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286.新旧
凌荆山好整以暇地道“凌家对外发声，应该只有一个声音。叔公有什么话，私下来找我说就是了。上次我就说过了，我年岁已足，该承担的都会承担起来。”族里的事他不会多过问，但他自己家的事容不得有人倚老卖老的指手画脚。
三叔公这会儿也顾不得指责他的态度，急急地道：“你还真想和林家彻底翻脸不成？“
凌荆山挑眉，“三叔公的意思，他林家的人都把我爹给害死了，我还不彻底翻脸？”说他自己的事，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家伙只会要求他以大局为重。可这杀父之仇，难道还要他忍？
三叔公皱眉道：“那毕竟是林氏一人所为。我的意思，到时候让林氏给你爹殉葬也就是了。其他林家人咱们就不追究了吧。这也是圣人讲的恕道。”
凌荆山道：“三叔公如果怕得罪林家，也尽管往我身上推，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想必到时候林家也会讲圣人的恕道对你们不予追究的。”
“你是定要一意孤行了？”三叔公眉毛都跳了两跳。惹急了林家，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果三叔公觉得我不该跟林家翻脸，尽可以召集族人开祠堂正式将我除名。”凌荆山很烦这老东西，打不得骂不得，当下毫不客气的道。
当儿子的和害死父亲的那家人翻脸，这说破天去也不能说凌荆山没道理。三叔公气咻咻的站起来，拂袖而去。心头暗自决定以后要远着这个侄孙子些，宁可少沾光也不能被连坐。
他一走，五叔公等人也站了起来，“和林家翻脸的事，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呼啦啦的人就全走了。凌荆山看看外头已经开始降下的暮色，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一转头看三堂哥还在，便道：“三哥，你也这么想么？”
三堂哥摇头，“这脸必须翻啊，不然你成什么了？凌家又成什么了？我也胆小怕事，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光我，其实这一辈还有几个堂叔、堂兄弟也做如是想。只不过，几个叔公表了态，他们当儿子、孙子的就不好当众反驳了。我们家老爷子不在了，我爹又从来不管事，我就认定了跟着你混不会错。我们二房唯你们长房马首是瞻。”
“你怎么就认定了跟着我不会错？”凌荆山搓了一下脸。他这几天都没机会怎么休息到，多少还是有些疲惫的。尤其是不得不一而再地应付那几个真正胆小怕事的老东西让人心累。
三堂哥把凳子拉近了一点，“我们哥几个私下里议论，都说林家人对咱们从前多倨傲啊。可自你上次回来，他们的态度就变了。变得好像真的明是非、讲道理，大义灭亲，还把咱们当亲戚了一样。我们猜测，他们这是怕你呢。刚才三叔公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咋就不想想林家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道歉？儿子不行老子又来。”
凌荆山点点头，好在凌家还不全是糊涂蛋。不然，他真的要对这个家族的未来不抱信心了。哪怕他能做那只领头羊，也得有能跟得上的人啊。同族是天然的同盟军，他也需要更多的帮手的。
第287章 287.接人
“我知道很多人还是不想游手好闲，希望管一些事的。m.www.uu234.net你回头把人梳理一下，带来我也看看。”
三堂哥点头，“成！看你眼下都青黑了，趁着这会儿没人也没事，歇会儿吧，晚间还有一场法事呢。我先出去了。”
凌荆山和衣躺了一会儿发现睡不着便坐起了身子，“凌骁，你去把她接来。”
这个她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几日凌荆山都很想见明净，但之前人来客往的很不好安排。到这会儿人终于是少些了，他也实在是有些相思难熬了。
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安排周全些！”
“是，大人。”不说如今林家人还在，单是自家将军办丧事期间私会佳人，传扬出去对将军和封姑娘都是极不好的。而将军明明知道还是让自己去接人，这也是真等不及了。
凌骁想了想索性出去找三堂夫人马氏知会了一声，宅子里的事这位比他好着手。左右她也是知情人，而且知道好歹嘴很严实。
马氏楞了一下，然后利落点头，“凌骁兄弟去办事吧，家里有我呢。”
凌骁运起轻功到了封家，明净正送了刘姑娘回来没多久。凌骁叩响她窗棂，“封姑娘”
明净抬头，讶然道：“你怎么来了？”说着走到了开着的窗户边。
“将军想见姑娘。”
明净犹豫了一下，倒不是犹豫去不去，而是犹豫要不要同她爹说一声。想了想道：“你等我一下。”正好她也很想见他呢。
她出去同还在看医书的赵荨说了一声要去凌家的事，“要是我爹问起，你帮我应付一下。”
“你干嘛告诉我啊？回头先生有气还不得冲我撒啊。你要么直接走，要么自己去告诉先生就是了嘛。你这不是坑我么？”赵荨没好气道。他肯定是不敢拦着，毕竟惹不起凌荆山。而且也知道明净其实很有主见，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要是我爹没问就不用说，问了你要是能应付过去也不用说。那就不会挨骂了嘛。”明净边说边往外溜。待她回到屋里，凌骁递给她一套男装。很明显是旧衣服，虽然质地很好。
“这是将军少年时穿过的旧衣。姑娘换上吧，也好掩人耳目。”
哦，原来是他的衣服啊。
明净点头接过，然后关窗户准备换衣服。手碰到支窗户的木条，她道：“这样有人来去自如，我住着很没安全感啊。”这万一哪天来的是坏人呢？
“是凌骁冒昧了，只是这当口实在不好走正门。您放心，自从出了小茅屋外的事，您身边一直都有我们的弟兄暗中保护。”有时候直接就是他本人。
“嗯，那就有劳弟兄们了，替我跟他们道声谢。”明净关上窗子，然后开始换衣服，末了把头发再换了个发式。她原本年岁就未足，扮男孩子就显得更小了。所以直接梳小男孩的发式就可以了。这个她熟，时常给明皓梳呢。三两下弄好后，便重新轻手轻脚地开了窗户。
第288章 288.安枕
之前凌大哥答应教她轻功还有射箭，碰上凌老爷的事也只好暂时搁置了。所以她从窗户出去都是踩着凌骁的肩膀下的。然后屋子里就全部保持原状。毕竟还没到她睡觉的点，弄个枕头放被窝万一桂嫂进来只会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过来看个究竟而已。
“凌骁大哥，凌大哥他怎么样了？”
“还是姑娘自己去看吧。对了，您以后直接叫我凌骁就好。”这可是未来主母，连马二那家伙都知道要改称呼，他肯定不能大剌剌的再受她这句大哥。
凌骁的轻功很好，明净很快便被他带到了凌家。还是在那间灵堂后供凌荆山休息的屋子。凌骁将她送到屋门外就躬身退开。明净正要去推门，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她被拉进了屋子，门随之在身后合上。
眼前的人比那日看着憔悴了几分，明净忍不住拿手去摸他的脸颊，心疼地道：“凌大哥，看你这样子怕是这几日都没有睡安稳，你睡会儿吧。”
凌荆山看她穿着自己的旧衣，扮成个俊俏的男孩儿，反手按住她的手，“还怪好看的。放心吧，武将的身体好着呢。之前有位军中退下去的老爷子，几十年行伍打熬出来的好身体，八十岁了还当了回爹。”
“你想八十当爹，那可得找个十八的。”她那会儿也是七十的老太太了。
凌荆山轻笑了一下，“那会儿应该就没人能说我是老牛吃嫩草了。”
明净坐到榻上，让凌荆山枕在自己腿上，低头和他小声说话。他们此时相见，都已经是相当出格的了。这还多亏明净是来自后世，观念和本土人士本来就有些不同。而凌荆山则由于少年时的经历，对主流思想不太认同。不过，前头办丧事的毕竟是凌荆山亲爹，更出格的举动却是不会再有了。
“朱老爷子说我爹可以根治，我听了可真是松了口大气。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去赶考都能沾染了毒性，搞出一身怪病来。这还多亏这病潜伏了五年，我长大了。要不然当时我娘也不在了，我只得**岁，明皓更是还在襁褓中，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那会儿赵大哥学医也还没出师回来，眼前这个人才刚在西北大营混出名堂成为冉冉升起的将星，也是不会就回淮山县的。那爹和他们姐弟还真的就落在大伯和王氏手上了，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凌荆山轻笑了一声，“所以说，天无绝人之路。总是会留下一线生机。”就好像他当年，名声尽毁，被亲爹逐出家门，还被刘家的打手打得遍体鳞伤，也遇上了义父将自己救下。
明净伸手给他按压着太阳穴，她这一手按摩的本事自然也是赵荨教的，素日替因病痛失眠的她爹按摩，效果很是明显。这会儿凌荆山放松下来，也枕在她腿上慢慢合上了眼。
方才凌荆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也说给明净听了，林家的人修好不成估计是要使坏了。还有凌家那些守旧派，不肯安心养老，总想发挥余热。
第289章 289.林氏
不过，这些应该都不是大问题。m.www.uu234.net倒是异族那边，那位枭雄一般的四王子正在整合军队恐怕更令凌大哥焦心。
异族可没有什么守孝三年的规矩，而且先王本来就是要发动战争，只是因为突然归西才中止。人家这才叫不改父志呢！原来上一次凌大哥忽然回了边关就是因为异族那边有异动。他是回去整兵备战的，郭元帅坐镇了西北大营的中路军，派他统领了东路军。结果碰上对面因为王位继承权自己先打了起来。这边自然是袖手旁观，让他们内耗。鹰军还派出了人手潜入异族王城，各种推波助澜。
可惜那位四王子也是天纵之才，居然短短两个月就诱杀了几位兄弟独揽大权。这样的人以后会是西北边关的心腹大患吧。不过这会儿，凌大哥你还是安心睡就是了。西北大营毕竟还有郭元帅坐镇呢。
听凌大哥说他原本召的是排第二的那位卢军医，毕竟朱军医是负责给郭元帅调理身体的。郭元帅年轻的时候就奋战在西北大营，身上旧伤、暗伤无数，之前不久还复发过一次。是他知情之后，主动把朱军医派来的。所以朱军医才有些着急回营，只能待几日就走。说起来，他们封家这次倒是欠了郭元帅一个人情。
凌荆山大概睡了两刻钟，外头的门被小心翼翼的敲响了。
明净知道外头守着的是凌荆山的心腹。低头看他还没醒，干脆自己出声问道：“什么事？”
“封姑娘，林氏悬梁自尽了！”
明净挑眉，林氏之前被吊着，水米都没给她。可也只吊了两日，不然她早饿死了。听说凌家的族长倒是提议这次将她殉葬，估计也不会有人反对这个建议，就是林家人都不会。她这是知道了，所以干脆自己了断了？这样倒是保留了些许体面。
“请三堂夫人去处理吧。是不是林家的人闹起来了？”
“三堂夫人已经赶去了。林氏怀里还揣了一份血书，说已经被除名的那位就是老爷的亲骨肉，她是为了救子才出了糊涂招数。如今害死了老爷，她也是悔不当初，索性去地下陪伴老爷了。林家的人一口咬定林氏是以死谢罪。”
凌荆山慢慢坐了起来，“怎么看守的，就让人被弄死的？”
明净楞了一下，合着不是林氏知道了凌家有意让她殉葬，然后畏罪自尽。而是林家人逼死了她。也是，有个以死谢罪的名头，如果凌大哥还要不依不饶的追究林家的连带责任，就显得他过分了。这林家人可真是够狠的啊！
“除了送饮水和饭菜的哑巴丫鬟，就没有其他人进去过。而且哑巴丫鬟和林氏接触也是在被监视当中。这会儿人已经被拿下了，正在审讯。”
凌荆山道：“这家里被林家渗透得还真是厉害。”只是丧事期间，不好太多动作，他也没顾得上清理干净。只有等后日老头子入土为安之后，再彻底清理了。到时候闭门谢客，本也用不了太多下人，裁撤下人很寻常不会引人注目。
第290章 290.翻脸
凌荆山看看钟漏转头对明净道：“我去看看。m.www.uu234.net其实我本来也没有要立即和林家翻脸的意思。毕竟他们家的姑爷遍布朝野，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子就彻底掀翻的。但他们既然想试探我的底线，我就奉陪到底。你最近出入小心一点，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顿了一下又道：“宣扬你我的事，于我无伤，所以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就算是他们真说出去了，也不用担心。反正两家长辈都是默许了的。我家老头子嘴上没说什么，但次日都能下床走动了。他对我要成亲的事心头还是欢喜的。”
明净点点头，心头却叹了口气。偏生凌老爷就是因为能下床走动才会听到了管家他们那番话！这可真是阴差阳错。
凌荆山吐出一口气，他其实还挺希望林家把事情揭开的。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公开二人的关系。而不是像现在碍于老头子新丧，就算是两家已有默契也只能是默契，不能主动说开。
明净起身后才发现自己的脚麻了，一下子起来差点摔倒。幸亏凌荆山一直留意着她，赶紧伸手扶住了。
“脚麻了？”
“嗯。”
凌荆山重新扶明净坐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蹲下脱掉了她的鞋握住她的脚轻轻在穴位处揉捏，过了一会儿问道：“好点没？”
明净方才真愣住了，不过心头也涌起几分甜意，“嗯，好多了。”她弯腰自己穿鞋，想起一茬事便道：“凌大哥，你着手对付那几家的时候，对于那些为恶不大、沾亲带故的人家能不能让人勘查一下再做相应处置？”
凌荆山道：“可以。”原本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些人家即便为恶不大也没少沾光。此时被连坐也不能说多冤枉。但既然他的小姑娘开了口，那就这么办吧，不过稍微费事一些而已。
他摸摸明净的头，“去吧。”小姑娘这是担心他的名声因为误伤的人多了而受影响，他都知道的。
等凌荆山来到关押林氏的柴房，人已经被从房梁上放下来了。林家父子面色发沉的站在盖着白布的尸首旁。他们已经等了好半天了正主儿才来，这显然不是有意到此为止了。
凌荆山没有过去揭开白布，手下的人肯定已经看过，那他就不看了。吊颈鬼有什么好看的？他看向林老爷，眼含讥讽地道：“以死谢罪，去地下陪我爹？你不是还想我把她和我爹合葬吧？别说她就是个妾，就算她还是我爹继室，我爹是让她活生生给气死了，我当儿子的怎么能让他死后还不得安宁？再说了，让她去陪我爹，这是要把我娘往哪摆？你们带走吧！”
林少爷简直出离愤怒了，“我们如果不带走，你难道还要让我姑姑死无葬身之地不成？我姑姑是以死谢罪！”
“反正我们凌家的祖坟不收这种女人。她顶多就算个畏罪自尽。不然，早不死晚不死，非得等到我三叔公说了要让她殉葬才死？她这是自知罪孽深重、必死无疑，又得到你们不肯救她的确信，不得不走这条路。对这种女人，一床破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都是我们凌家厚道了。其实，你们何必急这两天呢？”
第291章 291.责备
林家搞出这一幕，不就是想知道他的明确态度么。www.uu234.net行，给他们就是了！林家和林氏对他们一家三口做的事，那是绝无可能放下的。想他顺着他们搭的台阶下，事情到林氏身上就为止，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见凌荆山如此油盐不进，一丝转圜余地都不留，林老爷怒道：“耀儿，让人带上你姑姑，我们走！”回去肯定也进不了林家祖坟，只能就近买块地安埋。
林家人就这样连夜离开了，三叔公等人知道后差点气了个倒仰，指着凌荆山的鼻子道：“你这是要祸害满门啊！”
凌荆山道：“父亲葬礼之后我就会闭门谢客。三叔公怕被连累可以直接不和我们长房来往就是了。”
明净还是凌骁送回去的。她估着这一次闹过后，林家的人怕是就要离开了。凌大哥和他们的较量也从此拉开帷幕。不过，林家的姑爷虽然大多位高权重，但他们也不可能替林家出死力就是了。林家女以色事人，但未必那些男人都同凌老爷一般色令智昏。不过，这个敌是真的竖下了。
因为林家女，凌大哥病中的母亲被加剧了病情直至不治身亡，他自己从小受了那么多的罪，末了亲爹还被他们害死，这仇的确是不能不报的。而且，就算他此时和林家关系缓和了，林家也未必真的安心，肯定还是要设法置他于死地的。那还不如彻底翻脸来得好。
明净回到屋里刚坐下，赵荨就叩响了她的房门。明净赶紧给他开门，“赵大哥，没事儿吧？”
赵荨没进她房间，毕竟已经晚了。他黑着脸道：“我去诊临睡前的脉，先生随口问起你。我说你有些疲累已经睡下，他盯着看了我几眼然后摆摆手让我出来了。我估着他怕是知道了。你还是去问个安吧，省得他一直不能睡。”
自家没出阁的闺女大晚上的去了别的男人家，哪怕那个男人是自己默定的未来女婿，闺女没回来之前当爹的睡不着才是应有之义。不然，那心也太大了。赵荨对凌荆山很是不满，就是想接人哪有这个点了才来的？
明净低着头进了她爹的屋，屋里烛火已经熄灭。但注意听呼吸声，她爹的确没有睡着。她轻轻过去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等了等。她爹没说什么，倒是很快的就睡了过去，呼吸绵长。
明净心头涌起愧疚，轻轻退了出去合上门。赵荨也在外头，和她一起往外走，“看你这样子，凌家又出什么事了不成？”
“林氏死了，说是悬梁。林家人说她是以死谢罪，去地下陪老爷子了。要凌大哥承认这一点。对了，她的尸体还怀揣一封血书，说她生的就是凌老爷的儿子。只是因为凌家和娘家都不肯出手救人，她不得已才出了那个昏招。她还说自己梦见儿子百般受苦，托梦哀求她想法子相救。”
赵荨嗤笑一声，“名堂真多！活人还能给活人托梦啊？头回听说。行了，你也赶紧去睡吧。心疼他也别忘了心疼一下你病弱的爹，还有你自个儿。”
第292章 292.担心
第二天午后，赵荨进城看望妻母和闺女，在家呆了一阵就去书院接明皓。
明皓看到他便加快了脚步过来，“赵大哥，你来接我啊。咱们走吧！”自从方知县让整顿县城的坊市，汪大叔的牛车就只能停在城门外统一放车的地方了。这会儿走过去，差不多要一刻钟。
赵荨捏着他的脸道：“我怎么觉得你又长圆了一点。”
“马师母说要对得起我姐给的银子，成天给我喝汤汤水水的。”
“倒的确是厚道人。不过你这日子过得，真是跟你师嫂差不多了。”赵荨闷笑道。
明皓道：“我爹也成天汤汤水水的养着，我要回去告诉他，你说他过得跟孕妇一样。”
赵荨拍他后脑勺一下，“你们姐弟都是一样的，长大了就一点不可爱了。”
两人回到封家，正好碰上有村里猎户猎了两只野鸡送来问明净要不要。卖给她就省得拿去城里了，淮山县背靠大山，山里应有尽有。所以这些野味也不是太卖得起价，只比家养的贵一半。
明净问过价格觉得合理便收了下来，把银子给人。她要招待朱老爷子，每天菜色都是荤素搭配，变着花样的弄，这几天村里人捉了鱼、打了野味都爱往她家送。
一抬头看到这师兄弟俩，明净笑道：“今晚吃野鸡炖蘑菇，莴笋烧鳝鱼。”有两个硬菜，再加一些小菜也很看得了。
赵荨道：“不给我们留着肚子明天去吃好的？”
明皓道：“这就够好了，还去哪吃好的？”一边上前帮他姐分担了一只野鸡。这野鸡很是肥美，两只加起来都有七八斤重了。两只野鸡足足花了明净四钱银子。
“他是说明天凌家请的丧酒。明天你同赵大哥一道去。”明天凌老爷就要入土为安，按规矩凌家就该正式宴请所有去送了白包的人家。村里的丧酒，档次不一。有些实在是穷的人家，就请吃豆腐宴。一桌全是豆腐，只是做法不同。像凌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就会请了专门的大厨来做，菜式很好，花样也多许多。赵荨这显然是在打趣明净，对昨晚的事还有点耿耿于怀。
明净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毕竟本来就有丧妇长女不可娶的说法。有句骂人的话叫做有爹生，没娘教说的其实就是她这样死了娘的情况。所以万一被人知道她和凌荆山居丧期间私会，那她的名声就真的不好听了。何况还有王氏跟外人出卖她的事在。
只是，她的确忍不了三年都不见凌荆山。而且他既然派人来接她，肯定会安排周全。不过下回如果还是晚上的确是不能去了。总不能由让她爹撑着不睡等她吧。
进去放下东西，明皓便去给封璟请安，“爹，我回来了。今天马先生告诉我王学政因不修私德被撤职查办了，方知县已经下令开始修建新学宫。”
封璟看到又是十日不见的小儿子自然是开心的，他挑眉道：“身为学官，持身尤其需正。他做了持身不正的事，也难怪旁人会去检举揭发。”
第293章 293.关心
明皓眨眨眼，“马先生也这么说。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不过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其实明净也有些好奇，因为凌荆山告诉她的时候也没有细说，颇有点含糊其辞的味道。难不成赵大哥进城听到了什么，刚进来提前告诉了她爹？都没有告诉她一声，那多半就是不好说更不好听的事了，多半还是应在男女问题上。所以她就对明皓道：“干嘛一定要追根究底啊？”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明皓小声嘟囔。
封璟道：“你还小，暂时不用知道这些。该让你知道的时候，爹会告诉你的。”
“哦。”
后来明净才知道方学政是由于老牛吃嫩草，而那草还嫩得过分被人告倒了的。怪不得凌荆山当时顾左右而言他的就是不肯告诉她。其实她上个月都满十四了，在这个时代是正常该找婆家的年纪了。可这人因为被赵大哥笑过，可能自己心头也这么觉得，对年龄的差距就有些介意。
翌日明皓跟着赵荨一道过去凌家吃丧酒，明净就没有过去了。送葬她如今也不能去，而且今天是正日子凌荆山肯定抽身不得。那光是去吃饭她自然就不去了。这种事本来也该是家里男人出面的。有赵大哥带着，明皓去也足够代表他们家了。
打发走了那师兄弟俩，明净坐在屋檐下给她爹削苹果。送药来的人有时候会顺路给带点本地当季没有的果蔬，朱军医让她爹要多吃果蔬，还让他别成天就在病床上躺着。所以封璟这会儿也在屋檐下歪着。
至于朱老爷子这会儿则在地坝里练习五禽戏呢，每天固定的时间风雨无阻。练出一身微汗，再去洗个冷热水交替的澡。明净观察了数日，他每天的作息都非常的规律，看久了还有一种合乎生命自然的节奏感。
“朱老爷子，那些老将身上都会有暗伤、旧伤么？”看老爷子今天的拳打完，明净问道。
朱军医站定，“战场上有些伤不能得到及时处理，难免留下隐患。打仗打久了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毛病。你是担心凌将军吧，他的确也有。不过人还年轻，还有机会调理。这两年多如果真的能好生休养倒是不错。”
“老爷子要不您给他也开几张方子以后用？”朱老爷子过两天就要离开了，但他给封璟留下了五个疗程三个月的方子，让赵荨在实际操作的时候酌情修改。
朱老爷子过来坐下，“成！明天我要去凌家同于校尉汇合，到时候再好好替凌将军把把脉。可也得有人督促他好好遵医嘱才行，别又不当回事。他打起仗来也是个不要命的，肚子被捅破了，还能拿外衣随意捆扎起来继续干仗。”
这话一出，不但明净的脸，就连封璟的脸都白了下。他点头道：“有劳朱军医！您放心，我会好好督促于他。回头也让赵荨隔段时日去替他诊脉，酌情修改方子就是了。”
朱老爷子言下的督促的人肯定是指明净，只是当着人亲爹的面不好明说而已。而封璟则是直接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了，反正他是师长也说得过去。
第294章 294.对话
明净本有心多问几句关于凌荆山的旧伤，听到她爹这么表态，也就暂且作罢了。www.uu234.net反正到时候朱军医把过脉肯定会给她一个答复的。
朱军医见他们父女无话便进去冲澡去了，桂嫂已经算计着时间帮他烧好水了。
明净摸摸鼻子坐到她爹跟前的小板凳上。封璟道：“既然没过了明路，你平日言行还是有点忌讳得好。”堂而皇之的就去跟大夫问一个男人身体的状况，按世俗观点看来实在是不够矜持。
“哦，我知道了。”
“你啊，真是亏得凌家没什么人了，你师哥在凌家又能说了算。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人挑剔成什么样？”封璟也在反思，是不是因为家里没有一个靠谱的女性长辈，近来几个月又当家作主惯了，所以明净如今的性子还真是有些野。
“爹，我不会做出格的事的。之后我还要开客栈呢，不可能回到过去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的。您难道信不过我的品行么？”
“爹相信你们是清清白白的，可旁人不会信啊。王氏之前还不知道跟人怎么说的呢。你师哥也真是乱来，还在丧期呢，人言可畏！你们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你师哥有些愤世嫉俗我还能理解。你怎么如今也不把这些当回事？可知世道对女子的束缚是最重的。”
原本他没想着直接跟女儿进行这番对话，前晚她明显也知错了。可今天她居然那么自然的就直接询问朱军医，一点都不注意。
明净点头受教，平日言行是该多注意点，毕竟人是社会动物。她伸手拉着封璟的手，“爹，那些表面上正人君子一样的家伙，就譬如之前方学政，背地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嘴脸呢。所以我近来觉得儒家重形式的一面也实在是利弊参半，比起来我更喜欢道家的任性自然。”
庄子的媳妇死了，他箕踞鼓盆而歌：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明净更欣赏这样的生死态度。
封璟听了她一番话道：“儒道之争上千年了。我就知道一点：朝廷是外儒内法治天下。如果走非主流的路线还混出了个名堂，那不遵礼法人家也只会说他是名士。可普通人能挣脱这个束缚？更别说你师哥还是做将军的，吃朝廷的俸禄，那就得守朝廷的规矩。而你，如果以后真嫁了他，那身上也是会有诰命的，一样按月拿俸禄。那你们就不能对儒家这些规矩置之不理。”
明净发现她爹其实一点也不教条，所以这会儿她很是信服地道：“爹，我以后会注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
“要我忍着二十七个月都不跟他见面，我真的做不到。而且，如果会被人察觉，那放哨的鹰军爷也太名不副实了。真那么逊，边关哪能固若金堂啊？”
封璟觉得自己白说了，不过想想两人正是情感刚迸发之际就遇上这样的事，要立即冷却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人非草木。也罢，只要他们俩心头有数，做事有底线，不会惹来非议，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第295章 295.差使
凌老爷的丧事过后，凌家就闭门谢客了。www.uu234.net朱军医已经把该交代的都对赵荨交代了，于珩来接便麻利登车离开了封家。
“于校尉，还劳动你亲自来接老夫啊？”
“您可是我们西北大营的首席军医啊，当然得亲自来接。”
“拉倒吧你，你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还带着这么十好几个人一起来。你就不怕回去凌将军收拾你？”这小子分明就是之前一直没机会亲眼看到封姑娘长什么样儿，临走不甘心才会打着来接自己的旗号跑过来。
“将军知道我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不会真的往心头去的。再说我眼睛也是一触即走，没敢失礼啊。”
一行人从凌家侧门进的，这儿是留给采买的人走的。大门已经紧闭，表明这三年是不同人往来的了。其实守孝倒也不必真做到如此，凌荆山是为了省事和方便。
朱军医瞅到前院聚集了不少下人不由问道：“那是干嘛呢？”
“裁撤人手。听凌骁说林氏掌家多年，所以这府里还有不少跟她关系甚深的人。我看将军的意思是趁此机会全放出去。府里如今人少、事少用不了这么多下人，卖身契直接发还，传出去还是个美谈呢。就是我们的人，将军也都让回营里去。那些新兵蛋子是需要多锻炼，可老兵可以留一些啊。如此将军有事也好使唤人去办。”
“鹰军是朝廷的兵马，又不是将军的私卫，留下来还不得有人弹劾凌将军啊？不过说起来将军已经位居三品，是可以设立自己的私卫了。”
凌荆山是不久前才晋升的三品云麾将军，私卫什么的暂时还没有顾得上弄。于珩想了想，那没准这段时间就会设立起来，凌骁那厮多半会留下来做教头。他是早说过孑然一身，对职务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只希望能追随将军就好的。至于自己，家中还在殷切盼着自己晋升，倒是不能脱离鹰军的军职了。
裁员的事自然不需要凌荆山亲自去办，有管家还有这段时间监视府中众人的凌骁，管保这次会一个不落的把人清理干净。这样，回头守孝期间他在不在府里就没什么关系了。只要府里的消息不走漏，他不明面上露面，谁管得着他这二十七个月的孝怎么守
管家之前不慎让凌老爷听到下人和他的对话酿成大祸，很是珍惜凌荆山给他的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次的丧事相当的尽心尽力，而且还将继续尽心尽力下去。
朱军医来求见的时候略等了一阵，等到凌家的三堂少爷凌惊天带着他认为可用的凌氏子弟来见过凌荆山之后才得以进入。
凌荆山本以为他是来告别的，结果老家伙直接就把脉枕拿出来了，还示意他把手放上去。
“做什么？我还能办场丧事就虚弱了要进补啊？”
朱军医笑道：“老夫在封姑娘那里接了个差使，要替凌将军彻查一下身上有没有旧伤、暗伤。将军合作一点，那样咱们都好交差啊。封姑娘为此还让封先生教训了一顿。您不是不领这个情吧？”
第296章 296.癔症
凌荆山听说是明净让朱军医给他做彻查，沉默了一下，然后就把手放到了脉枕上。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朱军医暗自好笑，“这就对咯，年轻人嘛千万不要讳疾忌医。战场上那是没办法，可这会儿又没打仗，何妨合作一点，耐着性子好好调养一番。”
这一彻查就查了一刻多钟，末了朱军医写下了详细的脉案和应对的调养方案。一式两份，一份留在了凌家，另一份让凌骁送去给明净。
凌骁笑着接了过去，“好的，我这就去送。”
明净这会儿在家做针线活，她如今也不上山采药，家务活和桂嫂分担也就没多少了。客栈还在筹备中，装修的事儿是交给包工头在做，黄叔给联系的。她不用多过问，到时候直接去验收就行。人手暂时也只差一个掌柜的，目前托了人在寻觅。日子暂时还算清闲。
女红在这儿算必备技能，她得闲便也练练，再说好歹还能有点小钱进。
就在这时候，外头门被人很大力的拍响。
桂嫂从厨房探头出来道：“谁这么没规矩啊？”
“封明净你个死丫头，你还我钱来！”
明净挑挑眉，王氏！她起身出去，这个王氏还真是癔症了不成？
明净拉开门，门外包氏和二丫正在把王氏弄回去。明净便问她们，“是来要大伯之前拿过来的五两银子？”这王氏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看来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
包氏道：“不是的，明净你别误会。我娘她这不是病了么，你多见谅。”这要是传出去了自家真的不要做人了。
王氏横眉竖目地道：“不是五两，是五十两！”
明净皱眉，“堂嫂，伯母这情况好像是更严重了啊。”
二丫哼了一声道：“还不是让某人害的，我爹才刚拿了银子过来几天呢。”
听二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五两银子，好像天大的人情一般，明净道：“那不是伯父还给我家的么？之前大堂哥和二堂哥成亲，分别在我家借了五两银子。唉，算了，不说了。你们赶紧把人扶回去吧。”王氏两眼有些发直，看起来是真的气出毛病来了啊。不知道是为那五十两银子，还是为当众挨打更多些？
包氏原本正用力制住婆母想把她架回去，这会儿听说自家还有这么一笔外债，而且还是为了她和大郎成亲的事不由得愣住了。家里哪里就差了五两银子办不了婚事呢？
二丫倒是对此有所了解，所以一下子就被堵住了嘴。她嘴巴张了张也不敢说这钱到底是给的还是还的。
王氏便趁这个机会挣脱媳妇和女儿朝明净扑了过来。她这一扑杂乱无章法，明净就是没练武之前也不能让她扑中。当下闪身一避，还顺手拉了桂嫂一把。
明净这么一避让，王氏直接就扑到了地上。二丫怒道：“你们”
桂嫂刚让张牙舞爪的王氏吓了一跳，这会儿二丫还语含指责不由道：“你还不把你娘给扶起来，怎么扶的人啊？家里有病人也不好好照看着。”
包氏瞪二丫一眼，家里的活不帮着做，看个人都看不好。
第297章 297.抵触
姑嫂俩上前把王氏扶起来，王氏像是摔懵了，任由她们摆弄没再挣扎。m.www.uu234.net包氏看到嚣张多年的婆母变成这样，心头也是有些复杂。可是怪得谁来？是她自己偷鸡不着蚀把米。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赵郎中二百文的诊费还真不是她能做主的，还是回头问问公爹再说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包氏便道：“爹，今天娘情况又严重了。之前还跑去拍打隔壁的门让明净还钱。明净说咱家之前借了他们十两银子。”
众人听到十两银子楞了一下，封菖也楞了一下，他给忘了！可明净这丫头也太不给他留面子了。
“是有这么回事，你们的娘去借的，我答应了要还。回头你拿过去还了吧，省得人家说嘴。”封菖沉着脸道。
“那是还五两还是十两？其实明净之前倒也没提起这事，是二丫先拿爹拿过去五两银子说事她才会提的。”
“还十两。”封菖的脸更黑了。
大郎道：“爹，还是得请郎中给娘治病。她好像真的严重了！”他也觉得他娘办的事太糟心了，可他是儿子还是长子，还能怎么办？
封菖沉默了一阵道：“请吧，该出多少诊费出就是了。”毕竟是多年夫妻，如今也儿孙满堂了。人一半还是自己打出问题的，这会儿如果不管就和儿女离心了。
大郎和包氏午后就揣着银子过来还钱了。两个五两的银元宝明净只收了一个，“我还是别拿你家的银子了，省得二丫一而再再而三的说。”
“不是，这是还的。我公爹说还十两。”
“呃，还是留着给你婆婆吃药吧。”
大郎一滞，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他眉毛一挑却被包氏按住了手，“那，请你帮我叫一下赵郎中，我公爹说该花多少我们花就是了。”这附近几个村子才共用一个村医，张郎中不在，而且在也不一定能看好。就算舍近求远去城里请别的大夫，诊费也不便宜。
明净点点头，回头喊道：“赵大哥，有人找！”说完就进去了。
赵荨在里头已经听到了，这会儿背了药箱出来，“我可有言在先，我也要养家糊口的。而且我都是按规矩收费，并没有针对你们家。咱们什么交情都没有，肯定不可能给你们减免。别回头又在那嘀咕几步路什么的。”
“不会不会，这要不是离得近，哪里能近水楼台啊？”包氏忙笑道。婆婆真癔症了，回头更麻烦。
大郎吐出一口气，这日子过得怎么这么憋屈？
明净进了封璟房间，把事情同他说了，“我本来没想催债的，可二丫总是把那五两银子挂在嘴边。爹，我跟隔壁一家子真的没法子好好处。”
封璟叹口气，“罢了，王氏一而再的做出那样的事，他们家连个正经的道歉都没有。反正咱们不是很快要搬回城里去么，我也不想再住这里了。以后不是必须，也少往来就是。”哪怕这里是从小长大的老宅，村里又山清水秀适合疗养，他也不想继续和隔壁一家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第298章 298.开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封璟对王氏这个表姐兼嫂子始终亲近不起来，甚至那家里被她影响甚深的几个侄儿侄女也是一样。www.uu234.net还有他那个拎不清的亲哥，哎
明净看他没有怪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的回自己屋。
“封姑娘”凌骁在窗口轻唤。
明净看过去，凌骁递上一页纸，“这是朱军医让我带给您的。另外，将军说让您没事的时候还像从前一样去小茅屋坐坐。”
“我知道了。”
凌骁走了，明净还是有点堵得慌。这要是现代，这样恶劣的亲戚关系直接就可以断绝往来，老死不相见。可在宗族观念很强的如今，要和隔壁一家子断绝关系根本就是不可能。最多就只能搬走，眼不见心不烦。
赵荨回来，看明净有点闷闷不乐的便道：“有些事摊上了，得自己会想。我本心肯定是不想去给王氏这么没品的人诊脉开方的。可我是个医者，没法子只能去啊。那我干嘛还要不断的想我其实不想去呢？那不是为难我自个儿么。隔壁那一家子，碍着亲缘关系你没法子下狠手收拾。可你想想，你觉得这么处着憋屈，他们只有比你更憋屈的。”
“嗯？”明净被说得心头一动。
“你想啊，隔壁最想看到你们一家过得不好吧。就像你们刚搬回来那阵，县城的房子都卖了，手头一点多余的银钱都没有。你还必须日日去山上采药，然后晾晒、炮制。就这样，还入不敷出。甚至因为先生和明皓身上注定要花用许多的银钱，你聪慧漂亮又能干都乏人问津。”
赵荨说到这里，坐下示意明净给他倒水。他喝过又道：“可如今呢，你买了二十多亩药田，每月都有十两净入。就算要还这笔债，也只需要个两三年就可以还清。然后你县城学宫对面的客栈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张，到时候又是一个不错的进项。你还有一个不逊色于那些天生就是人上人的准未婚夫婿，我看他对你也是蛮上心的。所以如今，是隔壁一家更堵得慌啊。像那样的亲戚，摊上了也没办法。但你无需多理会，你只要把你自己的日子经营好，越过越好。让他们成天想起来越来越发堵，这不就够了？反正如今先生也算是想明白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他们占便宜。他们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明净豁然开朗。对啊，她何必那么在乎隔壁一家子？如今他们也只能羡慕嫉妒恨而已。自己过得越好，他们心头越憋屈。好，以后都不用再在意他们了。
哼，就算之前大郎不忿要动手，她如今也是不怕的。就大郎那样的，单打独斗她可以打得他满地找牙。
“赵大哥，我想明白了。你帮我看看这张脉案啊，我不太能看得明白。”明净把凌枭拿来的纸张递给赵荨。
赵荨仔细看了看，“是一些旧伤、暗伤的调理，主要是为了排除隐患。是凌将军的？”这上头的字是朱军医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299章 299.改变
“嗯，你细细给我讲讲呗。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不然她怎么能行之有效的去督促？二十多岁的青年，肯定是不耐烦让他像老头子一样天天各种疗养，八成是没耐心照医嘱做的。他不是要呆在小茅屋那边么，正好，她可以每天去爬山、练功，顺道就监督他了。说实在的，如今不上山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赵荨白她一眼，伸出手指在她脑门叩了两下，然后道：“罢了，如果是个矜持的女子，大概和某人也不对盘。也得你如今这样小火团一样的性情才打动他。不过明净你经了事之后，这变化还真是不小。如果不是我一路看过来，都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了。”
自从先生大半年前病倒，一向被他用温良恭俭让教养大的小师妹经历了世情冷暖，从有人遮风挡雨、无忧无虑到小小年纪就得奔走于当铺、药铺，再到后来得跟隔壁一家子斗夺回自家利益，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在变了。到如今，自己都有点快记不起她从前是什么模样了。不过，凭心而论，还是这样经历过风雨的小师妹更吸引人。
明净很是用心的听赵荨给她讲解，有一些关键点怕自己记不住或者记混了还拿纸笔记了下来。郭元帅其实也不到六十呢，可就是因为年轻时的伤没有及时处理好，如今病痛缠身。武将八十岁还能生孩子不假，但那只能是身上没有暗伤的。
看她如此认真，赵荨忿然道：“女大不中留！”
明净嘿嘿笑了两声，“师哥，你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啊。这个明润哥，让他过来吃晚饭，又没来。”
赵荨之所以需要留在封家，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朱军医留下的拔毒的药方需要配合针灸和药浴。隔日一次，每次差不多要一个时辰，泡完了正好送封璟上床睡觉。这活儿明净肯定干不了，都是赵荨和明润在做。
赵荨主导，每次下来都是大汗淋漓的。到最后也差不多脱力了，便要靠打下手的明润把中途就被泡晕过去的封璟弄回床上。
虽然朱军医离开了，但明净依然把伙食开得很好，赵荨做的也是体力加烧脑的活儿。只是她让明润过来吃晚饭他总是推脱，每每都是吃过晚饭再过来。他这是想着九叔治病花钱，明净已经背负了许多债务，能帮她省一些是一些。
赵荨道：“嗯，还有两房不错的亲戚，你多想想他们心头就能好过些了。”
明净点点头，“放心，我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对了，王氏真癔症了？”
“是啊，情况还有点严重呢。看来这回打击真的是大了一点。我跟他们说了，至少得三五副药才能好。要是信不过我，就别找我看了。”
明净挑眉，“那隔壁这回可是真折财了。”不义之财五十两丢了，还得赔进去药钱。估计对她更怨恨了，不然难道怨恨亲爹？
久病床前无孝子，王氏这样的怕是不用久病媳妇都要怨气丛生了。桂嫂暗搓搓的观察了许久然后笑眯眯的宣布还没人上门去看过王氏。封家人都没去看她，外姓人就更没有了。这人缘差得，也是没谁了！
第300章 300.表姑
人还真是不能说嘴，明净和桂嫂这里才笑过王氏，次日就有人登门来看王氏了，是王氏的娘家姐姐。m.www.uu234.net王氏这个姐姐嫁到了镇上，婆家卖竹制品的，平常日子还过得去。
上午明净熬完药还在绣东西呢，就听到隔壁传来这位大王氏有些尖利的声音，“我妹子这是怎么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净皱了下眉，这声音分贝真是不小！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自己屋去，今天明玉要过来拿绣品一起送到绣坊去她得把这张手绢赶完。如今明净不再隔三岔五的去城里抓药，倒是明玉成了代表封家送药的人经常进城。就由所有一起采药的人包了汪大叔的牛车，三姓的代表一起去。索性就由她顺道去给绣坊送货了，反正如今七成以上也是她的活计。
因为要满了十八岁才过门，所以如今明玉也没有就留在家里绣嫁妆。采药、绣活儿都在做，用她的话说还是多挣点钱防身最踏实。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大笔的花用银子了？
笃笃笃有人叩响了门扉，明净放下绷子，她就知道得找上门来。大王氏一问，负债照看王氏的二丫还不得狠狠的上眼药啊。偏偏大王氏说起来也是她长辈来着。
打开门果然是大王氏面色不善的站在外头。明净道：“表姑姑来看我爹啊？”
打着空手的大王氏一愣，她拎来的东西都给隔壁了。心头暗骂这丫头果然是牙尖嘴利，怪不得自家妹子接连在她手上吃亏。不过封璟的确是病人，她空着手上门来是有些理亏。这样一来，兴师问罪的势头便被打下去了一些。
“我来找你的，咱们到溪边走走别扰了你爹养病。”左右她从前也曾经带着东西到县城看过封璟这个表弟了，今天倒也不算多失礼。
“好，你等我同桂嫂说一声。”
清溪村的小溪流清澈见底，在方便捞鱼的地方随处可见农人下的竹筐。大王氏也没急着开口，从刚见面第一回合她就发现明净变了，变得不好对付了。
其实她本来也不是来探病的，她事先压根不知道妹子病了。她是来给二丫说亲事的，之前妹子拜托她问的那家杂货铺家如今态度主动起来了。她觉得这是难得的好事，村里的姑娘能嫁到城里的不多，这可是跳出农门了。于是立即就来了，结果一来才发现妹子病得厉害，还多半是被这个看起来文静秀美的侄女给气出来的毛病。所以，她便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明净。
“明净啊，姑娘家太掐尖好强可不好，不敬长辈就更要不得了。”
明净停下脚步，“表姑姑说得没错。”就是做的跟说的不符。从前这个表姑姑也是时常登门的，虽然不像王氏那么爱占便宜，但她是什么人明净还是清楚的。最是掐尖好强不过的一个人了！
说来王家女生儿子真的都是好手。王氏好歹还有俩闺女，这位直接生了三个儿子就没闺女，就凭这个在夫家简直是说一不二，把表姑父管得死死的，就连长辈都要看她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