不如王楼大队老人看起来精神好，有的干瘪瘦，有的满身浮肿，相同的是个个面带菜色，眼神迷茫。
隔壁老百姓吃不上饭，饿得快死了，王正国有血有肉，的确不能坐视不管，但有一就有二，现在哪个生产大队不盯着这块肥肉？王楼大队就那么点储备粮，挡得住你来借我来借吗？他们土地贫瘠、工值低，储备粮借了出去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么多人都在观望，不肯做那出头鸟。
出头鸟邵建党抹了一把脸，“老王，你就吱一声吧，别老是闷不吭声。”
“吱！”王正国吐得格外字正腔圆。
邵建党又好气又好笑，“我叫你吱一声你就吱一声，我说借粮食你好歹把粮食借给我啊！你看看你，穿着老羊皮袄，抽着大前门，你看看我们，个个勒紧裤腰带。拍拍胸脯，你就不觉得我们可怜？可怜可怜我们吧，老王。”
“建党老哥，你这是为难我啊！”王正国摁灭烟头。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怎么会腆着一张老脸来求你？真是走投无路了。”邵建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队里一多半的倒挂户，交过公粮后，大队里的粮食只够每人分三十斤红薯干，半饱都不够。村……大队东头的老邵头，几天没见他出来，等隔壁的人串门找他编毛翁，才看到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天冷，尸体没烂，以至于谁都没发现。去年腊月里，年三十不兴借粮食，人人都在家里蹲着，一多半饿着肚子，没法子，我叫人把牲口的饲料抬出来给大伙儿分了分，就靠那个熬过开年才有命去讨饭。”
邵建党眼里透着一丝悲痛，闪着一丝泪光，继续道：“我们大队本有十个生产队，总共一百一十户，现在就剩五十八户，大人连同老人孩子，一共二百多人。虽然这两年比头几年强点，可公粮还是提高过的标准，种子不够，劳动力不够，生产力跟不上……唉！”
跟过来的几个壮劳力仰着脸，身材比较高大的陆江和王大春依稀能看到他们脸上的泪光，有几个甚至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抽泣。
求人，本来就低人一等。
人穷志短。
王正国何尝不知道邵建党说的是事实？死绝了的星光生产大队就在他们隔壁。
“建党老哥啊，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而且，储备粮都是按照国家标准留的，数量不准超过总收成的百分之一。”王正国感同身受，没法再拒绝火光大队的求助。
邵建党见他略有松动，忙道：“帮我们熬过这个冬天就行，老王，出了正月，树就发芽了，野菜野草也冒尖了，到时候勤快点，好歹饿不死。我们这二百多条人命，不能再少了，不能再少了，再少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死去的和活着的父老乡亲！”
第0434章 等价交换2
王正国没有直接答应。
他的沉默，让邵建党的心一点点变凉，就在凉透了的时候他听到王正国道：“借，可以。”
“真的？”邵建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力掏了掏耳朵，“老王，你真的答应借粮食给我们了？真的？”
站着的和蹲着的几个壮劳力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惊喜地望着王正国。
陆江和王大春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答应借粮食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听了王正国的话，邵建党忙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我都答应！除了找你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王正国认真地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不劳而获，容易养出惰性，而且未必就感激别人的付出。所以我的条件就是等价交换，我借粮食给你们，我知道你们没钱，我不要你们的钱，也不需要你们归还，但总有别的东西可以用来交换吧？”
一听说借了粮食不用还，邵建党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可听到王正国后面的话，他皱起眉头，“我们生产大队就这头骡子和一些农具，什么都没有，用什么交换？老王啊，你可不能打这头骡子的主意，它可是我的命哪！没了这头骡子，农忙的时候就得累两倍。”
“地。”王正国道。
“你说啥？”
王正国道：“我说我借你粮食，你给我地，把你们大队没法耕种的地划出一大块给我们大队种粮食。你们那是山地，我清楚，山地种红薯土豆玉米，产量最高了，而且适合种棉花葵花花生等经济作物。”
“这……”邵建党沉吟不语。
“你们大队有四千多亩地，就凭你们二三百人种得了吗？你们有足够的粮种吗？你们有足够的牲口的农具吗？都没有吧？荒芜了多可惜呀！你划归给我们，当然不是归我们，地还是你们的，就是借给我们种庄稼。我不白种你们的地，借去的粮食不用还，到时候我们收成了帮你们交那些地的公粮，剩下的也给你们留点种，对你们以后的发展有益。”
邵建党心动不已，“可是，公社能允许这么干吗？地是国家的，又是集体的，私人就只有那么点自留地，我借地给你们种，会不会违反上头的什么法令？我也知道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地荒芜了可惜，可我们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正国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在想办法帮助你们，帮助你们，不想让你们不劳而获，所以才提出互利互惠又对国家做贡献的方法！”
邵建党一下子就明白了。
“好！”邵建党满口答应，他拉着王正国的手，“咱们兄弟去公社找干部，让他们给咱们做见证，就说你们王楼大队是为了帮助我们火光大队发展，是在帮我们！”
火光大队在王楼大队的西南角，很多地和王楼大队接壤，同属曙光公社。
公社干部其实也愁得掉眉毛，没办法，治下饿死了太多的人，没法向上交代不说，劳动力减少也导致土地无人耕种，大片的荒芜，征收的公粮达不到国家标准。
第0435章 等价交换3
王正国和邵建党的公平交易，立刻让公社的干部找到了一个方向。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火光大队有荒地，王楼大队有粮种有劳动力，定下这样的交易，国家得到公粮、火光大队后续有了粮种、王楼大队则多收粮食，简直是一举三得！
当然，最重要的是王楼大队的储备粮能救火光大队的人命。
老百姓再死下去，他这个干部就不要当了。
于是，几位公社的干部很痛快地答应了两个大队的交易，做见证人，让他们的交易成为合法交易，不至于在以后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
火光大队划了和王楼大队接壤的两千亩地给王楼大队，王正国叫他拉走了储备粮。
王正国没把所有的储备粮都借给他们，心里估算片刻后，借了整整一万斤红薯干，他们的车根本拉不完，王正国又安排大队的壮劳力帮忙，用大队的骡车牛车。
粮仓，都是自己人进，刚开始没让火光大队的人进去。
后来想了想，王正国邀请邵建党和自己一起进去指挥大家干活，看着粮仓里的红薯干一筐筐地运出去，直至粮仓空荡荡的，只剩一堆红薯干，顶多一两千斤。
“建党老哥，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可得记着我的好，咱们哥俩一致对外说储备粮都被你们借走了，王楼大队没有储备粮了，这点粮食我得留着以防万一，谁能保证自己生产大队里没有需要粮食救命的？你知道他们等着你先当出头鸟，我也清楚他们都在蠢蠢欲动，觉得我借给你了，他们就有理由来借了。我借给你，是咱哥俩志气相投脾气相合，又在同一个公社，我也知道你一心为了父老乡亲，别的人来我肯定不会痛快地给这个面子。”
邵建党满口答应，“老弟你放心，我可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人！不过，老弟，他们要是不相信，进你们粮仓怎么办？”一两千斤的红薯干也够让人眼红的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王楼大队不止一个粮仓吧？
王正国看了他一眼，“老哥，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想法啊！我们有没有别的粮仓，你看不到吗？那些粮仓都是农忙时用的，秋后就把粮食分给老百姓了，里头空荡荡的。储备粮有规定，我能储存多少粮食？我这里可有那么多张嘴呢！你没看到有些储备粮是陈粮吗？是去年的和今年的掺在了一起，不然你叫我往哪儿给你弄一万斤红薯干？”
邵建党目的达到了，才不会管别人能不能借到粮食，他还想和王楼大队长期合作呢！没办法，王楼大队的精气神看得他都眼红。
而王正国在送走火光大队的人后，迅速指挥几个壮劳力把剩下的红薯干挪到地窖里。
粮仓是陆家的粮仓，地窖是陆家的地窖。
好几个粮仓下面都有一个地窖，可不是挖出来窖藏土豆种红薯种的那种地窖，而是石头砌的墙，浇筑糯米汁，干燥不潮湿，专门用来储存晒干的粮食，没上交国家的那些粮食就藏在这里，帮助王楼大队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饥荒关。
第0346章 等价交换4
知道地窖的壮劳力，都是王正国和陆父暗中商讨后，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是各个姓氏中比较有威信的人，也有王正国的兄弟侄子儿子，嘴严心实，懂得感恩戴德。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每年，王正国都会安排他们把分完粮食后剩的粮食当作储备粮藏在地窖中。
国家是有规定，王正国表面上遵从，也就是阳奉阴违。
没办法，吃饭的嘴巴多，不多做点准备，天灾**的时候谁来帮他们？那点储备粮够干什么？百分之一，收一百万斤粮食才可以留一万斤储备粮。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留条后路没坏处。
全国各地粮食奇缺，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年年风调雨顺，前两年不就减产了？要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天灾**，也不至于闹出三年饥荒。
前脚刚把各个粮仓打扫干净，后脚就有四个生产大队来借粮。
都不是曙光公社的。
曙光公社下面一共就四个生产大队，王楼大队、草湖大队、火光大队和红星大队，红星大队就是刘金花所在的刘家村。
而且，四个生产大队分属三个公社。
面对他们的要求，王正国二话不说，直接带他们进粮仓，每个粮仓都看一遍。
“先来先得，谁叫你们来晚了。我们大队哪有那么多的储备粮借给你们？交了公粮，分了口粮，攒了好几年的储备粮都叫火光大队给借走了。哦，不是借，我们是等价交换，我们大队种他们大队两千亩地，我们公社的干部可以作证。”
王正国侃侃而谈，来人垂头丧气，空手而归。
“人哪，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必须帮助自己，殊不知大伙儿自顾不暇，哪有那么多的闲心。”王正国摇摇头，锁上粮仓，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家走。
解决了火光大队的事，暂时也没留下后患，王正国抬脚去找陆父。
牛棚里只有徐大爷和徐大娘，“陆老弟看他孙子去了。”
以前牛棚里没旁人，陆父不得不守着，现在有了徐大爷和徐大娘，陆父去儿子家的次数就频繁了很多，尤其是喜宝出生后。
王正国听了，转身去了外甥女家。
陆父抱着喜宝站在屋檐下，喜宝伸手去抓垂下来的冰棱。
这两天暖和，积雪融化，屋顶的积雪并没有清扫得很干净，残留的积雪融化后就往下滴水，到了夜晚瞬间成冰，形成了现在的冰棱。
一条条的冰棱，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断往下滴水。
“喜宝！”王正国叫了一声。
喜宝已经很熟悉自己的名字了，扭头瞅瞅他，立刻扭回去继续去抓，抓啊抓啊就是抓不到，急得他在陆父怀里挺直上身意图把自己拔高，果然抓住了最长的冰棱，冰冰凉凉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他自己松手了，瞅瞅自己的小手，看看陆父，“呀……”
陆父笑道：“冰棱太凉了，容易冻破手，走，去找爸爸烤火去。”
爷孙还没进厨房，风轻雪就出来了，一手拿着葫芦瓢，“大舅来得正好，晌午在我们家吃饭，一会儿阿江去叫二舅三舅和姨父、小姨、妗子，趁着阿江在家，大伙儿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