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监狱暴动中（七）
对天文学者来说，月亮的正反面意义非比寻常。
绝大多数时间，人们能够观测到的，永远是“月亮的正面”，至于“神秘月背”的传闻数不胜数，大家极尽所能的发挥着想象力，猜测另一端的模样。
现在，月之女神的朦胧面纱轻轻取下。
露出一副棱角分明的精致五官，还有冷酷无情的眼眸天文台的斯普林霍尔，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凸面玻璃将光影折射到固定的点上，聚集于焦点，再向目镜看去，几十万公里外的影像重生。
如果有大秦星国的幸存者目睹此情此景，潜藏在基因里、骨骼中的恐惧感会被立即激活，回想起几千年前碳素生命在平行地球上制造的大屠杀。
“网络球苏醒了！”
朱栋脸上藏不住恐惧，他死死抓住了韩飞的胳膊，似乎肢体间的接触能够将情感传达。他话还没说完，看到另一个人时，嘴巴长得更大。
他看到了一女人。
淡红色披肩发，铅笔裙，白皙得略显病态的肤色说明她很少接触紫外线和阳光。
“朱栋，真没想到会在这再见到你。”闻子薇道。
闻子薇也是大秦星国人。
帮助幸存者远离网络球追杀组织阴阳重工的实际控制者，兼顾顶级技术员。
在朱栋沉睡的这半年里，韩飞用了点小手段。朱栋的记忆被扫描出来，思想全部暴露在远征军的科学家面前，一览无遗。
大家惊叹于平行地球目前依旧高度发达的量子网络系统，然后开始了对这个眼睛看不见、手指摸不到的神秘世界进行探索，仪器的探测触角深入到量子网络中。
以简约又冰冷的线条，描绘出了另一个寂静、广袤的世界，被朱栋叫做假想世界的地方。
这没有绿草成荫，没有鸟语花香，甚至没有阳光，因为阳光的电磁波并不会扮演观测者，无法将在叠加态的量子网络物质显现出来。
巨大的机械城池里游离着数不胜数的执法单元，一种精密度极高、护甲强悍火力毫不逊色的小型自动机器。
它们是网络球的忠心奴仆，拥有自我思想，寻扎并杀死任何在假想世界里的软弱生命。
半年内。
远征军见证了假想世界中一处幸存者据点的覆灭，成群结队的执法单元将据点的人类屠杀殆尽，闻子薇身处其中，就在她即将死在执法单元的枪口时，远征军的科学家们拯救了她。
利用强灵能装置，将她从假想世界里拉了出来。
闻子薇已经290岁了。
她是幸存者中最出色的工程师，但她说，即便再优秀的人类，于网络球面前也是无济于事。
“它太强大大了……强大到让人绝望。”闻子薇轻轻叹气。
朱栋默不作声表示认同。
随着远征军与大秦星国的进一步接触，双方彼此了解增多。为了取得信任，司徒元庆将远征军的意图告诉了闻子薇，当然，没有提及最疯狂的“地球捕捉”，只是说，他们想要将这里建设成为一处科技高度发达的新地球。
闻子薇道：“那就要先铲除掉网络球，它是这处人类监狱的监狱长，而且还有强大无比的帮手格赫罗斯，你们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韩飞望向窗外。
现在正是下午3点钟，艳阳高照，天空却能看到一处本不该出现的浅白色物体月亮。
她已经睁开了眼睛，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星球大地。
如同时钟倒计时，也似神灵宣告，任何具有正常视力的生命都能看到月亮的异象。
尘封在历史预言中的末日，提及到，人类最后一次灭亡，将是月亮女神睁开双眼之时。
韩飞敏锐的灵能嗅觉感知到了那来自于三十万公里外的观察。
牟然间。
韩飞觉得这地球让他惊人的熟悉……量子网络构造出的假想世界，与伊希斯星域的哈林多么相似啊？一个依托于现实，本不存在于物质宇宙的新生世界。
即便两者科技相同，伊希斯星域作为三级文明，所使用的也一定是更高级版本。
不过这对韩飞破解哈林秘密，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帮助。
哈林的数据化现象实在是太违背物质世界规律，但如果哈林星球的还隐藏着一个所谓量子网络空间……
那么所有的异常都迎刃而解了。
闻子薇看着韩飞。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地球摆脱网络球的最后希望，可能就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
闻子薇：“大马来、波利斯、金等等国家，都被网络球暗中控制着，他们的领导者表面上是人类，实际上是碳素机械生命，我们必须在网络球的力量重返地球前，推翻网络球的恐怖统治，将世界从这些暴君手中解救出来。”
韩飞笑了笑，道：“我们正有此意，远征军要在地球上制造一起席卷整个世界的……暴动！”
其余人纷纷点着头，表示认同。
闻子薇不自觉皱起眉关。
她似乎忘却了某处关键且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闻子薇冥思苦想。
如果不能找到答案，她会后悔……
灵光一现！
是动机，是这些神秘外来者的动机！
与网络球之间的战争注定要有牺牲，牺牲是死亡的代名词，人类最恐惧的不外乎死亡。
看着那些人理所应当的模样，那潜藏在五官表情下的强烈信念，没有谁露出退缩，只有前进时踏出脚步的正常。
闻子薇心头一颤。
他们难道都不怕死么？
……
傍晚。
远征军北极科考基地，依旧白昼。
这里是常年温度不会高于零下40度的人类禁区，这些科学家来到北极，为了获得更纯净的观测环境，去研究地球同步轨道上的万里长城和那神秘的月亮。
“视野中开始出现月球的踪影，月坑和周围的环形山清晰可见，宁静盆地内的静海。月球上有32个“海”，但实际上只是一些低矮的平原，因成像幽暗被观测者命名为“海”，迄今为止，尚未在月球上发现活动的痕迹……除了她睁开的眼睛。”
“月球在等待什么？她就这样一直盯着我们。”
咚咚！
门被敲响，急匆匆的人推门而入。
阪本高志随手擦掉面颊的雪。“先别管月亮的事了，总部传来新命令，让我们提高防卫警戒级别。”
“呃，怎么了？”同事疑惑。
“一支人类军队正在接近这里。”阪本高志深深吸气道：“确切的说，是整个地球所有国家的军队，都发生了暴乱！”
第390章，地爆天星（一）
在某种力量的控制下，大马来开始了疯狂规模的增兵。
国王于十字花的钢铁高台上朗声宣布：“从今日开始，征人类税。”
自从封建制度诞生的一刻起，国家、领土和税收便变得密不可分了。从粮食税、到商业税、到人头税、到印花税、再到居住税、死亡税、继承遗产税……
平民们本以为领导者已经发挥出最大才智，想出了世界上所有能找得到的名目，一切可以依托于剥削的借口，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要交付人类税，而人类税的内容，既不是五谷杂粮、也不是金戈布帛，而是……
生命。
大马来联盟国要求12到58岁的全体公民，参与这次关乎国家未来的战争中。国王的演讲点燃了民众骨子里的暴戾。
他说道：“所有的居民，都要为至高无上的月亮服务。千百万年来，我们理所应当地接受着月亮的恩泽，可从未考虑过回馈奉献。今天是时候了，月亮照耀的洁光让邪魔无所遁形，在我们领土的南方，叫做神圣罗马帝国的土地上，正有黑暗肆虐！”
“他们叫做远征军，是入侵者。我们守卫脚下的家乡，这片永远安定祥和的地方，不能让外来者破坏掉本有的幸福！”
哗啦啦啦
如同森林生长般举起的手，组成海浪，国王的声浪通过扩音器吹过去，手臂们就跟随声音的频率摇摆。
空气中不可见的电磁波正在影响着在场所有人的大脑。
根植于生化人基因深处的枷锁被密码开启。
他们的眼睛渐渐染红，呼吸逐渐沉重，急促，充满蠢蠢欲动，嘴巴撑到最大用力嘶吼，像是失去了人性的野兽。
儒雅的学者摔掉眼镜。
温柔的母亲举起了钢叉。
小孩子们吱呀吱呀的磨着牙齿，一只小老鼠从脚边经过，抬起，落下，血迹从鞋跟处往外渗出来……
空气弥漫着恐怖的气氛。
神圣罗马帝国正经历着建国以来最严峻的时刻。周边国家先后对神圣罗马帝国宣战，自诩音乐家的皇帝弗朗茨六世在接到消息时还在罗马音乐厅里演奏《天佑吾皇弗朗茨》。
第三个小调戛然而止。
弗朗茨转过身，慢条斯理放下指挥棒，“内相阁下，暴风会吹起石头，却不会动摇大山。我们的国家就是延绵不绝的山峦。”
“根特……已经失守了。”
当啷。
指挥棒从被制造出起第一次硬生生跌落在坚固的地面，宝石质地的脆弱身子应声变成了数截。
皇帝弗朗茨六世，惊疑，难以相信，他怔怔地盯着指挥棒。“我自认没做过错事，也无愧于国家人民。我没有失去道德，没有失去民心，没有失去天意，为什么灾难偏偏要降在我的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如此之特殊，正是因为这特殊才遭受命运之多舛。
随后内相展开了随身携带的地图，六个侍从合力才将其挂到音乐厅的墙壁上。
这是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代表军队动向的红色箭头，布满了这张巨型地图的每个角落，甚至包括南北极与赤道、还有海洋上最罕有人烟的小岛屿。
弗朗茨六世觉得这地图看上去很像是被打乱的薯条蘸番茄酱，他抬起手随意指着一处，摇头道：“全世界都在打仗？真是奇闻。你是想用这东西告诉我，所有的国家都发了疯，而我们是少有的理智的一个？不，这并不能如实体现出我治理国家的能力。”
“皇帝陛下！”
内相摇了摇头：“我们国家境内也发生了暴乱，加布里埃尔家族、阿诺德将军、奥古斯塔斯公爵等三十余名大贵族，纷纷相互宣战，战争关系乱的就像是婊子的售后清单。整个地球都在自相残杀，而我，是特地来通知您，这是我最后一天为您工作了。”
他丢下了曾经重过生命的贵族冕帽，转身飘然离去。
弗朗茨六世盯着他背影皱眉。
侍从读不透此刻的气氛，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不敢发出声音，等待着，一直到太阳从天空的正中间到快要落下，皇帝陛下才再次开口。
“从第三小调开始，重新演奏，《天佑吾皇弗朗茨》。”
（交响乐声）
弗朗茨六世打着节拍，闭上眼睛。
“还是第一次那样好听啊。”
深夜。
皇宫西侧的罗马音乐厅突然燃起大火，火势熊熊，几车水无济于事，卫兵和佣人们手足无措的看着火焰燃烧，突然有人扯着高喊。
“皇帝陛下还在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抬起脚，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头发都被吹的卷起来，顿时全部停住了。
大胆的声音骤然响起。
“帝国已经倒下了，封建制度已经被革除了，我们、我们革命者胜利了！属于人类的胜利日终于到来了！”
显然，演讲者对这番话还不是很熟练，突兀的断句显示出其内心的波澜起伏。
“死的好！”拿着枪的卫兵愤愤然摘下臂章。
女佣扔掉盘子：“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树下的阴影中。
被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弗朗茨六世，静静地听着大家对这腐朽旧时代、罪恶帝国的唾弃，他们表达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想要去科隆平原，去那远征军的人间天堂里。
他们说，那里有永不落下的太阳。
弗朗茨六世用熏黑的袖子擦了擦干枯龟裂的嘴唇，他抬起头，两根粗壮的树枝看上去像是绞刑架，他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蒲罗花的香味。”
扑通……
皇帝陛下找了口偏僻的井，一跃而下，宣示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弗朗茨王朝彻底覆灭。
首都布拉格东海峡，在海峡的狭窄水道上，相互碰撞会经常发生。沉船中，有的是铁制的船身，但木质的船身还是居多。
这些船形态各异，每条船都会带走很多条生命，在黝黑的海水中，它们都显得阴森和恐怖。
有一条船侧面破裂了，可能是在沉没前遭到了撞击，烟囱也弯了，它的机轮只剩下了骨架，舵也被甩掉在一旁，但还有铁链连在舵，船的后面铁盘饱受海水的侵蚀，显得很难看。
牺牲水手的尸身早已不见踪影，但也可能有幸运的水手逃出生天，从此远离大海，把海上发生的可怕灾祸讲给那些梦想征服大海的人。
接到任务，准备派往北极据点的“物理号”巨轮，恰巧经过首都布拉格的水道，水雾渐渐推开，民众们终于看清楚了这支怪兽的面庞。
在那些沉船的衰败遗迹映衬下，物理号显得漂亮极了。
绵长的汽笛声在天际激荡。
远征军第二军团来了。
第391章，地爆天星（二）
北极，绵白不绝的极地雪原上，如同最纯粹的水墨画。
白底色的世界，人类的脚印是画家勾勒出的笔触，也是这洁净世界中唯一突兀的斑点。
零下40度，鼻腔的水汽只需要0.7秒就会失去热量低温凝结。想要在这种绝境生存下去，不仅需要莫大勇气，还要有充分的物资准备与技巧。
隔着口罩，马理全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100米冲刺跑后的血腥味，他知道，那是他用嘴巴呼吸导致呼吸道被冻伤产生的神经损坏，毛细血管渗出的血，产生了胸肺能感觉到的浓郁铁锈味。
他抬头望向天空。
这颗平行地球的北极本不能看得到月亮，无论何时，都只有长达11天的白昼与等同时间的极夜。可现在，明晃晃的，布满陨石撞击坑和神秘直线纹路的月亮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北极正上空。
仿佛是月之女神对地球极境的怜悯，或者是她突然想看看北极熊。
马理全想着，镶嵌在右眼虹膜表面的透明显示屏发出警告。
“警告：检测到周围电磁系数急速提升，建议您立即寻找掩体……”
“又来了。”
仪器显示距离发出求救信号的远征军北极基地还有50公里远，可监测系统已经是第6次发出让队伍隐蔽的提示声。
两小时前，马理全接到第一次警告时，他不以为意，命令队伍继续急行军，尽量跟上其他几十支救援队的进度，争取在最快时间内抵达目标点。
他知道，每拖一个小时，北极基地的生存希望就渺茫一分……听说，北极基地遭受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打击。
而那里又被某种神秘干扰所封锁，任何雷达波、光学探测装置都无法得知北极基地的具体情况。
北极基地拥有一台建设进度80%的大型虚数反应炉，这种危险设备不能落入到平行地球的土著手里，更不能被网络球的军队得到。
马理全深知情况紧急，他的心也开始急躁起来。
就在那第一次警告响起时，没有云彩遮挡的天空突然变得蔚蓝又明亮，然后是一阵巨大的、难以形容的声浪笼罩下来，雪层开始沸腾，大地剧烈摇晃。
几十秒后，马理全看到了一个半径起码有40米的土壤、冰雪和血的球体，在无形牵引力的作用下飞向天空，最终消失在了一片冰风暴中。
产生球体的位置，原本是06支援部队的所在地。
渐渐的，大家总结出，每次有电磁现象产生，冰原地表就会有一些东西被聚集成球状离开大地，只有伏身把自己埋在雪里，降低高度，才能避免被挤成肉沫的惨剧。
大家试图联络总部，频道阻塞干扰让通讯手段变成了聋哑人唱评书，马理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让他的队伍到达终点。
警告结束。
空气弥漫着一股湿润的尘土味道，队伍继续前进，几十米外山崩般的裂谷，深邃又充满着诡异的魔力。
他们本打算小心翼翼地饶过去，但有一个胆子非常大的人，第二军团的郑林探头向下望了一眼。
“队长，下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藏东西？”
马理全拉动枪身左侧的蓄能阀，让重力枪处于随时发射的预热状态，然后顺着郑林手指的方向望下去。
他看到了一条人工凿出的隧道和一处尚有余红的篝火。
马理全惊讶：“北极下面竟然住着人……”
直觉告诉他，这些在冰层下活动的人类，可能对远征军来说非常重要。绝大多数的远征军已经意识到了平行地球的异常，这里的人类缺乏暴力的开关，脑子里只有战争、战争和战争。
有传闻说，那些军国的战争狂们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他们是月亮的走狗。
越来越近的月亮，则是远征军的敌人。
马理全命令队员保持警惕，释放出无人机，飞向裂谷深处。高度下降到地表下20米，在单色调的夜视镜头里，他看到了冰层中的东西。
残破的建筑，庞大的金属管，复杂的机械传动结构，这些痕迹说明他看到的是一处人类遗址。
惊人的大发现……
马理全激动极了，他刚准备让无人机继续前进，耳边突然响起。“警告：检测到周围电磁系数急速提升，建议您立即寻找掩体……”
这次警告太过突然，打破了本来猜测是20分钟一次的频率，马理全在头发、皮肤甚至是脚底板感受到酥麻的刹那，拼劲全力大吼道：“向裂谷下跳”
他用力将距离自己最近的郑林推下去，电光火石间，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马理全纵身一跃！
嗡嗡嗡嗡
那股诡异的震动降临在了马理全小队的位置上！
空间开始被压缩，保护服在这股力量下起不到防护作用，顷刻间被撕裂开，露出同样被扯成碎块的**，质量较高的骨头先肌肉和血液一步，飞向吸引万物的重力中心。
马理全在急速跌落中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他见到这些充满着对人类征程希望的宇宙革命者们，化作肮脏、恶心的肉糜，扭曲得像是所有颜料都混合在一起的调色盘，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论普通人与罪犯，夹杂泥土与冰雪变成了一个表面凹凸不平的红白球体。
咚隆！
两人落地，砸在了不知道有多深的雪层里。马理全拼命爬出来，昂起头看向裂谷上方。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颤抖着喊道：“松子！火哥！”
呜声音远去。
回答他的只有冰风暴的呼啸。
“我**！”马理全睚眦欲裂，手指肌肉几乎要将重力枪的扳机勾到最底，他最终放弃了这徒劳的宣泄。
郑林重重的咳嗽着。
“队长，根据计划还有3个小时，物理号就会抵达北极圈的玛多岛，我……怀疑这里已经成为了陷阱，无论多少人进来，都不会有结果。”
马理全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墨水写成的东西，鲜血可以洗掉。洗不掉的，只有仇恨。这事，没完……”
滴！
信号接通。
频道阻塞干扰出现了片刻间隙，来自于总部的消息终于抵达到了马理全的个人电脑上。
“呼叫北极部队，呼叫北极部队，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发现大规模地外攻击，全球所有远征军据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立即寻找最近大部队，原地整顿，准备反击！”
“士兵们，这里是司徒元庆，对于突如其来的残酷现状，总部正在极力挽回损失。我在此郑重宣布远征军与这世界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第392章，地爆天星（三）
一道啸声在北极地表周遭激荡！
庞然巨物从风雪中宛然走出。六架半径为46米名为执法单元的圆形机械渐渐显现，雪花击打在金属光泽的外表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还处于地表的远征军救援队顷刻间就遭到了执法单元的攻击。
它们的出现过于突兀，前一秒雷达上还没有任何金属反射，下一秒，粒子束打击便轰然而至，蒸发掉了起码5米以上的雪层，同时让处于打击范围内的所有物体分解升华。
马理全处于峡谷下方，恰巧能够观察到天空的景象而不被发现，他看到这些圆形兵器是从一阵如同数码波动般的迷雾中凭空显现出来。
不，与其说是显现，更恰当的是跃迁！
网络球军队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于远征军的空间穿梭手段，如果有朱栋、闻子薇等大秦星国的幸存者看到此情此景，他们一定会愤恨恐惧交加的喊出这种手段的名字。
具现化。
执法单元来自于量子网络构成的假想世界，那是平行地球难以观测的阴暗面，也是这次长达六十年的宏伟计划中最大变数。
马理全快要被耳机中“近场通讯中断”的提示声折磨疯了。
他死死捱住胸口。
发出受伤野兽挣扎般的呜咽嘶吼，中断的信号，说明与他一同前来救援的远征军战士已经死在了那永远笼罩在零下四十度的冰雪里，永远。
此时此刻，主物质地球的人甚至不会知晓他们的姓名。
没有人会缅怀他们。
远征军本就是“消失的人类”，他们注定要被人类历史所遗忘，即便将这星辰带回去，也不会再折返故乡。
因为时间铸就的缝隙，几乎要永久割裂开这本是一家人的群体。
空气越来越冷了。
马理全的防护服在跌落裂谷的时候就划开一道口，情绪逐渐低落，下沉，身体感受到的温度也渐渐降低下去，每一次呼吸都带走热量和体力。
他要活着回去。
他发誓要向这些机械怪物报仇。
但在这之前，他要弄清楚，这雪谷深处的人类活动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据出发前的相关研究，这里本应该是中世纪晚期的科技水平，只是时间流速要远快于主物质地球。
马理全发觉，巨大的时间流速差隐瞒了诸多秘密。
既然这里的时间流速是主物质地球的几百倍，那么，根据多元宇宙理论，在失去质量的前提下，信息丰度必然会增加，这里的科学技术理应要先进于主物质地球才对。
事实显示，如果和没有韩飞强行更改了主物质地球的历史进程，再过几十年、几百年，等这里研发出了“虚数科学”，那么被捕捉的目标或许就是主物质地球了。
怀着种种疑惑。
马理全追踪地面脚印，越来越深入裂谷。高度仪显示，他的高度正在逐渐下降，并且速率极快。
这与他根据倾斜角和步速心算得到的下降高度严重不符。
疑惑的瞬间，他发现石头正在运动着！
脚下本该是静止的土石，竟然如同活过来般，像是传送履带。从马理全在远征军培训学校学习到的知识，这是非常剧烈的地质沉降现象。
大地正要将他吞噬，带到那不知道有多深邃的地心中。
马理全转过头看向走来的路，路口已经是遥不可及，脸颊被热浪吹得通红，他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双手，握拳，下定决心。
他从背囊里取出一枚迷你穿梭机。
这是由跃迁技术开发的物质传递工具，并不能载人，但足以将内存颗粒中的信息送到地表，再发送到位于科隆平原的远征军基地。
马理全打开了摄像头，将他所看到的的景象忠实记录在这小小的仪器中。
仪器表盘的深度值越来越高，距离地心越来越近，空气也越来越干燥炽热起来。
他甚至觉得头发都发卷了。
然而，那诡异的脚印宛如魔鬼故意留下的痕迹，依旧徘徊在这小径上，直达黑暗的尽头，看不清最深处、最深邃的远端。
时间仿佛失去意义。
起初，马理全的个人终端还能接收到信号。
世界各地传来的战报经过总部汇集，然后再发送到所有远征军士兵手中。
他看到捷报会大笑，看到悲报则会抿起嘴巴。渴了，舔舐墙壁岩石表面的细小水滴，饿了，小心翼翼地挤出一丁点营养膏，用最缓慢的速度吞下。
补给还能坚持两到三天的时间。
马理全机械地往下走。
一阵突如其来的气流让他精神一震，他加快脚步跑过了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在火山口红光的映衬下，马理全朦胧地看到荒凉的一幕，准确的说似乎是沉没的、倾倒的和荒废一副图画，他突然醒悟过来，那不仅仅是一副图画，而是一座被遗弃了的城市。
他看到了坍塌的屋顶、损毁的神殿、破落的拱门和残破的石柱，从建筑风格上，有些类似于古制式。
再往远处看，是一些排水工程的痕迹，而在近处是圆丘状的城市高地，带有神庙的模糊形状。其中还有一些堤岸的残址，像一座古老的海港，保护着返航的商船和战舰。更远的地方，高大的墙垣全都倒塌了，后面是宽阔的大路。
抬起头，本该是土地的穹顶此时俨然变成了星空。
巨大月牙在展光中落下，两个银光四射的尖角在地平线上，半圆形的月亮像是奔向远方的牛角。
“怎么会有天空和月亮？！”
马理全惊愕极了。
有一片厚厚的云彩被风向东边吹去，月亮从这块云彩的边上再次露了出来。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湖面深处还有红光闪烁。
这仿佛不是地底深处，而是一处地上世外桃源。
“这里是未来……”
一个声音在马理全耳边牟然响起。
那明明是一些柔和的风声，他却能听得懂这温柔之风所说的话语。
马理全抬起枪口，警惕地寻找着任何可疑目标。
但是他除了遗迹与石头外，什么都看不到。他继续寻找着、警备着，直到看清楚那远方城池中的一处雕像
他也像是石头的雕像逐渐凝固。
因为那是一具……
30米高的，自由女神像。
“米利坚合众国？！”
第393章，地爆天星（四）
马理全只身站在渺小的平台上，仰望着犹若星辰下神祗般的“米利坚合众国自由女神像”。
他毛骨悚然着。
有股说不清的凉意从脚底板处升起，就像是被撞破了坏事的学生，更像是在阴暗角落里猛然惊闻到警笛声的逃犯，这叫做“恐惧”的电波，在骨骼、肌肉和皮肤之间游离。
他抬头，极力抬起头，让脊柱弯折成诡异的半y型。“那究竟是什么啊……”
温柔的声音再次于他耳边响起。
“是未来。”
“也是是碑文的刻印……”
“我的孩子，去吧，去见证真相吧。”
马理全被无形的力量抬起来，飞速向这片地下世界的中央滑翔过去，带着电波酥麻感的空气让他每处皮肤都在颤栗着。
他看到了麦当劳、通用电气、沃玛特还有冷清的广场。
他看到了人类的遗体，几近风化，横七竖八地摞在建筑的缝隙中，共享单车、小型suv、豪华轿车、电动巴士成为了这些人类骸骨的工业墓志铭。
看不清痕迹的标牌就是铭文，忠实记录着这片遗失世界的过去。
一秒钟。
马理全脑海中突然升起对时间的敏感，他意识到，自己在天空飞翔了这么远的距离，实际上只过去一秒钟。
这里找不到时间的衡量，本该是泥土此时却布满繁星的天空，星辰从未移动过，保持着精致地复杂图案，如同命运女神编制的严谨乐章，无需更变。
他甚至不清楚这“一秒钟”的概念从何而来。
在这短短的一秒钟里，他又看到了种子萌芽，肆意生长、鲜花开放再凋零，然后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形成了一片葱郁茂盛的森林他知道，在一秒钟前，这片森林不过是一颗种子。
“时间在岁差界是没有意义的，我的孩子……”
岁差，在天文学中是指一个天体的自转轴指向因为重力作用导致在空间中缓慢且连续的变化。
地球自转轴的方向逐渐漂移，追踪它摇摆的顶部，以大约两万六千年的周期扫掠出一个圆锥，而北极星也随之在地平线上下飘动不定。
以马理全的知识水平，他尚且无法理解“岁差界”的含义。
他想寻找到声音的主人，他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不是平行地球北极的地下深处，他对未知的真相求之若渴。
马理全飘浮在这座失落城的中央，也就是自由女神像的塔顶上。
声音诉说着。
“在万亿年前，地球不过是宇宙尘埃，是基本场与力的巧合，产生了这颗美丽星球，在漫长的宇宙时轨上诞生出一种叫做‘人类’的奇迹。”
“碑文，是宇宙的历史载体，宇宙碑文记录着宇宙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而地球，正是物理宿命抉择的执行官未来之记录者。”
“地球文明必须抵达时间的尽头，完成这一艰巨的伟大使命。你们将看到宇宙世界最后的绚丽，然后在温暖的寂静中迎来重生。”
马理全高喊着：“你到底是谁？告诉我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我？”
声音轻轻地笑着，它说出了一个让马理全这个坚强的战士几乎晕厥过去的名字。
“领航者。”
马理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学者模样的男人面孔。他见过所谓人类远征军中，来自联合远征政府指派的“领航者”的一员。
那不过是普通人类。
他没有更多的眼睛、脑袋和胳膊，也不能放出神样的光芒，没有举手投足间让人跪拜的魔力。他就像是最普通的人类，平凡无奇。
“我，是集齐了全部宇宙碑文之后的人类领航者，来自于……时间长河的尽头。你亦可以叫我另一个被遗忘的名字绯红。”
绯红…
绯红……
绯红………
绯红之王！
马理全骤然记起，这是主物质地球上联合政府的人工智能程序的名字。“怎、怎么会？”
他磕磕绊绊，当他意识到关键，理智重新占据大脑。
“你说你来自未来，为什么会躲藏在平行地球的北极点，又为什么放我进入到这个地方？外面正在与网络球进行激烈战争，如果失败，人类远征军将万劫不复！而面临20多年后安米利亚人威胁的主物质地球，也将被彻底摧毁。倘若你是自称的人类领航者，那么，你绝对不会对人类的失败熟视无睹！”
绯红说：“我只是在执行他的命令。他创造了我，并将我的部分投影传送到这个时间节点，是为了提醒你们……”
“绝对不要摧毁网络球与守卫格赫罗斯。”
“为什么？它们杀了我的战友，是远征军必须打倒的敌人！”马理全眼眶微红。
“因为地球文明成功抵达到宇宙尽头，这使得多元宇宙中所有人类文明被赋予了‘绝对存在’的意义。无论高等或低等，文明或野蛮，所有多元的人类文明都将延续下去。唯一能打破平衡的，是人类自身，确切的说，是某个拥有领航者的宇宙的人类文明。”
“你们是宇宙里独一无二的存在，为了维护人理秩序，领航者将我拆解，输送到了无穷多的平行宇宙里，寻找你们的踪迹。这片空间是你内心的投影，你的记忆便是开启这里的钥匙。我找到了你们，我的任务完成了。”
绯红的声音越来越低。
马理全心中的困惑像是膨胀的指数函数，他坚信祖母悖论，绯红的出现无疑打破了单向的时间结构。他感受到了绯红的离去，万千疑问只能选取最重要的，脱口问出。
“为什么不能摧毁网络球和守卫格赫罗斯？！你要告诉我能说服远征军高层的原因，我并非高级领导，只是一个小兵。”马理全说道。
绯红：“宛若佛教的轮回，一个人可以投胎成为飞鸟鱼虫，地球与月亮，这两大人类文明的奇迹也可在多元宇宙里呈现出其他形态。网络球便是这颗平行地球的意识集合体，星球生命格赫罗斯则是地球永恒的伴侣月亮。”
马理全质问：“该如何阻止战争？网络球要将远征军屠杀殆尽。”
“毁灭脚下的地球，然后重新制造它。”
绯红停顿，继续说道：“碑文中，将这种现象称之为……”
“地爆天星。”
第394章，地爆天星（五）
这个自称是“绯红”的声音，像是枚钢印，深深刻在了马理全灵魂的落款上。
他开始相信宿命，尝试去接受命运的匝道。
声音告诉他，从爬上高台，用一串奇异复杂的图案密码将重门解锁，露出来洁净的水池，下有一层层花朵般的植虫动物，在二十米深的水面下组成了五色斑斓的图案，再往深处去，变化比上面的一层更多，只是颜色黯淡了些。
这与死寂的地下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果将这形似地球的地方找一个恰当的概括，那便是生命的沉寂点。这些植物与昆虫的出现，稍稍吹散了沉重感。
“吱”
宛若战争结束的最后一封电报，充满迫切、焦急与速度的电波从这水潭下面发射出去。
这是某种控制程序预设好的指令，马理全做的，与按下开机键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即便是任何人、任何力量、甚至是一颗稍微重一点的石头都能办得到的事，可绯红告诉马理全，这只有他才能做得到。
“领航者太过仁慈。”绯红以一种莫名的语调，有一点接近朋友间的抱怨，可又高高在上。
它说：“马理全，在240秒后，你将会回到地面上。与这颗平行时空地球的主宰网络球，进行最后的对话。这不是最后阶梯，也不是你们这次行动的结束曲。”
“我将重置网络球的主程序，在重置过程中，平行地球会被分解然后再重组，进行‘地爆天星’的演变过程，新的地球将在4700个自然日后诞生，被分解的生命体也将全部恢复。”
“网络球与它的卫星格赫罗斯，会成为人类文明寻找宇宙碑文的启程钥匙，它将有机与无机亲密的结合在一起，是物理偶然性创造出的最精妙杰作……去寻找半人马座的终极碑文伊希斯之眼吧！”
声音逐渐远去。
马理全的视线还停留在水潭下栩栩如生的画面里。
他逐渐理解了这次行动的意义。
人类远征，不过是一次自我救赎的大逃亡。是人类逃离自然法则，迈向终极彼岸的尝试。
生命的斗争，物质的聚合，本质其实是无序到有序的渐进。
想要获得永久的有序，想要在逐渐走向热寂的宇宙中保持恒定的活动，那只有取得物质的更高控制权。
而这个宇宙所有的现象都被“碑文”诠释着。
与其说是这是一场全宇宙争夺控制权力的战争，不如说是生命文明探寻“碑文”的史诗冒险。
轰隆！
一声让凝结云震颤的巨响，在北极上空骤然响起。
附近，正在交战的军队不由得停下了动作。被网络球控制的土著们，还有远征军以及他们所笼络的人类，都抬起头来，惊惧地望着冉冉升起的赤红色圆环。
厚重的雪化作巨大浪谷，遮天蔽日，数道冲击波席卷北极大陆，大炮与战车顷刻间被摧毁，碉堡和战壕被冰雪覆盖，原本还处于激烈交战的大路上，顿时渺无人烟。
科隆平原的远征军基地注意到了北极的剧变。
“北极点发现强能量信号！能量层级估测为第五级伊普西隆级！”
司徒元庆脸色剧变，握不住烟斗。领航者为远征军带来了数不清的外星知识，其中包括宇宙能量层级。
宇宙能量层级，从低到高，分为阿尔法级、贝塔级、伽玛级、德尔塔级、伊普西隆级、截塔以及最高级欧米伽级。
伊普西隆级能量发生在行星体量的大环境中，是描述宇宙特殊现象的衡量词。
以主物质地球的科技水平而言，穷极全人类的能量，也不过是堪堪达到了伽马级的最低标准伊普西隆，对第一军团的指挥官司徒元庆，以及第二军团的诸多将领，还有基地中的众多科学家来说，心灵之震撼无法言喻。
第一瞬间，司徒元庆还以为是世界末日来临了。
他毫不犹豫地按照步骤，启动了与领航者的绝密联络仪器，一个单独由数台裂变反应炉提供计算能量的虚数通讯器。
“领航者，事情变得糟糕了……”
韩飞也因此得知了北极惊现伊普西隆级能量的确切消息。
他本以为是网络球同归于尽的手段，随后文明模拟器告诉他，这并非网络球的杰作。
上个月开始，网络球利用它在人类中植入的基因锁，不停地操控各个国家的首领，对远征军的控制区域进行攻击，战火顷刻间绵延地球。
但这全部都在韩飞的控制之下。
秘密的虫族军队，已经侵入并渗透到了平行地球的绝大多数主流国家里，并且一点点掌控了当地局势。虽然韩飞带到这里的异虫并不是他军队里最强的，甚至比起远在哈林星的异虫弱小得可怜。
虫族天生以战养战的特性，让它们在战争厮杀的领域中如鱼得水，第一个礼拜，韩飞就损失了数以百万计的异虫军队，但在第二个礼拜，生产的异虫数量就提升到两千一百万。
异虫推进过程中，韩飞逐渐揭开了平行地球的神秘面纱。
他发现了数十个大秦星国的幸存者据点，然后利用朱栋的高级网络权限，与这些据点的领导者取得了联络。
这些大秦星国的幸存者，在量子网络空间中苟延残喘着，他们不敢回到现实世界，生怕被网络球追杀。
他们为韩飞提供了极为宝贵的情报：网络球会在这几天对地球进行最大规模的攻势。
韩飞对这些自称星国子民的胆小鬼们嗤之以鼻。
量子网络这堪称黑科技的异空间技术，在大秦星国手里犹若明珠蒙尘，全然没发挥出作为“3级文明科技”应有的效用来。
文明模拟器对此深表遗憾，它说道：“大秦星国的人类在诸多平行宇宙应该是最上游的一批，可他们却被自己的造物逼得几乎灭绝……宿主，如果您能够搜集足够多的科技碎片，并将其拼凑出来，利用诸多事件收获的庞大文明点，我们说不定能拼凑出这项3级科技的完全体。”
韩飞深表同意，决定暗中搜集与量子网络空间相关的科技碎片。同时，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项3级文明科技，或许能从原理上找到哈林星“数据化”的秘密。
就在远征军即将在韩飞的带领下将脚步推进到整个星球时。
北极突然出现的赤红色圆环，打破了远征军与韩飞的全部计划。
无人机拍到了大地的风景，清晨和日暮的光影，紫红色暗蓝色天空，云层快速流转，太阳从角落上升起，月亮在屋檐上沉落。
那其实不是月亮，而是守卫格赫罗斯。与此同时，一道旋转的亮光，从太空万里长城上着落。
它观察着地球，竖眼闪烁：“警告……发现量子网络正在崩塌，基底连锁崩溃即将影响现实世界。格赫罗斯请求网络球的帮助，请阻止这一切！”
从北极点，平行地球开始了向地心深处的塌陷。
第395章，伟大返程（上）
平行地球的塌陷发生在20x10^17个光通过原子直径的时常内。
时间是智慧生命相当看重的参考量，更确切的说，是让人类能感知到且将其当做存在痕迹的准则。如同等待承认的孩子，人类也需要来自于宇宙的认可。
这种认可，叫做时间。
红色能量环在北极点发生，然后迅速笼罩了这颗星球。震动从地下地台边缘的线状隆起带发起，沿着地台内部相对活动性较强的正向二级构造单元，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地轴，循序传播。
从格赫罗斯的视角，它亲眼目睹了地球逐渐失去体积，坍塌浓缩，成为一颗炽热的暗红色高温高位金属球体的过程。
在这短短的瞬间，脆弱的生命体被自然所轻易摧毁。
地震、岩浆、强气流运动、雷暴……各种各样的极端地质灾害同时粉墨登场，奏响着平行地球生命的最后挽歌。
那如同刀锋般陀螺状的风暴撕碎了大马来首都图卡的金属堡垒，让他们引以为豪的军队暴露在星球的愤怒之下，然后在明亮的火光里，在蔚蓝与浅紫色交织的电云下，在一声声饱含着弱小的生命个体在自然伟力前绝望的凄厉惨叫中，风暴降临了。
如同海浪推翻了少年堆砌的沙堡，人类则是在潮水里翻腾挣扎的砂石，渺小不可计数。
他们是农民，是音乐家，是工程学者，是盗贼，是法官，是医生……这些标签在星球级别的灾难面前并无强调的意义，海浪不会记得每一粒沙子的形状，星球也是一样。
“我看到了闪光！”
锋利呼啸的狂风不能阻止这位叫“赛恩斯”的老科学家发出他的吼声，浑浊的眼球倒映着失序的天空。云朵变成了旋转的利刃，不停切割着这片位于星球南端的黑色王国。
“是神指引我们的闪光啊！”他开始吹捧曾经被他唾弃鄙夷且攻讦的宗教故事。
可不远处，滚倒在地的大主教却瑟瑟发抖。
每一本宗教经典里总要提起末日，但他心中有股声音在告诉他，这并非是神的旨意。不是神的末日，那边是魔鬼的惩罚，来自魔鬼的力量不能让他升腾到梦想的天堂中去。
所以他不能也不会承认赛恩斯的话。
大主教忽视了妄图在他这里听到些许“上音“的可怜信徒，绕过正发了疯撕扯着头发的宫廷大臣，一把推开想抢夺他那块金质怀表的卫兵，站在赛恩斯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错了。”
大主教沉默数秒，轰隆隆的雷鸣震碎了礼堂色彩斑斓的玻璃，让所有人都暴露在大雨中。
人类发出嚎哭的声音似乎要盖过大风和闪电。
他看着赛恩斯逐渐模糊的身影，紧紧握住手中湿润的经书，一字一顿道：“世上一切的存在，都因思想的声音才能发出轰鸣。任何超脱于物质的假象都会在引力的作用下砰然坠地，倘若你在幻想神的存在，那也只不过是你的假想，是仅存于你大脑皮质里的化学反应。我，告诉你吧，这是……自然的审判。”
大主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一番“离经叛道”的话。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破裂。
隐藏在平行地球基底现实的大秦星国显露出他们的存在，量子网络系统是基于信息制造的虚拟世界，根据mi公式，质量与信息之间有着能够相互转化的直接联系。
在网络里，大秦星国的幸存者以信息态生存。
在现实中，他们就要从信息状态转化成血肉之躯，直面由某种神秘力量制造的恐怖末日中。
在科隆平原的基地。
远征军第一、第二军团正在紧急撤离，两艘基于虚数理论制造的反物质穿梭舰在半年前就已经制造完毕，这不仅意味着平行地球的人类迈入三级文明的门槛，更是为所有人提供了一次在“诺亚方舟”的活命机会。
朱栋跟随着人群有序撤离，他这样强壮健康的成年男子本该是撤离序列中的末尾，但考虑到他特殊的身份，灾难特别组委会为朱栋提供了一条绿色通道。
这艘1.3公里长的巨型穿梭舰悬浮在距离地面300米的空中。朱栋站在独属于他一人的房间窗户前，他能看到工蜂一样的登陆机往返在地表和穿梭舰之间。他甚至看到数不清的狰狞怪物帮助远征军撤离正缓慢沦陷的地表。
大秦星国的幸存者之间由于长时间使用量子网络，彼此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心灵感应。
朱栋清晰地体会到了那些不知道在何处被挤到现实中的同伴们的绝望。
指挥官司徒元庆喊着一切都完了。
这中年人痛苦万分地看着这肆意蔓延的混乱，蓝天绿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喷发的岩浆与充满硫磺气味的燃烧空气。本该是人类未来天堂的星球，此时真的变成了可怕监狱，一个为人类远征军精心准备的监狱陷阱，要将人类的希望彻底封锁埋葬。
网络球与格赫罗斯在宇宙深空旁观着。
网络球似乎发现了这次灾难的本质，她突然向格赫罗斯传递信息。
“我们的母亲正在涅，这是一次让我们再次进化的绝佳机会。陆地板块的崩塌会暴露出地核，同时地核的磁场保护也会短暂消失。我们能够进入其中，然后与母亲同时经历重生，再次缔造所有生命。”
格赫罗斯向网络球答复道：“遵命，我的领航者。”
远征军军团制造的穿梭舰没有帮助他们逃离平行地球，就在两艘穿梭舰即将离开淡薄的大气层时，一股磁力拘束住他们，然后，导航台发现静置的“太空万里长城”开始收缩，像是捆绑住猎物的绳索，携带着恐怖的排斥力将穿梭舰压回到了平行地球的空间。
轰隆！
平行地球上的所有物质都开始燃烧，变成了橙红色的地狱世界。
只有韩飞逃了出来。
他的身体早已进化成在真空环境中存活。
韩飞亲眼目睹，庞大的网络球和格赫罗斯冲向那橙红星球，最后融为一体。
冰冷的宇宙仿佛没有时间流逝。
不知多久过去，平行地球依旧散发着巨大的光热。
韩飞保持着蜷曲的姿势，逐渐停止了思考。
直到模拟器的声音将其唤醒。
“宿主，自从逃离平行地球，您已经在地球同步轨道上休眠了37个人类年……根据时间日志，还有4个人类自然日，就是返回主物质宇宙的预设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