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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的清泉     金玉良医txt下载     金玉良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利用

    正房里静悄悄的,针落有声。顶 点 X 23 U S

    坐在厅屋北窗下做针线的丫头灵芝和兰芝赶紧起身给姜展唯屈膝万福,轻声道,“三爷。”

    此时是未时初,姜玖正在西屋午歇。她的身体不好,下晌要睡到申时初才起来。她的觉浅,清风院的人都不敢弄出响动惊醒她。

    姜展唯点点头,去了东侧屋。

    平时这时候是姜展魁遛狗的时间,因为今天下雨,他就自觉地在东屋写字。他跟五岁的九爷姜展雁一起,只上上午半天学。

    看见哥哥来了,姜展魁放下笔跳下炕,跑去把哥哥的大手拉着,高兴地说道,“三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灵芝姐姐说祖父有反应了。那陆氏虽然让三哥没脸,但她若冲好了祖父,三哥也有功劳不是。以后,祖母、祖父和爹爹都会重视三哥了。”

    姜展唯心里冷笑,这算什么功劳,这是他作为庶子该为家族做的!

    他是庶子,是个混吃等死的八品小官,靠着长公主祖母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等着将来分一份不菲的家业。他享受了府里带给他的富贵,关键时候首当其冲就要被家族利用。

    他从小就知道,庶子是不被重视的,这个家里的庶子就更加不被长辈待见,甚至被厌恶。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他这个庶子会被无视轻蔑到这种地步。

    祖父病重需要孙子娶亲冲喜,若他没有定亲,肯定是他娶,他责无旁赁,无处可躲。可是,他已经定亲两年了,且两个月后就要成亲,连成亲的新院子都装修好了。而四弟、五弟没定媳妇,年龄也相当,就因为他们是嫡子而自己是庶子,父亲和当家人就强行把他定好的媳妇退掉,让他娶那个名声不好的女人。

    想到被退亲的舒姑娘,姜展唯的心口又痛了起来。

    舒明微,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同她相知相守一生,却被他们棒打鸳鸯。他曾经见过她两次,美丽温婉,惠质兰心……可是,她却不再属于自己了。

    他气,他怨,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只得顺从,认命,娶那个女人为妻。

    那陆氏更气人,不愿意这门亲事为何不在自己家上吊,偏偏在洞房里上吊,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让他丢尽了脸面。他至今不敢出现在同僚和朋友的面前,怕看到他们同情或是不屑的眼神。这些天,他跑躲去了奉国公府,因为只有谢大哥不会笑话他……

    他是男人,即使娶错人了,大不了不理会就是了。可妹妹的婚姻被家族利用怎么办?前些日子,他听一个同为庶子的同僚说,他的同胞妹妹被家族联姻嫁去偏远的雍城,那人是个病秧子,成亲不到两个月就死了。婆家人居然说她妹妹克夫,天天揉搓她,她受不了婆家人的苛待,投井自杀了……

    想到那个皱巴巴的小人儿,好不容易活下来,一点一点长大。若她被家族利用,嫁进不妥的人家受苦……弱弱的姜玖跃入姜展唯的眼帘,他的心都抽紧了。

    “她”死前拉着他的手,让他要低调隐忍,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不要碍眼,说等到将来分家日子就好过了……

    其实,他一点都不差。国子监里,若他稍微努力一点,他的成绩可以考到前几名,他相信自己只要想,定能考上举人、进士,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有时候,他真想把实力显示出来,让那些小看自己的人不再小瞧自己。

    可是,想到“她”死前的嘱咐,还有父亲眼里的厌烦,祖父眼里的冷漠,嫡母眼里的膈应,有些人家对碍眼庶子的破害,比他小得多的同胞弟妹,他就放弃了所有的争强好胜……忍吧,忍到分家。

    姜展唯忍了十几年,还没等到分家,他的自尊就被打压进了尘埃里,生活也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他虽然是庶子,也一直在隐忍,但他知道自己的自尊有多强,心气有多高。如此被明晃晃的打脸,他已经忍到了极限。若再继续忍着,他不如去死。

    况且,他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主,怎么照顾好弟妹?原来的某些想法,是错误的。

    他在路上已经听林二管家说了祖父有了反应,也猜到长公主和二老爷急着找他回府的原因。想到要跟那样一个女人同房,他心里嫌弃不已。

    为了孝道,有些事不做不行,不做就是不孝。做了,不止尽了孝道,还能为自己讲条件,才有可能走出这个家,为自己和弟妹谋一片未来……

    现在看来,那陆氏上吊对他来讲或许不是一件坏事。若她没闹这一出,他连委屈都不能有。可她闹了这一出,他再闹情绪,针对的不是长辈,而是陆氏。

    他虽然讨厌陆氏,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若利用好了陆氏,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姜展唯坐下,把姜展魁拉到跟前说,“陆氏是三哥为祖父冲喜娶进来的媳妇,你不能叫她陆氏,要叫三嫂。还有,这些事你别管,你现在只做两件事。一件是好好用功,将来自己挣前程。另一件是把妹妹照顾好,不要让她受欺负。”他的眼睛望向窗外,继续说道,“她的话不对,再隐忍,咱们三个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咱们是男人,娶的女人不好,可以不理,甚至可以休弃。可妹妹就不同了,嫁错了婆家,会一辈子受苦。我们不仅要为自己挣前程,还要为妹妹撑起一片天……”

    说完,他的眼神又回到姜展魁的身上。

    姜展魁有些不懂。原来,哥哥说他们是庶子庶女,要隐忍,不要招父亲和嫡母的怨,不要招祖父的不高兴,不要夺嫡子的锋芒。哪怕发奋,都要偷偷发奋。还说这是“她”死前的嘱咐,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碍眼,日子才会好过。可现在哥哥的口风怎么变了?

    姜展魁觉得,只要听哥哥的话就不会错。特别是听到要为妹妹撑起一片天时,他的小胸脯挺了挺,使劲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我会护好妹妹的。”

第十七章 认了

    姜展唯兄弟二人口中的“她”是指周姑娘,因为没有被抬成妾,连声姨娘都不能叫。她到底是他们的生母,他们总不能跟着别人叫她“周姑娘”,所以都叫她为“她”。

    姜展唯下定决心,以后自己出息了,不仅要主宰自己的生活,保护好弟妹,还要让二老爷把“她”抬成姨娘,让“她”有个名份。

    不高兴“她”碍了二夫人的眼,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恩爱,可为什么还要让“她”为自己生孩子呢?并不是“她”主动勾引和爬床,“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他们主动求来了,却又要如此对待“她”……

    姜展唯又道:我以后不会常回府,或许还有可能远离京城一段时日。我不在的时候,你若遇到实在解不开的难题,直接去求祖母,或者三叔。”

    姜展魁听说三哥或许要离开京城,眼圈都红了,瘪嘴说道,“三哥,是那个女人把你逼走的吗……”

    姜展唯知道这个弟弟早慧,对他没有保留,摇头说道,“那个女人还没有本事左右我的去留,是三哥自己想走的。三哥只有离开这个家,去军里,才能大展拳脚,这于我们兄妹来说不是坏事。你是小男子汉,照顾好自己,保护好妹妹……”

    姜玖刚刚被姜展魁惊喜的大嗓门惊醒了,听说三哥来了,起身就往东屋跑,追出来的顾嬷嬷拿着衣裳叫着,“二姑娘,穿好衣裳,莫凉着了。”

    姜玖的脸上挂着两团酡红,眼睛湿漉漉的还有些氤氲。她拉着姜展唯的衣袍仰头表着功,“三哥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天,玖儿很听话的,不挑食,还天天喝羊奶。”

    姜展唯的脸上堆满笑意,先让顾嬷嬷把她的衣裳穿好,才抱起她来说,“这才乖,三哥奖励你宝丰斋的桂花蜜和槽子糕……”

    几兄妹又说了几句话,姜展唯才抽身去鹤鸣堂。

    陆漫正在卧房里给姜老驸马做按摩。这是个耗体力的活计,她累得手臂都软了,绿绫不时用帕子给她擦着汗。

    突然,她听见门口掀帘的丫头向长公主禀报,“三爷来了。”

    陆漫的手一顿,虽然又继续做着按摩,手上的力度却小了下来。她的心直跳,就要遇上那个男人了?那个男人回家,会不会跟她……

    想到还没有完成的洞房之夜,陆漫更加紧张。

    在前世,她追过别人几次,别人也追过她几次,另外还相亲几十次。一小半是别人看不上她,一大半是她看不上别人。

    这么多机会,她只谈了三段短暂的恋爱,短得只被那人牵过手,搂过肩,连亲吻都没有。其中一个男人见面第二天就想吻她,她把他推去一边,直接说拜拜了。

    她的眼光很挑剔的,长得不好,能力不强,不合眼缘的男人,她都看不上,连机会都不愿意给。可是现在,不管门外那个男人长得好不好,能力强不强,合不合眼缘,她都不能拒绝……

    长公主正斜倚在东侧间的罗汉床上养神。她已经听说姜展唯回来了,但等了半个时辰,才听下人禀报他来了。想到要让这个孙子做的事,她把那丝不快压了下去。睁开眼睛,把身子坐直。

    姜展唯进来给她行礼,她招手笑道,“展唯,到祖母这里来。”

    姜展唯顿了顿,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去。

    长公主笑着把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拍着他的手说道,“生祖母和你爹的气,不回家了?”

    除了小时候“她”对他有过这种亲热举动,任何一个长辈也没有如此对待过他。特别是长公主,在他的眼里一直高高在上,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姜展唯很不习惯这种亲热,红着脸说道,“孙儿不敢,让祖母操心了。”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这个孙子,她和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也没这样看过他。之前,她只觉得他文不成武不就,蔫淘,小时候经常逃学,喜欢做的事也上不了台面,似乎永远低着头,远比不上其他几个嫡孙。驸马爷常说,家里不应该有庶子,因为某些原因有了,也不能对他们太好,更不能让他们太优秀。否则,他们容易滋生不该有的奢望,这是乱家的根本……

    所以,她对他也就更加不在意了。

    而此时,仔细看看这个孙子,不由眼前一亮。虽然他只穿着一套半新旧衣裳,但面孔白皙,五官俊朗,目光深邃,气度不凡,不比任何一个身裹华服的嫡孙差。甚至,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敖气息和耀眼光芒,比那几个儒雅嫡孙更有压迫感,更不容忽视。

    是这个孙子变了,还是她之前看走眼了……总不会,家里所有人都看走眼了吧?

    长公主晃了一下神,又语重心肠地说道,“你是祖母的亲孙子,祖母没有不心疼你的道理。唉,那件事,祖母和你爹也是没有法子。你祖父得了这个病,不管哪个孙子,必须要有人娶陆氏。最后选了你,让你退亲娶她,是我们委屈你了……”

    姜展唯抿了抿薄唇,摇头说道,“祖母言重了,若能让祖父康复,即使是要孙子的这条命,孙子都甘愿奉上。在孙子看来,长辈们让孙子退亲娶陆氏,那陆氏肯定是最好的,是长辈们偏袒孙子了。”

    长公主很满意他的前一句话,而后一句反话,只觉得怨气都冲到天上去了。她又使劲捏了捏他的手,声音放得更和缓,“陆氏的名声不好,又做了那糊涂事,孙儿生气,祖母理解。泥人还有三分气性,何况是活人了。但既然她嫁来是为你祖父冲喜的,该做的事就都要做全了。若只做一半,是心不诚,于你祖父无益。”看看垂目的孙子,又说,“我看那陆氏一副精明样,举止有度,颜色也非常好。做出那糊涂事来,或许真的只是一时想不通。如今她想通了,来跟奶奶请了罪,还天天来为你爷爷按摩,孝顺着呢。”

    姜展唯抬起头来说,“祖母,陆氏能诚心为祖父敬孝,祖父又有所好转。她不管之前做过什么,孙子都认了,也忍了。”

第十八章 孝顺

    长公主听姜展唯这样说,更高兴了。www.uu234.net想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这个孙子不上心,真是委屈他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他。等驸马爷醒来,还要告诉他展唯有多孝,让他以后不要再压制这个庶孙。不管嫡孙庶孙,都是自己的骨血。

    她笑着拍拍他的手夸奖着,“好孩子,真是孝顺的好孩子。你的这个心,祖母和祖父都领了。”又道,“你大哥今儿上午去广济寺请明一主持合了你和陆氏,还有你祖父的生辰,说四月十九婚姻兴宅,百事大吉。那天你同陆氏……”

    姜展唯答应得十分痛快,“好,孙子知道该怎么做。”又起身跪下,拉着长公主膝上的衣襟说,“祖母,孙儿有一个请求。”

    长公主拉扯着姜展唯,“有话起来说,不管什么祖母都应承你。”

    姜展唯没有起身,继续说道,“祖母,孙子今年十九岁了,也娶了陆氏回来替我在长辈跟前敬孝。古语道,男儿志在四方,孙子想去从军,报效朝庭。孙子已经跟勤国公世子谢大哥说好了,去他手下效力。”

    勤国公世子谢煜在京郊健锐营任参将,他会去谢煜手下任从七品副尉。只等他辞了现在的官职,把官藉转去兵部,他就是正式的军人了。

    听谢大哥说,现在北边有异动,不远的将来很有可能要打一场大仗。若真打起来了,健锐营和前锋营、步军营的大部分人马会开赴北边。

    姜展唯想离开这个束缚他十几年的家,离开浮华纷扰的京城,到军队里去挥洒他前十几年压抑着的豪情和才智。特别是听说或许会开战,他更是豪情万丈。

    他从小就尚武,最崇拜随着宋高宗开疆扩土的姜家祖宗,以及文武双全的谢大哥。七岁时,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谢煜,就偷偷跑去国公府缠着谢大哥学武,天天在屋子里练习。不仅向谢大哥借兵书看,还去家里的藏里偷看兵书。士兵就是谢大哥送他的,他天天跟着士兵满院子跑,美其名曰“遛狗”,其实是在练耐力。直到六年后,他十三岁那年,因为士兵无意冲撞了嫡母和怀孕的三夫人,被二老爷命人乱棒打死……

    姜展唯原以为武将只是他的一个向往,永远不会成为职业。通过这次打击,他彻底想通了,他要离开家,离开压制庶子的长辈,成为金戈铁马的军人,去军队开辟自己的未来。不喜武将的祖父现在昏迷不醒,没有办法阻止他。守军里,他的任何一个长辈都触及不到……

    长公主并不知道孙子的心思,她摇头说道,“姜家祖上虽然是军功起家,但自你祖父起,就没去军里了,都是从文。你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去军营多苦啊。好孩子,若你一定要从军,就去宫里当差,体面,也好升官。”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可不是!

    姜展唯磕了一个头,求道,“祖父未病之时,时常教诲我们要心系朝庭,要为皇上尽忠。宫中虽好,但孙子更想去真正的军营锻炼自己。孙子长到一十九岁,第一次有自己的想法,也是第一次求祖母。祖母,求您看在孙子还算孝顺的情份上,成全孙子的这个心愿吧。”

    “孝顺”二字说得极重。说完,他又重重磕了三个头。

    长公主的眼圈都红了。虽然子孙多了有厚薄,虽然她对这个庶孙的喜爱比不上嫡孙,但她还是舍不得让他去军里受苦,特别是知道他如此孝顺之后。

    她又说,“你是在怪祖母让你娶陆氏吗?那陆氏做的事也委实可恶。放心,只要你祖父病好了,就让她去别院过活,祖母再给你娶个平妻回来。祖母出面,那个平妻定不会比之前的舒姑娘差……”

    姜展唯摇头道,“祖母千万莫这样想。孙子娶陆氏冲喜,是敬孝,该当的,孙子无怨无悔,也没想过平妻什么的。孙子此去从军,是一直的心愿,跟娶陆氏无关。”

    听了孙子的话,长公主又感动又伤怀。这个孙子真懂事,真孝顺,都这样了,还在宽慰她,不让她难堪。都是陆氏可恶,做了那糊涂事,让孙子无脸见人,只有跑去无人认识他的军里受苦……

    姜展唯把长公主说通了,就起身告辞,说现在要赶去军营里找谢煜,明天直接去衙里转军籍,之后就去军里。,十日后,也就是四月十九那天他一定回来,不会耽搁“冲喜”大事。他怕二老爷几人回来横生枝节,这事要速战速决。

    陆漫已经按摩完了,但她不敢出去,怕碰上姜展唯。此时正站在窗前,看着雨后的天空碧绿澄澈,院中的花草娇艳欲滴。

    丫头小环捧了一杯茶给她。

    陆漫接过茶,微笑谢过。这时候,她的确需要一杯茶来平静内心,也有足够理由站在这里发呆。

    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从西侧间出来,再从厅屋出去,接着她看到一个男人匆匆出门,走下台阶,再匆匆离去。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这辈子的丈夫姜展唯。

    他穿着鸦青色绣云纹箭袖长袍,身材高大,脊背笔直,健步如风。她哪怕只看了一个背影,和一闪而过的如刀刻的侧面,也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像她之前认为的那样懦弱、隐忍、自卑绝大多数庶子的性格不是都如此吗?

    除了特殊情况,几乎所有的庶子都没有底气,都被排挤,也就塑造成了那样一个有缺憾的性格,这个府里的庶子尤甚。老驸马恨庶子,二老爷怕老婆,这种压力下长大的庶子,应该更懦弱、更胆小、更自卑。

    这个性格不好,也没多少出息,但极适合现在的她。因为懦弱隐忍的人大多有一颗柔软的心,这样的人好应付得多。

    可这个男人……她心里不安起来。

    陆漫又喝了口茶平静心绪,见那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前一进院子的偏厦里,才放下茶盅。又去床边给老驸马福了福,同两位御医说再见,才走出卧房。

第十九章 五爷

    陆漫来到厅屋,请站在东侧间门口的丫头向长公主禀报一声,她按摩完了。顶 点 X 23 U S

    长公主本想叫陆漫进来问问老驸马的情况,但想到孙子因为她被气得去军营受苦,又烦燥不已,冷声说道,“让她回去吧,明儿再来。”

    不知他们祖孙说了什么,长公主的态度突然变了。

    陆漫满怀心事的回了兰汀洲。她等到吃晚饭,也没等到什么通知,心里不由一松,看来姜展唯是不会来了,她暂时安全了。

    而一直望着门口的绿绫却失望不已。她以为长公主认可了三奶奶,三爷今天就会来这里同三奶奶圆房。

    她看着笑起来的陆漫说,“三奶奶,亏你还笑得出来。三爷今天回府了,他都没来这里。”

    陆漫道,“笑话,为什么一定要他来这里?”

    绿绫跺脚低声道,“三爷不来,三奶奶的地位就不牢靠,别人就会看轻三奶奶。”

    陆漫没理绿绫。姜展唯那么恨自己,连背影都让人胆寒,来了,弄不好会比别人更加践踏她。而她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四面楚歌,腹背受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最好等到老驸马的病大好,再面对那个男人,她的抵气会足得多。

    第二天一早,去厨房拿饭的红绫带回来一个劲爆消息,姜展唯离开钦天监投军了。

    这个消息把陆漫震得差点从锦凳上跳起来。那姜展唯此时去投军又是因为她吗?自己已经背负了那么多,这次又加了一条罪过,那些人岂不是更恨自己了?怪不得昨天下午长公主的态度又变恶劣了。

    绿绫气得一下红了眼圈,哽咽道,“三爷怎么能这样!三奶奶的境遇已经够艰难的了。”

    红绫也叹道,“三爷此时去投军,可害苦了……”她看了看陆漫,没敢往下说。

    辰时末,陆漫忐忑不安往鹤鸣堂走去。她穿着淡紫色绣宝相花纹半臂,白色中衣,月白色百褶长裙,头上只插了一根玉簪两朵珠花。也没怎么化妆,只抹了点淡淡的胭脂和唇脂。其实她连这个妆都不想化,但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里,若女人不化妆就出门是要被人嘲笑邋遢的。

    她眉头轻皱,脚步迟缓,心里不住哀叹。好不容易在绝境中燃起希望,却又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没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了。

    她刚走上鹤鸣堂后的那条甬道,从另一条岔路里走出一个男子来。

    那个男子十五六岁,或者说他少年更合适。他身穿石青色绣团花罩甲,牙色提花中衣,戴着八宝紫金冠,五官俊美,目光清澈,淡雅飘逸。只是有些瘦弱,宽大的衣摆被晨风撩起,更显得风流韵致。脸色不好看,还咳了两声。

    即使这样,陆漫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俊美的古代才子形象。这个年纪的爷们,不是四爷就是五爷。他们两个今天不是应该在国子监上学吗,怎么会在家里?再一听咳嗽声,八成是有病请假在家。

    那个人看见陆漫微微愣了愣,大概猜到她是谁了,还停下给她躬了躬身。

    这是长公主府第二个对她还算和善的人,第一个是姜玖。陆漫本来就对他印象颇佳,见他又这么有礼貌,印象更好了,也赶紧屈膝给他福了福。

    那人就快步走去了前面。

    这个背影和姜展唯的背影完全不同,这个背影宽缓和柔,而那个背影钢硬似铁。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陆漫和绿绫的步履更加缓慢,望着那背影跟她们越拉越远,绕过鹤鸣院的院墙。

    姜展玉快步走着,又用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了几声。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妍丽,特别是那双恬静的眼眸,还有那层淡淡的,化不开的愁雾……有这种眼眸和气韵的女子,是不应该蠢笨的,或许她真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才让她想不开上吊。

    这样的女子,哪怕出身低微,哪怕使使小性子,也是美好的,也不应该嫁给自己。

    之前他还埋怨父母偏袒自己把她推给了三哥,觉得应该自己娶她而解放其他兄弟。反正嫁给自己的女子都会不幸,不如就娶那个德行不太好的陆姑娘。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岔了,这么美好的女子若真嫁给自己,那才是没天理了……

    但一想到投军的三哥,他的心情又矛盾起来。

    陆漫刚一转过院墙,见那个少年已经进了鹤鸣堂的垂花门,听见守门的婆子喊他“五爷”。

    原来是五爷姜展玉。

    绿绫小声嘀咕了一句,“天呐,五爷长得可真俊,是奴婢看到的最俊的男人了。”又笑道,“都说长亭长公府里的爷们都长得像驸马爷,俊俏儒雅,那三爷一定也非常俊俏了!”

    陆漫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还在做白日梦,那姜老三再俊俏关她什么事,至于她这么乐呵吗。

    主仆二人直接去了老驸马卧房。

    长公主坐在床边的官椅上,拉着姜展玉的手说着话,“……去吧,年纪轻轻的,别想那么多,好好调养身子。邱老大夫医术好,定能治好的。去了那里,要少看书,别累着。什么举人,进士,这些功名于咱们这种人家也没太多用。等你念完了国子监,祖母去求你皇舅外祖父,给你谋个好缺。”

    长公主说一句,姜展玉笑着应一句。声音清润温和,像缓缓溪流。

    叮嘱完了,长公主又吩咐一旁的婆子,“去,把本宫那支昆仑百年血灵芝拿出来,送给邱老大夫,谢谢他帮着展玉。”

    姜展玉赶紧躬身拒绝道,“孙子怎么当得起,那百年灵芝留着给祖父用,我娘已经准备了许多送邱老大夫的礼物,也有好些上等药材。”

    长公主笑道,“你祖父还有其它的。”

    陆漫过去给长公主行了礼,又给姜展玉福了福,叫了声,“五爷。”

    长公主对陆漫极其不善,冷着脸“哼”了一声。陆漫觉着,若不是因为自己对老驸马有大用,说不定会立马会用茶盅把她脑袋砸个洞。

第二十章 取书

    姜展玉向陆漫躬了躬身,笑道,“三嫂。顶 点 X 23 U S三嫂每天服侍于祖父榻前,弟弟在这里谢过了。”

    陆漫忙躬身说道,“不敢,该当的。”

    陆漫不敢再多话,直接来到床边给老驸马按摩。其实,现在已经有两个婆子学会了这种按摩手法,完全可以不用陆漫来碍眼。不过长公主笃定由陆漫亲自按摩,对老驸马的康复更有好处。

    这些天来,老驸马虽然还没有清醒的迹象,但病情也没有进一步恶化。这个结果,连付御医和王御医都感到不可思义。

    付御医拱手对长公主说,“……能拖这么久的离魂症病人少之又少,下官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且今天看驸马爷似乎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脉像也平稳,如睡着一般。”

    长公主听了大喜,呵呵笑道,“有劳你们二位御医了。”看陆漫的眼神又好了一些。

    陆漫感激地看了付大叔一眼,他一定是见长公主对她不善,开口相帮吧?

    陆漫按摩完,姜五爷已经告辞走了。这位爷或许得了什么不好治的病,去请邱老大夫诊治了。连御医都没有办法治,要去民间找名医,应该是疑难杂症。想到这位温润如玉正当韶华的少年,陆漫心里也不由有些痛惜。

    她走之前,悄悄跟付御医说了声,“谢谢!”

    付御医捋捋山羊胡子笑道,“这几天,我跟着三奶奶学了一手绝活。这个‘谢’字,该我说。”

    晚上,拿着几颗银锞子出去走了一圈的绿绫回来说,姜展唯的官籍已经转去了兵部,人也去了京郊东大营,任从七品的副尉。

    据说二老爷大发雷霆,认为自己这样的文人雅士怎么养了一个粗鲁莽汉,再次丢了他的脸。姜侯爷也不高兴,说老驸马一直不愿意自己的子孙从军,姜展唯居然敢违抗祖命。但长公主已经同意,姜展唯又去了军里,他们再生气也无法。

    夜里,陆漫想心事想得睡不着,听着外面又下起了绵绵春雨。

    没想到娶陆漫和陆漫闹自杀激发出了姜三爷压制十几年的血性,摆脱家庭去投军了。只是他这一走,自己又倒霉了。

    又想着,明天是四月初十,上衙上学的爷们都休沐在家,肯定都会去鹤鸣堂敬孝。姜展唯刚刚去从军,陆漫不愿意这时候见到那些人,特别是那三位老爷。此时正是他们暴怒的时候,她去了,岂不是伸脸让人家狠打?

    陆漫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一个理由她病了,没有力气按摩。

    还有,必须要赶紧把何氏留下的东西和那几大箱子医书拿回来。这些东西一天不拿回来,她就一天不放心。明天陆大老爷休沐在家,直接找他总比找陆老太太和小陈氏这些中老年妇女强。但她现在还不想回陆家跟那几人针锋相对,只有让绿绫带着几个婆子回去……

    早晨,她顶着黑眼圈起了床,即使化了个淡妆,还是满面倦容。

    她的样子吓了两个丫头一跳。陆漫安慰道,“无事,我就是跑觉了。”

    辰时初,陆漫、绿绫就去了鹤鸣堂。她不想遇到去给长公主和老驸马请安的人,所以走得比较早。

    路上,陆漫把让绿绫回陆家取书的想法说了。这事不好当着红绫说,怕她提出跟着回陆家。陆漫可不会让她现在回去跟小陈氏两人串供,在那件事情水落石出前,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见面。而且,她的现状,也暂时不愿意让陆家人知道。

    陆漫还一直记挂着乳娘王妈妈,她印象里王妈妈被撵去南县的一个田庄里过活,那个田庄是小陈氏的嫁妆庄子,想来肯定过得不会好。而自从王妈妈走后,红绫就被调到原陆漫身边,把原陆漫教唆得一味跟人吵架争长短,不仅不亲近绿绫,连王妈妈都不怎么关心了。

    陆漫问绿绫知不知道王妈妈的近况。

    绿绫叹道,“奴婢还是在一年前见过她。那次是她使了银子求着管事带她一起来给二太太送田地产出,她没敢见二太太,让人带话跟奴婢说,带着姑娘去后门见见她。那时三奶奶刚跟三姑娘吵了架,气得直哭,红绫那小蹄子一直在你跟前戳着使坏水,奴婢就不敢叫你,自己去后门见了王妈妈。”她的眼圈红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又说,“王妈妈瘦得厉害,她听说三奶奶偏听红绫的话,都哭了。说红绫的娘是二太太的亲信,红绫不仅是二太太的耳报神,还是二太太的一杆枪,二姑娘可怜了……”

    陆漫听后鼻子也酸酸的,捏了捏绿绫的手说道,“再等等,等我彻底站稳脚跟后,就把王妈妈接到身边。过去你没少劝我,是我糊涂,远忠仆,亲小人,做了那么多糊涂事。”

    绿绫道,“王妈妈能回来服侍三奶奶就好了。她不止对三奶奶好,还手巧,能干,又厉害。不像奴婢,嘴笨,吵架吵不过别人,斗心眼子也斗不过别人。”

    陆漫莞尔。

    两人来到鹤鸣堂,长公主已经吃过早饭一阵子了,正看着人给老驸马喂米汤。她年纪大了,觉少,每日卯时就起床。

    她见陆漫一脸倦容,问道,“你怎么了?”

    陆漫答道,“孙媳今天身子不大爽利,怕按摩力度不够,影响祖父的康复。”

    长公主以为她知道姜展唯去投军害怕了,冷哼道,“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为何要做那等糊涂事?展唯家世模样,样样出色,却娶了你这么个拎不清的媳妇。唉,我好好的孙子,硬被逼去了军营……”

    正训斥着,见老驸马吐了许多米汤出来,陆漫赶紧过去帮着婆子一起喂。

    好不容易喂完了,长公主挥手道,“走吧,戳在这里本宫看着心烦。”

    陆漫又请示道,“孙媳外祖留下几大箱子医书还放在娘家,孙媳因为嫁得急,便没带过来。孙媳想让丫头去把那些东西搬回来,再好好找找医书,看还有没有治疗离魂症的记录。我怕回去晚了,被他们丢了或是送人就不好办了。”

第二十一章 陆家

    长公主一听拿医书,还要找离魂症的记录,况且何家留的医书肯定都是好的,便马上同意了,“哦,那是得赶紧拿过来。”又对身后的李嬷嬷说,“带几个婆子小子跟着一起去陆家搬东西。”

    陆漫谢过,绿绫带着李嬷嬷去了外院。

    陆家自从知道陆漫在洞房上吊的消息后,都吓死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恶运降临。他们不敢去长公主府请罪,陆大老爷就去了姜侯爷的衙门请罪,想着在那里姜侯爷总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结果姜侯爷连见都不见他。

    他又去礼部衙门找姜二老爷请罪,姜二老爷倒是见了,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劈头盖脸地打他,好不容易被人拉开,他才鼻青脸肿地跑了,之后再也不敢找谁请罪了。

    老太太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听到那个消息就病了,前两天才刚刚好了些,能起床走走。小陈氏心里有鬼,也怕得要命。若那个死丫头死了,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自己这一房。

    大太太也哭得不行,她是既怕又心疼。怕自家被长公主府报复,还心疼家里陪了那么多银子,以及被那个害人精拿走的闺女的嫁妆。

    陆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陆漫过得怎么样。

    老太太让红绫的娘拿银子去长公主府找红绫,打听一下陆漫的情况。看门的一听跟三奶奶有关,直接把她撵走了。前些天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外出买菜的婆子,使了银子才知道陆漫没死成,被关在院子里没人搭理。

    此时,以陆大老爷为首的陆家人都聚在老太太的屋子里,陆老太太又骂起了“那个忤逆不孝的死丫头”,大太太、小陈氏跟着一起骂。

    正骂得起劲,下人进来禀报说绿绫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小厮婆子来了。众人听了,都吓了一跳。

    小陈氏尖叫道,“婆婆,会不会是那丫头死了,长公主派人砸咱们府来了?”

    大太太脚底发软,喃喃道,“那害人精要把咱们全家害死了,要把咱们全家害死了……”

    其他女眷也都叫了起来,几个姑娘还哭了。

    老太太脸色苍白,同陆大老爷对视一眼,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嫁漫丫头是老婆子一个人作的主,老婆子去领罪。”

    陆大老爷忙安慰老太太道,“娘折煞儿子了,若有事也是儿子担着,怎么能让老母出头。何况,也不一定是这事。”

    大太太怕大老爷挨打,赶紧上前扯着他的衣裳不让走,“老爷别去,让下人们顶着。”

    陆大老爷红着老脸甩开大太太的手,骂道,“无用的妇人,说的什么话!”

    陆大爷陆鸣过来扶着大老爷,对大太太说,“娘莫怕,儿子陪爹一起去。”

    两父子一起向外院急步走去。

    陆老太太年青守寡,胆子大,泼辣,执拗地跟着儿孙往前院走。想着,若真是长公主府打上门了,自己就护在儿孙前面。长公主府仗势欺人打死了老太婆,御史定会弹劾长亭长公主,或许能保全一家大小。

    老太太去了,大太太和小陈氏、陆大奶奶便不敢不去了,让其他几个晚辈守在这里,她们跟着老太太一起去了前院。

    一来到前院,果真看到绿绫和七八个婆子、小厮站在院子里。

    陆大老爷给那几个婆子和小厮拱了拱手,对绿绫客气道,“你回来,是漫丫头有什么事吗?”

    绿绫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二姑娘死了吗?她心里很不舒服。三奶奶出了事,这些娘家人连看都没去看三奶奶一眼,任由生死。若三奶奶在府里得了宠,这些娘家人肯定会把脑袋削尖了往三奶奶面前钻,求官求财。

    她脸上带笑,眼里冰冷,给陆大老爷福了福说道,“大老爷,我们三奶奶现在还活着。奴婢回来,是来拿前二太太留下的物品和医书。”

    陆漫交待她,只说自己还活着,不要说具体的。

    陆家人听了,都大大松了一大口气。陆漫还没死,说明长公主府不会报复陆家了。

    陆大老爷擦擦前额上的汗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们是来拿前二太太留下的物什?那是二姑娘亲娘的东西,是应该给她。”

    小陈氏一听不高兴了,那个贱人都被被休了,还配叫“前二太太”?她撇嘴说道,“哟,这时候才想起回来拿那些东西?没了,都扔了。”

    绿绫是外面买来的丫头,她没有亲人在陆家,所以不怕陆家人。再加上恨小陈氏欺负主子,又让红绫挑唆主子做不好的事,所以根本不跟她客气。说道,“是吗?那些东西里有几本重要的医书,对驸马爷的康复非常重要,长公主殿下还等着呢。如此,我就回去如实禀报了。”

    另几个跟来的婆子小厮都沉了脸。

    陆大老爷皱了皱眉,很不满意小陈氏的不识时务,但也不好当众喝斥弟妹,看了老太太一眼。

    陆老太太心里也不满意小陈氏,好不容易盼着漫丫头没死,长公主府不会找自家的麻烦,她还敢耍横。她使劲瞪了小陈氏一眼,当着长公主家的下人不好骂野话,否则早骂开了。

    她忍住气说道,“老二媳妇这些天日日挂心漫丫头,脑袋有些不清醒了吧。再好好想想,那些东西放哪儿了?”

    小陈氏一看老太太沉了脸,话都是咬着牙说的,也只得说道,“哦,媳妇想起来了,那些东西本准备扔来着,还没来得及扔,二姑奶奶就让人来取了。”

    李嬷嬷心里直撇嘴,当真小门小户没有根基,苛待继女如此明目张胆,不加遮掩。她冷笑道,“这继母当的,继女亲娘留下的东西也能说扔就扔,好歹问一声啊。”

    陆老太太笑道,“小门媳妇不知分寸,让嬷嬷见笑了。”

    陆大老爷又笑道,“各位请进屋歇歇,喝口茶,饭后再搬东西也不迟。”

    李嬷嬷摆手道,“谢谢陆大人的盛情,我们得赶紧把东西拿回去复命。”

    小陈氏红着脸没敢再吭声,领着绿绫和几个婆子去了内院。

    陆大老爷又让大太太准备打赏的银钱,给李嬷嬷一个一两的银锭子,其它人两个银锞子。因为李嬷嬷是长公主的女官,银锞子拿不出手。

第二十二章 无价宝

    之前,陆漫和大房的庶女八岁的陆四姑娘陆雨住在一个小院。www.uu234.net小院很小,只有东西各三间厢房,陆漫住东厢。

    小陈氏让人把东厢打开,西屋堆放了一个小箱子,八个大箱子。

    趁婆子搬箱子的时候,小陈氏悄悄问了绿绫一句,“红绫呢?她怎么没一起回来?”

    绿绫道,“我们三奶奶十分倚重红绫姐姐,一刻也离不了她,所以只放我回来了。”

    小陈氏心下满意,让丫头偷偷给绿绫塞了个装银锞子的荷包,又道,“让红绫无事回来看看她娘老子。她一走,她娘老子想她想得厉害。”

    绿绫接过荷包笑道,“好,这话我一定带到。”心里却道,你就好好等着吧。

    当绿绫带着几辆骡车来到兰汀洲的时候,陆漫还在补磕睡。她正睡得香,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这么多天来,兰汀洲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陆漫赶紧起身,穿上衣服出门,看见绿绫正指挥着婆子把箱子搬进西厢房。

    红绫神色不好地站在一边,也没上去帮忙。她暗暗埋怨,她的爹娘兄弟都在陆家,有回陆家的差事,也应该让她去啊。

    陆漫知道她的心思,也没理她,过去先把小箱子打开。箱子里装了几件半旧衣裳,一面铜镜,几样金银首饰,几个旧的脂粉盒,几个大小不一的梳子。

    看到这些东西,陆漫心里涩涩的,想流泪。这不仅有原主的感受,还有她自己的。两世为人,父亲都是抛妻弃女的渣男,母亲都是被抛弃的可怜人,这真是一种宿命。

    她前世的母亲被男人无情抛弃,理由是生的女孩无法给独子的他传宗接代。这世的母亲被男人无情抛弃,理由是阻碍了他的前程。

    只不过,前世的母亲能带着女儿一起相依为命。而这世的母亲更可怜,独自一人被夫家赶走,现在不知人落何处。

    她每样东西摸了摸,又非常郑重放回去。想着,以后找到了王妈妈,再想办法找何氏。若把何氏找到了,今生今世自己又会有母亲了,她喜欢有母亲的温情。

    另八个箱子里面都是书,装得满满的。一打开箱子,便飘出一股淡淡的芸草香。陆漫想着,那原主对母亲的思念是真的,还知道用芸草驱虫保护这些书。

    翻开书才发现,只有少部分的书是比较新的印刷本,这些书应该是在书斋里买的医书。而大多数是手写的“手抄本”,这些是何氏族人世代相传的“手札”。手抄本字体偏大,字也不太好认。几大箱子书看着多,其实内容还赶不上前世小半箱子书多。

    陆漫还是比较激动,这些可是无价宝。特别是手抄本,大多是何家几代总结出来的病例,或是提出来的疑难杂症的解析,远比金银珠宝值价得多。还好小陈氏只是地主家的女儿,没多少文化,不知道这些书的宝贵。红绫不怎么识字,也没过多关注箱子里的书。否则,就是卖给那些郎中,也能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兰汀洲里有几个衣柜,却没有书柜,要想办法做几排书柜摆放它们以利保存。

    晌饭后,主仆三人把书翻出来拿在廊下没被太阳直射的地方晾着,又用小石头把书压住。

    只是放在箱子下面的许多书籍已经发潮了,有些书已经长霉,甚至还有少数书的边角腐烂了。

    陆漫心疼得要命,若最关键的地方没了,那可是大损失。她记得,原主在王妈妈走后,除了偶尔放点芸草进去,从来没有再看过书。王妈妈在的时候,隔两年还会把书翻出来晒晒。

    书籍共有几百册,几乎把上房、厢房的前廊摆满了。这些书,有一多半原主没看过,主要是没看手抄本,觉得字不好认,以后有时间了多多学习。

    看到地上白花花的一片,陆漫汹涌澎湃,这么多工具书,就是在前世都值大价钱,何况是古代。说不定,里面还有绝世孤本。

    这么多医书让陆漫心情大好。前世陆漫就有一个习惯,只要心情好就想吃点好的,满意一下口腹之俗。她想着下晌不用去鹤鸣堂给老驸马按摩,便拿出几个银锞子,让绿绫去大厨房买点食材回来自己做点可口的好吃食,顺便再打听一下姜五爷得的什么病。又极是遗憾,若是能买点酒回来就好了,听说桂花酿不错,只是现在还不敢。

    红绫见绿绫出去了,便一下给陆漫跪了下来。

    陆漫明知故问道,“这么大的礼,是有什么为难事吗?”

    红绫含着眼泪说道,“三奶奶,奴婢自服侍三奶奶起,忠心耿耿,生怕一时服侍不周到,讨了三奶奶的嫌。可现在,奴婢总觉得三奶奶似乎不信任奴婢了。三奶奶,若奴婢有什么做错了请明示,奴婢一定改正。”

    还真是倒打一耙!

    陆漫敛去眼里的寒意,笑道,“你想多了。你跟了我三年,既尽心,又忠心,帮我做了许多好事。这些好,我会一直记着。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让陆家人知道我的近况,他们只想用我换富贵,从来没真正关心过我。若你回去了,你爹娘问你,你说是不说?说吧,我不允。不说吧,你又为难。所以,我才让绿绫回去的。”

    正说着,院门响了,红绫只得起身去开门,之后领进来一个清秀的丫头。这丫头陆漫见过一次,是大奶奶韩氏的丫头。

    丫头屈膝福了福,笑道,“请三奶奶的安,奴婢是大奶奶的丫头粉荷,今儿初十,府里发月钱,大奶奶让奴婢把三奶奶院子里的月钱送来。”

    那韩氏还真是个玲珑心肝人儿,自己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人,还能派二等丫头来送月钱。

    陆漫已经知道,这个府里除了服侍长公主的属官和从宫里带来的嬷嬷、宫女、太监,其他下人都是看腰间系的带子分等级。

    腰间系墨绿色绸带的是管事婆子,系灰色带子的是粗使婆子。系松柏绿的是大丫头,系豆绿色的是二等丫头,系浅绿的是三等丫头和小丫头。

第二十三章 邀请

    陆漫客气道,“麻烦粉荷姑娘了,劳你跑一趟。m.www.uu234.net”

    粉荷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裹放在炕几上打开,里面有几锭银子和几串铜钱。笑道,“这个府里,奶奶们的月例是二十两银子,三奶奶是上个月二十嫁进来的,大奶奶又请示了大夫人,上个月再给半月的,所以三奶奶一共三十两银子。服侍您的两个丫头现在还没分等级,大奶奶就照二等丫头的分例给,每月一两银子,一个半月就是一两银子五百文大钱。”

    陆漫谢过,红绫又递上一个荷包。

    粉荷接过荷包也没坐,笑说,“今儿还忙,奴婢得赶着回去,以后闲下来再来叨扰三奶奶。”

    韩氏伶俐,连她的丫头都教导得伶俐。

    陆漫笑着让红绫把她送出院子。

    红绫回来,捧着自己的一两银子五串钱直乐,“这个府里当真富贵,奴婢在陆家还是大丫头,一个月只有三百文的月例。”

    陆漫也高兴,现在花钱花得快,正愁没进项,这下拿来这么多。

    两人收好了钱,又去廊下把那些书翻了个面。

    她们刚忙完,绿绫就拎着两个篮子回来了。篮子里有一斤多五花肉,一厢豆腐,几张豆腐皮,一方凉粉,一把韭菜,三个馒头,一小袋白面,一小罐豆油,一小盅香油,以及辣椒粉、花椒粉、姜、葱、蒜、黄酒、盐、糖等若干调味品。之所以买这么多调料,是想留着以后嘴馋了再做。

    看到这么多好东西,陆漫笑得眉眼弯弯,只可惜没有孜然粉和味精,洋葱,青椒,土豆。

    她馋烧烤了,现在没有可以做烧烤的东西,只能用大铁锅做点不地道的铁板烧解解馋。

    绿绫抽着冷气说,“三奶奶,厨房那些婆子太欺负人了。这么点东西就收了奴婢五个银锞子,那可是一两银子呐。还不给青椒,说没有,奴婢明明看到了。”又啐道,“死婆子,心比茄子还黑。”

    陆漫道,“咱们势弱,可不谁都能踩两脚。是我之前考虑不周,青椒现在只有暖房有,她们定是舍不得给咱们。”又笑道,“今儿发月钱了,你的那份在屋里。”

    听说陆漫拿了三十两银子,自己也有一两银子五串大钱儿,绿绫所有的不舒坦一下子跑没了。

    她又低声道,“听王二家的说,五爷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具体什么病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五爷小时候天天吃药,十岁以后才好些。现在偶尔会去定州府,说是找名医邱老大夫看病。”

    下人不知道什么病,应该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了。

    陆漫又想起二夫人的大儿子好像一生下来就死了,便道,“那以后就不要再问五爷的病了。”

    绿绫点头,又说,“奴婢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八爷和二姑娘带着旗长在慢星阁旁玩耍。听说今儿府里的所有主子都去了鹤鸣堂,晚饭也会在那里吃,厨房里忙得紧。他们怎么没去呢?”

    陆漫暗道,这个府里的庶子女当真艰难。主子都齐聚的时候,为什么要单单漏下他们呢?看小兄妹的穿着,也是华服裹身,说明在物质方面没有克扣他们。但在政治权益方面,就区别对待了,说来说去还是嫌他们碍眼。

    这种区别对待,有时候更伤人。

    想到那两个孩子,特别是瘦弱可人的小姑娘,陆漫心里一阵疼惜。想着,干脆再做点适合小姑娘吃的东西,把他们请过来吃晚饭。

    便道,“你们先把书收进箱子里,再把这些东西洗净,揉一小坨面醒着,我去把八爷和二姑娘请来。”

    慢星阁是一个建在假山上的亭子,地势很高,这个府里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它。

    走了半刻多钟,便远远看到小兄妹和旗长在假山下玩。

    旗长一看到陆漫,又风一样向这边跑来,根本不听姜展魁的大喝声。

    陆漫笑着拍拍旗长,领着它向小兄妹走去。

    姜展魁狠狠瞪了旗长一眼,姜玖怯怯招呼陆漫道,“三嫂。”

    陆漫摸着她的包包头说道,“今儿我要在院子里做些稀罕吃食,来邀请你们去尝尝。”

    姜展魁傲娇地一昂头,哼道,“你会做什么稀罕吃食,我才不相信。”

    陆漫道,“我会做铁板烧,你们吃过吗?”

    姜展魁嘴硬道,“没吃过又怎地,一听名字就不好吃。”

    姜玖说道,“八哥,玖儿刚刚听一个婆子说,鹤鸣堂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那一定是其他主子都去了,只没让咱们去。玖儿也想热闹……”

    说完,便嘟起嘴来。言外之意,去不了鹤鸣堂,也想去兰汀洲凑热闹。

    姜展魁看着噘起嘴的妹妹,马上投降了,赶紧说,“那好,咱们去。”又对陆漫说,“我妹妹胃弱,只能吃好克化的吃食。”

    陆漫笑道,“放心,我专门给二姑娘做馄饨。”又问,“需不需要通知你们院子里的人?”她挺纳闷,大户人家的孩子无论到哪儿都有几个下人跟着,为什么他们兄妹总是落单呢?

    姜展魁老成地说,“写张便笺让旗长送回去即可。”

    陆漫赞许地看了旗长一眼,“旗长真能干,还会送信呢。”

    旗长又高兴得哼哼两声,舌头伸得更长了。

    陆漫牵着姜玖,三人一狗去了兰汀洲。

    几人先进了上房,陆漫拿了纸和笔递给姜展魁。

    姜展魁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我们在兰汀洲吃晚饭,饭后回。”想了想,又写了几个字,“放心,我不会让妹妹乱吃东西。”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再把纸条装进去,旗长就叼着荷包上的绳子屁颠颠地跑了。

    陆漫不仅感叹旗长的聪明,也感叹姜展魁的聪明。才六岁的孩子,会写这么多字,字还写得很不错,思维也缜密。老驸马压制这样的庶子,只能是他的一个损失。若引导好了,家族如虎添骥。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笔直的脊背和刀刻般的侧脸,这兄弟两个,都不是甘于人下之人。

    他们去了后院,陆漫让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她领着红绫和绿绫在厨房里忙碌。

第二十四章 肥肉

    陆漫让红绫剁了点肉剁碎,做几个馄饨,再做一大碗碎肉面片汤。顶 点 X 23 U S这两样是给姜玖和旗长准备的晚饭,姜玖肠胃弱,狗狗不能吃辣。

    她和绿绫把剩下的肉切成薄片,豆腐切成厚片,凉粉切丁,韭菜切段,豆皮切成小方块,把韭菜段裹进豆皮里再用牙签固定好。没有长签,不能穿成长串,只能散着。

    先熬酱,用适量酱油、香油、糖、少量水放入锅里烧浓,盛出来备用。可惜没有蜂蜜,不然更香,颜色也更好。

    压小火,在铁锅里放少许油,先把豆腐片放进去煎,双面煎得焦黄,出锅。刷上一层酱,撒上辣椒粉、花椒粉、葱花,简易豆腐铁板烧就算做好了。因为有小客人,辣椒和花椒放得不太多,这让陆漫略有些遗憾。本来调料就不齐,量还放不够。

    接着,再煎豆皮卷,五花肉,凉粉丁,用牙签串的韭菜段,馒头片……

    小半个时辰后,陆漫几人就端着托端从厨房来到后院,再去上房。

    姜展魁香得直吸鼻子,姜玖迎上来拉住陆漫的裙子喜说,“三嫂,好香啊。”

    旗长已经回来了,它也甩着大长舌头直吸气。

    几人一狗来到正房东侧屋,把托盘摆上炕几。两个孩子没让人吩咐就脱鞋上炕,盘腿坐在几前。

    绿绫把一大斗碗面片放在炕脚下,旗长低头吃起来。

    陆漫坐上炕,笑着把一小碗馄饨摆在姜玖面前,说道,“二姑娘的胃弱,主要喝馄饨,铁板烧不易克化,要少吃。”又在自己和姜展魁面前摆了一个空白瓷碗,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片五花肉,笑道,“吃吧。”

    姜玖看着肉很为难地说,“玖儿不吃肥肉,怕腻。”

    陆漫笑道,“我做的这种肉一点都不腻,不信你试试。”又嘱咐道,“嚼细再吞。”

    姜展魁碗里的五花肉已经吃下肚了,叫道,“妹妹,果真不腻,还好吃得紧。”

    姜玖听了,才把肉放进嘴里。试着嚼嚼,满眼的惊喜,又嚼了嚼才吞下肚。咯咯笑起来,“嗯,真的不腻,还香得紧。”

    陆漫又给她夹了半片豆腐,说道,“二姑娘再吃半片豆腐,就只能吃馄饨了。”

    姜玖经常被如此对待,懂事地点点头,把那半片豆腐吃了,便只用小勺吃馄饨。看到姜展魁快速地夹着美食往嘴里送,也只羡慕地吐吐口水,而没有再要。

    陆漫看着姜展魁包满食物的小红嘴一翘一翘,好笑不已。到底还是孩子,一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就从傲娇的公鸡变成了啄米的小鸡崽。

    姜展魁见陆漫瞅着自己乐,红了脸,拽拽说道,“是我先前小瞧你了,这铁板烧的确味美。”

    正吃着,院门又响了起来,绿绫起身去开门。跟她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手里还捧着一个青花瓷盅。她先看了看姜玖的碗,见里面装的馄饨,才松了一口气。

    丫头给陆漫福了福,笑道,“奴婢兰芝,是二姑娘的丫头。我们姑娘从小胃弱,奴婢专门拿了一盅肉糜粥来。”说着,把瓷盅放在姜玖的面前。

    陆漫笑道,“我知道二姑娘不能吃不好克化的吃食,专门给她煮了馄饨,还煮得烂烂的。快请坐,也尝尝我们的铁板烧。”

    绿绫和红绫把兰芝拉去了地上的小几。

    姜玖把瓷盅往一边推了推,说道,“不吃米粥,三嫂做的馄饨比厨房做的好吃。”又高兴地说,“兰芝姐姐,玖儿今天吃了一片肥肉,一点都不腻,好吃得紧。”

    兰芝慌道,“那东西再好吃二姑娘也不能吃。”又埋怨姜展魁道,“奴婢不是让旗长给八爷带了便笺,嘱咐不要让二姑娘随便吃东西吗?”

    姜展魁抬头瞪了她一眼,说道,“我妹妹哪里乱吃东西了,只吃了一片肉,一片。”

    姜玖也解释道,“三嫂只让我吃了一片肉,半片豆腐,玖儿很乖,没再要,只吃馄饨。”

    兰芝方才放了心。又对陆漫笑道,“我们八爷有主意,带着姑娘到处玩,说是锻炼身体,还不许奴才们跟着……”

    等陆漫跟兰芝客气了几句,见盘里的东西又下去了不少。姜展魁真的很能吃,尤其喜欢五花肉和豆皮卷。

    陆漫怕他吃坏肚皮,劝道,“八爷,晚上不能吃得太多,不好克化。你喜欢,我下次再做。”

    姜展魁头都不抬地说道,“无事,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坏过肚子。”

    那边的兰芝又赶紧道,“呸呸呸,那话老天没听到。”又说着姜展魁,“这种话八爷不要再说了,不好。”

    姜展魁呵呵笑了两声,继续低头吃东西。

    兰芝尝了几样,也笑道,“哎哟,我才知道,这豆腐、豆皮儿、凉粉这么一做,竟比肉还好吃。”

    姜展魁抬头说道,“那你再尝尝肉,比佛跳墙还香。”

    他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饭后,众人说了几句话,小兄妹和兰芝便要告辞走了。旗长还不想走,姜展魁一立眼睛,“不听话以后就不许来这里。”

    旗长一听,只得乖乖跟着走了。

    陆漫把他们送到院门外,正好一个三十左右的仆妇来了这里。

    那人笑着给陆漫福了福,说,“奴顾大家的,是二姑娘的乳娘。天儿晚了,奴来接她。”说着,过去把姜玖抱起来。

    姜玖又得意地跟她说,“嬷嬷,玖儿刚刚吃肥肉了,不腻,好吃。”

    顾嬷嬷一下沉了脸,提高声音说道,“天呐,姑娘怎么能吃那物,若把肚子吃坏可怎么得了。”又骂着兰芝,“你是死人啊,怎么能让姑娘吃肥肉。两个孩子不懂,你这么大的人还不懂?若出了事怎么办,三爷怪罪下来你顶着?”

    她把“三爷”两个字咬得极重,还瞥了陆漫一眼。

    姜玖有些吓着了,瘪嘴说道,“只一小片,没多吃。”

    兰芝也红着脸解释道,“姑娘主要吃的馄饨,奴婢看了。”

    姜展魁不高兴了,瞪眼说道,“一片肉而已,你大惊小怪作什么,小爷对妹妹难道还没有你们奴才上心?”

第二十五章 活树人

    陆漫心里冷笑,顾嬷嬷这是借着骂丫头说她呢?自己还真是窝囊,竟能被一个奴才如此打脸。还把姜三爷拎出来,是在说自己为了姜三爷故意讨好两个孩子吧。

    其实,胃弱的孩子最好偶尔吃点肥肉,这样能润滑肠子,有利于排便。因五花肉的瘦肉不好嚼细,她专门给姜玖切了片肥肉,而且煎的时间较短,放的辣椒面和花椒面也极少。

    她冷声说道,“顾嬷嬷,你这是说我心肠恶毒,故意让二姑娘吃坏肚子。或者还有更诛心的,说我借着两个孩子想达到什么目的?”

    顾嬷嬷红了脸,解释道,“三奶奶误会了,奴是……”

    陆漫道,“没那种想法就好。我也知道二姑娘胃弱,但医书里说了,胃弱的人最好偶尔吃点肥肉,润肠道。”

    看到那几人一狗消失在暮色中,陆漫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好心请客,还惹了一场闲气。自己同情那小兄妹被排挤,自己连那小兄妹都不如。

    红绫不愤地说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三奶奶的性子太好了,顾嬷嬷再横也是奴才,奴大欺主,三奶奶就应该把她骂回去。”

    老法子又用上了。

    陆漫看了她一眼,冷哼道,“难道让我这个当主子的自掉身价,去跟一个奴才斗嘴?那我还要你这样的奴才干什么,养着吃白食?”

    红绫被骂出了眼泪,扭着帕子不敢吱声。

    绿绫也红了脸,羞愧道,“三奶奶,奴婢嘴笨,又总是反应不过来。以后若三奶奶想让奴婢去吵架,就,就给个暗示呗。”

    陆漫气乐了。这个丫头是忠心,但连红绫那样的丫头都斗不过,面对大户里刁钻蛮横的各色奴才,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说道,“别动不的就说‘吵架’。有时候心平心和地说话,比吵架的威慑力大多了。”看着泪光滢滢的红绫,虽然心里顶烦她,但现在还不是收拾她的时候,也不想她出去惹祸。又说道,“你比绿绫机灵,遇事要多动脑子。这里是长公主府,不是陆家。”

    她更想王妈妈了,若她在,自己要少操好多心。

    回了屋,两个丫头收拾厨房,陆漫开始翻看原主没有看过的医书及手札。手札字写得有些潦草,原主没心思看,所以主要选字迹工整的医书看。

    无论医书还是手札,都是文言文,又没有标点符号,晦涩难懂。她要先在心里断句,再翻译成现代文,才能弄懂意思,所以看得极慢。

    看到戌时末,她只翻完了小半本书,还是不到一寸的薄册子,没看到任何有关离魂症的记载。因为边看边“翻译”,又因为这个身子的记忆力惊人,看了一遍,内容就记住了十之**。

    第二天早饭后,陆漫又领着绿绫去鹤鸣堂。

    看着长公主眼里的探寻,陆漫不好意思地说,“书都搬回来了,还不少呢。孙媳昨儿看到很晚,也没找到有关离魂症的记载,只得再继续找了……”

    长公主失望地说,“那你再找找吧。”

    陆漫又道,“书放在箱子里不易保存,许多书已经发潮,还有少部分腐烂了。孙媳想做几个书柜放置,有利于保管。”

    长公主吩咐下人道,“这事去跟展举媳妇说说。”

    下晌,就有婆子去兰汀洲丈量屋子,还带去了一些防虫的熏香。不管韩氏是因为什么,陆漫还是从心里感激她。

    陆漫也开始忙碌起来,一回兰汀洲就翻看医书,看得很晚,十分用功。这几天,老驸马又有了某些反应,他打了一个喷嚏,又动了一下脚指头,还挑了一下眉毛。

    因为这个,长公主都快喜疯了,对陆漫的态度又好了些。

    陆漫也高兴,老驸马的病症属于大脑尚有部份能运作、依旧有部份意识的,处于“最小意识状态”的植物人患者,这种患者有再次苏醒的可能。可能性虽小,但她看到了希望。

    四月十六下晌,陆漫从鹤鸣堂回兰汀洲,便看到几辆骡车停在院子里,婆子们正在往西厢搬书柜。

    书柜摆在北屋,四组柜子把两堵墙都挤满了。

    送走婆子,主仆几人高高兴兴地把箱子里的书放进书柜。有了藏书房,陆漫更加进入学习状态了,觉得自己像前世高考前那么用功。

    用功的空档,那两个小人和狗狗偶尔会跳入她的眼帘。这么多天,她跟他(它)们再没有偶遇过。顾嬷嬷应该做了些什么吧?还有那个大人,自从那天回来一次后,也没再回家了。

    十八这日晚上,陆漫终于看到了“离魂症”这三个字,虽然有关内容只区区五页纸,陆漫已是开心不已。不过,有一张纸的上半角长霉了,有几个字看不到。

    这是《回春杂记》里的记载,是前朝一名叫孙洼的人写的,由何家老祖宗何洪整理。

    译成现代语,就是说“离魂症”的叫法不准确,应该叫“活树人”,这种病人的症状同花草树木生存状态相似,是头部受创失去意识,但依旧有心跳的人。

    继续往下看,他又批判了两句跳大绳或施法救治这种病的陋习。

    接着,讲了治这种病症的方法,主要从针灸、推拿、药物三方面入手,五感刺激辅之。记述的推拿跟陆漫用的大体相似,针灸要以风府、哑门为主,配合人中、百会、脑清等。药物有十六种,陆漫遗憾地只认识五种,有喂服的,也有药浴的……

    而五感刺激的记载有几个字看不清了,这个倒不算难,五感刺激感就是触觉、视觉、嗅觉、听觉、味觉,承上启下,看不清的几个字猜都猜到了。

    看完这五页纸,陆漫大喜过望。孙洼先人“真相”了,这是古代医生对“离魂症”病人最准确的定义。活树人,不就是植物人嘛。她直觉,孙洼的这种治疗植物人方法,应该是这个时代最科学也是最先进的。

    陆漫印象里也有孙洼这个人,好像是《何氏医案手札》里有记载,说孙尘被斩了,实际上是被当时朝中一位王爷陷害所致。

第二十六章 准备

    陆漫起身,让绿绫拿着烛台,急匆匆去了西厢书屋。m.www.uu234.net她在书柜里找出《何氏医案手札》,又回东屋翻找有关孙洼的信息。

    《何氏医案手札》是何洪老祖宗记录传下来的。

    翻到书的后半部,终于找到了,这里记述了治疗肠痈可破肚割除败肉。但没记述具体方法,只记了孙洼破肚治病,却不幸被斩的事情。

    那时有位得了肠痈的大臣,孙洼说败肉已化脓,汤药灸治已经起不了作用,必须切开肚子把败肉割除。

    那位大臣是前朝极得皇上信任的大将军,更是条硬汉子,他觉得反正都是死,不如让孙洼用这种法子一试,还有一二分活下去的可能。

    手术很成功,但在恢复期间被某位王爷让协助孙洼的御医在汤药中下了药,那位大将军就被害死了。那些人反倒诬陷孙洼用的是巫术,治死了大将军。不仅把孙洼斩了,连他留下的医书和手札都被尽数销毁。

    因为何洪是孙洼的弟子,悄悄藏了一摞他的手稿。逃亡的时候丢了一些,剩下的整理成了《回春杂记》,还不敢说出来……

    陆漫很是同情那位为医学事业献身的孙洼先人,他死的比华坨还惨。又暗骂那个狗屁王爷,为了自己的某些政治目的,不光害死了一位伟大的大夫,还埋藏了救人类于水火的先进医学技术。

    想着既然孙洼敢做手术,还能手术顺利,自然应该有止血和麻醉的办法,陆漫兴奋得难以自持。看看手中这本一寸厚的册子,以后好好找找,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若有,她就可以做刨腹产了……

    此时已过子时,绿绫催了好几遍让陆漫早些歇息。她只得放下书本,去净房洗漱。

    这一夜,陆漫几次在梦中乐醒。

    第二天去了鹤鸣堂,陆漫试探着问两位御医有关孙洼的情况。孙洼被定性为巫医,不知道这个朝代的人会不会接受他留下的治疗方法。

    王御医一听孙洼,就皱眉说道,“那孙洼是有名的巫医,是杏林界的耻辱,专会沽名钓誉,一意孤行用巫术治死了前朝名将,其心可诛。治病,怎么能开膛破肚,他这是在害人……”

    付御医也说道,“孙洼的名声不好,他所著的医书在前朝时就被销毁了,三奶奶怎么会问起他?”声音又小了些,探寻地问道,“若有他的医书,能否拿给我一观?”

    陆漫摇头说道,“我没有他的医书,只是我外祖的先祖在手札中有一段记录,说那位大将军的死好像另有原因。”她可不会把《回春杂记》拿出来,若再被销毁多可惜啊。回去后,要赶紧把它藏起来,不能让外人看到。

    付御医听了失望不已。

    给老驸马按摩完,长公主把陆漫叫到东侧间,说道,“展唯媳妇坐吧。”脸上还挂起了些许笑意。

    无事献殷勤,无奸即盗!陆漫的心提了起来,找到治病法子的喜悦之情也随之飘散。

    长公主继续说道,“你因为洞房里上吊,下了展唯的面子,还伤了他的心,逼得展唯无颜面对京城的议论,不得不投了军。你嫁进我们府将近一个月了,到现在夫妻俩还没有同房……”她的目光让陆漫低下了头,她又说道,“今天展唯会从军里回来,你不是说你不再犯糊涂了吗?你若真明白过来了,就知道该怎样做。爷们都好面子,你小意奉承着,把他的面子全了,你以后的日子也好过得多……”

    这就是强权阶级,娶自己为她丈夫冲喜,偏话说的如此强势,把姜展唯去投军的责任全推到了她身上。让她小意奉承,她怎样奉承?

    陆漫的心沉入谷底。

    长公主见陆漫低头无语,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嗯”了一声,道,“展唯媳妇,你这是又要犯糊涂?”

    陆漫起身低语道,“没有,孙媳不敢。”

    长公主笑道,“这才是好孩子。下晌你不要过来了,呵呵,准备当个漂亮新娘子。”

    又对身后的钱嬷嬷吩咐道,“下晌去兰汀洲准备一下,该走的过场今天都要走全了。”

    钱嬷嬷屈膝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陆漫忧伤地走在回兰汀洲的路上,即使阳光灿烂得让她睁不开眼睛,她也如掉进冰窟窿一样寒冷。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做好了准备,可真正要面临了,却如此不甘。

    她做为一个现代女性,还是医生,对那些事并不是不能接受。但因为前世妈妈以及生父的关系,她对男人总有些莫名恐惧,挑剔男朋友挑剔得厉害。没想到前世坚守到死,今生却要这么轻易地付出。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上床就算了,还让她小意奉承,怎么可能!

    绿凌摸着主子冰冷的手,极是心疼。劝道,“三奶奶,每个女人都要过这一关的。只有过了这一关,你才是真正的三奶奶,别人才不敢看轻你……其实,三爷很好啊,长得俊俏,又是七品官,三姑娘都羡慕死了,恨不得她代你嫁过来……”

    陆漫没吱声,没谈过恋爱的古代女人是可悲的……

    晌饭后,她没晌歇,而是坐在炕上望着外面发呆。

    透过碧纱窗,午后的阳光没有那么刺眼,碧潭里的水更幽,宽大的枝叶更翠,五颜六色的花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薄雾,连天上的几抹白云都带了点青色,偶尔几只鸟儿划破天空,飞向远方……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有她的心情不好。红绫的咯咯笑声时尔传来,让她更加烦燥。

    红绫听绿绫说三爷今天要来,笑眯了眼,她实在理解不了主子怎么会不高兴。她殷勤地给陆漫沏了茶,又叫着绿绫收拾屋子,再去院子里把那几盆开得最艳的盆栽放去最显眼的地方……

    不多时,鹤鸣堂的钱嬷嬷就领着九个人来了,她们手上还拿着喜烛、红绫、喜果、生饺子等物。

    陆漫心里一沉,那种即将成为案上鱼肉的无力之感又油然而生。

    她强压下心思,起身笑道,“钱嬷嬷来了,请坐。”

    还没等陆漫吩咐,红绫已经沏了茶端上来,笑得眉眼弯弯道,“嬷嬷请喝茶。”

第二十七章 卑微

    钱嬷嬷坐下,对陆漫笑道,“恭喜三奶奶,贺喜三奶奶,尊长公主殿下的示下,来把洞房再重新布置一番。顶 点 X 23 U S哎哟哟,三奶奶有福,我们三爷不只俊俏,还儒雅多才……”夸奖了一番姜展唯,又指着那几个下人说,“她们是来兰汀洲服侍三爷和三奶奶的人。”

    这些人有五个丫头,四个婆子,应该是之前在这里服侍,后因为原主上吊而被打了板子的下人。

    她们跪下给陆漫磕了头,齐齐喊道,“奴婢(老奴)见过三奶奶。”

    陆漫含笑道,“起来吧。”

    她的态度很好,原主一来就让人家挨了板子。

    钱嬷嬷指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及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说,“她叫柳芽,她叫桃儿,她叫杏儿,她们之前在三爷的书房里当差,现在调来这里服侍。”

    看腰带,柳芽是大丫头,桃儿和杏儿两个是二等丫头,另两个小丫头,四个粗使婆子。

    介绍完了,这些人就开始忙碌。四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小丫头去院子里和厨房忙碌,她们要打扫院子里的卫生和负责烧水。

    因为这个院子大,服侍的又人少,院子里的落叶很多,外廊的围栏也落了不少灰。

    在钱嬷嬷的指挥下,柳芽带着杏儿、桃儿,以及绿绫、红绫收拾屋里,还重新挂了彩绫彩灯,换了罗帐,被褥。

    陆漫无事人一样看着她们忙碌。

    大概申时末,钱嬷嬷请陆漫去沐浴。

    她看到陆漫没有新娘子的娇羞,而是面无表情地去了净房,心里十分不满。还真是个棒槌,木呆呆的,哪里有要当新娘的喜气。若不是为了老驸马,就冲她干的那件事,别说委屈三爷跟她行房,早弄死她了。但脸上还是笑成了包子,“三奶奶本来就俊,再一打扮,哎哟,新郎官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她的话音一落,屋里的另几个丫头十分捧场地笑了一阵。

    陆漫坐在大浴桶里,水面上雾气氤氲,飘浮着玫瑰花瓣,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间。她无力地闭着眼睛,一只手抚摸着胸口前的铜坠子。这个铜坠子有食指指腹那么大,半寸长,坠顶端是圆圈,圆圈里是四角星形。小陆漫自记事起就一直带着它,听王妈妈说,这是她生母何氏留给她的。

    因为它是母亲留下的,小陆漫一直戴着它从没取下来过。还因为它是铜坠子,别人也没看上眼。过去,每当小陆漫觉得受了委屈,就会抚摸着小铜坠流泪,以期在铜坠上寻找到母亲的安慰。

    陆漫不停地转着小坠子,也希望能得到一点力量。过了许久,她还是浑身酸软无力。她在浴桶里坐了小半个时辰,水已经微凉了还不想起身。

    着急的钱嬷嬷在门外喊,“大奶奶,时辰不早了,该出来了。”

    她稳了稳心神,无奈起身,由红绫、绿绫服侍着穿衣打扮。她发现,两个丫头给她系裤带和肚、兜时,带子都是系的松松的,这大概是方便人家解开吧。

    出浴的陆漫美得像月宫中的仙子,桃花般粉嫩的肌肤,水润润的杏眼,红艳艳的小嘴,乌黑亮泽的长发,曼妙婀娜的身姿。一颦一笑,无不光彩照人。

    钱嬷嬷愣了愣神。她服侍长公主数十年,在宫里、大宅子里见过各色美人。眼前的这位三奶奶,不是最美的美人,却是最有特色的美人。主要是气韵不同,到底怎样不同,她也形容不出来。这哪里是棒槌?

    这样的一个可人儿,会名声狼藉?可上吊那糊涂事的确是她做的呀,刚才那木木的样子自己也没看错啊。

    钱嬷嬷心里纳闷,脸上却堆满了笑,上前帮着丫头为陆漫整理着衣裳饰品。笑道,“三奶奶可真俊,不比宫里的那些娘娘差。”

    陆漫敷衍笑道,“哪里,嬷嬷过奖了。”

    晚上,陆漫喝了一小碗粥后,就身着喜服,头戴凤冠,坐在床上看着那对大喜烛发呆。想着今天夜里的尴尬,惴惴不安。

    为了在这个异世继续活下去,她今天不敢有任何反抗。这具身子本就是他的妻子,她也没有理由反抗。

    她猜,这位三爷这么讨厌和憎恨她,因为她甚至避去了军营,肯定也不愿意跟她有肌肤之亲。只是为了一个孝字,不得已而为之。

    两看两相厌的人要做这事,也真够恶心的了。

    陆漫前世虽然没结过婚,但也知道初次很疼。她希望他能有一颗柔软的心,不要带着过多的恨和怨做那事,怜惜女人一些,哪怕这个女人不得他的心……

    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卑微的愿望,她都怒其不争,瞧不起自己。但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无用的女人,没有能力摆脱困境,没有倚仗让她任性,她悲哀的就只能这么卑微。

    院子里、屋里都静悄悄的,针落有声。等到戌时,窗外终于有了动静。只听院子里的小丫头说,“三爷回来了。”接着,是一阵往正房走的脚步声。

    脚步声虽轻,却似有千斤重,重重地敲击着陆漫的心。

    钱嬷嬷和柳芽迎到侧屋,屈膝笑道,“恭喜三爷。”

    姜展唯没理她们,抬脚进了卧房。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陆漫一眼,直接坐去她旁边。

    陆漫的余光也看到他了。他虽然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气。他身材高大,薄唇紧抿,目光冷峻,浑身散发出强大而冷傲的气息。正面比背景还让人害怕,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挨着他的半边身子都僵硬起来。

    不可否认,他长得非常好看,也够冷,够硬。他哪里有庶子该有的谦恭和顺,懦弱胆小!

    这样的男人,会有一颗柔软的心吗?这样的男人被家族逼迫,能心甘情愿吗?

    陆漫之前的那一点点侥幸心理都跑去了九霄云外。

    令陆漫费解的是,姜展唯于她居然有一丝熟悉之感。不光是原主记忆中初进洞房的下巴和薄唇,应该是整张脸都似曾相识。她搜寻原主的记忆,原主嫁进长公主府之前肯定没见过他,怎么会有这么感觉呢?

第二十八章 交待

    跟进来的钱嬷嬷看着如此的姜展唯,也有些吃惊和紧张,但还是走过去扯着他的衣襟一角压在陆漫的衣襟上。顶 点 X 23 U S

    陆漫知道,这么做是让男人压迫女人一辈子。

    钱嬷嬷又从柳芽的手里接过装喜果的玉盆,边往姜展唯和陆漫的身上撒着大枣、栗子、花生、糖,边唱道,“……一撒你公婆常安泰,二撒你夫妻喜洋洋。三撒你妯娌多忍让,四撒四季花草香,五撒武子登金榜,六撒老少都安康……”

    唱完,她接过桃儿递过来的一把剪刀,她要剪下新郎和新娘各一绺头发,挽成合髻。

    姜展唯摆手道,“这个和合卺酒都不需要了吧,上次已经做过了。”

    声音清朗,不容置疑。

    钱嬷嬷很想说上次只喝过合卺酒,还没合髻啊。但见姜三爷沉着脸,也不敢多说,又拿筷子去夹杏儿端着的生饺子。见姜三爷更加不耐烦,又只得把饺子放下。

    钱嬷嬷是贴身服侍长公主的女官,几乎所有的小主子都对她礼遇有加。她之前从来没过多留意过这位三爷,只觉得他沉默寡言,中规中矩,永远低着头,在二老爷口中“不当大器”,驸马爷更是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却没想到,他脊背挺直了,居然有这个气场,令见惯世面的她都有些胆寒。

    现在连长公主都觉得对不起他而顺着他,她当然更不愿意得罪他了。

    钱嬷嬷再看看坐在一旁的陆漫,娇美如花,恬静似月。

    暗想,这两口子都不简单,都是人中龙凤。驸马爷最不愿意庶子优秀,现在不仅这位庶子出人意料的优秀,连庶子媳妇都不下于人。他老人家若活过来,怕会不愿意。

    钱嬷嬷掩下心思笑道,“老奴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柳芽你们几个丫头服侍三爷、三奶奶早些睡下。明儿主子们都在府里,还得请三爷带着新娘子早些去认亲。”

    说完,便退了下去。

    桃儿和杏儿服侍姜展唯去净房洗漱。

    柳芽带着绿绫、红绫把床上的喜果捡干净,铺了块白绫在床上,又挂了四个五彩香囊在床顶。

    姜展唯出来,只穿了一身白绫中衣中裤,头发打散披下。他直接上床,掀开被子躺去里面。

    看着他的后脑勺,陆漫还是鼓足勇气躺在了床的外侧。

    丫头把罗帐放下,便轻声退出了卧房。

    厚厚的红罗帐挡住了明亮的烛光,帐子里朦朦胧胧,显得微光更红。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那四角垂下的香囊里,应是加了些催/情的药物吧?

    若这是一个正常的洞房花烛夜,朦胧的光晕和魅惑的浓香会让人的情/欲更加高涨。

    可此时的陆漫紧张得要命,她卷缩在床沿边躺着,觉得床里边那个后脑勺像是堆满了冰碴子,要离他远些再远些。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没听见动静,那人好像睡着了,她的心终于放下来。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轻轻动了动身子,她的腿都快抽筋了。还好不在一个被窝,她被那两个丫头脱得只剩下一个红肚、兜,一条红色中裤……

    迷迷糊糊中,一条胳膊突然伸过来把她身上的薄被掀开,随之一个精壮的身体压了上来,几下扯掉她身上的衣物,又粗鲁地把她翻了个身。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陆漫没有反应,脑袋一片空白。正愣神中,突然身体一阵钻心的巨痛,她咬着枕头才没惊叫出声。

    该死的男人,从她背后进去……没有前戏,直接贯穿,简单粗暴,两刻多钟完事。

    陆漫知道会痛,却没想到这么痛。不光是痛,还有屈辱,羞愧,从身体痛到心里,寒彻入骨。她一直咬着枕头强忍着默默流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想在这个可恶的男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当姜展唯一完成任务,就逃似地抽身从陆漫身上下去,钻进自己的被子里,若无其事的用后背对着她,似乎下一刻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陆漫终究没忍住,啜泣出了声。

    这个混蛋,真是太可恶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还要如此厌恶和无视她。走到这一步,她也不愿意,她也极委屈。

    前一刻承受的难堪,这些天代人受过的委屈,还有对前世和妈妈的万般不舍,对未来生活的恐惧,以及她多年来一直执着追求却在此时被击得粉碎的对美好爱情的向往,这几种情绪在胸中交错,膨胀,似要把她的胸膛击穿,把她炸碎。

    原来,有些事比死还让人难受。

    陆漫把头埋在枕头里痛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最后把被子扯上来盖住头,继续哭。虽然极尽隐忍,使劲压制着声音,可声音还是不小,甚至打了几声嗝。

    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在哭,他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抽搐。把她翻过去,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他不想看到她的脸,不想看到这个讨厌的女人承欢于他的身下。他跟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可真正做的时候他才知道,他把她翻过去最大的理由,是怕看到她如花的容貌,秋潭一样深幽宁静的眼眸,怕自己会动心,会甘之如饴舍不得放下……他是第一次做这事,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他没想到,有着悍女名声又闹上吊的女人会如此柔弱妍丽,会有如此沉静深幽的眼眸……她无声抽泣的时候,他居然有些不忍。

    想到自己的计划和未来,他还是摒弃了那些杂念,如行军打仗一样干净利落地做完了那件事。

    听陆漫哭得越来越凄厉,姜展唯极其烦燥,又莫名的有些心虚,那悲伤的呜咽让他不能再无动于衷。

    姜展唯转过身躺平,望着床顶说道,“我们是夫妻,又是冲喜。这么做,是给长辈们一个交待,你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我也能顺利走出去。

    最重要的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陆漫没理他,继续抽咽着。

    姜展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接着说,“你大可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我在军营里,难得回府一趟,几个月后很可能调去北方守边。你在府里好好孝顺祖父……”

第二十九章 对话

    姜展唯的话不多,陆漫还是从中听出了几个信息。m.www.uu234.net

    给长辈们一个交待,让她得到认可,就说明她暂时是名正言顺的三奶奶,是安全的。他不会再强迫她,也就不会再有那种事,言外之意以后他们只属于合约夫妻,不需要再履行那些两口子必须做的事。他在军营里,即将去北方,她在家里孝顺祖父,就是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属于互不影响。

    这几件事对她来说,无疑都是巨大的利好消息。以后的日子,应该比之前好过得多。

    陆漫的哭声渐渐小了些,还是没说一句话。

    姜展唯也没再说话,陆漫的哭声越来越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姜展唯又说话了。

    “跟了我很委屈吗?这么委屈,当初为什么还要嫁过来呢?或者,你该让我的两个嫡出弟弟娶你,只要你家提出这个条件,为了我祖父,长辈们会同意。”

    声音低沉,无任何情绪,不仅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陆漫身上,还讥讽她上吊是想高攀嫡子。

    看来,真正让这个男人最受伤的不是娶她,甚至不是她上吊,而是做为庶子的无奈和自卑!

    陆漫很想说,老娘不仅委屈,还恨死你了,恨不得你去死。还有那两个嫡子,老娘统统看不上。

    理智又让她不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她必须要说几句,不能让他践踏了她的尊严还理直气壮地把所有过错都归在她身上。

    陆漫吸了吸鼻子,冷声说道,“三爷也不想娶我,娶了我三爷更委屈,委屈得都离家投军了。不是吗?我嫁三爷都是高攀,更没想过其他人。”

    由于头捂在被子里,显得声音嗡声嗡气的。

    姜展唯冷笑道,“既然这样,你上什么吊,还选在洞房里上吊。”没听到陆漫的回答,又说,“怎么不回答,是无话可说了吗?”

    陆漫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妨告诉三爷,我上吊跟三爷无关,亦跟冲喜无关。是因为我继母的恶毒,她想尽办法坏了我的名声,还做了许多恶事,让我生无可恋……我上吊是,是……”她忍下了更加大逆不道的几个字,又继续说道,“总之,上吊跟三爷无关。这件事连累到三爷,让三爷难堪,我很抱歉。”

    她和姜展唯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也不想给他留什么好印象,就实话实说。这个理由虽然不好,但针对的是恶毒的继母,总比伤他自尊好得多。陆漫已经看出来,这个男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有多冷傲,就有多自卑;他有多隐忍,就有多自负。何况,她若能继续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同小陈氏闹翻,为原主报仇。

    姜展唯没想到陆漫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上吊,更没想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明明白白说出来。继母再恶毒,也是长辈。何况,真的出了事,受牵连的可不止她继母一个人。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人,这个女人够坦白,够彪悍,敢公然对自己、对长辈下这样的狠手。

    他抽了抽嘴角,问道,“那你怎么不再死一次?只要不想活,总能死掉。你死了,我祖母和伯父他们定会好好收拾你继母,包括其他的陆家人,逐了你的愿。”

    他把她没说出口的原主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陆漫气死了,这男人真是个恶棍,说话太缺德了。

    她忽略掉他的讽刺说道,“人死了一次,就不想再死了,想通了。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那种傻事我再也不会做了。”又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瞪着姜展唯冷声说道,“至少我磊落,我没有能力把害我的人怎样,但我敢用我自己的生命反抗。可三爷呢?堂堂男儿,表里不一,不敢明面反对长辈有失公允无视你的婚姻和自尊,却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一个同是受害人的弱女子身上。所以,三爷并不比我高尚,不要把自己说得多无辜,不要把所有过错推到我身上,你的指责我不认!”

    说完,她的头放在枕上,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她的话让姜展唯瞠目结舌,也恼怒不已。

    他心里不得不承认,陆漫说得没错。长辈们让他退亲娶陆漫,他都快气炸了,却没明面反对过长辈的安排。从小到大皆是如此,长辈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哪怕再不服气,都没有反抗过。就是走出这个家,都是用这个女人作借口。他的确可悲,血性连女人都比不上。

    他的自尊让他无法把心底的话说出来,只冷冷说了句,“一个妇人,在家不知孝道,出嫁不知敬夫,该是好好读读《女诫》。”

    陆漫没再理他,那“教科书”变态,这个男人更变态。

    姜展唯转过头望着陆漫后背许久,她一动不动静静卧着,睡着了一般。

    浓密的黑发撒落枕间,哪怕看不到她的脸,刚刚那双红肿的眼睛也不时浮现在他眼前。纤细而柔弱的身体紧紧裹在绫被中,像是怕再次受到伤害。

    他很讨厌这个女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名不副实”,跟传言完全不一样。

    她的话不多,对他的指责令他无可辩驳。特别是那句“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话,对极。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似乎做了很多用别人错误惩罚自己的傻事。

    有那种独特的气韵,应该是美好的。眼神那样沉静,应该是理智的。说话有理有据,应该是缜密的。看了医书就能熟练地给病人按摩,某些医理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让御医和祖母认可,应该是聪慧的。

    可她却得了那样一个泼辣、蠢笨的坏名声,还做出上吊那种害人害己贻笑大方的蠢事来。或许她的坏名声可能有继母的功劳,但上吊的事情却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而且,做了那丢脸事,居然敢舔着脸去求长辈原谅。别人不敢说的不孝言论,她敢大大方方说出来。前一刻哭得撕心裂肺,下一刻就能冷静地对他发难……

第三十章 避子汤

    姜展唯认定,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极其矛盾的人,优点多,缺点更多。www.uu234.net美貌,聪明,还伶牙俐齿,但易冲动,胆子大,做事不计后果,敢忤逆长辈,不要脸面,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泼皮之事全做得出来。

    这样一个女人作为他的妻子留在家里,若祖父再因为她的“冲喜”真能病好……他一下子有些小激动,对将来的某些事情充满了期待……

    或许,计划应该变一变……

    第二天,陆漫醒来,姜展唯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拖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喊道,“绿绫,红绫!”

    绿绫和红绫忙进屋把罗帐挂上。红绫笑道,“三爷在院子里打拳呢,不让我们打扰三奶奶。”

    陆漫用被子把自己抱得严实,靠在床头无力地说道,“把那件外袍拿过来,准备水,我要沐浴。”她夜里就想洗浴,但不愿意让那人再多看一眼她的难堪和屈辱,就一直忍着。

    绿绫低头道,“热水已经烧好了,奴婢这就去让人准备。”说着,就匆忙低头跑了出去。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生怕别人看到问她。昨天夜里她在侧屋值夜,听到了三奶奶压抑的哭声。三奶奶哭得那样厉害,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吧?她不敢说话,也一直捂着嘴偷偷跟着哭。

    红绫的眼珠子却在陆漫的身上转了几转,看到主子的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做那种事,真的很痛?

    还有,在陆漫穿外袍的时候,她看到主子胳膊上有几条青痕。想到院子里的那个高大男人,她的脸突然红了……

    陆漫坐在热水里,觉得身子舒缓多了。看到两只胳膊上的青痕,她恨得直咬牙。那个男人,可恶,变态,心狠手辣,真是,真是太坏了……还好他承诺以后不会强迫她。

    即使陆漫恨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自负又骄傲的男人,应该是一言九鼎的人。

    眼前浮现那人的面孔时,她禁不住一个哆嗦,身体又一阵钻心的痛,由下而上。她下定决心,即使以后离开那个男人,也不会再嫁人,一辈子!不,是两辈子,两辈子都不嫁人。男人,实在是可怕的动物。

    但想到那几个利好消息,她的心情又莫名轻松了许多。他暂时不会休她,也不会碰她,他们是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还很难相见的合约夫妻。若他去了北方,有可能一两年也见不上一面。即使他要休她,也要等到他有足够能力自主的时候,那时她已经有了准备,出去的日子不会比在这里更难熬。

    若自己有遭一日能强大起来,再啪啪打那男人的嘴脸,以报昨日之仇。哪怕这种机会小之又小,她也要极力去创造。

    现在,她跟他相处要把握好分寸,不刻意讨好他,也不去激怒他,坚持和平共处、互不侵犯的原则就是了……

    泡了两刻多钟,水已有些微凉,陆漫才起身,穿上中衣中裤走出净房。一般情况下,她沐浴不喜欢丫头在一旁服侍。

    绿绫刚服侍她穿上衣裳,就见柳芽端着一个装了汤药的小碗走进来。她的神色怯怯,看着陆漫喃喃说不出话,十分为难。

    陆漫便猜到她手里端的是什么了。姜展唯不愿意自己给他生孩子,自己又何尝愿意给他生。

    她问道,“你端的是避子汤?”

    柳芽低声说,“是。”又赶紧说道,“是三爷让奴婢端来的,奴婢也不想的。”她很为难,以后三奶奶也是自己的主子,这是把她彻底得罪了。但三爷的吩咐,她又不敢不听。

    陆漫伸手道,“你无需为难,既然是三爷的意思,就照他说的做吧。”她接过碗,一口喝尽。

    其实,她月事才过两天,现在并不是最佳怀孕日期。不过,这个日子在古人的眼里,却是最容易受孕的日子。

    柳芽见陆漫明知是避子汤,还如此痛快地喝了,很是诧异。她先想着,若三奶奶不愿意喝,自己该怎么办。三奶奶毕竟是正妻,以前只听说让姨娘和通房喝避子汤的,还没见过新婚第二天逼正妻喝避子汤的。

    “三奶奶,你是正妻啊……”一旁的绿绫脱口而出。

    她见陆漫痛痛快快喝了避子汤,泪水又涌了上来。她一直想着,三奶奶若怀了孩子,就能在这个府里站稳了,三爷或许也会真心疼惜她了。即使老驸马真的不幸去逝,三奶奶也能活下来。可三爷却连这么点念想都不给,他怎么能这样!

    看到绿绫红肿的眼睛,陆漫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在这个府里,一切都听三爷的。他说怎样,就怎样。”

    姜展唯是踩着这句话进屋的。他穿着玄色练功服,脸色微红,鼻尖和前额还有薄汗。他直接进了净房,桃儿和杏儿进去服侍,红绫也赶紧跟了进去,咯咯娇笑声特别刺耳。

    陆漫没动,他们这种关系,没必要去他前面扮贤妻,去了也讨他的嫌。不过,红绫那副猴急的样子,还是让陆漫红了脸。怪不得世家大族瞧不起小门小户,看看这小户里的丫头,如此不知礼数和分寸,给新姑爷献殷勤也不避一点嫌。那她这位小户里的小姐,岂不是更会被人诟病?

    陆漫暗暗咬牙。若不是留那丫头有用,现在就让她立马消失。丢死人了!

    绿绫也气得要命,咬着牙无声地骂了一句,“下作娼妇,不要脸!”

    陆漫坐去梳妆台前,绿绫过来给她梳头。

    姜展唯洗漱出来,坐去另一旁由桃儿给他梳头。

    红绫还想凑去姜展唯身边服侍,绿绫叫道,“红绫姐姐,快把三奶奶的那支长钗拿给我,我手不空。”

    红绫无法,只得去了陆漫身旁服侍。

    虽然陆漫想好了跟姜展唯的相处原则,但再次见到他,两人还共处一室,又羞,又恨,脸涨得通红。

    姜展唯却如无事一般,面无表情坐在那里。

    他们两人刚收拾完,钱嬷嬷就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描花盒子,笑得满脸菊花,屈膝道,“见过三爷,见过三奶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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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医介绍:
为给老驸马冲喜,长亭长公主庶孙迎娶陆家女,新娘子当天却吊死在洞房......
现代女医生穿越而来,面对公婆不喜、丈夫白眼,面对一手烂牌,陆漫只想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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