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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年龙王l     辽东之虎txt下载     辽东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六章

    “几天前我们还曾经并肩作战,我们是战友。我不想杀你们,可我也必须带走这几个病患。如果可能,我不想你们再死任何一个人。因为,你们都有是一腔热血的汉家男儿。可我若是把他们留下,你们这里面会死很多人。甚至……会死绝大部分人。

    这是一种你们从未见过的瘟疫,为了制止瘟疫蔓延。我封闭了九门,把你们封闭在三大营的营房里面。因为我不能放你们回去,你们身上带着瘟疫的病菌。如果你们星散,最后的结果就是瘟疫蔓延整个河北。你和你们的家人都会死,这种瘟疫不会问你官职如何,不会问你学问如何,也不会问你是否有妻儿老小需要养活。

    瘟疫只会让你们死!非常痛苦的死去,就像是前些天被抬走的那几个人一样。我现在告诉你们,他们死了而且尸体已经被烧掉,骨灰被埋进大坑里面。

    如果不抬走这些人,你们也会被他们传染,然后死去。我会像对付其他人一样,把你们的尸体烧掉,骨灰埋进深深的大坑里面从此不见天日。

    伍次友!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我说过我不想你们再有人死。所以我把真想告诉了你们,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把病患交给我们,我请到了李中梓李神医为他们诊治。他们或许九死一生,但总归还有机会活下去。

    二是你们留下病患,我们也从此不会管你们。四散奔走的你们,会把瘟疫传遍河北。或许再传到河南,山东,山西,江苏……!

    我负责人的告诉你,伍次友!会死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以万为单位计,百姓流离失所,扑毙于阡陌之间。相信我,这些都会发生。

    现在!伍次友,你来告诉我,你们愿意不愿意交出这些人。并且,今后半个月都待在三大营的营房里面。”李枭的手臂搭上伍次友的肩膀,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的传入到伍次友的耳朵里面。

    伍次友开始听着的时候,脸色有些吃惊。可看到李枭坚毅的眼神儿,非常迅速的就有了决断。

    “李帅!您是如今京城之中权利最大的大帅,这样大的事情您肯定不会日哄小子。病患你们可以带走,小子也会回去召集袍泽,保证不会让义军星散,把瘟疫传给河北百姓。”

    李枭打鞑子名声在外,义军把李枭当成战神一样的人物来膜拜。这种偶像型的人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

    “你确定?你能控制这十万人?”这次换成李枭疑惑的看着伍次友。伍次友的回答让他很震惊,这家伙何德何能,能让十万个手持刀子的家伙听从一个少年郎的话?

    把事情合盘向伍次友拖出,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究竟是怎么个人,他脑子里面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而已!

    依照以往的经验,凡是能让李枭记住名字,或者提起来名字很熟悉的家伙,无一不是非凡之辈。

    关键的时候,李枭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他也不确定,这直觉到底对还是不对。

    “伍某自有办法约束他们,只是还请大帅迅速想办法扑灭瘟疫。都是大明子民,少死一个人也是好的。”伍次友没多说什么,向着李枭一抱拳就往回走。

    很快,百十个病患被人用担架抬了出来。到了中午的时候,更有两千多被甄别出来的人也被送出了军营。义军驻地旁边,开始出现手持利刃的巡逻队。只要发现逃离的家伙,当头就是一刀。护城河边上的垂柳,挂了好多颗人头在寒风中摇摇荡荡。

    想不明白伍次友是怎么说服义军首领的,也没想起来伍次友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为什么自己脑袋里会有印象。

    既然想不明白,李枭干脆就不去想。现在最紧要的,就是看着李中梓的药物试验。只要能试制出治疗瘟疫的药物,那就什么都不怕。

    可惜这不是后世,后世只要在幸存者身上抽一管血就能获得抗体。这年头绝大多数人的眼里,抽血跟谋杀没区别。至于夺血续命的传说,早就流行了上千年。

    郑森这几天跟着李中梓在忙活,在长兴岛的时候,这家伙就对医学产生了极大兴趣。李枭几次看到郑森,这家伙都在医院里面,跟着汤若望或者李中梓学习。现在这家伙,已经算是世界上集中西医术为一体的第一人。

    看到忙碌的郑森,李枭也有些无奈。自己的不负责任,把好端端的一个郑成功给带跑偏了。现在来看,这家伙成为医生的概率,似乎要大于成为民族英雄。

    再说,现在占据夷洲的是何可纲。荷兰人在夷洲,只能是奴隶一般的存在。用不着郑成功再跨过海峡,收复祖国固有领土。

    或许这家伙能在医学上有所建树,这也算是神州华夏的福祉。

    京郊有一处非常大的庄园,是朱由检还在当信王时的别院。如今被李枭征用为临时病房,被李中梓当成小白鼠的病患都被拉到这里。阻止大兵进入庄园的管事,如今人头就挂在大门顶上,被寒风吹得龇牙咧嘴非常吓人。

    庄园的周围是禁区,两里地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即便是往里面送东西药材,也得放在哨兵检查站,然后由里面的人出来取才行。

    院子里面到处弥漫着中药的味道,对于这种味道李枭已经是见怪不怪。郑森拿着小铡刀,正在切一种不知名的药材。中药白痴的李枭并不知道这东西是啥,只是看到郑森切药材的手法老道熟练,且切出来的药材大小均匀。这家伙如果去当厨子,也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枭正想过去跟郑森聊几句,忽然间见到李中梓发疯一样的从屋子里面冲出来。

    “活了!活了!”李中梓抓住李枭的胳膊,鹰爪一样的手差点儿抠进李枭肉里面。李枭非常后悔,为毛不穿着铠甲进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京城里面出现了一个叫**国卫生委员会的组织,没人知道为啥要起这个么名儿?也没人知道,爱国和卫生为啥要扯到一块儿?好多大字不识的京城胡同串子,甚至连卫生是个啥意思都不知道,反正这个组织就叫爱国卫生委员会!

    会长是个叫做郑森的少年郎,帮着他干事情的是一个叫做伍次友的少年郎。虽然年纪不大,但权力却不小。这俩小子带着一群差役,挨家挨户的搜查。只要发现咳嗦高热的家伙,统统都被抓走,而且具体下落不明。抓人别说经过衙门,连个正经手续都没有。

    京城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跟着龙三闹事儿那天,可算是亲眼看见了。这些辽兵说杀人就杀人,绝对不含糊。好几个顶撞辽兵,拒绝家人被带走的家伙,被绑在树上抽了一顿鞭子。这还算是好的,龙三的一个小弟想为龙三报仇。刚刚砍伤一个辽兵就被逮到,吊在树上一晚上。第二天,人跟冻肉没区别,棍子敲在上面“当”“当”作响,余音环绕!

    如果说光抓人就算了,这帮人还什么事情都管。管天管地,还他娘的管拉是放屁?人家爱国卫生委员(简称爱委会)会就是管!每个街道都必需建造一个公共厕所,厕所里面要洒满石灰。现在是冬天,每天都有郊区的农民推着车进城挑大粪。

    普通人家避之不及的东西,可是庄户人的宝贝。这年月养猪沤粪,那才能浇几亩地。京城里面几十万人一起拉,这粪量还真是够足。

    随地大小便的人,会被罚收拾茅房。直到抓到另外一个人为止!

    四九城的人哪里干过这种活儿,可没办法只要茅房分给了你。每天都会有人来检查,只要没收拾干净,鞭子兜头就往下抽,绝对不含糊。如果你还嘴,还会挨嘴巴。如果你敢还手……,那估计就会被吊在树上冻冰棍儿。

    冰棍儿!吊在树上被活活冻死的刑罚,四九城的人就叫冻冰棍儿。十分写意,十分传神!

    不但管厕所,而且还管老鼠。按照规定每家每户都得上缴死老鼠,缴不出来死老鼠就罚钱,拿不出罚款就挨板子。反正现在各个胡同看不到乱窜的老鼠,满街都是为了捉老鼠乱窜的人。

    京城里面的耗子算是倒了血霉,被爱委会压榨的京城百姓苦不堪言。甚至皇宫大内没跑掉的宫女太监,都得缴纳死老鼠。在饿饭和板子的威慑下,娇滴滴的宫娥们纷纷抄起扫帚,加入到灭鼠大军之中。

    每天都有小山一样的耗子尸首被倒进深挖的大坑里面,浇上火油焚烧之后填埋起来。

    一些穷困的人家接到了一个新的活计,扫路!原先家里洗完了衣服,就往大街上一泼了事,现在你敢这么干,马上就会有爱委会的人上门。除了缴纳罚款之外,还得把结冰的水铲除干净。

    反正不管大街小巷,都得挖排水沟。原先又脏又臭的排水沟被深挖,整个京城好像一个大工地,兴建各种排水工程。

    一些不知名的药材被扔进水井里面,胡同里面德高望重的家伙被爱委会组织起来。向孩子们发放一种甜甜的糖丸儿,深受孩子们的欢迎。有些嘴馋的大人,没事儿也惦记着弄一两块尝尝。

    有人往地上洒石灰水,很快石灰水被冻成了冰。胡同的地上白茫茫一片,踩在上面却还不滑,冬天很冷却没听说哪家老头老太太滑倒摔伤。就是盼着打出溜滑的孩子们比较失望,毕竟少了一个玩乐的去处。

    反正四九城的人都觉得,这什么爱委会就是个出幺蛾子的地方。纯属于两个小年青的瞎胡闹,摄于辽军的淫威,京城百姓敢怒不敢言。

    李枭惊喜的看着京城的变化,原先晚上经常可以看到的耗子明显减少。街面上干净得一塌糊涂,流着鼻涕的孩子嘴里含着糖丸儿,对你笑的时候会露出小豁牙牙。

    年青人就是有创造力,虽然方法还离不开强项令鞭子棍子。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当棍子落在人身上的时候,疼痛会化为最澎湃的动力,让对方按照你的意志行动。如果你能让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这种威慑力足矣造就一个安静的世界,虽然不干净但真的很安静。

    京城就很安静,平日里动辄打架骂街的混混都变得非常老实。打架斗殴,没事找事儿的骂街,被逮住那是真揍啊。大冬天被当众扒下裤子,那么粗的大棒子狠狠拍在白花花的屁股上。惨叫的声音非常有震慑力,短短半个多月,京城治安案件下降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

    李枭觉得,京城的人文素质已经初步实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很好,让一个有几十万人口的城市恢复秩序,这是一项系统工程。还不到二十岁的郑森能做到这一点,这不容易。当然,伍次友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家伙的确是个管理型人才,卫生防疫类的主意大多是郑森出的。具体实施的人却是伍次友,而且这家伙不怕打击报复,有着光膀子就上的玩命精神。曾经亲自操着大棒子,打折了一个混混的腿。就因为这混混撒布谣言说,辽军往井里扔药材,是想要毒死全京城的人。

    伍次友用实际行动再次证明,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可是解决你。

    京城的瘟疫被控制住了,可河南却开始流行起了瘟疫。

    这全要拜逃窜的张献忠所赐,这家伙知道只有几千人的队伍,即便回到关中也没好日子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向南去也。

    李枭在京城,那直隶是待不成了。

    出了直隶就是河南,这地方倒是很适合张献忠。因为去年河南的一场大水,造就了无数贫困的灾民。在抢了几个小县城之后,张献忠手头又有了不少粮食。这年头,只要有粮食就有人。管饭的告示贴出去,几天之内招上个三五万人都不稀奇。

    就这样,张献忠的队伍越滚越大。顺着冰封的黄河行军,一路攻城拔寨居然打到了开封城下。

    张献忠拉队伍是把好手,可搞卫生防疫却是实实在在的抓瞎。估计张先生根本就不知道,啥玩意叫卫生防疫。反正带着传染源的张献忠军营里面,很快闹起了疫病。加上张献忠实现开放式管理,只要你有病跟不上队伍,自己脱队也没人管。

    有了张先生坚持一个多月坚持不懈的持续折腾,疫病终于在整个河南流行开来。

    河南的老百姓惨极了,被乱兵杀,被乱兵抢。好不容易靠着藏起来的粮食过活,却没想到家里人一个个的开始发烧,然后就是咳嗦。嗓子里面好像被塞进一块燃烧的木炭,只要一咳嗦整个胸腔都疼。

    而且这玩意具有强烈传染性,基本做到一人得病全家遭殃。好多村子里面,一死就是全家死光光。好多人家里打开门,全都是尸体,连个收尸的人都没留下。

    瘟疫这玩意太过可怕,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顽童。不管是你两榜进士,还是大字不识的佃户都逃不过去。

    反应最快的是山东,没用官府动员。山东河南边境有无数民众自发封锁,不管你是有病没病。也不管你是河南人还是山东人,只许出不许进。甚至连河南官衙往山东送信的官差,都被凶恶的山东乡民们打死扔回去。你们河南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连累俺们山东人。

    李枭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天之后的事情。没办法苛责这时代的百姓没同情心,实在是出于对瘟疫的恐惧。连字都不识的乡民,你指望他们能有多高的医学知识?

    械斗都搞了好多场,鉴于山东在李枭治下,民兵系统极度发达。基本上乡间百姓都被允许拥有刀枪棍棒,河南来的难民们根本不是对手。

    李枭听说最惨的一次械斗就死伤近万人,光看数字就能想象得到械斗的场面有多么壮观。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况且民间的械斗还催生了一个积极效果。那就是张献忠不敢来山东!

    正规军没出动,单单是民兵就这么能打。去山东?脑子发烧烧坏了吧!

    开封!六朝古都!

    历史上开封被攻破过无数次,从王翦的儿子王贲,到金兀术和蒙古人。无一不在开封城下碰得头破血流!

    开封就是这样一座城市,总是被攻破,可总是给侵略者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这一次也是一样,开封总兵刘琛手里掌握着五万兵马。把开封城守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不管是张献忠使用各种方法,甚至把偷偷截留皇太极的火药也搬出来,还是没能登上开封城头。

    人死了一层又一层,粮食是吃了一顿少一顿。

    张献忠觉得,或许有一天自己的尸体也会像城下那些人一样,被抛弃在野地里面没人管没人问。

    事不可为,干脆老子跑路。攻打了半个多月之后,张献忠放弃了开封。在周边的商丘抢了一票之后,直逼两淮而去。

    朱由检逃到了南京之后就没了动静,不是他故意低调。实在是跑得太急,一个没留神病了。皇帝病了不能管事儿,加上江南已经是钱谦益为代表的江南财阀地头。朝政自然就落到了朱由检的脑袋上,出了杨嗣昌等几个少数皇帝铁杆之外,朱由检的旨意已经不太好使了。

    钱谦益一点儿都不着急,如今皇帝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正是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时候,身为文人,钱谦益也想过一把曹操的瘾头儿。

    刚刚安顿好没俩月,张献忠先生就带着数万被他裹挟的乱民流窜到了两淮。

    好机会啊!正式建立武功的好机会,钱谦益二话不说,点齐大肆购买军火,经过几轮扩招的南京禁军。这个时候的南京禁军,已经效仿辽军的军制编练了五个师,除了两个师防守南京,其实主要是对皇帝保持武力威慑之外。剩下的三个师都被钱谦益带到了两淮战场!

    一边是经过充足训练,兵精粮足的江南禁军。一边是自带鼠疫细菌,一路搂一路抢,手持大刀长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张献忠。

    用屁股想都想得出来,张献忠们会死的多惨。史可法编练的大军,很快将张献忠合围。成排的火铳对着密集的人群发射,一发子弹甚至能干掉两个人。

    通常只要发射两轮之后,那些乱哄哄的家伙就会往回跑。后面的火枪继续发射,无数人被从背后打倒,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

    张献忠有些绝望,现在看起来突围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辽东见识过骑兵的威力,史可法斥巨资鼓捣了一支骑兵。两条腿的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更何况手下这帮货是货真价实的乌合之众,具体表现为打胜仗的时候大家一窝蜂冲上去一起抢。打了败仗,大家一窝蜂的往后跑,谁也不想冲在前面送死。牺牲精神这四个字,简直跟他们不共戴天。

    每天晚上,都有人往江南禁军那边跑。只要跑到江南禁军的阵地前,二话不过往地上一跪,然后就被绑起来准备吃饭,或者吃一记鬼头大刀。

    张献忠也不是坐着等死的人,多年的底层公务员生涯,让张先生非常明白人情世故,以及官场各种明规则潜规则。

    眼看兵败在即的关键时刻,张先生不等不靠决定使出绝招儿……送礼!

    作为曾经攻破过西安的队伍,张献忠手里是有点儿好东西的。尤其是那翡翠西瓜,可是当年要送进京城的贡品。现在,这东西出现在钱谦益的面前。

    “我家将军经常说,若是有钱阁老在,大明江山便高枕无忧。还说什么……钱阁老可比什么诸葛……武穆啥的。小人嘴笨,不太会说话。总之,我家将军敬阁老犹如父母一般。”

    钱谦益看着眼前这家伙,这他娘的哪里是不会说话,分明是太会说话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钱谦益收留了张献忠?”听到五爷打探回来的消息,老陈福有些惊讶的问道。毕竟张献忠搞出了这么大动静,关中好多地方被他搞成了无人区,西安城里横尸遍地。带着数十万流民勾结后金鞑子皇太极荼毒河北,仅仅在紫荆关一战中就杀大明降军万人。山西河北被乱民抢掠杀戮的百姓,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甚至他还带着后金鞑子闯到了京师城下,害得皇帝仓惶跑路。

    这样的人他钱谦益也敢收?真当皇帝死了不成?

    “是!钱谦益招降了张献忠部三万余人,并且命他们屯田河南。”

    “这是冲着咱们来的,看起来钱谦益很害怕咱们大帅向南进军。走了永乐大帝的路子,来个奉天靖难。这个钱谦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成祖奉天靖难,那是因为成祖是皇帝的叔叔。咱家大帅又不是皇族,如果现在就南下南京。老百姓也不会答应,现在的天下人,心里还是认朱家皇帝才是皇道正统。”

    “那咱们也弄出一些异像出来,听说玉泉山附近有条巨大的白蛇。西山有会说话的狐狸出没!如果再不行,白洋淀里面也能捞出石像来……!”

    “是不是上面还写着,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老陈福好奇的问。五爷最近经常听评书,看起来学业有成。

    “嗯嗯!”五爷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

    “就你这么个夯货,大帅也能让你打探消息。到今天你还没被人干掉,实在要感谢老天爷开恩。”老陈福无奈的看着五爷,街头混混有街头混混的小聪明。可这些大的权谋,就不是一个从评书里面领悟道理的家伙能搞得明白的。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知道我不适合这差事。这不是大帅派您来了么?老福叔,您来了之后,这家底我老五可是交代得明明白白的。没干那种留一手的事情!”

    “行了!行了!知道你高风亮节,明天谢有财来京城。你还是回济南去,大帅出山你就跟着大帅闯荡。到了今天也应该享享清福,在济南没什么事情,多看着点儿那的卢象升,老夫总感觉他跟大帅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

    还有孔有德和耿仲明两个家伙,一脑袋扎进了沂蒙山里面,这么多日子也搞什么东西。粮饷流水一样的花,也不知道剿灭了多少土匪。你回去,把这些事情都弄明白了。两个王八蛋敢日哄大帅,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诺!”五爷知道自己玩不过陈福,当混混时候他就知道,如何面对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人。跟李枭身边那些老狐狸们相比,五爷连只黄鼠狼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一只比较机灵的耗子。

    既然定位为耗子,那就要有耗子的觉悟。偷鸡摸狗的事情绝对不能干,不然被老狐狸们玩够了,连皮带骨一口吞下去的时候,说不定还感激涕零。

    这种善于定位的本能,让他好好的活了四十年。如果没有意外,五爷希望运用这种能力一直活到死。

    五爷走了出去,老陈福静静的端坐在椅子上。

    如今老陈福已经接管了被李枭命名被情报部的机构,这机构是以五爷在京城的消息网络为基础创办的。在从京城搬来济南之前,已经有了雏形。

    现在老陈福已经接手了一年时间,网络日益的庞大。北到女真鞑子,南到江南财团郑芝龙的海盗团伙。外到朝鲜、倭国、琉球,这些地方都在陈福的发展之下。

    年青时候跑船的经历,让他有了更多的地理知识。至今为止,五爷还以为澳门是南京的一个城门。

    琉球,只不过是生产琉璃球的地方。

    如此庞大的网络,除了谢有财之外没谁能帮着他。关中瘟疫的事情,就是老陈福失策。以至于,李枭被迫封锁了京城。至今为止,京城还没有回复全部秩序。临近年关,街面上仍旧萧条得不像话。

    或许!后堂里面的那个女人,能够帮自己一下。权衡了一下利弊,陈福还是来到了后堂。

    “福叔!”绿珠看到老陈福,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孩子!你受苦了,这段时间没让你见大帅。那是因为京城正在闹瘟疫,九门都封了,人只许进不许出。想进京城,都得用筐顺着城墙拽上去才行。现在没事情了,瘟疫过去了,九门也开禁,老夫这就带着你去见大帅。”

    “多谢福叔,我爹爹绝对不能白死。我要让代善血债血偿!”绿珠咬着牙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老陈福没说话,带着绿珠进了京城。

    自从他从济南来到京城,一直都在通州待着。京城的瘟疫闹的很厉害,老陈福为了自己一把老骨头着想,没敢贸然进城。

    一路上看到京城的确萧条的厉害,路上有许多运送粮秣的车向京城进发。有些车上,甚至装着活的鸡羊猪。这些都是从山海关运来的!

    土豆的高产,让辽东有了养猪的资本。原本连人都勉强吃饱的地方,一跃成为了产粮大户。土豆这东西人吃不完,自然就开始大规模的养猪。

    王通甚至专门让人研究了怎么样把土豆做出来,让猪更加爱吃。

    一年过去了,王通惊喜的发现。吃土豆长大的猪膘肥体壮,居然要比正常家猪要重上二十斤以上。至于那些吃猪草的猪,那肉味儿跟土豆猪根本没有可比性。

    最难得的就是,土豆这玩意不挑地。甚至是盐碱地里面,这东西都能活。只不过,产量少了一些罢了。

    以前天天有海鲜吃的辽军,现在终于可以啃汁水淋漓的大肘子。遇到节庆,还能吃到根本不敢想的牛肉。

    进了京城,陈福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街面上的买卖家都打开门做生意,可跟张献忠祸乱前的京城根本没有可比性。

    没走多远,就有爱委会的人戴着红袖箍巡视。街上行人,看到这帮人本能的躲避。现在这帮家伙更加跋扈了,连人身上有没有虱子都要管。如果被抓到有虱子,立刻会被抓到澡堂。像是牲口一样的被洗澡,洗澡的工具只有一个……满是猪鬃毛的刷子。

    洗澡的过程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无论男女被那些牲口、悍妇洗澡之后都痛不欲生。发誓抓干净家里的最后一只虱子,再也不遭这非人的罪。

    老陈福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做有些过份了。大帅也实在太宠着郑森,怎么能让一个孩子掌握如此重权胡闹?

    李枭的驻地还是第一次进京时的那座驿馆,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帅府。距离帅府还有一条街,就已经有人拦路盘查。老陈福发现,街头房顶上爬着枪手。如果有人想要硬闯,估计一定会被打成筛子。

    再往前,就是巡逻队。一队队大兵背着长枪,腰里还插着左轮手枪。一双眼睛跟鹰一样,路过的麻雀都惦记着瞅两眼。如果不是怕枪声惊着人,这些家伙会毫不犹豫的把麻雀给射下来。顺子就是这么说的,一只鸟也别让飞进来。

    顺子的愿望显然落空了,一群麻雀唧唧喳喳的树上开会。李枭背着手,带着老陈福和绿珠在院子里面开会。虽然大冬天的在院子里面转悠有些傻,但李枭实在受不了碳气的熏。一氧化碳会伤害脑细胞,李枭既不想英年早逝,也不想变成植物人。

    “大帅,我爹爹他……!”绿珠哭得梨花带雨,跟屋子里面叮叮当当装铁皮管子暖气的声音极度不协调。

    “你爹没死,只不过受了伤。那个人你认识么?”李枭手指了一下月亮们,一个满身裘皮的家伙正在两个大兵的护卫下,从月亮门里面钻出来。

    “苏克萨哈!我杀了你!”绿珠习惯性的在腰里摸短剑,却一下子摸了个空。母老虎就是母老虎,扫视了一圈儿就去抢顺子腰里的枪。

    顺子赶忙将绿珠推开,端着茶过来的杏儿一下子挡在李枭身前。

    如果不是李枭阻止,绿珠的鲁莽行为足够给她脑袋上开个窟窿。

    “大帅,就是他带着人追我们的。我李家族人,好多都死在他手上。”绿珠指着苏克萨哈向李枭控诉。

    “绿珠姑娘,李贝勒没有死。他被关在沈阳城里面,如果大帅肯高抬贵手,李贝勒一定会平安和您见面。”苏克萨哈对着绿珠拱拱手,说话时候腰板拔得倍儿直。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爹还活着?”听了苏克萨哈的话,刚刚还蹦得像条活驴的绿珠立刻安静下来。

    “苏克萨哈,你知道想要我放过你们女真人。仅仅一个李贝勒,可是远远不够的。”李枭没等苏克萨哈回答,背着手轻轻的道。

    “这些年的战争血已经流得够多,既然各位贝勒吩咐奴才来京城,就是想避免无辜的流血。大帅您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跟奴才说。如果能答应的,奴才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不能答应的,李大帅也会体谅我们的难处。”苏克萨哈一番话说完,就站在边上等着李枭开条件。

    这就算是把自己放在砧板上了,等着别人拿刀来剁。

    “你小子倒是痛快!既然这样我也不瞒着掖着!

    沈阳,辽阳,抚顺,铁岭这些地方你们要交还给我们。毕竟这些地方都是大明领土,我身为大明的将军也有收复失地的责任。”

    “大帅!这些地方我们女真人也是付出血的代价才……!”

    “苏克萨哈,你要搞搞清楚。我现在是通知你,不是跟你谈论条件。我说的条件,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敖沧海他们会杀光你们之后做到。什么时候,你们也有资格跟我讲东讲西了?”李枭怜悯的看着苏克萨哈,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苏克萨哈被噎得没话,刀把子在人家手里。作为如今弱势的一方,苏克萨哈还真没资格跟李枭谈条件。

    “哼!”看到苏克萨哈的样子,李枭轻蔑的哼了一声。苏克萨哈拱着手弓着腰,脑袋快要塞进裤裆里。

    “你们掠夺的汉人奴隶,要全都交给我们。大明子民,绝对不会给人做奴隶。”

    苏克萨哈听着李枭的话,这次他非常乖,一动不动跟哈巴狗一样。

    “这第三嘛!你们要把代善和他儿子,孙子的人头送来。听好了,上到二贝勒代善,下到吃奶的娃娃,我要代善家断嗣绝孙。至于阿敏的家人,你需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等候我的处置。”

    听了李枭的话,苏克萨哈浑身颤抖。但却不敢搭茬儿!

    “如果你们都能做到,我可以考虑把旅顺给你们。从旅顺到马栏河沿岸,还有金州这么一大片土地都给你们。”

    “大帅此言当真?”苏克萨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如果干掉代善一家。清退汉人奴隶,女真人其实没剩下多少。从旅顺一直到金州,这可是好大一片地方,足够女真人生活。

    况且这些年,汉人在旅顺屯垦。旅顺有大片的土地都是开垦过的熟地,只要去了接手就能种,根本不用开荒。苏克萨哈做梦也没想到,天上居然还真能掉馅饼。

    “狗日的,我家大帅什么时候骗过人?回去把代善一家老小的人头送过来,大帅自然会把上好的土地赏给你们。”祖大寿指着苏克萨哈的鼻子,苏克萨哈看都不看祖大寿,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李枭。

    “只要你们安安分分的待在那里,我的兵不会越雷池一步。但你们如果越过了边界,有事儿没事儿的过来抢一把,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李枭冷着脸警告。

    “不会!不会!我们一定会安安分分,谢大帅!谢大帅!”苏克萨哈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磕头虫一样在地上“砰”“砰”的磕头,做梦也没想到,条件居然会这么优厚。

    “先别谢,你先把代善一家的人头带过来。”李枭用脚扒拉着苏克萨哈的脑袋。

    “奴才一定办妥!奴才一定办妥。”

    “那我爹……!”没听说李枭把李永芳列为条件,绿珠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李贝勒……!李贝勒当然会立刻送回来,奴才回到沈阳,就会把李贝勒送过来。”得到这么优厚的条件,苏克萨哈心里乐开了花。一个李永芳的死活,跟几万女真人的生存比起来一文不值。

    “走吧!”李枭说了一句,侍卫把千恩万谢的苏克萨哈拉了出去。

    “便宜了这帮鞑子。”绿珠小声的嘟囔。

    “傻丫头,鞑子完蛋了。老夫看来,留在辽东的鞑子亡族灭种就在眼前。”老陈福捋着胡子,一副教训晚辈的口吻。

    李枭送走了苏克萨哈,不是他不想干掉女真人。实在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大凌河一战,阿敏豁出命的亡命一击。黑暗中的混战一师可谓是伤亡惨重,镶蓝旗这一战可算是拼尽了最后一滴血。真把鞑子逼急了玩起命来,伤亡绝对不会小。

    一旦把他们逼得逃窜进长白山里面,那更加是噩梦。

    这些女真人原本就靠渔猎为生,长白山就是他们的家。当年杜松,刘挺这样的名将,都是因为山中地形不熟全军覆灭。如果派敖沧海他们贸然进入长白山,李枭觉得胜负真很难说。现在的装备和编制,更加适合打阵地战,而不是近战剿匪。

    说到底,还是兵太少。

    一师经过这一战,估计得需要半年以上才能恢复过来。二师倒是兵强马壮,可偌大的辽东只有二师几千人守着,也够袁崇焕废心思的。

    三师还在济南集训,顺便和满桂一起弹压山东地面。祖大寿的骑兵第二师,如今在河北不断追杀那些逃窜的乱民,累得跟狗差不了多少。

    李枭算计了一下,想要占据河北还得再重新编练一个师才行。不然,自己手里一丁点儿机动力量都没有!

    鞑子降了之后,辽东在李枭手里终于练成了一片。加上吞并了河北,山东的地盘。如今李枭已经拥有了三省的土地,可军力却远没有打到控制这么多土地的程度。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李枭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最需要了解的,就是皇帝的态度。毕竟,无论李枭怎么折腾,这江山还姓朱。老百姓的心里,朱家的皇帝还是天下共主。

    “南京传回来的消息是皇帝病了,钱谦益收服了张献忠之后,把半个河南都给了他经营。如今南边儿的情形晦暗不明,老夫也想不通,朝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老陈福一五一十的向李枭禀报。

    “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如今,他钱谦益手里可是握着皇帝。我看,当初他放任陕西局势败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帮读书人,心里的花花肠子多了去。难怪说,聪明人作恶的破坏力是蠢人的十倍都不止。”

    “为了一己私利,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骇人听闻。最难得的就是,布局精心算计精准。天下如同棋局,任他钱谦益摆弄。这份心机这份手段这份大局观,当真是心思缜密到了无以复加。”张煌言由衷的钦佩。

    能把天下事掌控到这个地步,一步步算计之精算计之险。张煌言自问还做不到这一点!有些事情看起来容易,可如此庞大的帝国,如此众多的人。再好的计策到了实施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出岔子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起码要有一个人玩八个球的本事。

    “挟天子!令诸侯!老子如今也成了诸侯了啊!倒是想知道,这钱谦益到底想怎么个令法。”李枭靠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张煌言和老陈福也坐。

    “他还能怎么办,如今京城是大帅在占着。估计是会让大帅退出京城回到山东去,再有可能就是令大帅继续西进。收复山西还有陕西关中西安,如今那里疫病横生,皇太极这个苦头可吃大发喽。”

    “关中的疫情严重么?”

    “皇太极还没退回关中,军中就已经发了疫病。到了关中更加了不得,据说现在关中被闹腾得十室九空。能逃的都逃了,汉中一代满是难民。好多人正在涌进巴蜀!听说汉中也开始闹疫病了!”老陈福叹了一口气。

    “这种情形咱们不能去关中,京城这疫病好容易算是控制住了。可河北的疫病还没弄干净,就算想要去关中,也得等这阵风过了再说。”张煌言很害怕,李枭想一口气再把关中吞掉。年青人总会有些好大喜功的毛病!

    “去关中?哪来的兵?咱们对付疫病的法子,在一城一地瘟疫刚刚兴起的时候就开始防治,还算是凑合。真要是关中那么大片地方,根本没办法控制。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控制住河北。将辽东,河北,山东连成一片。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留下两红旗的鞑子,还把旅顺腾给他们。

    把猎物都抓光了,猎犬就离下锅不远喽!”养寇自重的主意是孙承宗出的,一支几万人的两红旗去了旅顺,就是被关进笼子的猫。没事儿拿出来戏耍一下,就说东北有老虎,老子还不能乱动。李枭觉得,这老狐狸出的主意,只适合骗骗智商六十的学龄前儿童。

    政治这东西就是这样,其实好多时候就是要找个借口。至于事实是怎样,没人在乎!

    对于钱谦益这样,深谋远虑走一步看十步的对手。偶尔耍耍无赖很有必要。

    “大帅能有这个心思,这可是辽军上下的福气。钱谦益哪里做的很绝,难民在全都被截留在两淮和河南,根本到不了江南。这一次的疫病,只有山东、辽东和江南得以幸免。

    咱们没有余力进攻关中,可钱谦益却是有的。老夫觉着,洪承畴的投诚似乎也太蹊跷了些。那家伙一向忠于大明,皇帝和钱谦益都很看重他。可在紫荆关,这家伙一枪没放就投降了。无论从哪里看,这都说不过去。居庸关还是硬挺了两天,他洪承畴兵强马壮的,鞑子刚到就投降了,这说不过去。”

    “难道说,这也是钱谦益的算计?”李枭感觉到一阵阵脊背发凉,占领京城的时候他还觉得,什么钱谦益之流也不顾如此。

    “纵横交错兮天下之局,谁能参悟兮世事如棋。”张煌言吟诵有声。

    新年到了,辽东、山东、还有京城的百姓们全都在热热闹闹的过年。河南,关中,山西还有河北的一些地方却在哀嚎。

    寒风中,一户户人家断了炊烟。不是没粮食下锅,而是家里人都死绝了。一窝窝的老鼠爬上炕头,吃死人的肉。一个个吃得眼睛通红,甚至见到活人也敢冲过来咬。

    路上根本看不见人,如果看见了也是冻得硬邦邦的死人。难民跑到哪里,都会被当地官府撵走。离乱人不如太平犬,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到了这时候,人连狗都不如。

    开封城里面塞满了逃荒过来的人,好多都是京城里面逃出来的富户。本想着带着钱财,跟着皇帝一直逃到江南去。却没想到了河南就被拦住,根本不让他们去江南。

    吃食贵的像是在抢钱,花光了钱就成了乞丐。一堆堆人挤在一起,靠着体温互相取暖过冬。每到夜深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人被冻得发出野兽一样的惨嚎。

    清晨打开城门的时候,就会有人赶着大车巡视。只要踹两脚没站起来的,就会被扔进大车上,然后被拉出城扔进化人场烧掉。焚烧死尸,这是官府唯一的卫生防疫手段。

    烧过的尸体,随便挖一个大坑。当坑里的骨灰快满了的时候,上面盖上一层浮土。天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多少人的骨灰,没人在乎也没人查。

    关中、山西、河南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李枭让说书人,把这些地方的消息撒播出去。京城百姓看爱委会那些人的眼神儿逐渐也变了,有些人从被动的管束,到了主动配合。

    大年初五的时候,京城组织了一次义务劳动。无数百姓带着工具来到京郊,填平一个叫做龙须沟的地方。因为爱委会说,这里夏天会滋生许多蚊虫。这就是京城的疫病之源!

    郑森放下手里的铁锨,直了直发酸的腰。

    “大哥哥,喝口水!”一个生着大大眼睛的好看姑娘,手里捧着粗瓷大碗端过来。

    郑森愣了一下,看了看爱委会的袖标。戴着这个袖标,以前可是没少在背地里挨口水喷。

第三百九十章

    “不去!都这时候了,还喝什么酒。梅花鹿有什么好吃的,肉粗的跟牛肉似的嚼不烂。”代善嘟囔了一句,甩手就把请柬扔在地上。

    “二哥!七哥不也是怕你上火吗?这辽军也没乘胜追击,咱沈阳城也没事儿。那边儿已经联络了蒙古廓尔柯大汗,他不是答应出兵了。大汗那边也有信使来,只要军中疫病好了些,他们就会回军。

    说穿了,辽东还是咱们女真人的老家。大汗不管怎么着,也不会把老家扔了,去汉人的地盘儿过日子。

    这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您也消消火气。看看您,这嘴边都生泡了。今天一个外人没有,就咱们哥儿仨说说体己话。

    阿玛不在了,大汗也不在沈阳。您可是咱女真人的主心骨,您要是着急上火病了,咱们女真人可怎么办?二哥!赏俺老十个面子,去七哥府上喝一杯!如何?”德格类站在一边,十分真诚的劝着代善。

    “贝勒爷!老十说的实在,您就去坐坐。这要打仗了,还是得亲兄弟才靠得住。老七老十都是自家兄弟,平日里对您也恭敬。这个面子都不给,说不过去。”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走过来,也跟着劝代善。

    “二哥,您看福晋都这么说了。您就赏个脸,外面的马车都备好了。”德格类陪着笑脸当说客。

    看了德格类一眼,代善点了点头。都是兄弟,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去也真不合适。

    “好,那就去坐坐。”这段时间,代善也的确是乏了。提心吊胆的担心了好多天,就怕辽军趁势攻过来。事实上,辽军已经有了北进的迹象。不过越过大凌河之后,又停了下来。

    代善判断,虽然辽军吃掉了拥有三十三个牛录的镶蓝旗。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辽军的伤亡估计也很惨重。这两年,阿敏可是没少弄火枪火炮啥的。论火枪火炮的数量,比他两红旗都要多。

    趁着辽军休整的机会,代善派人请他外公廓尔柯蒙古大汗出兵帮忙。又收到了皇太极派来的信使,说八旗主力养好了疫病之后,就会回师沈阳,到时候跟辽军决一死战。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代善终于松了一口气。

    乘着马车来到阿巴泰的府邸,大冷的天阿巴泰居然在门口等着。看阿巴泰冻得鼻涕长流,代善有些感动。说到底,这个阿巴泰胆子虽然小了一些,但对自己这个二哥还是恭敬的。

    “老七,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个虚礼。快些进屋别冻坏了!”代善拉着阿巴泰的手,感觉阿巴泰的手冰凉冰凉的。知道,阿巴泰真的在府门外站在很长时间。而不是耍小心眼儿,故意耍小聪明日哄自己。

    “能请动二哥可不容易,今天我们哥俩儿好好陪着二哥说说话。好久没和二哥一起喝酒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二哥!请!”阿巴泰请了代善往里面走。

    殷勤的管事跑过来,引着侍卫头子径直来到厢房。阿巴泰府里专门找了几个酒量好的陪着喝酒!看到代善点头,侍卫头子也就跟着去了。这是七贝勒的府邸,同是两红旗下,能出什么事儿。

    兄弟几个进了府,因为是兄弟也不避讳,直接就进了花厅。暖炕上早就摆了小炕桌,上面只摆了几盘菜,却个个都是好东西。

    “今天知道二哥来,特地让人发了一副熊掌。昨天去棋盘山,还打了一头梅花鹿,鹿腿肉炒上小葱味道不错。这是老十拿来的飞龙鸟,加上这盘驴肉。可算是凑齐了汉人说的,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二哥!坐!”进了门,一阵暖封扑面。

    代善也不谦让,径直坐到了上首座。阿巴泰和德格累,立刻坐到了下手位陪着。

    夹了一筷子熊掌,拿着盘子里面的馒头擦擦筷子。熊掌这东西是不错,可还是有些腻得慌。

    德格累给代善倒了一杯酒,然后给德格累也满上。最后才给自己倒满:“二哥!七哥!咱哥仨好久没有喝过酒,今天好好喝一杯。小弟敬二位哥哥!”

    喝干了酒放下杯子,德格累小心的问:“二哥!不知道大汗啥时候能回来,这辽兵可正在休整。真让他们休整妥当了,估计第一个就是要干我和七哥防守的辽阳。虽然辽阳城高池深,可……可二哥您也知道,我们哥俩手下没几个牛录。

    阿敏的镶蓝旗都完蛋了,我们这……真守不住。”德格累红着脸,向代善诉苦。

    “大汗信使说的明白,现在军中闹了瘟疫。害怕把瘟疫传过来,这才暂时在汉人的西安驻跸。虽然现在大汗指不上,但我外公廓尔柯蒙古大汗已经答应下来,过几天就派援兵帮着咱们。

    辽军有几个兵咱们清楚,几千人而已。虽然装备了火枪,可咱们两红旗还有两万多旗兵。加上蒙古骑兵,咱们三万多人还打不过袁崇焕几千人?你二哥,可不是阿敏那个废物。”火炕熏得暖呼呼的,喝了一杯酒脸上有些红,代善脱掉了马甲往边上一扔。

    “他们有枪炮,咱们也有。红毛人的兵工厂里面,最近又出了一批。听说比前几批都要好,有二哥带着咱们,还怕打不过辽军几千人。只要辽军敢来,咱们直接干掉他。老十,你这胆子越来越了。”阿巴泰在一旁打趣。

    “呵!呵!这打仗还得靠二哥的,兄弟只是听从调遣就是。二哥,小弟再敬您一杯。”德格累又端起一杯酒,和代善碰了一杯。

    阿巴泰和德格类捧着代善聊,一会儿这个一杯,一会儿那个一杯。不大一会儿,代善就有些熏熏然。

    一个穿着汉装的美人端了一杯殷红的东西进来,直接摆在了代善的面前。

    “二哥!您最近操劳,这有杯鹿茸血您补补。”阿巴泰笑呵呵的看着代善。

    代善的眼睛却在看着这汉装美人,这美人身材高挑,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女真美人,蒙古美人看得多了,这汉家美女却是少见。尤其是一副害羞到了极点,连手背都是玫瑰红色的模样,更是让代善挪不开眼。

    女真人、蒙古人、都是草原人的豪爽性格。女真女人和蒙古女人也是一样,这种羞嗒嗒的汉家美女,还真是少见。

    看到代善的眼神儿,阿巴泰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二哥!这是小弟从汉人那里买来的扬州瘦马,足足花了八千两银子。如果二哥看得上,就送给二哥。”

    “哈哈哈!阿巴泰,果然是好兄弟。这一次红毛人兵工厂里面出的火枪,拨给你二百支。”代善看了阿巴泰一眼,随即哈哈大笑。皇太极走了,从此之后这沈阳城就是他代善说了算。现在,代善有些盼着皇太极别回来。

    “多谢二哥!多谢二哥!”

    在阿巴泰的道谢声中,代善一口喝干了杯中鹿茸血。

    一股暖流很快在小腹中生腾而起,随即……代善的鼻子就开始流血。不但鼻子开始流血,就连眼睛耳朵也有血水流出来。

    “你……你们……!”代善瞪圆了眼睛,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阿巴泰和德格类。嘴里不断有黑色的血涌出来,代善已经说不成话了。

    “二哥!这鹿血的劲儿太大,我又给你加了些鹤顶红。不用鹿血遮掩一下,怎么能盖得住鹤顶红的腥气?二哥,小弟也是没办法。李枭点明了要你的人头!”

    “咯咯!”代善痛苦的五官都要纠结成一团了,手指指着阿巴泰和德格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已经说不成话了。

    不再理会代善,德格类直接走了出去。来到厢房里面的时候,看到代善的侍卫长刚刚坐到椅子上。

    “朵森!二贝勒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带着人就住在二贝勒府里面,明天再护送二贝勒回去。”德格类对着代善的侍卫长朵森吩咐。

    刚刚透过玻璃窗,朵森看到一个绝色美女进了花厅。他自然知道德格类说的没错,对着德格类施了一礼。“!”

    “既然不回去了,那就好好的喝一杯。管事在哪里?怎么七哥舍不得好酒么?汉地里面弄来的五粮液拿出两坛子来,少拿这些烧锅酿的马尿糊弄人。看好了,这是二贝勒府上的人。你个狗奴才,眼睛是用来擤鼻涕的。”德格类踹了管事一脚,管事连忙跑出去拿酒。

    “多谢十贝勒赐酒!”女真人都好酒,听说代善今天晚上不回去。又听说有汉地出了名的五粮液喝,代善的侍卫纷纷向德格类施礼。

    今天晚上,阿巴泰和德格类府里面能喝的如今都在这厢房里面了。十几坛子五粮液搬上来,划拳声行酒令的声音响成一片。出身蒙古廓尔柯部的朵森,自然是重中之重。

    蒙古人本就好酒,今天代善又留宿七贝勒府。朵森也经不住劝,开始还用小碗,后来干脆用大碗。厢房里面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气氛好得快把房顶给掀开。

    阿巴泰和德格类一个时辰之后再次出现的时候,无论是代善的人,还是德格类、阿巴泰的人全都趴在桌子上不动了。朵森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面鼾声如雷!

    “杀!”阿巴泰一句话,身后的旗兵们纷纷抽出匕首。对着脖子后心之类的地方就招呼,醉得深沉的侍卫们连眼皮都没睁开,就被悄无声息的杀了个干净。

    “七哥!后面那些随从也杀干净了,只留下几个咱们买通的人!”德格类回报道。

    “好!咱们去二贝勒府!”

    代善府门前的侍卫,远远看到自家主子的车架过来,纷纷让开道路。

    “二贝勒喝多了,我送二哥回来的。把门打开!”德格类看到最前面的侍卫,吆喝了一嗓子。

    看到是德格类送回来的,又见驾车的人也是府里的。侍卫们丝毫没有怀疑,打开了大门让马车直接驶进来。

    大门刚刚打开,黑暗中无数箭矢射过来。毫无防备的代善府侍卫,立刻中箭倒了一地。

    “杀!”德格类抽出刀一声喊,带着人杀进了代善府。这时候身后响起了马蹄声,阿巴泰带着的旗兵,潮水一样往代善府里灌。

    旗兵们冲进代善府里面,见人就砍见人就杀。深更半夜,代善府里面的人毫无防备。着甲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被全副武装,浑身战甲手持钢刀的旗兵们吓愣住。好多人刚刚从被窝里面爬出来,只是披了件棉袄,就被砍杀在门口。

    更有人被直接砍杀在炕头上!

    代善的儿子满达海挥刀劈开了一个旗兵的头,脑浆和鲜血喷在了光着的胸膛上。“你们这是要造反,我阿玛回来要你们不得好死。”

    旗兵们也不说话,两名旗兵挥舞着刀继续冲过来。

    满达海也是正红旗悍将,身子一矮躲过了一刀。刀锋一架,顶住了另外一刀。胳膊肘直接撞在了那名旗兵的面门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不理会他的惨叫,手中刀一勾一挂,闪电一般抹过了另外一个家伙的脖子。接着回身猛砍,直接把捂着面门惨嚎的旗兵,连脑袋带手一起砍掉在地上。

    连杀三人,满达海嘴里喷着白气。浑身浴血,好像地狱里面钻出来的魔神。

    一回头,满达海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逃走这个念头只是在脑袋里面闪现,火枪就喷射出灼热的子弹。十几支火枪,打得满达海浑身都是血窟窿。沙场上无敌的悍将,还是避不开火枪。

    阿巴泰和德格类带着他们的旗兵,血洗了代善的府邸。一个晚上的砍杀,昔日人丁鼎盛的代善府里面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死人。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月子里的娃娃一个都没放过。

    在确认府里面没有活人之后,阿巴泰和德格类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代善掌控着两红旗的兵权,可如今他死了。那些牛录无奈之下,也只能听他阿巴泰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听说沈阳城是血流成河啊!那个阿巴泰和德格类就那么相信,李枭这小子会遵守诺言?这年头儿,亲爹的话都得合计合计。”陈继盛看着邸报,感觉努尔哈赤的这两个儿子实在太过鲁莽。

    “呵呵!他们有选择么?现如今的情形是李枭说什么,那就是什么。阿巴泰和德格类如果不顺着李枭,下场就是杀红了眼的敖沧海一路推过去。什么沈阳辽阳全都得收复,女真人要么回赫图阿拉苦熬,要么就是被敖沧海剁成肉泥。大凌河一战,敖沧海手下损失很大。这家伙现在跟大眼贼似的,见谁咬谁。”毛文龙躺在躺椅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自从专心办陆军军官学校以来,毛文龙的日子过得别提多舒服。朝廷上的公文转给王通了事,军事上的事情就转给袁崇焕。自己一心在这里管理这座特殊的学堂,每当看到操场上一群年青力壮的棒小伙在训练。毛文龙就觉得自己年青了许多!

    钻营了一辈子,终于不用再看人脸色活着。学员们对他的尊敬,让他感觉到无限满足。想想刚上皮岛的时候,受到所有人排挤,毛文龙就会唏嘘,他娘的老子是咋熬过来的

    聪明绝顶老狐狸,终于混成了泰山北斗一代宗师。用两个字来形容毛文龙的心情,那就是满足。用五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真他妈满足。

    “东翁!这钱阁老来的信,您……!”

    “转给李枭吧!”毛文龙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转给李枭?”陈继盛吃惊的差点儿跳起来,钱谦益给毛文龙的私信。满纸些的都是劝毛文龙看清形势,放弃李枭投入到以钱谦益为首的朝廷大家庭温暖怀抱。这种信也是能转给李枭的?

    “我说继盛啊!你抱的心思老夫明白,你与东林同属心学一脉。王阳明的学问很好,可东林那帮人给念歪了。你看着吧,南京那个朝廷还说不准出什么事情呢?

    如今相权欺压皇权,你以为皇权会甘心?皇帝现在是寄人篱下,等皇帝反过手来。钱谦益……嘿!嘿!朱家掌控了大明两百多年的江山,绝对不是侥幸。

    所以啊!咱们待在山海关这地方办军校最好不过。该得的好处,咱们在李枭这里也能得到。该担的风险,咱们也担不了多少。这种只拿好处不会有风险的事情哪儿找去!别想那么多,乱世在这里过太平日子最好不过。”

    “可朝廷毕竟是天下正统!”

    “正统个屁!他钱谦益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难道你看不出来?争权夺利的,咱不趟那滩浑水。现在是乱世,鞑子从辽东跑到了关中。关中那地方易守难攻,加上李枭手下兵力有限。估计以皇太极多尔衮之能,一定会在关中扎下根脚。

    钱谦益在江南根深叶茂,身后又有江南财阀雄厚的财力支持。现在又挟持了皇帝,风头一时无两。

    东南有郑芝龙的海盗盘踞,西南有苗蛮土蛮的土司。而这辽东,河北,加上山东则是李枭的地盘。天下分崩,总有一天会有秦失其鹿群雄逐之的情形出现。

    真有那么一天,老夫把宝押在李枭身上。”毛文龙斜着眼睛看着陈继盛。如果他还是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就别怪自己不顾多年的情谊。说到底,毛文龙知道乱局诸多势力当中。只有李枭的势力,最为生机勃勃。

    别的不说,李枭二十岁的年龄,就是可以秒杀钱谦益的条件。只要抱住李枭这条粗腿,就算是今后子孙败家,李枭也会看着自己的面子,对毛家子孙网开一面。

    “东翁所言甚是!”陈继盛对着毛文龙深施一礼。

    “让王通给阿巴泰和德格类在旅顺和金州马栏河一代划地,再给他们过冬的粮食和开春的种子。虽然看不惯这两个王八蛋,但枭哥儿现在还需要些信用。杀了他们这些人,得不偿失!至于敖沧海那边儿,还是让枭哥儿去跟他说吧。老夫可命令不动那个王八蛋!”毛文龙吩咐一声,闭上了眼睛准备用打盹来打发这个下午。

    “诺!”

    大明崇祯六年正月二十一,失陷数年的辽阳被敖沧海收复。三天后,敖沧海兵不血刃的收复了沈阳。借着是抚顺,铁岭,恒仁……!很快,辽河北岸尽数被辽军收入囊中。

    虽然生产已经受到严重破坏,可好歹祖宗留下来的土地还是被收了回来。在将阿巴泰和德格类安置在旅顺之后,辽军在辽东的地盘终于连在一起。

    几乎与此同时,钱谦益派礼部侍郎阮大铖去京城。让李枭退出京城和河北,将京城防务交给张献忠。李枭毫不犹豫的就把阮大铖给撵了回去,并且告诉阮大铖。张献忠只要敢于踏足河北,左脚踏进来剁左脚,右脚踏进来剁右脚。

    阮大铖回到南京,钱谦益立刻一篇檄文,李枭就成了谋反的逆贼。京城的李枭也不含糊,张煌言同样一篇洋洋洒洒的檄文,怒斥钱谦益是曹操。要起兵清君侧!

    敖沧海部占领了辽东之后,就地在沈阳休整。袁崇焕则是带着二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京城。

    有了袁崇焕守城,祖大寿施展全力出击。迅速平灭乘势而起的河北乱民,河北的一点点防抗力量,好像夏日里的冰霜一样消失不见。

    瘟疫过去了,李枭在躲过瘟疫的义军中挑选身强体壮之辈,组建了一个整补师。这个师平日里就是训练,如果敖沧海、袁崇焕、曹文昭他们受到重大损失,整补师立刻可以将训练合格的兵员,源源不断的送往各师补充。

    因为整补师的特殊原因,所以整补师的规模特别大。前前后后整编进来两万多人!

    看到李枭厉兵秣马,考虑到辽军凶残的战力。钱谦益只是在江南隔着长江骂骂人,从来没敢指挥张献忠往河北前进一步。这让张献忠感激涕零,钱阁老……好人呐!

    好人钱阁老只能在南京骂街,皇太极和多尔衮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代善死了,辽东彻底丢了。想要在关中立足,却没想到关中爆发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瘟疫。被李自成扫荡了一圈儿,又被张献忠扫荡了一圈儿。繁华的西安城几乎变成一片废墟,整个关中用十室九空形容毫不过分。

    女真人也是人,在战场大天灾面前同样毫无抵抗力。

    从京城一路往回走,队伍中患病的人就一路增加。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咳嗦,发烧,后来干脆发展到,一个牛录一个牛录的染病。最严重的几个牛录,能动弹的人还不到一半儿。

    走到西安人就死了差不多两成,而且这疫病看样子还得肆虐一段时间,天知道会死多少人。

    好在现在李枭正在和钱谦益对骂,没时间搭理入侵关中的这支疲兵。不然,这时候别说李枭。就算是江南禁军派来两个师,皇太极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人,一个十分关键的人。

    朱由检走在临湖殿中,看着冬日里依旧烟波浩渺的玄武湖。如果是在京城,这时候瀛台周边的水早就结冰,站在暖熏熏的暖阁里面看着雪景,也是一件乐事。

    可现在,面对着冬日里的玄武湖,朱由检却冻得瑟瑟发抖。

    南京的日子真他娘不是人过的,京城远比这里寒冷。可京城的宫殿里通着地龙,建着火墙,暖炕。江南这鬼地方什么都没有,取暖除了靠怀里的汤婆子之外,就是他娘的靠抖。

    这他娘的鬼地方,老祖宗怎么把国都设在了这里。洪武皇帝还有建文皇帝,这日子都是咋过的。难怪永乐大帝要搬家,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更加让朱由检心寒的是时局,事实证明当初钱谦益和杨嗣昌都没骗他。北方的确爆发了一场规模巨大的瘟疫,现在河南,安徽,还有关中甘肃等地还在闹着。听说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殒命!

    当初离开京城,朱由检正式怕了这股瘟疫。

    可他娘的奇了怪了,李枭占据了京城。京城怎么没有流行起来瘟疫,而且河北虽然也死了不少人,可现在瘟疫已经被扑灭得差不多。难道说……李枭鼓捣出了治疗瘟疫的解药?那可就太厉害了,现在最手里有治疗瘟疫的药,谁他娘的就是祖宗。

    离开了京城,来到南京这让皇权受到极大削弱。至少忠心耿耿的三大营没带出来多少,更加忠心的锦衣卫更是没跑出来多少人。东厂的番子更不用说,这帮王八蛋离开京城之后啥也不是。

    在南京,朱由检能调动的人手极其有限。所谓的南京禁军,早就不是朱家的军队。钱谦益就算是去干掉张献忠,也留下两个师一左一右的把南京行宫封锁起来。

    “万岁您吩咐的那件事情,奴才已经派得力人手去办。相信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还请万岁忍耐几日。”跟着朱由检从京城跑出来的王承恩,身子好像虾一样躬着。

    “王公公,你的主意要以策万全才行。万岁的安危担着天下社稷,如果有什么意外,可不是你我的人头可以担得起的。”骆养性站在朱由检的身后,手里拿着绣春刀。

    自从来到南京之后,骆养性的绣春刀就没离过手。

    “骆大人,家兄已经北上。相信不日就会有好消息,我王承恩就算有几个脑袋,也不敢拿万岁爷的万金之躯开玩笑。您就放心好了!”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朕也只能担些风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话虽然说得好,可现在天下究竟还有几人听朕的旨意。难道说,这天下要成为汉末乱世。朕,要做那个窝囊的汉献帝不成?”

    想到来到南京之后的种种境遇,朱由检心里就是一阵的伤感。大明王朝落到那个胡闹的哥哥手里,虽然搞出来个专横的魏忠贤出来。可魏忠贤,却从来没有危及到皇权。而士大夫们,一开始就认定他们要和天子共天下。

    自己铲除了魏忠贤,以为将权利牢牢掌控在手里。却不知道,权利实际上已经落到江南财阀支持的东林党手中。现在朱由检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急迫的铲除魏忠贤。

    那个阉人虽然专横虽然跋扈,可却对皇权一丁点儿染指的意思都没有。现在朱由检才看清楚,东林党其实才是皇权致命的敌人。魏忠贤只是要点儿权,要点儿钱。东林党要钱,要权,说不定还想要自己的命。

    魏忠贤没有对百姓敲骨吸髓,而是对那些地方上的财主动手。他主政的时候,边关军费从来都是充裕的。辽东有李枭顶着,鞑子的势力日渐消弭。天下的形势,正在一路朝好的方向发展。自己在潜邸信王府算计了十年,怎么就没个清楚明白?

    看到皇帝这个样子,王承恩和骆养性全都无语。从京城一路行来,他们已经看到了皇权是一步步旁落的。南京禁军虽然还叫禁军,却对皇帝的命令阴奉阳违,对钱谦益的命令倒是马首是瞻。毕竟人家是幕后大老板,江南禁军的饷银,还有那些死贵死贵的装备,都是人家花钱置办的。

    这年头,谁有钱谁才是真正的大爷。

    “朕错杀了魏监,悔不该听先帝临终遗言。”朱由检垂下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骆养性和王承恩更加惶恐,皇帝今天仿佛特别的多愁善感。魏忠贤的案子,已经被三法司衙门定成了铁案。尸体都被按照皇帝的命令割了几千刀,这才算是放过了他。

    就这么一个人,皇帝忽然说了这么一番话。皇帝是要做什么?这话也是随便能说着玩儿的?

    “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若有一天朕得脱大难,你我君臣永不相负。”朱由检十分专业的打起悲情牌,骆养性和王承恩立刻跪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不敢!”

第三百九十二章

    距离地坛门口老远,李枭就走不动弹了。憋了好些个日子,全京城的人都对地坛庙会焕发出极大热情。初一到初五,几乎全京城的人都跑到地坛来逛庙会来了。甚至好多京郊的农民,半夜启程也要到城里赶这场热闹。

    鼠疫刚刚过去,李枭实在不想安排这样的群体性活动。可大过年的,过得冷冷清清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再说这么长时间的宵禁,已经把老百姓的娱乐活动压缩到了极点。靠着暴力压抑,迟早会出问题。虽然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但李枭还是知道,暴力可以解决许多问题,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还是开放一下,让京城紧张的空气舒缓一些。

    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李枭有捶脑袋的冲动。组织大型群体性活动,那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两个少年郎拍拍脑袋,就能把事情办好的。一想到后世层出不穷的踩踏事故,李枭的脑袋就更疼了。

    可人已经从家里走出来,现在再把人赶回去,那绝对是倒行逆施,老百姓虽说不至于造反,但背后里一顿抱怨是免不了的。刚刚占了京城,还是不招老百姓的骂比较好。

    今天的李枭穿着一身翻毛领员外袍子,京城里正月天死冷死冷的,围了一条火红的狐狸皮围脖这才暖和些。老人们常说,只要脖子暖和了身子也就暖和了,李枭认为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脚下是一双踢死牛豆包大洒鞋,杏儿给纳的鞋底子,穿在脚上非常舒服。围了遮掩脑袋上的短发,李枭还特地戴了一顶高高的员外帽。出门时候对着镜子一照,李枭觉得像个东郭先生。

    不过看看身后的顺子,李枭就释然了。为了掩饰左轮手枪这货穿着一件羊皮夹袄,腿上是厚重的黑色大棉裤。脚上一双蹬着一双毡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袋上居然裹了一块红布,乍一看跟刽子手似的。

    短发这头型在京城远没有在济南流行,老百姓对短发的接受程度很低。这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关系,就算是闹瘟疫期间,李枭也没敢起动人头发的念头。要是强令剃发,估计老百姓真会造反。

    现在京城里面留短发的,除了二流子就只剩下辽军。这也是让李枭郁闷的事情之一!

    二流子为了和辽军拉关系,主动剃了脑袋力图在发型上首先向辽军靠拢。反正对于二流子来说,能跟新的统治者拉上关系就是好事儿。这些个货常年混迹街头,有没有脸都难说,至于要不要脸,不是问题!

    这一下,老百姓更加不愿意剃头了。谁家愿意和二流子一个头型!

    不过在街上,还是能看出来穿着便装的辽军和二流子的区别。辽军好歹在军中有专门的人负责剃头,二流子就没那么便利,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脑袋剃得跟狗啃的似的,怎么看怎么别扭,跟专业的比起来,业余的就是有差距。

    杏儿一身丫鬟穿的暗红碎花棉袄,脑袋上还扎了一根粉色的头绳。大家闺秀差点儿意思,小家碧玉绝对没问题。

    顺子跟在李枭身后,不时看着李枭,还得看着身后特务连那帮人,示意他们别跟太近,也不能跟太远。信息基本上靠眼神儿来传递,所以这小子总是挤眉弄眼儿的。已经惹了好几个大姑娘啐,好几个棒小伙子想过来揍他。

    身边的谢有财,不时给李枭介绍一些京城小吃。李枭虽然见识过不少吃食,不过对于什么炸蝎子一类过于奔放的传统美食,还是敬谢不敏。

    前面开路的祖宽撞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巨汉,那家伙回过头一脸横丝肉,面目狰狞的一塌糊涂瞪着祖宽。

    “咋的哥们儿,哪不舒服!”祖宽一嘴浓浓的大碴子味儿,那巨汉扭头就走。

    得罪不起这些辽兵!一个月前,还有人挂在树上冻冰棍儿。现在树上的冰棍儿没了,人心里的冰棍儿还在。有小孩儿在家里不听话哭嚎,就会有一个老大妈语重心长的吓唬孩子。

    “再哭!再哭就让辽军把你抓了去冻冰棍儿!”

    只是这一句,无论多么调皮的孩子都会止住哭声。心惊胆战的往老娘怀里钻,眼睛还不时瞄向门外,生怕进来一个蓝眼睛红胡子的家伙把自己抓走。树上吊着冻冰棍儿的家伙龇牙咧嘴的,看一眼好几宿都不敢睡觉。

    个人就这么在人群里面横晃,还别说这庙会虽然人多,但秩序还算是不错。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老百姓对于群体活动见得多。

    庙会就是个热闹的地方,街上的小摊都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炸面人、油条的,摊煎饼的,捏面人的,烤肉的……!李枭居然看到有人在烤鸡蛋灌饼,老天爷!这东西大明朝就有了?

    特地要了一份儿在边上仔细的看,除了腊肠替代了火腿肠。甜面酱替代了辣椒酱之外,似乎别的工序都是一个流程。

    吃了一口,李枭就吃不下去了。腊肠和甜面酱在一起,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递给身后的顺子,这家伙立刻像果子狸一样抱着啃。

    豆腐脑儿倒还不错,老京城的传统做法。一个鸡蛋可以打满满一桶卤,上面还飘着几片黑色的木耳或者黄花菜啥的。可惜辣椒这东西还没在京城流行开来,不然滴上一些辣椒油,那味道会更绝。

    其实吃饱饭永远都是简单的!一碗豆腐脑,一张烙饼就是一顿好吃食。

    坐在条凳上,李枭要了一碗豆腐脑。一张饼!

    因为亮了一嘴大碴子味儿,尽管很拥挤但祖宽还是自己占了一张桌子。连李枭都不愿意跟他一起被人围观!李枭不再身边,这货倒是放得开。

    一张发面饼卷着猪头肉,加上一巨碗的豆腐脑,甩开腮帮子尽显饭桶本质。估计很快京城里面就会有传言,辽军个顶个的都是饭桶,拿发面饼卷着猪头肉吃的不是饭桶那是啥。

    “大帅!您尝尝这炸果子,地道的老京城风味儿,就一个字脆生。不够一尺咱就能掀他摊子!”谢有财在四九城混了很久,大多数时间都在做服务行业,对老京城的小吃那是如数家珍。这货如果到后世,准是个优秀导游。

    李枭拿过一根炸油条,咬一口果然很脆生。点了点头,继续喝豆腐脑。

    “大帅!俺想去那边买个面人儿。”杏儿看着那边有捏面人的,搓着衣角问李枭。

    “噢!多买两个。”李枭头都没抬。杏儿欢呼一声,在顺子兜里抓了一把铜钱就跑去了面人摊子前。不过她很快改变了主意,因为捏面人边上就是吹糖人的。女孩子,还是对甜的东西比较敏感。

    “呦!这是哪里来的姐儿这么水灵?”刚蹲下还没挑好糖人,就听见后面有一个猥琐的声音。

    回头一看,杏儿看到了一张更加猥琐的脸。大饼子脸上满是麻子坑,一双个眼睛就像是在馕上戳俩窟窿。嘴倒是很大,露出一嘴烂糟糟的大黄牙。

    “你干什么?”

    “干什么?不干什么?嘿嘿嘿!就是想跟姐儿乐乐!”大黄牙说着,就要伸手去捏杏儿的脸蛋儿。

    “啪!”杏儿甩手就给了大黄牙一个嘴巴。

    “呦!我操,还挺烈性。来人,给老子拖回去。到了家里,倒是要看她还怎么烈性。”大黄牙挨了一嘴巴,倒是没怎么生气,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黑衣家丁模样的家伙钻过来,想去抓杏儿的肩膀。

    “哎呦!哪家的兔崽子敢动老子,可四九城你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还没等靠近杏儿,人群中就钻出几个人,对着大黄牙和他的手下一顿拳打脚踢。

    这帮家伙明显都是练家子,对人体各个部位痛点非常清楚。打人专挑肉软肉痛的地方下手招呼,几个家伙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操你姥姥!老子的姐夫是顺天府衙门提刑,你们敢打老子,把你们吊到树上冻冰棍儿。”大黄牙指着对他动手的人大声吆喝。

    动手的人是特务连的,听到大黄牙说话,还在喝豆腐脑的李枭一皱眉头。上百万人的城市,难免有些城狐社鼠。不过这些城狐社鼠上面,通常都有顶保护伞。

    对着谢有财吩咐一声,继续喝豆腐脑看戏。

    谢有财对着李枭一躬身,分开人群走到大黄牙身前。“谁裤裆没扎严实,让你小子跑出来。还他娘的是提刑官大人的小舅子,冒认官亲也不是这么个冒法。你调戏了我家小娘子,拉杆大旗当虎皮,老子就怕了你?”

    “你姥姥的!孙子,你敢在这等着让老子回去叫人么?”大黄牙被揍得嘴角流血,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刚刚听那些揍他的人是河北口音,现在又出来个标准的京城口音。大黄牙就不再害怕了!现在的京城,人人怕的都是一嘴大碴子味儿的辽兵。

    可惜大黄牙打错了算盘,特务连招兵的地方在沧州。那里是武术之乡,高手也众多。所以,特务连的人大多是河北口音。至于谢有财,那更是满嘴的京片子。

    “叫人?就你这么快料,你叫谁去啊!叫你的提刑官姐夫?我说,你干脆然给你姐出来卖。这可大街都是你姐夫,喊一嗓子还不把我和这些兄弟都踩死。”当大茶壶的,嘴皮子哪有不利索的。这种寒碜人的词儿,谢有财是张嘴就来。

    “姥姥!你有种就在这等着别走!”大黄牙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一咕噜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来不及扑腾,分开人群一溜烟儿的就跑不见了。

    “哎呦!你惹祸了,他姐夫真是提刑老爷。快这些走吧,别吃了亏。”

    “快走吧!这些人黑着呢!别让他们讹上,不然得脱层皮啊。”

    大黄牙刚刚溜走,就有人在边上七嘴八舌的劝。

    好家伙,还是知名人士。看起来,这大黄牙也是这一片的地头蛇。

    一碗豆腐脑刚刚喝完,就听到来路的街上一阵大乱。接着就看到二十多个手里提着刀的顺天府差役跑过来,看到谢有财和特务连的几个人,纷纷抽出刀来。

    “老夫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辱骂老夫!”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穿着六品官服的家伙走了过来。上下打量谢有财和特务连的兵。

    “您哪位啊!这里这么多姐夫,就你站出来替小舅子报仇?”谢有财瞥了那个官儿一眼。他心里知道,无论你是谁,今天都要倒霉。

    “小子,你会为今天的口舌之利付出代价。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在顺天府衙门还能不能舌利如刀。来人!拿下!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提刑官黄佑被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这个小舅子平日里不省心。今天他带着人在庙会维持秩序,小子跌跌撞撞的跑来,他本不打算管。可小舅子把谢有财的话一学,黄佑立刻就坐不住了。他想要抓住这个闹事儿的小子,把他的屁股打开花。

    不对!是把嘴巴打开花,让那张臭嘴再也不敢编排自己。

    “哈哈哈!好啊!有种你就过来抓啊!”谢有财哈哈大笑,双手伸出来任凭那些官差锁拿。身后的那几个特务连的兵,也都伸出手任凭他们锁拿。

    “带走!”黄佑一声吩咐,转身就走。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可真到了顺天府衙门,就让这几个王八蛋尝尝苦头。

    看到他们被带走,在场的百姓纷纷摇头叹息。

    “会账!”李枭吩咐一声,顺子立刻掏出十几个铜哥儿扔在桌子上。

    “黄提刑,你不是在地坛庙会主事。怎么回来了?”刚刚走到顺天府门口,黄佑就见到从里面出来的顺天府尹孙如游。

    京城里面的顺天府尹早跑了,无奈的李枭只能把礼部的老熟人孙如游抓来当顺天府尹。反正,他原先也是六品主事。如今当了顺天府尹,也算是升官儿。

    “抓了几个闹事的刁民,正要押如大牢。”

    “刁民?这不是……谢管事!”孙如游向黄佑身后看了一眼,立刻面如土色。

第三百九十三章

    弓腰、塌背、缩脖子,脸上带着标志性谄媚的笑。这是下属见到上官的标准表情,作为浸淫宦海二十年的职业官僚,黄佑深谙此道。

    现在孙如游就是这副表情,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腰弯得比自己更低,笑得比自己更加谄媚!黄佑觉得后脊梁很凉,腿肚子有些发虚。

    “呦!孙大人,少见少见。”谢有财抱着拳,对着孙如游拱了拱手。手上的手铐铁链“哗啦啦”直响。

    “您这是……!”孙如游看着谢有财手腕上的手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黄佑,估计是这王八蛋惹了大祸。

    满京城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谢有财这号人物。谁不知道,这货以前是东来顺、全聚德的大掌柜,又是便宜坊的大管事。这些买卖可都是那位李枭李爷的,如今这京城说是朝廷的,还不如说是辽军的。

    平头老百姓还不清楚,可身为顺天府尹的孙如游却知道。朝廷的政令,到了如今的京城连个屁都不顶。这当口居然敢把谢有财抓回顺天府,这黄佑是嫌命长了。

    “这位黄大人看小人却配饰,这不!送了一副手镯,就是铁的磨手腕子疼。还说,在下筋骨有些紧,要到你们顺天府松松。孙大人,没听说你们顺天府有好的松骨师傅。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对着兄弟还藏私。不厚道啊!”

    谢有财皮笑肉不笑,还不忘调侃一下。

    “黄提刑,这是怎么回事儿?”孙如游冷着脸看着黄佑,到了这当口还是尽快把自己摘出来比较好。

    “孙……孙大人……!”黄佑舌头打结,已经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一辈子练就的沉稳镇定,这时候都顺着汗毛孔变成冷汗流出来。

    “黄提刑!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位是李大帅的大管事。同僚一场,本官给你个机会跟谢大管事说说清楚。不然……!”平日里孙如游跟这位黄佑关系还算是不错,虽然不想揽上身,不过也没有落井下石。

    “谢管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放过下官这一遭。”黄佑也顾不得官体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拱着手求饶。

    “哎呦!放过您,在下可怎么敢。您是官,我不过就是芥菜籽儿大的草民而已。哪儿有资格放过您啊!”谢有财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调侃。

    黄佑都快崩溃了,您还在下,还草民?您这位草民,顺天府尹看到都得撅着。

    “其实在下也是愿意交朋友的人,也没有和黄提刑过不去的意思。只是您那小舅子刚刚当着大帅的面儿,调戏大帅的侍女。这有点儿过份了!况且您这位小舅子,平日里名声也不太好。听说还是您给撑了腰,所以……,您真要恩典,还是去我家大帅那里要比较妥当。

    哦!对了!要之前,最好把您那小舅子腿打折。这样礼貌一点儿!”谢有财是好人,看到黄佑的样子发出了最善意的体型。

    黄佑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像是安装了弹簧一样,一下子就从地上弹起来。一把薅过捕快手里的短棍,在小舅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在了他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只是一棍子就把大黄牙的腿给敲折了。出手迅捷手段凶残,一看就是练过。

    “哎呦!”在大黄牙的惨叫声中,谢有财惊讶的叫了一声。没想到这位黄提刑还是练家子,幸亏刚刚街面上人多,不然真给自己来一下,今后怕是要变成瘸子。

    “敢问管事大人,大帅何在?容下官去拜见。呃……!”黄佑低头哈腰的对着谢有财说话,可看到谢有财的眼神儿之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黄佑反应过来,如今李枭是这京城的主宰。自己这官职想要见人家,恐怕还不够级别。

    “请大管事禀报大帅,下官有重要下情上呈。”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凑到谢有财跟前小声说了一句。

    “哦!什么事情?”谢有财根本没当回事儿,一个提刑官而已,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官听闻,王体乾回京了。”

    “当真?”谢有财眼睛一亮。

    “真的!”

    谢有财回到府里面,李枭正在院子里打军体拳。这种拳术虽然有些像团体操,但打一套下来锻炼一下身体也非常不错。现在辽军上下,正在推广这套军体拳。能不能派上用场还不知道,全当就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

    李枭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等他打完了拳,杏儿立刻捧来军棉袄给李枭披上。

    “那个什么提刑的事情弄完了?”一边用布巾子擦脑门儿上的汗,一边看着刚刚进来的谢有财。今天李枭本来准备跟过去看看,可山海关传来了紧急军报。

    沈阳城两红旗内讧,阿巴泰和德格类干掉了代善。拜这年月落后的通讯手段所赐,直到五天之后李枭才收到山海关毛文龙转来的军报。

    “回大帅的话,都弄完了。提刑官黄佑敲断了他小舅子的腿,估计这辈子也只能做个瘸子。顺天府尹孙大人的意思是,现在衙门口正缺人。建议降三级留用!”

    “嗯!”李枭点点头,现在各级官吏奇缺。说到底,东林党在读书人中的势力太大。有钱谦益那个一代宗师反对,读书人大多不敢来李枭麾下当差。

    虽然可以让手下军官临时充任,可李枭一直认为军人更熟悉作战而不是管理。简单粗暴才应该是军人的思维,复杂的人事政治绝对不应该让军人染指。再说,军官也他娘的严重不够用。

    虽然军校正在努力的培养军官,可还是跟不上李枭扩军速度。现在李枭开始理解,什么叫做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找到能独当一面的将军,真的非常难。

    现在李枭手下,也不过就是敖沧海、袁崇焕、曹文昭、祖大寿和满桂而已。至于吴襄,李枭心里一直对这个人有疙瘩。可能是因为,他有个非常著名的儿子叫做吴三桂。

    “跟张先生说一声,整顿一下吏治。不能让下面那些官吏为所欲为,都像这什么黄提刑这样,百姓们还活不活了。黄提刑他小舅子既然已经被打断了腿,那就不要浪费。让人抬着游街示众,可四九城的游上三天。也算是做了个娃样子,看看欺压百姓有什么下场。”

    “诺!”谢有财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黄佑被带到通州的一间院子里,他认得这是以前便宜坊的总部。房间里只有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还有一个正抽着烟的老者。

    老者没见过,可他的眼睛像是老鹰。黄佑觉得,这家伙能看穿他的心肝脾肺肾。

    “你叫黄佑?”老陈福弹了弹烟灰,看着浑身不自在的黄佑。

    “诺!小人……小人就是黄佑。”不知道为什么,黄佑觉得眼前这老者给他无穷的压迫感。

    “你说你知道了王体乾偷偷的回京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人的邻居,是宫里内务府的张公公。平日里两家关系还不错,昨天下差喝酒的时候,听他儿子说的。”

    “太监有儿子?”老陈福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呃……!原是张公公本家侄子,张公公幼年净身进宫无后,所以过继过来给张公公养老。”

    “哦!”老陈福点了点头,这倒说得过去。这年头宫里混出头的太监,通常都从本家子侄里面过继一个孩子,以防自己老而无养。

    家里的侄子也有不少贪图太监的权势钱财,主动巴结着想要过继到太监家里。反正大家各取所需,又是本家子侄,这种情况非常流行。

    “知道王体乾落脚在哪里么?”

    “听说是昨天中午才回来,回来就直接回宫了。住在宫里敬事房,他原本在敬事房就有房子。”

    “知道了!你出去吧!”老陈福挥了挥手,黄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见礼之后,转身出去了。

    刚刚走出门口,一道刀光闪现,黄佑的脖子开始喷血。

    “会是真的么?”听到外面尸体倒地的声音,绿珠又给老陈福点了一根烟。

    “不知道!这个时候王体乾回京城干嘛来了呢?皇帝想要回京?没听南京那边传来消息,依照现在的情势,钱谦益应该扣着皇帝玩挟天子令诸侯的把戏才对。他绝对不会放皇帝回京!”烟点着了,老陈福却没有抽。夹在手上眼神悠远,似乎要看破千山万水一直看到南京去。

    “王体乾这次回来,没有立刻见大帅。这有些蹊跷!”

    “应该他还想观察一下,咱家大帅究竟是想自立,还是忠于皇帝。如果想要自立,他就会带着金银跑路。找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了此残生而已。如果大帅还忠于皇帝,他就会鼓动大帅南征,把皇帝从钱谦益手里救出来。

    不得不说,钱谦益这手真聪明。利用瘟疫的机会,把皇帝从皇权最高的京城弄到他的老巢南京。如今天下政令尽出钱谦益只手,皇帝实际上已经被他架空成了第二个汉献帝。而他钱谦益,也就成了曹操。

    噢!王体乾回京,应该是跟皇帝有关。皇帝应该是有旨意给咱家大帅!”

    “那咱们要不要禀报给大帅?”

    “不!不!不!这件事情不但不要禀告给大帅,而且还要对大帅保密。今天你这趟顺天府去得真是时候,不然谢有财禀报了大帅,此事便不好办了。”老陈福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

    绿珠知道,这老狐狸又在想阴人了。不过想想也真巧,她今天奉命去顺天府查验一下如今京城还有多少户籍。却无意间撞见了正向谢有财高密的黄佑!

    “咱们这么瞒着大帅,万一……!”绿珠觉得,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应该跟李枭禀报一声。

    “不行啊丫头!咱们这些人的存在,就是要为了大帅做一些脏活儿累活儿。一个人想成事儿,手下没咱们这样的人可怎么成。让大帅做个干净人吧!这件事情,还得跟张煌言那老家伙商量一下。那老王八蛋,比老夫还奸还坏。

    走!咱们去见张煌言!”老陈福说走就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慌得绿珠连忙从衣架上拿起貂皮大氅,追着老陈福出去。

    王体乾回宫已经一天了,李枭占了京城。除了在宫门口设立卫兵之外,没有一兵一卒踏进紫禁城。靠着卫兵的不识货,加上一副太监的标准相貌王体乾混进了皇宫。

    李枭没占皇宫,这说明李枭对大明皇帝还有忠敬之心。不像钱谦益那个王八蛋,居然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换成他的人。大明朝二百多年,自从迁都京城开始。就没几个皇帝去过南京住两天。

    虽然大明宫里面有不少太监宫女,可早就被江南的那些财阀收买光了。离开京城才知道,江南已经是东林党的天下。东林大佬钱谦益一句话,堪比圣旨。朱由检一时不慎满盘皆输,现在困在江陵就是个傀儡皇帝。整天只能称病不出!

    危难的时候朱由检想起了李枭,在朱由检看来。李枭虽然贪财,但对大明皇室还是忠诚的。现在能对付钱谦益的,也只能是李枭的势力。

    王体乾千辛万苦从南京逃出来,为的就是北上请求李枭南下靖难。朱由检坚定的认为,当年老祖宗朱棣从京城成功的干过一回,李枭自然也能干一回。

    当然王体乾有自己的私心,万一李枭也变了。以自己的黑底子,估计也混不到好下场。不如收拾一下宫中细软,想办法逃出去。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过完这辈子算了。反正都六十多了,要蹦也没几天蹦了。

    观察了一天之后,王体乾决定是找李枭。他认定,李枭还是忠于大明皇室的。皇宫里面美人无数,珍宝无数。李枭正值青春少年,居然没进紫禁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刚刚走出敬事房,王体乾就看到一个老头带着一个漂亮姑娘。

    “呦!王公公,别来无恙!”

?第三百九十四章

    “都是老熟人,来来来!咱们满饮此杯。”老陈福坐在东道主位上,一副江湖豪客架势。

    客位上端坐着王体乾,一旁陪着的是张煌言。绿珠侍立在侧,帮着大家斟茶倒酒。就接待规格来说,这不是一般的高。

    “哎……!咱家还以为再也不能来这东来顺吃饭,分别不过两个月,这大明的变化天翻地覆啊!”王体乾一口抽干了杯中酒。

    “看起来公公感慨颇多,来来来!满饮此杯,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张煌言在边上打着哈哈。

    “二位不知道,老夫是藏在大粪车里从南京逃出来的。如今的江南,已经是东林党钱谦益的天下。万岁在南京离宫形同软禁,骆养性,杨嗣昌都是没用的。他们根本掌握不了南京禁军,锦衣卫南镇抚司也不听骆养性的。东厂……!东厂番子被人诱骗到玄武湖边,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都做鸟兽散……!”王体乾又干了一杯酒。

    酒精的作用下王体乾断断续续的说,张煌言和老陈福认认真真的听。每当抽干一杯酒,绿珠就非常贴心的倒满。

    原来当初钱谦益早就知道陕西闹了瘟疫,西安根本就不是被攻陷的,而是因为瘟疫引发军中士卒感染无力再战。不然,凭借那些乱民怎么可能攻克坚固的西安城。

    钱谦益隐瞒了疫情,直到潼关被攻克。乱民裹挟着八旗兵企图进攻紫荆关、居庸关,这才把事情向皇帝和盘托出。

    朱由检不怕八旗兵,也不怕乱民。京城禁军三大营加起来有十万之众,京城历经两百年的修建用城高池深来形容毫不为过。身为皇帝,只要登高一呼。各地勤王的军队就会像大河入海一样汇聚起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干掉聚集在京城城下的乱民和八旗兵。

    作为皇帝,朱由检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正统性和号召力。

    但瘟疫他是真的怕!因为瘟疫这东西不会管是你不是皇帝,只要你是人,瘟疫就可能传染到你身上。即便身为九五之尊也很可能因为感染瘟疫死去!

    在可怕的瘟疫面前,朱由检决定暂时放弃京城。反正当初迁都京城的时候,南京还保留着皇宫,保留着南京六部。这么多年,朝廷靡费国帑养着两套官僚系统,为的就是今天。

    出京城的时候非常匆忙,三大营官军家眷多在京城,一路上不断有人逃亡。钱谦益刻意隐瞒消息,只是急着带皇帝赶路。甚至为此,不惜编造军报制造军情紧急的气氛。

    朝廷完全被钱谦益控制,朱由检出京城不久,就成了瞎子聋子。

    当时王体乾还在跟李枭进军京城的路上,这些事情也是后来听王承恩说的。

    到了南京,情况就完全变了。南京离宫里面的宫女太监,早就被东林党控制。而江南禁军,同样也掌控在东林党手里。钱谦益到了那里一呼百应,朱由检根本没有机会发布政令。至于他的圣旨,连离宫都发不出去。

    骆养性和杨嗣昌每天待在离宫里面,死保着皇帝大家抱团取暖。总算是暂时保住了大家的安全!钱谦益不会杀皇帝,却未必不会对骆养性和杨嗣昌这些人下手。

    实在没办法了,王体乾藏身在粪车里面偷偷溜出了南京。一路上受足了苦,遭足了罪,这才算向北跑到京城。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两个多月的遭遇,王体乾已经有些熏熏然。这两个月过的日子,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今天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加上喝了点酒,嘴上更是没了把门儿的。

    老陈福和张煌言对视了一眼,看起来之前结合南京传来的消息,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

    皇帝忽然出京,这事儿完全是钱谦益一手策划。为的就是挟持皇帝,号令天下督抚。以达到东林党控制朝政的目的!

    “王公公!枭哥儿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所以不方便来见公公。临来的时候,枭哥儿特地吩咐老夫告知公公。我们辽军永远忠于大明,忠于陛下!只要陛下一封令旨,我等必然出兵勤王清君侧,诛除钱谦益等小人。”张煌言对着王体乾拍着胸脯保证。

    “李帅忠义千古,可比关云长。”听了张煌言的话,王体乾感动得差点儿哭出声来。

    “枭哥儿还说,他担心万岁的安全。希望暂时不要起兵,他会派得力人手去南京,帮助万岁想办法逃出来。只要万岁回到京城,自然可以号令天下诛除东林乱党。到时,我辽军必为先锋。”老陈福在边上接着说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奴所担心的,就是李帅起兵之后,钱谦益狗急跳墙对万岁不利。”王体乾非常同意这条提议,无论如何把朱由检从南京接到京城是正经。

    “到了南京,还得公公跟宫里的万岁联络。我们会派绿珠姑娘带领精锐,协助万岁逃出南京城。”

    “甚好!甚好!李帅忠义,二位大人忠义。万岁脱离险境,必然不会忘记诸位。”王体乾听到之后非常感动,有了李枭的支持。朱由检就没啥怕的了!

    事情谈成,三个人推杯换盏。王体乾本来就喝了个半醉,经不住两只老狐狸连连劝酒,最后酩酊大醉直接出溜到桌子下面。

    “这事情可大可小,真的不跟枭哥儿说一声?”命人架走了王体乾,张煌言老陈福沏上一壶香茗。

    “算了!不说了,说这个没用还惹他烦心。咱们这位大帅什么都好,就是心肠没咱们歹毒。这脏手的事情,还是让老夫来做。这一次,老夫和绿珠一同赴南京。定然将事情办得飘飘亮亮的,你在这边也有个准备。孙老那边,老夫会派人去知会。只要事情成了,将来这天下就是咱们的。”

    “辛苦了!老夫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饮胜!”

    两只老狐狸拿着茶杯碰了一下,露出会心的微笑。

    李枭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大事,他这几天都在懊恼。因为渔老派他孙子小渔,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机枪的试验失败了!

    按照李枭的理解,有了定装弹药鼓捣出机枪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可一到实践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枪是做出来了,也能打连发。可枪管儿的质量严重不过关,就算是弄成加特林转管机枪的模样。长兴岛生产出来的钢铁,也经不住高射速连续射击。屈服强度和耐高温都差了不止一层,看起来基础科学玩不得拔苗助长。这东西需要日积月累,从量变最终才能生成质变。

    一挺机枪连续发射百十来发子弹,枪管儿就因为发热变形而卡壳。后面的子弹顶上来,就会发生炸膛事故。

    机枪的失败让李枭极度沮丧,八旗兵和汉军旗,还有江南禁军的火器都在不断改进。事实上,李枭现在也只剩下了火药的优势。当然,训练和编制装备的优势也有。不过相信很快就会被赶上来,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傻子,李枭发现这帮王八蛋进步的速度太快了。

    史可法编练的南京禁军,从一开始就模仿李枭。为了学习李枭,甚至不惜大价钱购买了大量军火。燧发枪这东西,其实就是一锤子买卖。江南的那些工匠,很快就仿制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李枭坚持大量卖给史可法的原因之一。

    现在的南京禁军,从编制到训练完全跟李枭的辽军看齐。连军装都跟辽军差不多,史可法发现这种裤子和衣服的搭配,非常适合作战。与之相比,传统的明军军装显得笨重而臃肿。

    反正除了没剃脑袋之外,能学的史可法都学了。其实史可法也想剃脑袋,可却遭到了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道学先生们的强烈阻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训,根植在每个人的心里面,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况且,史可法也没有带头剃脑袋的勇气。

    京城里面的年过得索然无味,原因就是这年没有和家人在一起过。王氏被德川千姬送回了长兴岛,李枭带走了大批军队进京,与东林党的斗争又趋于白热化。谁也不敢保证,东林党会不会用暗杀这种下作的手段。孙承宗孙传庭他们的安保,提高到了非常高的档次。

    京郊左家庄化人场!

    吴三桂左右看了看,悄悄的敲响了一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院门。左家庄因为有化人场,京城里面的人很忌讳,所以来这里的人很少。只有几户化人场的人在这里安家!化人场平日里收入不菲,这几户人家倒也殷实。一家家都盖起青砖大瓦房,为了辟邪门眉上都挂着铜八卦镜。

    “谁呀!”一个妇人从院子里走出来,隔着门问道。

    “郝家老三,问问要不要灯油。”

    “要啊!咱家昨天就剩最后一瓶灯油了,您来的正是时候。大冷天的还麻烦你跑一趟,来进来暖和暖和身子。”妇人热情的打开门,把吴三桂让了进去。抬头看了一眼村口傻坐着的呆子,见他没动弹,这才领着吴三桂往里面走。

    一切都那么的自然,吴三桂跟在女人身后,攥着左轮手枪的手藏在袖子里。

    进了屋,女人一掀炕席。露出下面的暗门,打开暗门对着吴三桂说道:“您请进去吧,里面有人等着。”

    吴三桂看了看那暗门,下面黑咕隆咚的。本来不想进去,可想到便条上的话,心一横还是下去。

    没想到,下面还有人接应。地道很黑,隔不多远就有一盏油灯。吴三桂看到好几处岔路口,如果没人领着,估计很难转出去。

    七拐八绕的,吴三桂都有些迷糊了。这才来到一间密室里面,密室里面桌椅床铺样样齐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看到吴三桂进来。笑道:“少将军来了,请坐。”

    吴三桂端详了一下密室,虽然这在地下但却不憋闷。显然,这地方有通风口。吴三桂看了好久,也没找到通风口在哪里。

    坐到了老者对面,吴三桂看到了一张没有胡子的老脸。原来是个太监!

    “咱家曹化淳,见过少将军。”曹化淳对着吴三桂拱了拱手。

    “曹公公!不知道动用万岁密令召我来何事?”吴三桂看着曹化淳递过来的茶水,根本没伸手去接。

    “这左家庄化人场,实际上由孝陵卫控制。老夫就是孝陵卫的掌控人,我们这些人没有锦衣卫那么风光。净干一些与阴司打交道的勾当,哎……!大明二十四卫,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咱家的孝陵卫。”曹化淳没有理会吴三桂,只是自顾自的喝茶说话。

    吴三桂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整个后背汗毛炸立。手里的左轮手枪再次握了握,心里才算踏实一些。

    “土夫子,自然就会住在地底下。少将军想要动手,那就尽管动手。不过老夫提醒你,如果老夫死了。你这辈子都走不出去这地方,老夫今年五十有七。不管怎么算,都不能算早逝。只是赔上少将军,那就有些不值得喽。

    若干年后,你我的尸体被人挖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爷孙!呵呵呵!”曹化淳的笑声很刺耳,像是只得了哮喘的鹅。

    吴三桂立刻关上了左轮手枪的保险,他还不想跟这老王八蛋陪葬。

    “呵呵!杀意减少了许多,你是可造之材。刚刚说道哪儿了?哦,对了!说到我们孝陵卫混的糟糕!

    不过现在有了钱阁老,孝陵卫的日子好过了很多。锦衣卫风光了那么多年,也该我们孝陵卫出出风头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吴三桂有些不耐烦,虽然不憋闷,但谁愿意没事儿在地底下待着。死人才不得不待在地底下!

    “人老了,说话就絮叨。少将军莫怪,老夫的意思是,老夫听命于钱阁老。也至于他,能让我们孝陵卫的日子好过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奉的不是万岁的命令,而是钱谦益的?”吴三桂感觉右眼皮狂跳不止。

第三百九十五章

    吴三桂投诚皇帝,这是大明帝国最高机密之一。就算到了这个地步,王体乾都没有对李枭透露半个字。这孝陵卫的曹化淳居然知道,而且还知道联络自己的暗号。

    更让吴三桂心惊的是,按照曹化淳的话来说,钱谦益也知道。

    这么多人知道,那他娘的还是秘密么?这些人知道那都是小事儿,如果让陈福那只老狐狸闻到味儿……,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就算他爹是吴襄,他舅舅是祖大寿也保不住他。

    “呦,你的杀意又起来了。秘密的事情,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陈福狡诈如狐,让他知道的话。说不定哪天少将军走在路上,就会被人打了黑枪。老夫敢保证,你爹你舅舅绝对找不到凶手。

    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喽!”

    “老子不是耗子,你也不是猫。想要戏耍小爷,你的时间就会停止。”吴三桂再也忍不住这种猫抓耗子的感觉,尤其自己还是那只耗子。左轮手枪顶在曹化淳的脑袋上,既然是孝陵卫的大佬,自然知道左轮手枪的威力。

    “呵呵!你知道完成一个任务,钱阁老就会给你找一处合适的栖身之所。你自幼从军,自然想在沙场上建国立业。钱阁老说了,只要你办成了这件差事,江南禁军给你个师长做。年纪青青,就有机会掌控一个师,这在辽军绝对办不到。”

    可能曹化淳觉得自己耍够了,直接开始上荤菜。能在二十几岁掌控一个师,在辽军里面绝对办不到。这对长在军营里面的吴三桂来说,具有无穷的诱惑力。

    “什么差事?”

    “钱阁老让你办的差事是……!”曹化淳笑得像只老猫。

    “这怎么行,让李休撞见了,我连尸首都留不下。”吴三桂脸色一片狰狞。

    “放心,李休到时候会很忙。有人帮你!”吴三桂觉得曹化淳就是一只老猫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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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体乾非常开心,这一次算是立下大功。有了李枭的支持,不但皇帝出逃南京之后有落脚点。就算是出逃南京,也多了几成胜算。对于皇帝能够顺利出逃,王体乾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难就难在,离开南京之后如何一路离开江淮。现在了有李枭的帮助,可以顺着长江一路顺流而下。谁不知道,海上其实就是李家的天下。五桅大船加上数量众多的火炮,李休就是整个海洋的霸主。

    一路向南,快到邯郸的时候绿珠说是要去济南,安排一下李休接应的事情。回头到南京再联络,王体乾很痛快的答应下来,约定了联络地点和暗号之后,王体乾继续南下绿珠去了山东。

    心里有事赶路就赶得特别快,王体乾带着随从换了装扮,为了怕人认出自己是太监,特地在脸上粘了些花白胡子。

    再往前走就是张献忠的地盘儿,这帮家伙认钱不认人。只要给钱,他们就放行。好在王体乾家底丰厚,绝对不缺少银钱。一路靠着行贿,很快穿越河南。

    从江阴过了长江,在南京城外找到接应再次乔装改扮这才回到南京离宫。

    临湖殿是朱由检在南京城最后一块地盘了,临湖殿里的内侍和宫人全都是从京城带来的。就算是这样,还得王承恩挑了又挑选了又选,这才选定了四名内侍两名宫人侍候。

    此时此刻,宫人和内侍全都被撵到了外面。临湖殿里面只剩下王体乾、王承恩、杨嗣昌和骆养性,这些算是朱由检最信得过的人。

    “万岁!李帅果然的忠义之士,率军勤王戍卫京城击退强敌。老奴潜入京城,发现他派兵戍卫宫禁。宫中财物宫人,皆未曾取。对皇庄房舍虽然有占用,那也是为了平息瘟疫的无奈之举。老奴表明身份,李帅深为万岁在金陵遭遇恼怒。

    欲提兵进击金陵,却又投鼠忌器,恐万岁为奸人所害。故此!特命老奴潜回,设法让万岁遁回京城。到时万岁登高一呼,必然亿兆百姓竞从。江南东林,立刻会做鸟兽散。钱谦益之流,必然死无葬身之地。”王体乾把在京城的经过跟朱由检述说了一遍,朱由检激动得热泪盈眶。

    虽说这家伙有贪财的毛病,可关键时刻还是李枭靠得住。

    “李枭没说有什么条件?”杨嗣昌很怀疑王体乾隐瞒了消息。在他的印象里面,李枭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平日里把银子看得天大,怎么这一次这么痛快。

    “杨兵部,你想让李帅提出什么条件?”王体乾斜着眼睛看着杨嗣昌。堂堂兵部尚书,居然连一兵一卒都调不动,说出去不够丢人钱。就这,还有脸说人家李枭?

    “万岁!据臣所知,李帅虽然贪财。却也是为了养兵,观此人种种对万岁应该还是忠心的。”如今的骆养性说话比较有劝慰,毕竟这哥们儿是干特务的,算是消息灵通人士。朱由检能保住这临湖殿,完全是靠着他手下五百精锐锦衣卫。这是朱由检唯一能调得动的武装力量。

    “万岁,老奴也觉得李帅是忠义之士。再说李帅军武出身,心思远没有钱谦益这些文人细致。平日里虽然贪财了些,但忠义之道万万是不会亏欠了的。老奴觉得,万岁可以相信李帅。”王承恩也来插一脚,他是实在腻歪了南京城。冬天死冷死冷的不说,待在离宫里面陪着朱由检,跟坐牢没区别。

    万一哪天说错了话,又或者钱谦益这老贼看自己不顺眼。说不定晚上就被人给黑了!还是赶快回京城要紧,毕竟在京城待了一辈子,人头和地面比较熟悉一些。

    “杨卿,朕也觉得如今这情势,还是需要倚靠李枭。他能妥善保护宫禁,且对皇室财产没有侵害。足矣证明,他对朕是恭敬的。朕意已决,偷偷潜出南京。回到京城,诏令天下讨伐江南东林贼寇。

    王体乾!朕回京的事情,你跟李枭派来的人好好安排。越快越好!”在这南京,朱由检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奴才遵旨!”王体乾习惯性的躬下身子。

    王体乾在南京待了半个多月,才有上街采买的小内侍带来了绿珠用暗语写的书信。接到信,王体乾大喜过望。终于可以谋划着离开这凶险的南京城!

    冬日里的栖霞山没什么游人走动,山间静谧偶尔有鸟雀飞过,唧唧喳喳的非常热闹。骆养性带着两名身手高强的随从,乔装改扮悄悄进了栖霞山。

    进到山里面,骆养性就开始佩服这个叫做绿珠的女人。这山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如果有人想要跟踪,那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密林深处传出两声布谷鸟的叫声,骆养性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很机警的攀上一棵大树,登高望风。

    看到爬到树上的锦衣卫,绿珠气得很想让人把这蠢货射下来。

    登高的确可以望远,可你他娘的一身黑衣。趴在树上,大老远的谁看不见。大白天的趴在树上,傻子都知道这是放风的。锦衣卫如今怎么蠢到了这种地步,那些杀神一样可怕的汉子哪儿去了?

    “骆指挥使!”作为老对手,绿珠不止一次远远观察过骆养性。当然,那时候都是借助望远镜的帮助。

    “绿珠姑娘!”骆养性抱了抱拳。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虽然没见过绿珠,倒是久闻大名。

    “经过我们在金陵城的内线探查,如今这金陵已经被钱谦益的人完全控制。南京禁军,根本不会听从杨尚书甚至是万岁的调遣。临湖殿和离宫,更是被上万南京禁军看了个严严实实。万岁想要从上万人的监视之下,悄无声息的潜出去,绝无可能。”绿珠开门见山,把这两天打听出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此事本官知道。本官只是想知道,绿珠姑娘是怎么计划的,需要我等如何配合。只要万岁可以安全离开,我等死不足惜。”骆养性对现在的情形十分清楚,所以也没有过多废话。

    “唯一的机会就是从离宫里面出来,没有那么多人看着,万岁想要出来就容易些。”

    “去哪里?”

    “太常寺!”

    “太常寺?”骆养性有些疑惑的发问。

    “南京太常寺,供奉有万岁先祖的牌位。再过半个月就是春祭的日子,万岁出宫去太常寺祭拜无可厚非。根据太祖实录记载,太常寺地下有暗道。只要万岁进了暗道,就可以直达江边。我们只需要在江边安排好船只,万岁乘船顺江而下。我家二将军会在吴淞口接应,到了大海上万岁就安全了。

    咱们北上天津卫,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回到京城。”

    “太常寺地下有暗道?”骆养性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都不知道。

    “不但太常寺,离宫里面其实也有密道。只是后来被封了而已,不然你以为当初建文帝是怎么从离宫里面逃出去的?”绿珠冷冷的看着这位锦衣卫当家人。

    “那太常寺的密道……!”

    “昨天夜里派人去探查过,有了太常寺实录记载,我们的人顺利找到密道入口。万岁进殿的时候,我们的人会提前藏在密道之中。只要万岁支开钱谦益,我们的人就会接应万岁和诸位大人顺着密道溜走。”

    “钱谦益如果追过来……!”

    “简单!万岁进入密道之后,咱们把密道口给炸塌了。想要清理干净,没一两个时辰想都不要想。那个时候,咱们已经走出密道来到江边乘船了。”

    骆养性点点头,这小娘们儿的心思果然缜密。她已经把差不多一切都准备好了!

    “如此多谢姑娘,万岁脱难之后,必有赏赐!”骆养性一抱拳。

    “如有变故,派人去雨花街小巷,找到江浙小馆。你就跟小馆老板说,要二两竹叶青沏壶茶。他会说没有今年的新茶,只有去年的陈茶。

    你回答,那就不要竹叶青改要狮峰龙井。他们自然会安排你见我!记住了么?”

    “记住了!”骆养性一抱拳,绿珠也抱了一下拳。双方迅速后退,各自隐秘进了树林。

    看到事情结束,树上的那位兄弟抽了抽鼻涕,从树上出溜下来。

    “大人,一切正常没人追踪。”骆养性跟绿珠见面,加起来一共也就十分钟。

    “走!回宫!”

    回到临湖殿,还是上次那些人。骆养性把绿珠的主意说了一遍,王体乾和王承恩纷纷叫好,连杨嗣昌都觉得,这些人单单凭借南京太常寺实录,居然就能找到密道,实在是骇人听闻。

    朱由检也有些惊奇!

    南京离宫有密道,这事情朱由检知道。当年建文帝朱允,就是靠着密道逃生。甚至有离奇的说法,太祖皇帝朱元璋驾崩前,特地将朱允叫到跟前。亲手交给他一把钥匙,告诉他危及的时候可以打开箱子,指了指屋子里的楠木箱子就撒手人寰。

    永乐大帝朱棣奉天靖难,一路北边打进南京城。朱允情急之下,忽然间想到了爷爷朱元璋留下的那口箱子。翻出钥匙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僧袍和十两黄金。箱子的角落里面放着一张图,详细勾勒出了地宫入口和结构。

    借用这张地图,朱允才在朱棣的刀下逃过一条性命。

    虽然知道这事情绝不靠谱,但朱由检从小还是挺喜欢听这样的故事。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要做个钻地道的皇帝。

    建文帝朱允遁走之后再无消息,人们甚至无法知道他的死活。朱棣更是直接将他列入了死亡名单,对百姓说万岁死于宫中大火。

    “好!只要能逃出金陵城,朕就算是遁一回地又当如何!”朱由检站直了身子,话语之间颇有豪气。

    “吾皇万岁身系天下,必然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臣等!愿意誓死追随陛下!”

第三百九十六章

    “爹!这次去天津卫护运弹药就让我去吧,我想着出海玩两天。”吃晚饭的时候,吴三桂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吴襄好奇的看了儿子一眼:“你带的是骑兵,咱吴家马上才能挣军功。你没事儿跑海里玩个毛?从小水洼都没咋下过,一下子就想下海。别被鲨鱼给叼了去!你小子别有花花肠子,海上的活儿是人家李休的,那是大帅亲弟弟,咱家比不了。”

    “爹!我就是想下海玩儿两天,没想着去干海军。”

    “那也不行,骑马的没事儿跑什么船。三桂啊!这世道乱的很,咱家可不敢出纨绔。敢学那些阁老们的公子,老夫这就打断你的腿。”

    “老爷!三桂他……!”看到儿子吃瘪,妻子祖氏想着劝劝。在她看来,下海玩两天也算不得大事。儿子早说,要捞海蚌亲自给自己弄条珍珠链子来。

    “这事情你别管,时局动荡外面不安定。就在京里面待着,今天去见大帅,他似乎有向西北用兵的打算。让三桂带好自己的兵,乱世正是咱们武人建立军功的时候。下什么海!”吴襄张嘴封住了祖氏的口,祖氏无奈的看了儿子一眼不再说话。军国大事,不是她一个妇人能插嘴的。

    看到老爹这口木钟撞不动,吴三桂也只能继续吃饭。在这个家里,老爹一向是说一不二。老娘又是个面性子,老爹口封的很严,估计很难更改。

    不过吴三桂也不担心,从小到大只要老爹想要揍他,他都会往一个地方跑。只要跑到了那个人面前,吴襄就拿他没办法。

    吃过了饭,吴三桂借口出去巡视。结果拐了个弯来到祖大寿的家里!

    进京的时候,大家都在占房子。祖大寿占了宅子,自然不会忘记给妹夫也弄一套。所以,两家相隔并不远。

    “大舅!”吴三桂在祖大寿家里,跟自家没区别。管家只是喊了一声少将军,连通传都没有。

    祖大寿正在喝酒,桌子上摆着一瓶五粮液。巨大的猪肘子,外加一只烧鸡就是所有菜肴。看起来,今天祖大寿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小子!过来,陪大舅喝酒。”从小祖大寿就喜欢这个外甥,看到吴三桂进来欢喜的一招手。

    “就知道大舅在喝酒,给您弄了二斤猪头肉。专门着人西单张家买的,据说他家当年是御厨专门给皇上做菜的,这一手猪头肉做得地道着。”吴三桂直接把荷叶包放到桌子上。

    “屁!别听那些人胡沁,你大舅好歹也是总兵。就没听说过皇宫里面做猪头肉的,这东西好吃却是上不得席面儿的。”祖大寿直接打开荷叶包,从里面捻起一块猪头肉扔在嘴里大嚼。

    “的确不错肥而不腻,正是下酒的好东西。”尝了一条子,祖大寿表示赞赏。

    “就知道大舅喜欢,今天特地踩着饭点儿给您送了来。”吴三桂自己倒了碗五粮液坐到祖大寿对面。

    武将家里喝酒,从来就没有杯子那东西。

    “还是你小子有孝心!你表哥去了山海关催粮秣,家里连个陪老夫喝酒的人都没有。来,整一口!”祖大寿端起酒碗,“咕嘟”就是一大口。

    吴三桂跟着喝了一口,白皙的脸上立刻爬满了血色。

    “真羡慕大表哥,能去山海关溜达一圈儿。今天我就是跟爹说,想去天津卫押运弹药,顺便下海玩儿几天。结果差点儿被俺爹骂,大舅我其实就是想去海边玩几天。这京城里面太憋闷,又没个仗打。玩两天就回来,您说俺爹至于的嘛。”

    “小子!你爹那说不通,又来找大舅是不是?就知道你小子这猪头肉不白吃,打一小儿被你爹揍就往我这跑。去趟天津卫玩几天,也算不得是大事。

    你袁伯伯要从辽东调到京城驻防了,今天听着大帅这话,准备占着京城不走了。咱们的兵力不足,只能控制大半个河北,还有山东辽东。最近南边和西边都在闹瘟疫,这时候也没个仗好打。你想松快松快,那就趁着这时候去吧。大舅可告诉你,这春天下海没啥油水。你小子可想好了,现在去了夏天就不要想再去。”

    祖大寿“咂吧”了一口酒,这五粮液小口的“咂吧”才有味儿。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面灌,糟蹋了!

    “就是想下海玩玩,您放心到了夏天绝对不向您再请假。”

    “那好!这次天津卫就让你去,带着祖宽一起。你小子出去玩,弹药还他娘的得好好运回来。还是以前打仗省事儿,带着弓箭马刀揣着几天的干粮就能去打仗。现在……他娘的又是粮秣,又是弹药的。骑兵也就只能在几十里的地面上转悠!”祖大寿很怀念,当年在朝鲜轻骑走千里的风光。

    “跟着大帅打仗就这样,哪次随军不是几百辆大车。粮草不准备齐全了,根本就不动窝儿。最近听说要整什么车兵,步兵行军全坐马车。大帅这也太惯着那些步兵了吧,谁家的步兵不是靠腿走路。”

    “胡说八道!过了春播,这满河北的都要修路。要修得跟山东辽东一个样,有了道路马车跑起来不比人走的快?不过我估摸着,今天应该不会再有大事。

    皇太极被瘟疫给折腾惨了,现在根本没能力离开关中。河南现在是疫区,躲都来不及更没人去那地方。奶奶的,咱们的兵还是太少啊。跟你说个事情你不要满世界嚷嚷,大帅有心思组建第四师。大舅想着挪挪窝儿,去第四师当师长。”

    “大舅!您去带步兵了,那咱们这骑二师怎么办?”吴三桂瞪大了眼睛,谁都知道这骑兵二师其实就是祖家军。老底子,也是祖家家丁。现在祖大寿要去当步兵师师长,那骑二师可怎么办。

    “大帅的意思是,每个师增加一个骑兵营。剩下的,打散了去满桂那里。我想着,让你大表哥去曹文昭那里。祖宽跟着你袁伯伯,你跟着大舅还是去敖爷那里?”

    “当然是跟着大舅,我去敖爷那里干嘛。听说敖爷疯了,在辽阳沈阳杀人杀的邪乎。听辽东回来的兄弟说,单单在沈阳就杀了两三千人。有个以前是什么辽阳府尹,还被敖爷亲手给剐了。”

    “大凌河一战,敖爷损失惨重他心里也有火气。这一次他在辽阳杀了两千,沈阳杀了五千人。都是归附鞑子之后,祸害咱大明百姓的。大帅管这些人叫什么汉奸,给定了个汉奸罪。反正大舅也不知道啥罪,只知道这事情是大帅首肯了的。

    辽阳,沈阳杀的是人头滚滚啊。”祖大寿又抽了一口酒。

    “李永芳都能放了,那姓林的辽阳府尹却给剐了。大帅这汉奸罪,我看也是看人下菜碟儿。”

    “小子!跟谁学的满嘴胡沁,大帅的是非也是你能说的?”祖大寿扔掉筷子,随手给了吴三桂一巴掌。

    吴三桂挨了巴掌,赶忙又拿起一双干净筷子递过去。

    “你小子不懂就别瞎说,李永芳当年投诚,可是保下了整个抚顺城的人活命。他林可旺都干了啥?辽阳陷落,他带着鞑子挨家挨户的抢掠大户。打锦州,忽悠那些汉人打冲锋的就是他。害死了好多人!听说他平日里对汉人旗奴,比他娘的八旗兵都狠。

    这样的王八蛋,到了你大舅手里也给剐了。你小子也大了,今后说话嘴有个把门的。别什么话都胡咧咧!”

    “知道了,大舅!那我明天就去天津卫了。”吴三桂只能点着头称是!

    “去吧!你爹那里我去说,孩子嘛!没事儿出去玩玩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谢大舅,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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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大寿在喝酒,李枭也在喝酒。所不同的是,他对面的不是吴三桂而是王通。

    对于眼前这个总是面带微笑的胖子,李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家伙眼睛非常小,小到像是在脸上开了两道缝。李枭觉得,混迹官场需要有这么一副水汪汪的小眼睛。无他,不容易被人看破心事。

    或许孙承宗、张煌言这些成了精的老家伙可以。观人接物,很明显李枭修炼的道行还不够。

    “辽东这一年弄得不错,私盐的事情没赚多少,其实也不怪你。陕西闹了灾荒,往草原送盐也只能换取牛羊。这世道,什么都来凑一脚。好像觉得这世界不够精彩!”

    “下官以前也觉得这世界不够精彩,不过在大帅的麾下,这一年却过得精彩无比。有时候睡不着想想,过去那几十年浑浑噩噩的,除了贪财就知道玩女人。跟着大帅您才得以施展生平所学,哎……!如果不是跟着大帅,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胖胖的王通躬着身子,这货只要一跟李枭说话,就必须得站起来。

    “坐!坐!不要这么拘谨!”李枭指了指椅子,再一次让王通坐下。

    王通坐在椅子上,只是用肥胖的屁股搭了一个边儿,练习骑马蹲裆式,随时准备站起来。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修炼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有本事的人一般都不会拍马屁,估计这和他们超高的智商有关系。上苍是公平的,通常情况下给了你过人的智商,就不会给你太高的情商。

    如果智商和情商双高,到了哪里都是王者。

    官场上也是这样,好多能员干吏都不会拍上级马屁。个别牛的不行的,例如卢象升那哥们儿,似乎等着上级拍他的马屁。这种人虽然能干,但也只能称之为高手。

    眼前这个黑胖子,不但政务干得漂亮,马屁拍得也是润物细无声让人舒服无比。这才是官场上的绝顶高手!李枭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对付不了这家伙,此时此刻他很需要张煌言或者孙承宗那种级别的老狐狸撑场面。

    “明天辽东的施政,你准备怎么做?”

    “回大帅的话!大帅其实已经为辽东打下了很好的底子,修建村寨组织团练保丁保甲。这些制度算是把流民彻底锁在了土地上,辽东经历了大乱,迫切需要一场大治才能恢复元气。

    如今接管了沈阳,辽阳这样的大城。虽然被鞑子毁坏了元气,但幸好底子尚在。属下觉得,辽阳沈阳这样的大邑,应该以工商为主。

    工即是工厂,商便是商户。工厂可以安置大量城市居民做工。只要做工,就有工钱拿。有了工钱,就能买米买面买东西。因为辽东道路修得不错,工厂里面生产的东西,可以卖到村镇去。商户们赚了钱,需要缴纳税赋。

    这样钱只要流转开来,就能形成良性循环……!”

    李枭精神有些恍惚,他很怀疑眼前这家伙也是穿越过来的。这货如果没看过《微观经济学》,那他娘的这王八蛋就是天赋异禀的天才。

    “我们可以在广州设立买办,辽东生产的货物通过海路运往广州。然后从广州,销往南洋和海外。咱们只需要负责供货,当地的营销全都分派给买办。这样分给买办一些利润,咱们赚得还是大头。一旦成功,就可以在各地推广小买办。这样就可以实现货通天下!

    我们甚至可以在江南寻找买办,将辽东生产的东西卖到江南去。大帅和江南禁军签订了大笔的军购合约,其实大帅您也知道。民品其实才是最赚钱,也是最长久稳妥的生意。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火柴、肥皂这些东西总是要用的。

    呃……!这不过就是下属的一些蠢建议,还请大帅不要笑话。”

    李枭眨巴了一下眼睛,这货说的好像是商品逐级代理。上辈子光当兵了,对这东西懂得不多。现在要被大明朝一介贪官详细说明,李枭觉得这是对穿越人士的羞辱。

    再次看了一眼这胖胖的脸,越看越可疑。

    “你认识亚当.斯密?”

第三百九十七章

    “都准备妥当了?”绿珠端坐在屏风后面,在屏风的另外一面站着个虬髯大汉。

    “回上差的话,都准备妥当了。此事从半年前就开始运作,原本只是想培养在南京禁军中的细作。半年来咱们的人勾引着他们逛青楼赌场,开始让他们尝尝甜头。这两个月收紧之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巨债,整日里被赌场的高利贷追逼。”

    “能保证听话么?包括让他们去死。”

    “咱们的人没有暴露身份,只是说有路子可以安排他们的家小去辽东。现在辽东正鼓励移民,没活路的人去辽东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昨日,他们的家小已经上船。我们找的还都是孝子,他们绝对不会反水。这样的人一共找了五个,保证可以一击得手。”

    “好!万岁会在春祭那天去太常寺,要在万众瞩目下动手。最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不要忘记喊那句口号。”绿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想着这趟差事会有什么波折,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请姑娘放心。”

    春祭!大明年间春节之后,清明之前最重要的活动。人们需要在这新年伊始的时候,祭拜祖先乞求保佑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钱谦益在绛云楼中踱着步子,一年间凭借着超凡的谋算之功。成功诱导天子放弃京城来到南京,而后凭借东林党在南京累世经营,一举架空皇帝独揽大权,在这盘天下棋局中谋得了优势。

    现在皇帝就是自己笼中的鸟雀,虽然还有骆养性和杨嗣昌等死忠护卫。可假以时日,那些锦衣卫家眷都在京城。在南京的钱粮供给又都靠着江南财阀,自己有的是手段拿捏得他们服服帖帖。

    “老爷有什么烦心事?”香风摇曳,一个美轮美奂好像画中走出来的女子款款二来。

    “万岁要去太常寺祭拜,为夫不想答应,却苦于没有借口。”闻着香风钱谦益就知道,来的是爱妾杨爱。

    杨爱的名字很多,她曾经叫过柳隐,还曾经自称河东君。见到钱谦益之后,采辛弃疾《贺新郎》中:“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故自号如是。

    钱谦益非常宠爱杨爱,特地盖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绛云楼养着。

    “老爷您这心操持的就有些过了。如今的万岁已经跟笼中鸟没有区别,骆养性杨嗣昌之流也不过就是秋日里的蚂蚱。如果连秋祭祭祖都不让去,还不把这位万岁爷给憋闷死?况且这春祭大典,老爷或许还能有些收获。”杨爱的声音像是黄莺,不管她说什么都像是在唱歌儿。

    “哦!收获?”钱谦益伸出手,柳如是香软的身子就靠进了怀里。

    “老爷难道忘记了,《三国》里面可有投鼠忌器的故事?”

    “投鼠忌器?”

    “亏老爷还想做曹阿瞒,曹公与献帝一同围猎。军士轰出一头獐鹿,献帝三箭而不中。曹公夺过献帝金箭,一箭射杀獐鹿。军卒们皆以为是献帝所射,纷纷高呼万岁。曹公挡在献帝身前接受士卒们的欢呼!

    关云长大怒,欲上前斩杀曹公。却被刘玄德拦住曰:投鼠忌器。这个典故就是这么来的!老爷可在春祭之日做一次曹公,却不知这大明朝廷里面,还有没有关云长。

    虽然有华容道义释之恩,但妾身一直认为,曹公没有斩杀关云长实在是失策。”杨爱用几句话就证明了她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

    同时也证明了,什么叫女人比男人更凶残。

    “如是你太聪明了,这个主意出得非常好。老夫倒是要看看,谁会是关云长。”钱谦益搂得杨爱越发的紧了。下一盘大棋,没有棋力高超的助力怎么能成。人们不是常说,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钱谦益认定,杨爱就是那个女人。

    “万岁爷!好消息,好消息!钱阁老应了万岁爷去春祭,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陪着万岁去太常寺。”王承恩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一张老脸笑得像是绽放的菊花。

    “呵呵!好啊,都去更好。朕就是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让他钱谦益急死。”朱由检咬牙切齿。他恨透了钱谦益,也恨透了在南京做笼中鸟。现在的他,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毫不为过。

    “骆指挥使已经和李帅的人再次联络,密道入口已经找到,而且派人下去走了一趟。出口就在燕子矶,到时候那里会有船接应万岁。”

    “好!这事情办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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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辽东乍暖还寒,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雪,到了地上就变成了水。冰封的大地被水浸泡得松软,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坑。

    坑里渗出来的水泛着红色,透过浑浊的血水,还能看到一根露在外面的手指。

    手指十分苍白,上面的皮肤却很细腻。显然这是个女人的手指,一只硕大的老鼠跑过来,一口咬掉了指甲肚上的一块肉。长着鼠须的腮帮子不断耸动,一双红红的眼睛四下警惕的看着。

    远处一队大兵走了过来,还带着许多绑缚起来的人。老鼠私下乱窜,叽叽喳喳的叫,似乎很兴奋。今天晚上,又有新鲜的肉吃。

    “师长,这种事情您不必亲自来。您……!”头上缠着绷带的聂大虎看到敖沧海阴沉着的脸,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囚车里面装了很多人,一个胖乎乎脸上满是伤痕的家伙单独坐在一辆囚车里面。

    “地方到了,拉他们下车。”聂大虎大声的吆喝,饿狼一样的士兵们开始拉扯车上的人。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响起,车上从耄耋老者,到咿呀学语的稚童都被赶下了囚车。

    “敖爷!敖爷爷!不求您绕过我,看在辽阳府同僚一场的情份,饶了孩子们吧。”林可旺脖子上套着铁链,狗一样的被拽下了囚车。

    “哎呀!府尊大人说笑了,您是府尊。俺老敖是什么人,不过一个捕快头子而已。怎么敢跟您称同僚!”

    “好吧!那总算是故人吧……,在辽阳府我林可旺没为难过你吧。老夫知道罪孽深重,可那也是没办法被逼的。求求您了,林家一家老小随你处置,好歹放过孩子吧。最小的才一岁,话都说不利落。”林可旺脑袋杵在烂泥里面,满头都是泥浆。根本看不出来,这就是当年在辽阳威风八面多尔衮正白旗下的林大管事。

    “你故人多了!辽阳府有好多都是你故人,可他们怎么样了?锦州城下,被你强逼着去攻城,死在我辽军枪炮下的汉人近两万。被你强掳来为娼为奴的汉人,更是他娘的以十万计。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害死多少汉人。还有脸跟老子在这攀交情,俺老敖不敢有你这样的故人。

    折寿!狗日的王八蛋。”敖沧海一脚就把林可旺踹倒在泥地里面。

    林可旺满身是冰冷的泥水,冻得浑身打哆嗦。

    “打死他!”

    “宰了这畜生!”

    “杀了这狗日的。”

    “……”

    不远处,辽阳城头上的人声一浪高过一浪。轰鸣的声音,甚至惊飞了一里地外的乌鸦。

    辽阳城墙上面,城墙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都是被鞑子害惨了的老百姓,好多人都是劫后余生。敖沧海开进辽阳的那一天,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女真人就有上千。

    今天辽阳城下公开处置林可旺,也算是对烈火中殉国的袁英泰一个交代。不管袁英泰是否有本事,是否是个合格的辽东经略,至少他做到了忠贞。

    不远处有人在挖坑,那是一个硕大的坑。足够埋下林可旺一家老小数十口人!

    “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啊,辽阳破了,鞑子兵进城。我不投降,全家老小就没个好啊。刀架在脖子上,那时候身不由己啊。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带着全家老小活下去啊。”林可旺咧着大嘴哀嚎。

    辽军没人能听他的哀嚎,只是不停的把他家里人从囚车上薅下来。拎孩子就像是拎着一只猫,随手就甩出好远。幸亏现在是春天地化得软了,孩子在地上滚得浑身是泥水,却没有受什么伤。满身泥水的爬起来,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哭起来。

    “哥儿!”一个妇人哭天抢地的扑过去,想要抱起孩子。

    “嘶啦”一个军卒薅住妇人,却没想到妇人的力道非常大。直接把军卒带了一个跟头,妇人的衣襟被撕开,里面没穿里衣。

    浑身都是泥水,恼怒的军卒像只疯了的豹子。薅着女人的头发把女人往回薅,女人手臂只差一尺就能够得到孩子。或许是被薅得疼了,或许是爱子心切。妇人回过头来,狠狠咬了军卒一口。

    “操!还他娘的咬人。”刀疤脸上殷红的刀疤红得发亮,显得这张脸更加狰狞。远处的李浩向这边张望的时候,只见到刀疤抽出了刀。刀锋闪过,李浩清楚的听到利刃切过骨头的声音。

    妇人的头飞了出去,滚几滚落到刚刚的孩童脚下。

    头没了,妇人的手却还向前抓挠。尸体被刀疤一脚踹倒了泥地里面,腔子里面的血往外喷。妇人的胳膊仍旧在抓挠,距离孩子不足半尺,终于不再动弹。

    孩子不哭了,他似乎很好奇。为什么娘的脑袋和身子能分开,对这种超常规技能很是羡慕。

    “啊!”一岁半的孩子,却还不会说话。遇到什么事情只能以啊代替,以前不管他怎么“啊”,娘总是会第一时间明白他想要什么。渴了有水,饿了有奶。

    可这一次,娘亲没有回复他的“啊”。

    “啊!”孩子再次“啊”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疑惑。

    抬头看了一眼拎着染血利刃的刀疤,孩子趴在地上努力的将娘亲的头往身子那边滚。小小的手按在地上,一按土里面就往外冒血。这是他娘的血,还没有凝固。

    人头滚在血水里面,孩子就那么爬着滚老娘的脑袋。他似乎也知道了,脑袋和身子分开不是什么好事儿。无数围观的人,看着这个孩子艰难爬行在血泥里面。数万人鸦雀无声!李浩甚至能够听见孩子“吭哧”“吭哧”的喘息声。

    “啊”终于脑袋和腔子对上了,孩子兴奋的拍着手,两只小手上面满是鲜血。

    “狗崽子!”刀疤抓起孩子光着的小脚,将孩子倒着拎起来。扎扎着手的孩子不断哭喊挣扎,身子蛆一样的动。甩手就摔在一块大石头上,“噗”红的白的喷出去老远。

    “坎儿!”林可旺哀鸣一声,满是泥浆的脸上老泪纵横。

    这是他最大的重孙子,现在还不到二十个月。林可旺对这个重孙,疼爱到了骨子里。

    刀疤手里的坎儿,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随手就抛向远处。几只等在远处的野狗一拥而上,顷刻间小小的身子就四分五裂,被欢快的野狗们叼走了。

    “敖沧海,你不得好死,你断子绝孙啊你。”林可旺跪在泥地里面哭嚎,脸上红的是血,白的是牙,泥浆顺着下巴往下滴。

    “你让多少老爷们儿断子绝孙?俺老敖会不会断子绝孙不知道,你他娘的现在就断子绝孙。来人,把人都给老子推坑里,埋!”敖沧海一声断喝。

    作为陆战队被李休派来支援的李浩,跟着刀疤一起往坑里踹人。

    李浩的手拎起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那娃娃居然不哭。“大哥哥,能不能把妞妞埋得深一点儿。妞妞不想跟坎儿一样,被狗狗吃。”一边说,一边还努力给李浩挤出一个笑脸,露出嘴里的豁牙牙。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看着李浩,里面充满了希冀。

    “我……!”手上好像不是拎了一个三岁的娃娃,而是拎着石头碾子。李浩发誓,石头碾子也没这么沉。他实在没勇气跟这个娃娃对视!

    “墨迹个毛,你愿意在这挨冻?”刀疤劈手夺过小女孩儿,随手拧断了脖子。往坑里面一扔了事,小女孩儿的身子朝下,脑袋却朝上。

    看到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被泥水盖住,李浩操起了铲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今天是春祭第一天,全南京的人都听到一个消息。自从来到南京就称病的皇帝陛下,今天要去太常寺祭拜祖先。无数百姓涌上街头,毕竟皇帝这种珍惜物种,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得到的。

    皇帝出行,众将跟随。拜谒祖灵历来是国家大事,钱谦益更是不敢马虎。南京城的差役捕快驻军,倾巢出动维持秩序。

    “今天不准出现任何事故,若是有人闹事儿。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钱谦益黑着脸,看着全副武装的史可法。

    “阁老,都是百姓。咱们的枪口对着百姓,似乎不好吧。”史可法看着钱谦益,眼前这个人权倾朝野。江南禁军全靠他的财力支撑,才最终得以成军。没有他的粮饷,江南禁军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自己本来应该对他誓死效忠,可无论如何史可法也没办法把枪口对着民众。

    “你……!”对于史可法的态度,钱谦益瞪大了眼睛。养来养去,居然养出一只白眼狼出来。这翅膀刚刚硬实点儿,就要给自己一爪子?

    “宪之!你怎么这样跟阁老说话?阁老也没让你把枪口对着民众,而是对着闹事儿的人。你集结军队,枪就不要带了。各带棍棒,跟着差役们维持秩序好了。”眼看要呛火,马士英赶忙出来打圆场。

    钱谦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显然,已经对史可法极度不满。不过马士英这台阶递得恰到好处,钱谦益知道这时候不是收拾史可法的时候。也顺坡就下了台阶,准备过段时间就收拾史可法。

    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怕没台阶,双方当场呛起来,最后为了面子只能将矛盾快速升级。史可法也不愿意和钱谦益闹僵,毕竟这是大金主。自己手下三万多人,全靠着钱谦益的财力支撑。应了一声“喏”带着他的兵维持秩序去了!

    “这个宪之,脾气太过耿直。阁老不要往心里去!”马士英笑着对钱谦益拱手,他知道钱谦益的想法,可马士英是明白人,江南禁军离开史可法别人根本玩不转。想要保住江南半壁江山,没有这支能打的江南禁军可怎么成。

    “钱阁老,左光斗带出来的学生,脾气哪里有可能会好哦。看在故去的左公份儿上,这件事情就罢了吧。”周延儒也跟着说话。

    既然他们两个都说话了,钱谦益也只能咽下这口气。“老夫不是跟他置气,只是今天万岁出来。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咱们的计划可就都砸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可是多少银子,多少人命填出来的,怎可轻易破坏。”

    “没人破坏,没人破坏。老夫已经知会了南京府尹,今天的事情他会办得妥妥当当。万岁要出来了,还是赶紧上轿,一会儿还得爬山嘞。”周延儒拍着钱谦益的肩膀,将钱谦益往轿子里面塞。

    钱谦益无奈,也只能钻进轿子里面,跟着出来的朱由检队伍,走向南京太常寺。

    从大明宫一直到太常寺门口的大路两边,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民众。所有老百姓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皇帝来了,好歹见见皇帝到底是个啥模样。

    大明王朝两百多年,朱家正统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更何况皇帝一年到头都在京城待着,自从永乐大帝北迁之后,南京城的百姓就没怎么见过皇帝。当年的宁王叛乱,倒是让大家过了一把看皇帝的瘾头。可那毕竟也是百十年前的事情,经历过那事情的老人基本上死光了。人们只是在口口相传中,知道了皇帝出行的宏大场面。

    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奔驰的禁军。在差役的呵斥下,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上山呼万岁。

    南京作为曾经的大明首都,还是有一定底蕴的。大明宫中有全套的皇帝出行仪仗,随着礼乐的到来。朱由检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出现在人们眼前。

    龙旗十二,分左右,用甲士十二人。北斗旗一、纛一居前,豹尾一居后,俱用甲士三人。虎豹各二,驯象六,分左右。布旗六十四:门旗、日旗、月旗,青龙、白虎、风、云、雷、雨、江、河、淮、济旗,天马、天禄、白泽、朱雀、玄武等旗,木、火、土、金、水五星旗,五岳旗,熊旗,鸾旗及二十八宿旗,各六行;每旗用甲士五人,一人执旗,四人执弓弩。

    设五辂于奉天门外:玉辂居中,左金辂,次革辂,右象辂,次木辂,俱并列。丹墀左右布黄麾仗、黄盖、华盖、曲盖、紫方伞、红方伞、雉扇、朱团扇、羽葆幢、豹尾、龙头竿、信幡、传教幡、告止幡、绛引幡、戟氅、戈氅、仪闳氅等,各三行。丹陛左右陈幢节、响节、金节、烛笼、青龙白虎幢、班剑、吾杖、立瓜、卧瓜、仪刀、镫杖、戟、骨朵、朱雀玄武幢等,各三行。殿门左右设圆盖一、金交椅、金脚踏、水盆、水罐、团黄扇、红扇。皆校尉擎执。

    南京百姓这算是开了眼了,好多百姓激动的直打摆子。能见识过这场面,这辈子喝酒算是有了谈资。有人已经畅想着,到了晚年的时候,摸着小孙子的头。“你爷爷我当年见皇帝出巡的盛景……!”

    朱由检看着两旁跪倒的民众,听着山呼海啸一样的恭贺。心里是五味杂陈,贩夫走卒都知道忠于自己这个君。可自己养的这帮文官,一个个摆不完的阔气,弄不完的权。吃不完的珍馐,花不完的钱。听不完的颂歌,收不完的礼。享不尽的富贵,过不完的年。

    高官厚禄享不尽的人间富贵,却硬生生把自己困在大明宫中。真有心站出去登高一呼,号召百姓们勤王干掉这些狗杂碎。

    可朱由检知道即便自己现在站出去,也没有任何用处。无组织的民众,不可能是有组织军队的对手。民众被当做暴民屠杀,自己的下场更是堪忧。

    更何况,今天有就能脱离钱谦益的控制。只要回到了京城,那时候一封旨。东林党和钱谦益立时成为叛逆,就算他们负隅顽抗,军心士气也不可能和现在同日而语。

    小半年都忍了,不差这一天。

    在民众的夹道欢迎中,朱由检来到了太常寺。

    “万岁驾到!”王体乾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太常寺,那声音甚至盖过了现场数万人。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皇帝的出现。

    走下御辇,朱由检看了一眼匾额上的南京太常寺五个大字。自从永乐大帝北迁之后,这南京太常寺前面就加上了南京两个字。算算,现在也已经是二百年前的事情。

    二百年弹指一挥间,先祖在天有灵,看到你的子孙如此被权臣欺辱么?朱家祖先若是在天有灵,保佑我今天顺利逃出生天,回到京城将这些东林叛逆一网打尽。

    恨谁谁就出现,眼前很快出现钱谦益那张欠揍的脸。这家伙也是刚刚从轿子里面钻出来,大刺刺的来到朱由检面前,拱拱手就算是见礼。

    “万岁在春祭之日拜祭祖先,必能保佑我大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有万岁这样的天子,果然是我大明百姓的福气。”皮笑肉不笑的唱了两句赞歌,钱谦益就无视朱由检率先拾级而上。

    朱由检的脸都快气青了,在京城太常寺钱谦益敢这么干,早就拉出去喂狗了。

    “万岁,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咱们君臣进入殿中,便可悄无声息的遁走。”杨嗣昌在一旁小声提醒朱由检,他很怕这个年青的皇帝一时忍不住,那可就全毁了。

    “朕要杀他全家!”看着钱谦益的背影,朱由检恶狠狠的嘟囔一句,同时踏上了台阶。

    杨嗣昌、骆养性、王承恩、王体乾几个人赶忙跟上,按照礼制朱由检要在太常寺大殿内斋戒沐浴三日之后,才能正式开始春祭大典。作为天子近臣,他们可以在殿外侍候,也可以在皇帝烦闷的时候,进去陪着皇帝诵经祈福。

    今天,朱由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要趁着机会,带着一众亲信进入密道。在李枭派来人的接应下上船,顺流而下不过两三日便可出海。

    到了大海上,那就是李枭二弟李休的天下。犀利的五桅大船,在海上绝对是霸主的存在。

    看看还没有走到正中的太阳,朱由检就有些着急,现在的他只恨时间过得太慢。只要靠走了钱谦益,他们就能前身而退。

    骆养性身后跟着五百名精锐锦衣卫,这些人的锦衣卫的精华所在。今天为了不让钱谦益起疑,骆养性把他们都带在身边作为侍卫。虽然知道,能从密道逃走的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骆养性还是义无反顾的把自己的兄弟推进火坑!

    不见了朱由检,钱谦益肯定会拿这些锦衣卫出气。等待他们的将是极其悲惨的命运,看看身后这些从北京跟来的锦衣卫,骆养性心里就一阵的愧疚。失去了这些精锐,估计锦衣卫要沉沦二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身后的百官见到首辅和皇帝上去了,百官也跟着开始拾级而上。

    百姓们看到皇帝,一个个激动的往前涌,想要看的真切一些。人潮涌来,差役们组成人链死命的拦截。幸好南京府的官员们比较机灵,早早准备下十几桶大粪。

    大粪勺子往桶里面狠狠舀了一勺,沿着人群一晃。汹涌的人们,立刻潮水一样后退。

    “再他娘的越线,老子就往你们身上泼粪。”一个公鸭嗓的官差大声喊叫。围观数万群众,再无一人敢于向前。好端端的被大粪汤泼一身,那得多晦气。

    围观的群众久久不愿散去,只要没人逾礼差役们也懒得理会。只是看着这些民众,不要越过警戒线即可。

    南京太常寺在紫金山南麓一处半山腰,百姓们在底下可以清楚看到祭祀高台和每一级台阶。看到当先穿着龙袍的那位,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

    “那穿着龙袍的就是皇上?”

    “太远了看不清楚。”

    “老刘叔,张家寡妇洗澡你可看的清楚啊……!”

    “打死你个小赤佬,侬啥时候看过张家寡妇洗澡。你说说清楚!”

    “喂!老刘叔,别动手,别动手。”

    “败坏偶的名声,张家寡妇的身子那么黑,就算是想看,也看不清楚嘛!”

    人群的哄闹,丝毫不影响远处皇帝继续登山。就在南京太常寺主殿跟前,就有一个石头砌成的祭台。上面摆着铜鼎,象征着此处是帝王之家。

    王体乾清了清嗓子,展开拟就的祭文。只要念完了这篇祭文,百官山呼万岁。朱由检就可以带着他们进入正殿,开始为期三天的斋戒沐浴。当然,他们根本不会斋戒沐浴,而是借机溜号。

    “惟岁次庚寅,节序清明。长空澄澈,惠风和畅,中华儿女,秉持心中之至诚,追缅先人之盛

    德,齐会桑梓,因感时事,遂以节日之名,行人之身,致祭于此。

    沉沉一线,苍茫雨烟;茫茫九派,形胜东南。风雨渺渺,石头虎踞江河浩浩,钟阜龙

    蟠六朝古都,人杰地灵;昔日繁华青史遗文。春风春草,愁对暮云;

    绿水清波,依旧无痕!居人愁卧,百感凄恻;古韵尘封,奈何?奈何

    金陵已梦,何可承忧?江水默默,无东流!

    鸣呼!少时所向,伏惟尚飨!”

    到底是司礼监的老底子,王体乾居然念出了金石之音。一篇祭文念罢,百官山呼万岁。

    可当百官们抬起头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身处朱由检身后的钱谦益,居然走到了朱由检的身前,还压了朱由检半个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百官在向他山呼万岁。

    朱由检的脸都气青了,随手夺过骆养性手里的佩剑。“唰”的一声抽出佩剑,今天不宰了你这老王八蛋,老子就不姓朱。

    钱谦益听到背后的声音,回头看时已经吓傻了。只见朱由检红着眼睛,手持佩剑距离自己不过几步距离。眼看闪着寒芒的剑头,已经捅向了自己胸膛。

第三百九十九章

    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谁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出现这种事情。皇帝要亲手干掉首辅大臣,大明二百多年还真没有过这事情。

    最近的侍卫也在数丈开外,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看钱谦益就要命丧剑下,忽然间不远处几个江南禁军装束的护卫军卒同时举起了手中火枪。

    没人注意他们,即便注意了也没当成一回事儿。捅人的是皇帝,就算你们胆子再大,难道说还敢毙了皇帝?疯子才敢这么干,干掉了皇帝是要诛九族的。

    “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激灵。没人想过会有人对皇帝开枪!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接连五声枪响,每一枪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朱由检的身上,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二十米的距离上想打不中都难。鲜血一瞬间染红了龙袍,朱由检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几个士兵。身子被子弹巨大的惯性带得乱晃。

    这几个家伙疯了,干掉皇帝是要诛九族的。

    钱谦益也傻了,他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处置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士卒。

    骆养性最先反应过来,指着那几个军卒对着锦衣卫吩咐道:“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王承恩、王体乾扎扎着手,大声喊着:“太医!传太医!护驾!护驾!”祭台上顿时乱做一团,锦衣卫抽出绣春刀把朱由检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

    那几个开枪的哥们儿一丁点儿要逃走的意思也没有,当然他们也不反抗锦衣卫。还没等锦衣卫窜过来,其中一个家伙就高举右手。

    “大明朝不能没有钱阁老,钱阁老万岁。”说完,掏出刀子狠命对着脖子来一下,半拉脖子都被划开,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涌,然就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抽。

    “死谏钱阁老登基做皇帝,钱阁老万岁!”另外一个家伙,也痛快给自己一刀。

    “死谏钱阁老,废帝登基。臣等誓死效忠钱阁老……!”又一个家伙自杀殉国。

    “恭请钱阁老登基!钱阁老万岁。”

    “钱阁老万岁,恭请钱阁老登基。”

    剩下的俩家伙,喊完了反动口号,齐齐给自己脖子上来一刀。伤口里面的血还没喷出来,嘴里已经有黑色的血流出来。这他娘的是双料自杀,生怕抢救过来不死。

    锦衣卫冲赶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五具躺在地上喷血抽搐的尸体。看这模样,一分钟之内都得咽气。锦衣卫手里拿着绣春刀,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都站在那里发愣,他们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

    钱谦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刚几个家伙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几个人也真救了他的命!还不如不救,这几句口号,太他娘的致命了。

    老子充其量也就是想当个曹操,这下可好老子变成要篡位的司马昭。跟更要命的就是,今天这春祭大典。祭台上有百官围观,下面有几万人在看着。这几个家伙刚刚喊声那么大,谁敢保证下面的人没听见?一旦传扬出去,今天这事情就是他钱谦益安排下的刺王杀驾。

    封口更是想都不要想,你能封住几万人的嘴?

    虽然手握大明朝政,身边有数万精锐南京禁军。可钱谦益没想过当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这几个死鬼的口号,瞬间将他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转过身,所有的朝臣包括马士英,周延儒等人都投来怀疑的目光。那目光显然在说,原来你小子是想干掉皇帝自己当老大。

    钱谦益非常希望那哥儿几个能有一个能活过来,冤枉啊!窦娥的那点儿冤情算是个屁啊,你们赶紧给老子活过来,告诉这帮王八蛋,不是老子命令你们干掉皇帝的。

    “万岁!万岁!”王承恩抱着浑身是血的朱由检,这么近的距离。子弹全都是贯穿而过!

    买了李枭的燧发枪,都是带膛线的。在膛线的作用下,子弹会在出膛的时候高速旋转。射进人体之后,会在人体内产生空腔效应。花一样爆开的子弹,会搅合了一大堆人体肌肉和骨骼碎片,从后面穿过去。

    前面一个小洞,后面一个大洞。一般人身上挨一下就算是判了死刑,朱由检身上足足挨了五枪。现在就算是扁鹊复生,孙思邈再世也救不了这位大明皇帝。

    “万岁!”杨嗣昌痛苦的跪倒在地上,看着朱由检那逐渐失去光华的眸子。

    骆养性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跪坐在地上呆呆的像是个傻子。

    皇帝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投入了自己的一切。现在皇帝死了,北逃的计划也落空了。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完蛋了!

    山下的人好像泼了水的油锅,一下子就炸开。无数军卒和差役拦着,这才没让人群冲进来。

    钱谦益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最恐怖的梦里,他也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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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爷在辽东是不是杀的太过了,林可旺家里周岁的娃娃都摔在石头上摔死了。株连的汉奸足足有几千人,尸横遍野啊。现在辽东的人都私底下称敖爷人屠!杀降不祥,大帅您应该阻止一下敖爷。”京城的四合院里面,李枭一边练军体拳,一边听张煌言在絮叨。

    “汉奸这种东西,绝对要受到惩罚。我的想法跟敖爷是一样的,只要是汉奸就一个字,杀。宽纵了他们,那些冤死的人怎么办。那些被救赎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

    异族攻占我们祖宗的土地,他们帮着异族抢掠我们的钱财。奸淫屠杀我们的同胞,如果这种人不受到惩罚。将来再有这样的事,会不会有人接续效仿?

    杀一儆百!要让所有人知道,背叛自己的家国民族到底是什么下场。那些汉奸不但要杀,还要抄家灭族一个不留。敖爷做得是对的,被那些汉奸害死的人,他们就没有父母兄弟妻儿?若说那些汉奸不该杀,难道说被他们害死那些人就该死?敖爷虐杀确实有违天和,可你想过没有。那些汉奸帮着鞑子杀人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过有违天和。

    剥皮抽筋,断手去足。还有老虎凳,辣椒水,点天灯。听说还把人装在笼子里面吊起来,活活饿死的法子。他娘的,老子说说都觉得丧良心,他们可是真真正正的那么干。”

    张煌言痛苦的捂着脑袋,这位大帅还真是一脑袋的军事思维。军人做事情就是简单粗暴,当手里拎着锤子的时候,满世界哪都有钉子。本想劝劝李枭,阻止一下敖沧海大肆杀戮。

    却没想到,这位大帅走得更加极端。真要是给敖沧海发这么一封信,那位杀人杀疯了的家伙,还不拉三五万颗人头回来。这样下去,今后还有谁敢归附?

    看来自己撞错了木钟,还是给孙承宗发个文吧。那老家伙威望足够震慑一下杀红了眼的敖沧海!

    “南边有什么动静?”李枭打了一套拳,杏儿赶忙递过来温和的毛巾给李枭擦脸。

    “河南的瘟疫好像还没有控制,目前我们只能控制不流传到山东和河北来。关中的疫情倒是控制下来了,皇太极具体损失不知道有多少。不过阿巴泰和德格类沈阳火并代善,皇太极就算有再多的精兵,也回不了辽东了。

    最新的消息是,皇太极驻扎在西安城里面。看样子是想在关中常驻!”

    “妈的!占完了辽东,又他娘的跑关中去了。老子手里现在是没有兵,不然八百里秦川怎么能让鞑子占了去。”李枭听说皇太极占了关中就火大。这他娘的成了拆迁大队,皇太极不在东北混了,改在西北混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皇太极立足未稳,把这王八蛋逐出关中。

    这样,皇太极就成了没有地盘的流寇。皇太极带着九万八旗兵,加上二三十万随军的八旗家眷。没有一个可靠的地盘儿,恐怕连半个月都支撑不下去。说起来,这是消灭皇太极最好的机会。

    可惜!自己手里现在真没兵,皇太极不是一般的对手。即便经历了瘟疫,八旗兵的战斗力依旧可怕。李枭就算集齐三个师,人数上也是绝对劣势。想战而胜之,根本没有绝对把握。

    都是该死的揆一,他的到来让后金八旗掌握了西方先进的火器制造技术。居然连土办法的迫击炮都能造出来,现在李枭很想把这王八蛋生吞活剥。

    “启禀大帅!孙如游求见。”顺子进来通报。

    “孙如游……!”李枭想不到孙如游来干嘛,不过这时候他不想见孙如游。也不知道怎么了,清早起来之后右眼皮就总是跳。这打了一趟拳,跳得似乎更加厉害了。李枭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钱的事情你让他找艾虎生,别的事情找郑森和伍次友。”李枭决定还是不见孙如游,现在他算是知道了,管理一个拥有六十八万人口的城市有多难。这好几十万人在一起吃喝拉撒,谁管这事情都是对寿命的严重摧残。李枭还想多活两年!

    “大帅!八百里加急军报。”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捧了一个牛皮筒子跑了进来。

    李枭验看了一下火漆,接过来之后用匕首挑开牛皮筒子。看到里面的信笺,脸色立刻就变了。

    “备马!我和张先生回济南。”

第四百章

    皇帝被干掉了,这是天大的事情。李枭想不明白,钱谦益到底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居然敢对皇帝下手。要知道,虽然朱家的皇帝没干啥好事儿。

    但朱家毕竟做了二百多年的皇帝,百姓们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的默认,朱家人当皇帝正统性。钱谦益这么把人干掉,一定会遭到天下的人反对和唾骂。

    李枭现在要赶回济南,他已经习惯在重大问题上询问孙承宗的意见。毕竟在政治上,自己的经验和能力都极度欠缺。到现在李枭都认为,自己只适合带兵打仗。

    张煌言也要跟着李枭回济南,没办法骑马只能变成乘马车。如果让张煌言这老家伙骑马,估计颠簸到济南也就该开追悼会了。

    春季道路开化泥泞不堪,马车艰难的在路上行进着。不时还得征召民夫,把马车从泥坑里面抬出来,这让李枭对该死的官道充满了怨念。要想富先修路,这口号说得真他妈有道理。

    一路上歇马不歇车昼夜不停,五天才赶到济南。

    李枭和张煌言风尘仆仆走进他书房的时候,这老家伙和孙传庭正在喝茶聊天。能在这时候还如此淡定,很明显孙承宗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估摸着你也快回来了。”孙承宗放下茶杯,指了指旁边的作为。孙传庭赶忙站起来,走到孙承宗的身后。

    “紧赶慢赶算是赶回来了,看来事情您都知道了。”李枭坐到椅子上,孙传庭亲自给沏了杯茶端过来。

    “知道了!这一次,怕是那钱谦益得了失心疯。众目睽睽之下干这种事情,江南现在表面平静,可实际上却很乱。钱谦益正在想办法,拉拢更多的人支持他。”孙承宗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张煌言。

    张煌言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好像事情跟他无关似的。

    “不是失心疯,恐怕是真疯了。谋刺皇帝这样的事情也敢弄出来,江南最新传来的消息。江南财阀们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干掉钱谦益给皇帝报仇。钱谦益的侍妾杨应整日里奔走,想保住钱谦益。目前,各种力量还在博弈。”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江南那些书生想要整明白这事情,恐怕得明年喽。”张煌言附和着老陈福。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们该怎么做?”对于目前复杂的局势,李枭还捋不出个头绪出来。

    “呵呵呵!皇帝忽然间死去,江南的那些人乱了阵脚。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干掉钱谦益,而是立谁为新皇帝。”张煌言不紧不慢的说道。

    “拥立新皇?不是有太子么?”李枭有些不解,朱由检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有儿子的。虽然朱慈小朋友时年只有六岁,可也是被册立为皇太子的正经继承人。

    “噢!最新的消息,万岁的灵堂昨夜发成了一场大爆炸。太子、怀王、定王、灵王这些守灵的皇子都被炸死,周皇后也不幸殒命。金陵城现在乱成了一锅粥……!”门帘一挑,老陈福走了进来。

    我擦!李枭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钱谦益这是真疯了。斩草除根不是这么做的,这是皇家。大明百姓心中正统的朱家王朝,钱谦益这么干。就算是手握重兵,可老百姓也不会干。天下的督抚,更加的不会答应。

    毕竟你东林党再牛,也是披着忠君爱国的皮。天下督抚,忠于大明朱家王朝的大有人在。李枭很怀疑,这钱谦益最近是不是被狗咬了。

    也不对!狂犬病也不是这症状!

    “呵呵!看起来老夫猜对了,钱谦益如此丧心病狂戕害皇室。天下臣公岂能善罢甘休!”张煌言说的严肃,可脸上却有一丝笑意。

    “如今万岁的子嗣已经被钱谦益戕害殆尽,最重要的就是拥立新皇。呵呵!京城在我们手里,大明皇朝的根基也在我们手里。这拥立新皇的事情,就由不得江南那些酸儒们做主。”孙承宗老眼中寒芒冷冽,李枭从来没看到老家伙眼睛里出现这副眼神儿。

    “可万岁的子嗣都已经被害,咱们哪里去找新皇?”身后的孙传庭忽然开口说话,李枭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二位排练过,像是在说相声。

    “咱们山东不就有一位?鲁王是太祖皇帝嫡传子孙,又是人品贵重处事贤达。主上应该拥立鲁王登基为帝!”张煌言站起身来,对着李枭就是躬身一礼。

    鲁王!朱以海?

    李枭脑袋里面立刻浮现出那个老实孩子的模样,对于这位兄弟李枭还算是熟。他老娘现在就怀着李枭的孩子在长兴岛待产,算起来李枭还算是朱以海的后爹。

    朱以海要是真当了皇帝,也算是自家人。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算做太上皇。

    “老夫也以为,咱们辽军应该拥立鲁王为帝。”老陈福点头,同样对着李枭一礼。

    李枭还没反应过来,孙承宗也站起身来。对着李枭一礼:“鲁王乃是皇室近支血亲,应该是继承大统的理想人选。还请主上尽早决断!”

    这一下李枭就有些懵逼了,对于孙承宗李枭是万分尊重。平日里老家伙对着李枭也是枭哥儿枭哥儿的叫,今天忽然该了称呼,李枭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接受。

    “请主上尽快决断!”看到李枭愣神儿,三只老狐狸,加上一只中年狐狸再一次躬身施礼。

    “就照先生们的意思办吧。”八个李枭也不是这么多狐狸的对手,论智商这几个家伙应该算是大明顶级的存在。既然他们一致同意,李枭决定还是听老狐狸们的。毕竟,政治上李枭属于是小白。这几只狐狸,才是这一领域的绝顶高手。

    “诺!老夫这就去兖州,替主上迎接鲁王到济南。然后由主上迎接鲁王进京登基!”张煌言是朱以海的表舅舅,这事情自然是他来做。

    “老夫去安排沿途的保护事宜,此事不可被江南那些人事前侦知。”老陈福表示做好保驾护航重任。

    “待万岁抵达京城之时,老夫亲自撰写檄文,声讨钱谦益等人戕害皇室的暴行。号召天下督抚,为万岁报仇雪恨。”孙承宗德高望重又做过帝师,他亲自撰写檄文,对于天下督抚的影响力会非常大。同时,打击首辅钱谦益,人们对江南那个朝廷的正统性就会越发的怀疑。拥立鲁王的政治风险,就会降低很多。

    不愧是老狐狸!这边刚刚一决定,那边就雷厉风行。李枭很怀疑,这几个老家伙商量好了。一切以令人发指的效率在推进,李枭觉得朱以海就算是明天登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事情就在李枭懵逼的状态下迅速推进,几个老家伙忙得团团转,李枭却成了标准的闲人。这让李枭很是怀疑,这一趟回济南是干嘛来了。

    “孙老……!”李枭很想跟孙承宗谈谈,却被孙承宗推了出去。

    “回府里面好好休息,倭国女人虽然是外族,倒是颇为贤惠的。”

    “呃……!”老狐狸怎么整出这么一句出来,难道德川千姬贿赂了老家伙?

    郁闷的转身回了府,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一想到热水澡,李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德川千姬。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条件反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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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之虎介绍:
李枭回到了大明帝国,发现这里居然成为了异族人杀戮的乐土。
身为共和国军人的李枭,内除国贼外抗蛮夷。一改中华三百年颓势,书写我大汉民族热血的篇章。
辽东之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辽东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辽东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