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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年龙王l     辽东之虎txt下载     辽东之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九章

    整个夜晚,金陵城墙都在遭受零星炮击。尤其是北门,军舰上的铜管炮又准又狠。打得城墙上的人根本不敢露头,全都缩在马道上的掩体里面。每一发炮弹,人都会一哆嗦。好几千号人就这样躲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好在还有历代君王修造得厚实的城墙,不然肯定会被船上飞来的炮弹撕成碎片。

    与此同时,东面、南面、西面的城墙也不断遭受零星炮击。一颗颗炮弹打得碎砖乱飞,城墙上的南京禁军士兵全都躲在掩体里,抱着脑袋搂着枪蹲在地上。

    “兵部大人,今天晚上辽军的炮打得特别凶。尤其是北城门,辽军兵舰上的炮弹个大,弟兄们连城墙都站不住现在只敢躲在马道里面。”

    “北城门,他娘的让咱们的兄弟都撤下来。让温体仁的人顶着,咱们不当那个炮灰。”马士英恶狠狠的说着。

    他和温体仁鏖战月余,金陵城他们两个一家一半。李枭的到来,让两个打红了眼的家伙结成了非常不牢靠的暂时同盟。东城归温体仁,西城归马士英。至于南城和北城,双方一家一半儿。这两天已经守出了楚河汉界的意思!

    “诺!我这就去跟弟兄们说,弟兄们被炮弹压得抬不起头来。”

    几乎与此同时,温体仁也收到了汇报。

    “叔父大人,现在南京城四面被炮击。尤其是北门被轰得最厉害,兵舰上面的炮粗炮弹个头也大。弟兄们现在只敢躲在马道里面,您看这……!”

    “让咱们的人都撤下来,咱不当炮灰。马士英的人愿意顶着,就让他们的人顶着好了。”温体仁想都不想,就命令撤退。

    虽然暂时形成了同盟,但一个月的鏖战已经让双方仇深似海。他们防备对手,更甚于防备李枭。毕竟落到李枭手里,有可能还能活一条命。可落到对方手里,这条命可就交代了。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炮火最为猛烈的北城门。城头上的守军竟让争相撤退,很快城墙上只剩下几个瞭望哨。剩下的人全都撤到了城墙下面,城墙上空荡荡的连只猫都瞧不见。

    李休举着望远镜,找了三圈愣是一个人都看不见。看了看手表,距离进攻发起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让工兵上去,把炸药运到那座房子下面。”李休指着远处靠近城墙大概五六百米远的一处房子。

    那房子显然是被炮弹炸过,墙上带着弹片的痕迹,被烟熏得黑乎乎的。

    “诺!”

    南城的敖爷心里却不这么想,按照事前的约定。他的进攻要比北城提前半小时,看看手表已经仅仅剩下半个小时。

    “尖刀连发起进攻,迫击炮给老子顶上去。把城头上的火力点都给老子敲掉!”敖爷心里可没想着佯攻,他提前进攻就是想凭借一师剩下的两个团杀进金陵城。

    敖爷明白,金陵之后不可能有大的仗打了。南明能打的军队,基本都在这里。第一个攻克金陵城的殊荣,一定要戴在自己的脑袋上。袁秀才那小子,凭什么跟自己争。

    聂大虎的一团调走了,虽然他手里只有二团三团。但敖爷有底气,凭借自己现有的力量可以凿开金陵城墙杀进金陵城。

    敖爷有自信的底气,借着暗夜的掩护炮手们扛着迫击炮就往前跑。距离城墙一千米左右的地方,炮手们迅速摆放好迫击炮。

    尖刀连的尖刀班咯吱窝里面夹着炸药包,猫着腰往前跑。他们的目标是城门,每人怀里都是有二十斤炸药。八个人加起来就是一百六十斤炸药,南京城门就算是结实,也绝对受不了一百六十斤炸药的炸。

    城墙上不断闪现枪口火焰,尖刀班八个人。距离城墙还有一百米,全都倒在了地上。

    “迫击炮!”突击连连长急得大声吼。

    迫击炮正在计算射击诸元,一师的炮手是出了名的准。只是拿着大拇指比划了一下,立刻计算出射击诸元。拿出一颗迫击炮弹,拧掉信子直接放进了炮筒。

    首发命中,两名南京禁军士兵惨嚎着被气浪掀下了城墙。

    “二梯队,上!”突击连连长一看敌军被压制住,立刻命令二梯队往前冲。

    一个班的战士接着猫腰往前跑,路上拾起战友们掉下的炸药包,玩了命的往城门跑。

    “对着城墙上那些火力点打!”远处,敖爷亲自站在铜炮的后面。直接指挥铜炮往城墙上招呼!

    铜炮炮弹带着呼啸声,直接砸到了城垛上。剧烈的爆炸,把城垛和躲在后面的士兵同时炸飞。城墙上立刻惨嚎声一片,好多士兵把手里的枪一扔,就往城墙下面跑。

    可他们刚刚跑到马道台阶上,就被下面射来的子弹打穿。督战队凶狠的面孔看着上面,只要有人敢往下走,他们就敢开枪。反正这是阁老大人的命令,他们才不管逃下来的哪家的兵。

    “回去,不然就被打死。”督战队的军官大声吼。

    就在督战队行军法把人往回赶的时候,城墙上的迫击炮也响了。刚刚他们的观察手,已经居高临下发现了辽军炮击跑的位置。经过紧张的计算之后,他们的迫击炮也响了,就是为了干掉辽军的迫击炮阵地。

    辽军的炮手都是炮弹喂出来的,迫击炮落点相当精准。可南明军的炮手就没那个本事了,炮弹落在迫击炮阵地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灼热的爆炸气浪熏得人简直不能呼吸!

    “转移!”很明显这是试射的炮弹,经过计算兵调整过后第二发炮弹很快就会砸下来。

    炮手们没用军官命令,扛起炮筒炮架子玩了命的往预备阵地上跑。不远处的第二阵地,已经观察到敌军迫击炮阵地。计算兵迅速计算,一直引而不发的预备炮兵群迅速调整射击角度。

    自信的炮兵根本没用试射,直接来了五发急速射。

    城墙上南明军的迫击炮阵地一下子就被炮火覆盖掉,蒸腾的硝烟里面潜藏着无数弹片。南明军炮兵,一下子就被炮火撕成了碎片。直到他们全军覆灭,好多火炮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发炮弹。

    “呲!”看着城头弹药被打到殉爆,敖爷笑了一下。这就是一师的战斗力,一线炮兵与预备炮兵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要对方炮火敢于反击,他们第一时间就会被预备炮兵干到爆。

    尖刀班冲到了城门口,可还没来得及放下炸药包,城头就扔下了十几颗手榴弹。尖刀班一瞬间就被爆炸的硝烟包围,士兵们身上嵌满了弹片。每个弹孔都向外喷着血,士兵们躺在地上不断抽搐。惨叫的声音,两百米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操!”突击营营长黑牛气得发出了牛吼。

    “炮兵他娘的,你们的炮弹留着下崽呐!”黑牛指着炮兵阵地跳着脚的骂。

    一师炮兵从来不会辜负步兵兄弟的信任,这边手榴弹刚刚扔完。城头上就被打成了一片火海,两个排的南京禁军北愤怒的硝烟覆盖,没见一个人爬出来。

    “敌人的火炮被干掉了,铜炮推上去直接轰城门。用燃烧弹!把他娘的城门给老子烧了!”敖沧海对金陵城墙咬牙切齿。

    从洪武年间金陵就开始修整,大明朝二百多年,南京城墙就没停过整修。虽然整修的银子被贪墨了无数,但好歹城墙也得修一下,毕竟面子工程还是得搞,不然没办法交差。

    城墙的厚度上面别说跑大象,跑恐龙都没问题。

    迫击炮弹落在结实的城砖上,也只能砸出脸盆一样大小的坑。在此之前敖沧海用铜管炮一顿的轰,把金陵城墙炸得跟麻子脸一样,可就是没一处有坍塌的迹象。

    厚重的铜炮被废力的推出来,城头上的南京禁军不断的放着枪。整个金陵城都被枪炮声笼罩,好多金陵百姓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南城门的火光。

    “阁老,不行了。南城门要顶不住了,辽兵的炮火太厉害,咱们的兵伤亡惨重。”

    “哼!把那些老百姓推出去,让他们跟辽军拼吧。咱们的兄弟,要留着打巷战用。李枭这个人我知道,想要混个投降的好条件,必须把他打疼了才行。

    从辽东到京城,李枭最怕的就是伤亡。这一点上,他还真是爱兵如子。咱们就是要在巷战中,让他损失惨重。

    逼他跟咱们议和!”

    “叔父,这事儿能行吗?”温涛对这事情有些犹豫,温涛现在想的是,怎么能从这包围圈里面冲出去。放下武器,那自己的将来交到敌人手里,温涛总是有些不放心。相对于敌军的善心,他更加相信自己手里的家伙。

    况且!现在江西、湖北、湖南、还有江苏大部,浙江、福建、广东这些地方,还都尊着永历皇帝。只要杀出辽兵的包围圈,出去组织兵力说不定还能翻盘也说不定。

    “孩子,你的想法不行。金陵城墙虽说可以挡住辽兵,可也挡住在咱们的逃生之路。如果说就咱们爷俩往外逃,说不定能成功。可是孩子,咱们得带着兵逃走才行。没了兵,你叔父这个阁老的头衔什么都不是。

    只有手里掌握着兵,才能到哪里都说了算。李枭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孩子,这话才是至理名言。咱们现在是瓮中之鳖,想要逃出去根本没门儿。只有跟李枭和谈,才能体体面面带着兵出这金陵城。”

    “诺!还是叔父大人高瞻远瞩,侄儿这就去把兵撤下来。让那些老百姓顶上去,辽兵要杀就杀他们好了。反正老百姓死不死的,也没啥人在意。”温涛现在想着的就是谁死都没事儿,只要不是自己的兵死就行。

    “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只要你忽悠两句,就能把他们像羊一样驱赶。如果里面有扎刺儿的,挑出来杀了就是。记住了,杀鸡儆猴这一招儿对百姓永远有用。”

    “好!只要有人闹事儿,咱们就给宰了,也算是杀鸡儆猴。”

    “还有!既然有人送死,那就要渲染得轰轰烈烈。他们死的那么壮烈,是不是号召百姓捐点钱物啥的。反正就说他们站在抵御暴政的前沿,需要各种物资。让老百姓有什么捐什么,咱们爷们儿也算是在这金陵城捞上最后一笔。

    这出去到了其他省份,军饷粮秣人吃马嚼,再加上招兵买马都是需要钱的。府库里面的钱被马士英那王八蛋弄过去了,现在咱们手里缺钱呐。”温体仁早就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就算是李枭进城也得给他留下个空金陵才行。

    “叔父!这一招儿高明啊,侄儿这就去号召募捐。”

    “记住了!无论如何,也的让弟兄们顶上两天。辽军进城不怕,咱们跟他们打巷战。大兵跟老百姓混在一起,李枭顾忌伤害百姓,肯定不敢命令开炮。这就是咱们爷们儿的机会!”

    “诺!”听了温体仁的话,温涛转身就走。姜还是老的辣,这招儿真是太高明了。

    “金陵的父老乡亲们,辽兵要进城了。咱们可不能让辽兵进城,这位兄弟是从扬州跑出来的,大家伙听听他们都干了什么。张兄弟,你上来说说。”温涛把一个长相老实,庄稼汉模样打扮家伙薅上了高台。

    “俺叫张老实,是扬州高邮人士。五月二十号扬州城破,尽管天降大雨可我们还是想着准备香火,迎接辽军进城。总想着恭顺些,辽兵会对我们百姓好些。

    可没想到,没想到啊!”说着说着,张老实就开始抹眼泪。

    “张兄弟,不要哭把你看到的讲出来。”温涛语气沉痛的说道。

    “没想到辽兵见到人就绑,男的不管老人还是孩子,全都拉到城外一刀剁了。女人挑出年青漂亮的,剩下的全都扔进运河里面淹死。

    一根绳子绑着一串人,两头坠上绳子往运河里面一扔就不管了。有时候绳子断了,一排排的尸体就飘在水面上,那场面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五月二十一号的时候……!”

第四百八十章

    “五月二十一号,他们让那些不要脸的降兵沿街喊话。藏起来的人只要出来就没事儿了,俺们扬州人实在啊!听他们这么说,在家里藏着没出去的就跑了出来。可……可没想到啊,辽兵还是把年青女人挑出来,去辽东配给那些煤矿里面挖矿的煤黑子。

    剩下的人,五六十人被分成一堆。还在大街上,他们就拿着大枪上的刺刀戳啊。就算扑倒在地上,也会被活活戳死。

    一辽兵提刀在前引导,一辽兵横着刺刀在后驱逐,一辽兵居中在队伍的左右看管以防逃逸。三辽兵驱赶数十人如驱如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挞,或立即杀掉。妇人们还被用长绳索系在脖子上,绳索拖挂,女人们由于小脚难行,不断跌倒,遍身泥土。街上都是被弃的婴儿,他们或遭马蹄践踏,或被人足所踩。

    扬州变成了屠场,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哪里还有江南灵秀之地的影子。

    路过的沟池里,只见里面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化为五颜六色,池塘都被尸体填平了……街中尸体横陈,互相枕藉,天色昏暗无法分辨死者是谁。城墙脚下尸体堆积如鱼鳞一样密密麻麻,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

    在城里,一些人藏到垃圾堆里,在身上涂满烂泥和脏物,希望以此躲开人们的注意,但是清兵不时地用长矛猛刺垃圾堆,直到里面的人像动物一样蠕动起来,鲜红血从伤口流了出来,那些辽兵就放狗咬……呜呜呜!。”张老实哭得伤心欲绝,不断抽泣呜咽。

    “徽商汪家兄弟为了让我们扬州免于屠戮,送给了贼酋李枭六十万金。结果……结果被李枭吊起来烤,非要逼问出剩下家财的下落。可怜大善人汪家兄弟,活活被那李枭烤着给吃了。

    辽兵入城之后便在那些投降的汉人带领下从一个富户进入另一个富户。狗日的辽兵们先是抢银子,后来就无所不掠了。直到二十日的白天,还没有怎么伤害人命。但是夜幕降临之后,人们听到了砸门声、鞭子抽人声和受伤人发出的号叫声。

    那些从城墙上跳下去企图逃跑的人不是摔断了大腿,就是落到了流氓无赖和散兵游勇手中,他们把这些人抓起来拷打,要他们交出财宝来。

    为了把人逼出来,辽兵开始放火烧屋子。好多都是百年老屋啊,一把火就烧了个干干净净。那些藏起来的人,又或者是把自己关进地窖里面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活活闷死。还有些屋子塌了,那些压在地窖里面的人就会被活活饿死。

    惨呐!惨呐!”张老实开始哭,下面的金陵百姓也开始哭。尤其是那些妇人们,听到扬州妇人们的悲惨遭遇,联想都自己未来的遭遇。一个个哭得是梨花带雨断人肠!

    “金陵的父老乡亲们,辽兵就是兽兵。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城啊,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城。现在阁老带着兵正在城墙上防御,咱们金陵的子弟兵好样的。禁军弟兄们伤亡惨重,硬是死战不退。

    现在前线吃紧,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愿意捐献钱粮的去于督办那里,愿意报名参军保卫咱们大金陵的,到我们温师长这边。”

    “好男儿报国就在今朝,某家不才抗拒辽兵不惜此身,学生先去会会那辽兵。若得马革裹尸,也是得偿所愿。”一个书生模样的家伙率先站了出来,走到温涛面前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手印。

    “呦!这不是王秀才吗?这可是有功名的人,听说很有可能会考中举人老爷。他都参军了,咱们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还等个啥。大人!算俺程铁牛一个。”

    “我也报名!我也报名!那个啥……!好男儿,报国就在今朝。”

    “报国就在今朝,这一百多斤豁出去了。各位高邻,俺若是回不来帮着照顾一下俺家的娃子。李老憨拜谢了!”一个三十许人的汉子对着周围的人拜了一圈,也在纸上按了手印。

    “柱子!咱们哥俩儿不错,哥哥代你去当兵。得留下一个照顾爹娘!”

    “大顺哥,今后你爹就是俺爹!”

    “逢年过节,别忘了帮我娘上坟。”

    “诺!”柱子抹了一把眼泪,深恨自己年纪小不能代大哥去参军。

    一时之间,大批金陵市民踊跃参军。温涛打开府库,从里面弄出一些上锈了的刀枪。还找出一些坚决赴死的人,发给两枚手榴弹。府库前面的广场上,一片磨刀之声。

    另外一边捐献的地方,主簿大人已经快要被钱粮淹没了。

    温涛乐得心缝儿都要开了,就让一个憨头憨脑的憨兵上来忽悠一下,这帮傻乎乎的百姓就捐钱卖命。真是太好骗了,难怪叔父说这些百姓就是任官府予取予求的羊。就算不巧取豪夺,也能利用人心把他们的钱财骗出来,甚至是让他们甘愿牺牲性命。

    “弟兄们,现在我们要组织敢死队。自认是咱们金陵城有血腥的汉子,那就站出来。先说好了,敢死队九死一生。家里是独子的,还没有娃子的人不许参加。自愿报名,谁先第一个。

    咋了!咱们金陵城难道就没有一个男爷们儿?都怂了?”温涛站在高处一声呼喊,所有人都看着温涛。

    “我,我是第一个。别说俺们金陵城没有血性的汉子!”王秀才第一个站了出来。旁边的百姓都喊了一声好,没想到平日里软软兜兜的王秀才,居然也是个真汉子。

    王秀才对着四周不断的抱拳,看着众人钦佩崇敬的目光,享受人生高光时刻。

    “怎么能让王秀才专美于前,俺李铁柱也报名。”

    “还有俺,史老憨!”

    “算俺一个,程铁柱。不要瞧不起俺们金陵人,爷爷也不怕死。他娘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算俺一个……!”

    “还有俺!”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温涛身边就聚集了百十个敢死队员。个顶个都是棒小伙子!

    “好样的,我们金陵城从来不缺铁血汉子。弟兄们,跟老子走。今天晚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温涛豪迈的一喊号子,百十个汉子就在百姓一片鼓掌叫好声中跟着温涛走了,不远处已经摆好了酒肉。

    妇人们被这情景感染了,老爷们儿们连命都不要了。妇人不能上战场,可钱财还是有一些的。一个妇人咬咬牙,拔下脑袋上丈夫积攒了几个月工钱买的钗子。往主簿桌子上一放:“刘王氏,把这支簪子捐了。”

    “我也捐!”

    “我也捐!”

    前后没到半小时,主簿桌子上的金钗就堆得半人高。还有妇人在不断往里面扔!

    这人都疯了,主簿看着眼前金灿灿的一堆簪子。平日里有这么一个,就能骗个黄花大闺女上床。现在,居然当秸秆一样往自己面前堆。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主簿偷偷弄了十几支插在腰带里面。想了想心里有些愧疚,又抽了十几支。

    “捐完了的往后走,还有捐的没有。有捐钱捐粮的往前边来,快着些,前线的官兵们可没粮食吃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二爷!南边儿好像干起来了,看这架势敖爷不像是佯攻,倒像是主攻。”

    “没事儿,敖爷那边打得越急咱们这边的守军就越少。还有十分钟,让部队做好准备。咱们的陆战队这一次打头阵,都给老子好好弄着。别打的稀里哗啦,俺到了大哥那里抬不起头,你们也别想好过。”

    “诺!二爷您擎好吧,陆战队的弟兄们都等着这一天呢。”

    时间一到,陆战队员们乘着小艇开始登陆。北城墙面临长江,陆战队员们到了滩头一跃而下,趟着齐膝深的江水开始登陆。城南的炮火更加的密集了,陆战队员们登陆之后纷纷找到掩体躲避。

    李休看了看怀表,当秒针走到一点钟的时候。李休大吼一声:“放。”

    无数火箭弹带着怪啸拖曳着长长的尾焰飞向金陵城,北城门高大的城楼是重点目标。不是因为城楼碍事,实在是因为城楼太过高大。

    巨大的后坐力,让五桅大船的船身向后漂移了好几米。李休面无表情,只是举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金陵城楼。

    爆炸声好像一声声炸雷,产生的气浪让人感觉到窒息。李休在望远镜里面,真的看到了冲击波。高大厚实的金陵城墙,一下子跳了起来。碎砖烂瓦冲天而起,好多砖瓦甚至飞到了长江上,下雨一样落到江里。

    火箭弹这东西就没个准头,好几颗火箭弹都飞过了城墙炸在了城里。可还是有几颗火箭弹击中了城墙,硝烟散尽的时候李休发现高大的城楼一下子就变矮了。黑黝黝的金陵城墙,像是个缺了牙的老太太。

    爆破队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在硝烟还没散尽的时候就冲进了硝烟。三十斤的炸药包一个个的塞进炸开的大洞,足足塞了二十几个。点燃了引信之后,工兵们疯了一样往回跑。

    “轰!”这一声爆炸,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高大的城墙直接飞了起来,整个金陵城好像地震一样。冲天的烟尘荡起几百米高,天空中还有一些张牙舞爪惨叫的人。这场景,和世界末日差不了多少。

    “城墙被炸开了,跟我冲!”陆战队长一声喊,抽出左轮手枪率先冲了上去。硝烟还没散尽的时候,他们就冲了进去。等他们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金陵城里。

    附近没有南明军,一个都没有。别说南明军,临着城墙的屋子都塌了。粗壮的柳树歪倒在地上,树冠上还挂着一条人的大腿。

    “快着些把二师的两个团送上去,发蓝色烟花告诉大哥,我们攻进去了。”

    “诺!”

    刀疤带着自己的排,小心翼翼的搜索前进。他的手里拎着一把倭刀,那是李浩送给他的礼物。陆战队的标配是左轮手枪和匕首,根本就没有倭刀这东西。刀疤作战的时候总是要拎着把刀,他觉得这玩意才是近战最好的利器。

    大街上一片安静,这种感觉很诡异,好像远处的炮火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眼里只有不断变换的景物,还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两队士兵贴着墙根走,互相照看着对方照顾不到的地方。

    “砰”枪声让所有人的汗毛都炸立起来,一时间枪声大作。凡是黑暗的角落,还有像些人形的东西都在射击之列。紧张,真他娘的紧张。新兵们感觉嘴干的厉害,心脏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自己感觉呼吸声大得吓人,旁边的人却听不到。

    “操!再下开枪,老子先干死你。”班长踹了手下新兵一脚。刚刚的确有人,可不过就是一个小老头。如果这个人都能当兵,估计南京禁军也都死绝了。

    “诺!班长。”新兵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第一次感觉到唾沫居然也会拉嗓子。

    “喝口水!看清楚了再开枪。”刀疤没有责怪新兵,这时候新兵一定紧张死了,自己再说估计新兵会吓死,一会出错的几率会更高。

    “诺!”新兵慌乱的拧开军用水壶,一口气灌进去半壶。

    “排长,你要不要……!”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精准的切开了他的喉咙。后面的话这辈子再也说不出来了,军用水壶掉到地上,里面的水汩汩的往外冒。

    “隐蔽!”刀疤一声喊,一个排的人连滚带爬的钻到一切能掩护的地方。

    几乎与此同时,几颗子弹已经打到了刚刚站人的地方。墙砖被打得碎末乱飞,跳弹还折射到地上,在青石上擦出点点火星。

    “对面的那座阁楼上。”刀疤看了一眼大声的吼。

    几个老兵依托墙角开始向阁楼射击,阁楼上不断有子弹射下来。

    刀疤伸手一勾,身子一纵翻过了墙。借着墙根的掩护猫着腰往前跑,耳边全是混乱的枪声。“砰”“砰”又沉又闷的是江南禁军的单发火铳,“啪”“啪”声是辽兵的左轮步枪。有着射速的优势,江南禁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不时有惨叫的声音传过来。

    可“砰”“砰”声丝毫没有减少,看起来对面那阁楼上人不少。

    好容易跑到阁楼下面,刀疤觉得什么声都听不到了。满耳朵都是自己的粗重的呼吸声,掏出一枚手榴弹,想想不对干脆把装手榴弹的袋子一裹。拉开弦,数了两声之后才往上扔。然后抱着脑袋就蹲到了墙角!

    “轰!”随着一声爆炸响,那阁楼瞬间四分五裂。刀疤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想都没想手里左轮手枪的六发子弹就射了出去。倭刀横在胸前,准备跟人格斗。

    “娘的!晦气!”身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地上倒是有一只断掉的胳膊,上面还有完整的手。

    扒拉一下肩膀,居然还他娘的有一片耳朵挂在上面。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挂着的东西像是肠子。一包手榴弹,用起来就是爽。

    手一划拉,排里的弟兄互相掩护着前进。刀疤一屁股坐到墙角,开始往左轮手枪里面装子弹。刚刚装好子弹,就看到一枚枚蓝色的烟花炸裂在空中,真他娘的漂亮。

    “小心些,注意高的地方。”刀疤叮嘱一声,继续沿着街道向城里进攻。

    在他们身后的缺口处,一群群二师的士兵往里面涌。城门被工兵炸开,更多人的顺着城门冲了进来。最让人开心的就是拉着迫击炮的马车也冲了进来,狗日的炮兵扛着炮管和炮架,开始寻找合适的迫击炮阵地。计算兵爬到城墙上,手里拿着望远镜观察城里的目标。

    “操!北门被轰开了!”敖沧海看到天上的蓝色焰火,气得脑袋冒烟。他用燃烧弹打城门,结果城门着了火。可一时半会儿的,城门也没烧坏。好容易一炮一炮把城门炸开,却没想到南门守将精明的像个鬼。

    这帮王八蛋找来无数家具还有柴草什么的堆在城门洞子里,然后放火点燃。

    城门洞子里面外面烈火熊熊,别说是人。他娘的孙猴子都过不去!

    敖爷急得脑袋冒烟,可就是进不去。指望铜炮轰开城墙,估计得明天一天时间。

    很快,放火的变成灭火的。不管是沙子还是水,完了命的往里面灌。为了掩护救火的弟兄,炮兵兄弟们把城墙上打成了一片火海。炮弹连续发射,炮管儿都快打红了。炮兵不得不一边打炮,一边往炮管上浇水。

第四百八十三章

    每一次战斗,刀疤都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战斗。从当年当海匪开始,刀疤就知道人这辈子横着竖着一般长。从鲨鱼到最凶悍的海盗,他已经习惯了面对各种各样的敌人。可无论如何刀疤也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的敌人。

    街头的尸体已经摞成了小山,又一群人爬过尸山冲了过来。这些人明显不正常,他们没穿军装手上拿着刀枪。作战间隙的时候,刀疤拿起来看过,好多兵刃上还有万历的字号。

    这群精神不正常的人,手里拿着这种破铁片子也敢跟武装到牙齿的辽军拼杀。“乒乒乓乓”的枪声再次响起来,那群人还没爬下尸山就被打得血肉横飞。浑身流着鲜血,抽搐着成为尸山的一部分。

    “狗日的,自己不敢来打仗,他娘的派老百姓来送死。”尸山里面已经开始出现老人,妇人,甚至是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河南、山西、关中的老百姓都盘着大帅的兵打过去。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是辽兵打过去,就有好日子过。

    老百姓可不管那么多,谁当皇帝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更加关系今天碗里面有没有粮食。过年的时候家里的孩子有没有新衣服穿!

    谁他娘的当皇帝,关老子蛋事。能顶饿还是能暖和?

    “排长,老大命令继续进攻。明日午时前要拿下皇宫!”传令兵带来最新消息,后面预备师的一群家伙推着独轮车。一车车的弹药就卸在路边,不管哪个部队的辽军士卒,都可以在那里领取弹药。

    刀疤走过去,揣了几颗手榴弹。又拿了一袋子弹,操起一张大饼一边啃一边走。排里的弟兄也学着刀疤的模样,一手拿着大饼一手拿着水壶。坐在墙根猛啃,风干的牛肉和香喷喷的肉肠没人动。任谁看到那四五米高的尸山,也没有吃肉的兴致。

    啃完了大饼,拿起一壶水猛灌。抹了抹嘴:“走了!”

    一夜的大战,排里伤了两个死了两个。一个脚被钉子扎了,另外一个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头打破了头。死的两个都是因为狙击手,这就是大了一宿全部伤亡,敌人的抵抗太他娘的弱了。走了一宿,推进了几条街道愣是没看见南京禁军的影子。

    所有人宁远绕着走,也不愿意去爬那座尸山。

    面前的街道还是空荡荡的,街中间有一个深达两米的大坑。一看就知道是昨天晚上飞进来的重型火箭弹炸的,围绕着大坑一切都是破破烂烂。墙上印着两个人形,看上去像是母亲抱着孩子。地上两团黑乎乎的东西,估计就是那对倒霉的母子。

    爆炸的威力太过强大,硬是把人活生生在墙上挤出了个人形。炽热的高温把筋骨尽断的娘俩变成了一团焦炭!

    四周到处都是尸体,好多人七窍流血,一看就知道是被活活震死的。

    一发炮弹就可以造成百十人死亡,热兵器战争的残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士兵们面前。

    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心绕过大坑,刀疤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抽出了倭刀,刀疤四处的踅摸。背上的肌肉绷得紧绷绷的,像是只随时准备扑击的豹子。

    “都小心着!”刀疤眼睛贼兮兮四处乱看。

    士兵们看到刀疤紧张的样子,也都小心戒备。眼睛瞄着高处阁楼,之前造成的伤亡有一半儿是阁楼上的神射手。这帮江南禁军的孙子,也只敢躲在房子里面放冷枪。

    忽然间,地上的两具“尸体”猛然间跳了起来。一人抱住一个陆战队战士,“国家养士三十年,报国就在今朝。”

    “卧倒!”刀疤眼睛一下子缩成了针鼻大小,两个人爆起的一瞬间,刀疤已经看到他们怀里冒出的青烟。

    “轰!”“轰!”两声爆炸血雾弥漫残肢乱飞,无数钢珠从两个人身上迸射出来。

    硝烟还在弥漫,地上全都是受伤士卒的惨叫声。被抱住的两名陆战队员,浑身已经被钢珠打得跟筛子一样。旁边的几个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伤,幸亏刀疤把单兵距离拉得很大,不然这两个抱着炸药包的家伙就能把整个排给废了。

    “王小柱!孔二愣子!”死的两个都是新兵,今年才入伍的壮后生。一个十八,一个十九。爹妈养了十**年,好不容易长成了壮小伙子,一声爆炸就全没了。身上跟个马蜂窝一样,没几寸好皮。

    “所有尸体,补刀!补刀!”刀疤大声的喊,反手劈掉了一具尸体的半个脑袋。

    二三十米外,还真有个装死的家伙。子弹打在这王八蛋身上,杀猪一样的打着滚。然后一下子翻起来,疯了一样往这边冲。一片密集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动能打得他像风中落叶。

    鲜血涌泉一样飚出来,两条腿都被打断了。这货硬是凭着胳膊往这边爬!

    “卧倒!”

    “轰!”一声爆炸,刚刚那个硬汉不知道碎裂成多少块。反正刀疤只看到一块贴在墙上的内脏,也不知道是心还是肝,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妈的,以后看到尸体都用枪打一下。不要怕浪费弹药!”看着自己哀嚎的手下,刀疤脑袋上的青筋蹦起老高。

    打了一宿才两死两伤,刚的两声爆炸连死带伤就是七个人。整整一个班失去了战斗力!其中三个还是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妈的,就是一瞬间造成的伤亡是整个晚上的一倍。

    两颗迫击炮弹在百十米外的地方落地,能看到人的残肢在硝烟中乱飞。

    “继续进攻!”刀疤一声吼,眼神里面充满了狠厉。

    一条斜斜的巷子里,忽然钻出来几个老太太。抱着正在前进的军卒:“孩子,俺们都是良善人啊。行行好,不要杀俺们。”

    虽然上面命令可以随意对普通百姓开枪,可战士们还是没办法对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年人下手。中国人讲究孝道,谁家里还没个老人。这几个老太太,看年岁当他们祖奶奶都够用了。别说打,推一下说不定都得散架。

    “打死她们!打死他们!”刀疤大声的吼,可距离二三十米远,他也不敢随意开枪。万一伤到自家弟兄就不好了!

    辽军军纪森严,抗命在战场上可以就地枪毙。可陆战队员们犹犹豫豫的,就是不愿意开枪。而且那些老太太都抓着他们的枪,想要开枪先得把这些老太太打倒才行。

    “救命啊!救命啊!”巷子里面又跑出了七八个小孩子,最大的不过六七最,最小的还穿着开裆裤。看到这些老太太,全都扎着手往前扑。

    “卧倒!”刀疤眼仁缩成了针鼻大小,没有丝毫犹豫就趴在地上。刚刚那几个孩子跑出来的一瞬间,刀疤就看到了他们身后飘着的青烟。

    “轰!”“轰!”“轰!”“……!”爆炸声接连响成了一片,碎砖沫子和石子打在钢盔上“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刀疤恨得牙痒痒,不用说整整一个班完蛋了。这帮蠢货,让他们开枪为什么不开枪。

    硝烟很快散尽,地上到处是残破的尸体。有辽兵的也有那些老太太孩子的,刀疤的眼前趴着一只手。那只小手没有刀疤的手心大,白白的嫩嫩的。断茬的地方没有血,一颗颗肉粒像极了爱媛果橙。

    “王八蛋,我艹你妈。”

    ps:.asxs.后台抽风,设置好的定时更新结果出了问题。书友们可以重新是一个刷新四百八十三章观看,章节名称我是改不了的。上一个四百八十三章实际上是四百八十一章!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这是什么操蛋的人,自己不敢跟辽兵打仗,硬是派这些一丁点儿军事常识都没有的百姓来送死。那些老百姓懂什么,在武装到牙齿的军人面前,这些人跟一堆肉没有任何区别。

    “呵呵!李枭想要金陵这花花世界,那就得付出代价才行。今天他杀一个百姓,就有一户人恨他和他的辽军。他杀两个人,就有两户人恨他恨得要死。想打下金陵……!他杀的人要成千上万,甚至是十万。那就有成千上万户人家,十万户人家恨他。

    这些有多少人?上万?十万?百万?一个被这么多人恨的朝廷,怎么能立得安稳。温体仁这一招儿高明啊,高明就高明在不损耗自身实力,就能给李枭埋下一颗大大的雷。”马士英看着远处的炮声,笑容阴鸷的像只猫头鹰。

    “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个干吗。赶紧找一条生路逃出去才是真的,你管他埋下多大的雷,跟咱们有个毛儿的关系。”阮大铖气急败坏有如疯狗,他才不在乎什么雷不雷的,他在乎的是怎么能逃出去。李枭的脾气他太知道,弄死这么多人的一场战役。李枭绝对不会放过始作俑者马士英和自己!

    现在就算是想投降,都他娘的没有门路。

    江山社稷算个毛儿,高官厚禄算个毛儿。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命,其他的都是他娘的扯蛋。

    “呵呵!如果没人恨这个李枭,将来咱们怎么能继续鼓动天下,继而从中渔利呢?”

    “哎呦我的马兵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将来怎么样,那也得活着才行。这金陵城眼看着最多再能挺上两天,两天之后怎么办?化妆成难民出城,那怎么可能。咱们的画影图形,一定会被贴在城门口。被李枭抓住,这颗脑袋不可能保得住。”阮大铖急得跳脚,他恨不得现在就生出两根翅膀飞出这金陵城。

    “想活命有什么难的,你我还用得着化妆逃出金陵?”

    听了马士英的话,阮大铖眼睛一亮:“你有办法出城?这四面可是都被辽兵围了,现在想出城难比登天。”

    “亏你还是两榜进士出身,你难道忘记了当年靖难疑案?”马士英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你是说当初建文帝逃出京城的密道?当年一把大火烧毁了大明宫,成祖借着重新修造大明宫的机会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出这密道来。这两百多年了,就没人找到过密道在哪里,甚至有没有这条密道都难说。”阮大铖自然是知道当年靖难时候的事情,传说建文帝朱允炆就是从密道逃走的。可两百多年时间过去了,没人知道这密道究竟在哪里。

    甚至!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传说,虚无缥缈的传说。

    “有的!有的!不然成祖他老人家也不会派三宝太监下西洋,也不会命胡莹组建观山太保四处搜寻。”

    “你找到了?”阮大铖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当年靖难之役的时候,情形跟今天是多么的像。唯一有区别的,可能就是当初的金陵城,远没有今天人口稠密。

    “你猜?”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逗闷子?”

    “你说现在温体仁在干嘛,我倒是很想看到温体仁的脑袋挂在城墙上等着烂掉。”马士英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远方的玄武湖。

    温体仁这时候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跟在北城作战的马士英部不同。他手下的南京禁军十三师,可是真真正正的跟辽兵死磕。温体仁打的主意就是,拼尽全力给李枭造成重大伤亡,争取机会进行和谈。

    “呸!”黑牛连续几个翻滚,滚到一处墙根下面,吐掉嘴里的土渣子。

    自从攻进南门开始,一师就陷入了苦战。黑牛带领的先头营,更是打得艰苦万分。

    子弹从每间房屋,每座明暗碉堡里面射出来。这些王八蛋射击相当精准,辽军士兵稍有大意,就会被子弹击中。巷战至今,黑牛的先头营已经累计损失两个排的人手。

    那些枪手倒还算是好对付,在高处立个观察哨。两门迫击炮就能控制整条街!可对方的迫击炮实在是太讨厌了,虽然没有辽军的迫击炮灵活快捷,但威力却比辽军的迫击炮更大。一颗炮弹能在地上炸个坑,边上几个人不是被弹片打中全身飙血,就是被震得直翻白眼口鼻窜血。

    其中一颗炮弹落下来,直接干灭了黑牛的尖刀班。黑牛气得“哇”“哇”怪叫,却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迫击炮是曲射火炮,人家又实现构筑了有掩体的迫击炮阵地。站在高处都看不到炮弹到底在哪飞来的,只能听见炮弹的呼啸,然后就是剧烈的爆炸和灼热的弹片,士兵们的惊呼惨叫。

    与马士英应用民众的简单粗暴不同,温涛使用民众相当的精细。

    “王秀才,这一次该你了。记住,一会儿辽兵到了楼下,看到红旗摆动你就点着引信跳下去。”一个南京禁军的连长,拍着王秀才的肩膀。

    “王某不才,愿誓死报国!”吃过了一顿奢侈的战饭后,王秀才躲进了阁楼的一个小角落里面。他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透过半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红旗。只要那面红旗摇动,自己就要点燃导火索跳下去。

    江南禁军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王秀才蹲在窗边。到处都是激烈的枪炮声,可此时此刻王秀才好像什么都听不见。那些声音仿佛距离他很远!

    辽兵很快就会到来,他决定用自己仅剩的时间来回忆一下过往。儿时家境贫寒,可父母就算是吃着咸菜也要供他读书。那时候他就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他很用功,虽然没有同学们的新文具新衣服,可先生说他是最用功的学生,没有之一。

    乡学县学,他如愿以偿的考取了秀才。然后他成了亲,然后他当了爹。然后他就去考了举人,一次不中第,两次不中第,三次不中第……!一连考了八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儿,从羡慕崇敬到漠视轻蔑。

    本来今年他想着参加秋闱,他有信心一举中第考中举人。

    可没想到该死的辽兵来了,他听说了辽兵那令人发指的暴行。为了阻止辽兵的暴行,也为了自己的孩子今后可以好好活在这座城市里面。王秀才准备用自己的生命赶走野蛮人,不让自己的孩子遭受野蛮人的荼毒。

    一想到自己虎头虎脑的孩子,王秀才嘴角不由自主的咧开。脸上带着笑,眼睛里面却蕴满了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有些凉,落到嘴角儿的时候,有些咸。

    抱紧怀里的炸药包,这里面装着三十斤火药。身体羸弱的王秀才拎在手里,非常非常沉。

    远处的房顶忽然摇起了一面红旗,王秀才慌忙划着了火柴,点燃了导火索。白色的导火索火星和青烟乱冒,王秀才耳边满是昨天街坊们对他的称赞。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中秀才那一天,一生中的高光时刻。

    抬手拉开窗户,一纵身从阁楼上跳了下去。抱着炸药包,冒着青烟……!

    下坠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自己的儿子从楼下的店铺里冲了出来。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像还喊了一声“爹”。孩子的身上,有青烟冒起。

第四百八十五章

    “前方传来战报,说是南京禁军挑动当地百姓,袭击咱们的兵。好多人抱着炸药包从临街的房子上跳下来,跟咱们的军卒同归于尽。伤亡非常大,敖爷那边已经伤亡了两个连。

    二爷的陆战队,也损失了差不多两个连。剩下的各部队都有损失!更缺德的就是,他们居然找了一些老太太,借着咱们战士不忍下手的机会。抱住咱们的战士,然后把身上绑着点燃炸药包的小孩儿放出来。孩子找奶奶,结果就……!”

    聂大虎说不下去了,他都能想像到看到孩子带着炸药包跑过来,那些士卒们内心的绝望。

    “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咱们得杀了全金陵的人,才能彻底占据金陵。”李枭也是咬牙切齿,没想到温体仁他们居然这么下作,鼓动当地百姓来对付辽军士兵。

    他们知道这样会激起士兵们的杀心,军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率的杀人组织,一旦杀心起来那……!

    阴险啊!他们要的就是要激起辽军的仇恨,然后他们就会对城中百姓报复性屠戮。城里可住着上百万的百姓,难道说真的要把这百十万人屠戮干净了?真发生这样的事情,李枭在历史上的名声绝对超过白起,成为新一代的人屠。

    “还是仓猝了,经过他们的宣传,百姓们对咱们的成见很深啊!”李枭看了一眼浓烟滚滚的金陵城,已经逐渐疯狂的军队就像是一头头凶恶的饿狼。金陵城百姓,难以避免要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我的那两个团也损失惨重,金陵城的百姓不要命了。抱着炸药包从街道两边的房子里面往外跳,加上无处不在的神射手。这的确有些难弄,当初您下那道命令的时候,我还想着是不是太过了。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不够。大帅,您说现在这得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是硬着往里面打。好容易打到这种程度,一旦停止战斗,咱们的损失会更大。温体仁和马士英那两个混蛋,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儿。

    这样,我让聂大虎把东门让出来。金陵城的百姓只要想出城的,都可以从东门走。这样可以疏导出一部分百姓,另外……派人沿街喊话,南京禁军士兵如果投降,我们回保证他们安全,一人发二两银子路费回家。他们在金陵所做的事情,既往不咎!”李枭终于知道,当初太祖他老人家制定的优待俘虏政策有多么重要。

    在种围死了的情况下,一味的挤压只能让抵抗者的抵抗决心更加坚定。

    “大帅!这恐怕有些难办吧,弟兄们都杀红了眼,如果……!”聂大虎瞪大了眼睛,对李枭的命令非常担忧。

    “执行吧!这样还能少死些人,不管是南京禁军还是咱们的兵。对了!喊话就让南京禁军俘虏,又或者是抓个金陵居民来喊。别让弟兄们傻乎乎的冲上去。这金陵城里的人都疯了!

    聂大虎你的兵都撤出来,在两边监视着。推出来的南京禁军,路费归你们发放。凡是有冒领的,杀!”

    “诺!”

    “诺!”

    袁崇焕和聂大虎应了一声“诺”,转身离开。

    李枭千算万算,也没算得过温体仁和马士英的无耻。为了给李枭找麻烦,居然连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不放过。百姓不过就是他们手里的一张牌,至于这张牌打出去会死多少人,这两个王八蛋绝对不会在乎。

    人得自私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高官厚禄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全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李枭现在就想把这两个王八蛋碎尸万段,可就算是他们被切成丁切成片儿,金陵的老百姓也注定了要经历这样一场浩劫。

    百姓很容易被愚弄,孙承宗说过这话。李枭开始还不信,现在算是信了。

    孔孟之道儒家学说,按道理温体仁这也算是自幼苦读经史子集的人。李枭不管横看竖看,都没看出这王八蛋哪里有道德高洁的地方。

    “大家伙都听着,辽军大人们放你们一条生路,顺着东门出城。禁军弟兄们放下武器,辽军不杀俘虏。”一个被俘的禁军小军官儿,在黑牛的枪口下向前走。说实话,他也不怎么相信那个皮肤黝黑的营长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大家伙听着……!”一遍一遍的喊,可街上没一个人出来。与此同时,好多条流言正在难民中广为流传。

    “我二姨家儿子的三大爷的四叔公昨天晚上被辽军抓去了,后来他跑回来。这些辽军不是人啊!他们把人群堵在胡同里面,拿着枪就打。大兵拿着刺刀,看到还在惨叫的人还捅两刀。”

    “真的假的?”

    “这事情还能有假了?都是他老人家亲眼看见的,老人家虽然九十了,但手脚利索好不容易爬了墙头跑回来的。”

    “我还听说啊!辽兵把人赶进房子里面,然后放火烧房子,把里面的人活活烧死。”

    “昨天听三叔说,有一个辽兵打死了三个老太太。把人头拴在腰上,到处逛悠……!”

    “今天辽兵喊话,说是让大家伙顺着东门跑。还说只要出了东门,就会有辽兵开的粥场请大家吃喝。”

    “不止!听说禁军投降,每人还有二两银子的路费。”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那天扬州回来的那个叫王啥的不是说了吗。只要咱们出去,就会被绑成一串儿用刺刀戳死。他娘的,想用这招儿骗我们出去,门儿都没有,当谁是傻子不成。”

    “就是,俺们金陵人和没扬州人那么好骗。”

    “奶奶的,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儿,拼两个赚一个。爷爷这就去报名参加敢死队,就算是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二狗哥说的没错,也算上俺一个。他娘的,让那些辽东来的人知道知道,咱们金陵也有纯爷们儿。”

    接到李枭的命令,东门外不再向城内穿插。而是收拢兵力占领城墙,确保城门的畅通。城门被打开,两里地外的阵地上还架起了锅煮粥。

    可从早晨等到晚上,东门外稀稀拉拉只是出来了千八百人。南京禁军投降的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一百多人。

    看到主动出城的人数,李枭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场金陵战役,有往绞肉机的方向发展。金陵有上百万人,还有数万军队守卫。自己满打满算,也就这几万人。而且这几万人,还是李枭手里唯一的机动力量。

    “命令各部,不打了。撤守金陵各处城墙,射击一切靠近城墙的人。开放各处城门,让城中百姓随意出城。许出不许进,把金陵给老子围死了。

    上百万人每天能消耗掉小山一样高的粮食,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他们究有多少存粮,又能坚持多久。”实在没有办法,李枭只能继续围困。

    愿意出来的可以出城,不愿意出来的。可就对不起了,您在城里饿死也没人管。李枭不准备这样打下去,伤亡实在有些大。真等把金陵打下来,恐怕自己这几万兵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好啊!强攻损失太大,改围城了。那就鼓动那些老百姓冲击城门,金陵城百万人。倒是要看看,咱们养活不了这上百万张嘴,他李枭拿什么养活。省下来的粮食,咱们还能自己用。”马士英听到辽兵撤退,轻蔑的笑了一声。

    “李枭就是这么个人,士兵伤亡大一点儿他都受不了。当初跟荷兰人在澳门打了一场,按理说那是一场大胜。可就是因为所部伤亡惨重,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你当时是没看见!”阮大铖也在一边幸灾乐祸。

    “放老百姓们走,反正现在的人也不好骗了。那些傻子都被消耗光了,再想这么骗也没那么容易。爱走就走吧!别待在城里浪费粮食!”

    “兵部大人,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阮大铖忽然十分阴险的笑了一下。

    “不放他们走,还让他们留在这里浪费粮食?难道说你还有别的办法?”马士英有些不解,不过只要阮大铖露出这副嘴脸,那就一定是有坏主意。

    “兵部大人,您说咱们向这些想要出城的人收一些……呃……出城费可好?”阮大铖阴恻恻的坏笑。

    “出城费?这个主意好,想要出城得交上一些银钱来。反正这金陵城里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与其在这饿死不如把金银交出来,然后卷铺盖走人。阮大人,你这个主意好。既落了实惠,又省了麻烦。好,就照着这个主意办。收出城费!

    哈哈!哈!哈!哈!哈!”马士英笑得喘不过气来,心里想着今后一定得带着这个阮大铖。这家伙太会捞钱!

    “您说温体仁他们现在在干嘛呢?”笑着笑着,马士英忽然想起了城里的老对手。

    “他……或许也是想着怎么应对李枭吧!”

    温体仁的确是在想着对付李枭,不过他和马士英的高兴不一样,像是拉磨的驴一样急得在屋子里面团团转。

    “李枭好狠,这样一来城里的老百姓都走光了。咱们还拿什么要挟辽兵,等老百姓走的差不多了,李枭就会立刻恢复进攻。铺天盖地的炮火,会把咱们撕成碎片。李枭会顾忌人命,可却绝对不会顾忌财产损失。如果能干掉咱们,他连皇宫都敢炸平了。”温体仁气急败坏的吼着。

    “叔父,我这就派人去拦住那些百姓。可天上那个大球球,整天往下洒传单,蛊惑人心。我让人拿枪打,可是够不着啊。”

    “没办法的,那东西你还打不下来。现在扔的是传单,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估计扔的就是炸药包了。也不知道李枭那脑子是怎么长的,有那东西整天飘在脑袋顶上,咱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李枭瞧在眼里。

    该死!立刻拦住那些想要出城的百姓,他们是咱们的人质,是咱们的兵源,是咱们的盾牌。

    快去!”温体仁咬牙切齿,却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诺!”温涛应了一声诺,赶紧去阻拦那些想要出城的百姓。

    “你看看,这是东街杨秀才写给家里人的,说他在城外很好,辽兵还管饭吃。”

    “不是说杀头么?怎么还管饭?”

    “还有这个,西街冯掌柜写的。我认得他的笔迹,绝对是他写的没错。”

    “不会吧……!他们都说辽兵都是杀人取乐的魔头,怎么还会管饭,怕不是被逼着写的吧。”

    城内开始有各种各样的谣言,随着围城的时间延长。谣言变得越来越不靠谱,有时候达到了一天三变的程度。早上还说辽兵善待出城的人,不但管饭还给搭茅草屋住着。中午就有传言,说出城的人都被干掉了。地上挖一个大坑,尸体摞得胳膊枕着腿儿。不但有大人的尸体,还有孩子的尸体。惨状简直惨不忍睹!

    到了晚上,谣言又传了回来。又说起辽兵的好话来!

    老百姓一会儿听这么说,一会儿听那么说。他们也变得无所适从起来,好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大群人整天挤在一起叨逼叨,就好像几千只麻雀聚集在一起。官家的官差一来,立刻做鸟兽散。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听谣言的热情逐渐减弱。因为,家家的存粮开始逐渐减少。

    早在辽兵围城之前,马士英和温体仁已经打了一个多月。家里乡下有亲戚的,早就跑到乡下亲戚家里躲避。打仗不能开门做工营业,金陵居民只能坐在家里吃存粮。

    辽兵围城的时候,好多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一半儿。现在辽兵再次围城半个多月,好多不宽裕的人家米缸已经见底。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现在就算是拿着钱也卖不到粮了。粮店半个月前,就被城里的大兵抢了个精光。现在,米店老板家里也没多少存粮。

    又过了半个月,开始有人熬不住想要出城。可温体仁控制的西城,根本不让人离开。每个路口都有大兵拿着枪昼夜把守,马士英控制的东城还好些,只要交了钱就可以出城。

    反正拿着钱也买不到吃的,干脆拿着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贿赂当兵的混出城去。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城里活活饿死吧……!传说到了城外,辽兵还管饭吃。

    时间又过去了十天,城里逃荒的人开始多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只要活着就要吃饭。城里还比不上乡下,乡下地方饿肚子还能挖些野菜弄些小鱼小虾啥的填填肚子。

    城里有啥?如果不是身处江南,几乎家家都有水井。恐怕吃水都困难!

    城东的人还好说,只要拿钱就方形。城西温体仁控制的地方就糟糕太多了,百姓们先要躲过大兵们的巡查,偷偷跑到城东去,然后再买通士卒们出城。为了有条活路,百姓们纷纷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你看,那不是王秀才家的。她也出来了?”

    “可怜人啊!男人当了敢死队没回来,孩子也被炸死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她家里有钱么?拿什么给那些当兵的?”

    “女人不用钱,身子就是钱。嘿嘿嘿!”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嘴里能吐出象牙来!俺是亲眼看见的,听说她为了混口饭吃,已经干了半掩门儿。好多人都看到,有当兵的往她家里钻。”

    “真的假的,她男人是秀才,又是为了朝廷死的。难道说就没点儿抚恤?”

    “抚恤?谁给你抚恤!一百两银子,层层克扣到手里只剩下二十两。这年月,二十两银子能买啥?不干半掩门儿,她还不活活饿死了。”

    “呸!没想到是这样的小娼妇。”

    “男人孩子都死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她那个傻男人,自己愿意为朝廷去死,最后得了个啥?”

    “官字两张嘴,说到底都是咱们老百姓倒霉。哎……!”

    “官府那些人都该死,骗着男人们去卖命。现在婆娘孩子出城,他们还要收钱,简直是黑了心。”

    “当官儿的哪还有好人!”

    人们七嘴八舌说话的时候,王秀才的媳妇和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走进了城门边上的一间宅子。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看着漫山遍野的茅草棚,张煌言不住的摇头。

    “有亲友的发给路费让他们投亲靠友,没有亲友的……,送辽东。辽东那地方,群众基础最好。这些人到了辽东,闹不出啥动静。”李枭看着密密麻麻的茅草房,也有些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有土豆和地瓜玉米这些神器,还真养活不起这漫山遍野的人。燕子矶每天都下繁忙的卸货,一船船全都是这些粮食。不过走的时候也没空着,带走了好多金陵市民。

    江南繁华人口稠密,而辽东却是极度缺乏人口。后世能住千万人的地方,现在只有不到二百万人,这还是李枭不断向辽东移民的结果。

    东北黑土地,捏一把都出油。多好的地方啊,现在人口却少的可怜。辽东还好,再往北一点儿的地方,一人占着几十亩上百亩的事情都有。

    把这些人弄到辽东去,分配到各个生产队里面。过两年,辽东的粮食产量还能增加。

    这年月,有粮才有天下。想要天下的老百姓服你,先把他们的肚子喂饱了再说。

    “为了给辽东增加人口,也是费尽了心思。好吧,金陵城怎么办。人口都被抽空了,看这样子十年也缓不过来元气。”

    “那没办法,我不想损失太大。现在江南有多少个州县投降咱们了?”

    “满爷带着兵南下,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苏州,杭州,绍兴,芜湖,湖州,江州,潭州,这些地方都降了。前天满爷的军报还说,他已经到了常州和无锡,那里的县官已经出城来迎。现在满爷直抱怨,说没仗好打,想要来金陵参战。”

    “金陵!呵呵!用不着他喽!孙先生派来的人接管了扬州,曹文昭也来了金陵。如今这地方集结了三个主力师,加上八个守备师。金陵城已经被围得跟铁通一样,没有满爷的空喽。还是让满爷跑马圈地去吧,早点儿把江南这些地方都给老子占了。金陵城一天不投降,我就困他一天。两天不投降,我就困他两天。

    什么时候把金陵城里的人困累了,困饿了,困瘦了,困的没力气了。老子就一口吃掉他们!我倒是想看看,一个孤岛究竟能坚持多长时间。”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发现马士英和温体仁的态度大不相同。”张煌言笑眯眯的看着李枭。

    李枭看到张煌言这种笑面虎的样子,就知道这满肚子都是坏水儿的老王八蛋,肚子里又在冒坏水儿。

    “说吧,你想干嘛?”

    “分而治之!

    我听出城来的人说,马士英这时候还向出城的百姓收钱。只要肯花钱,出城不是问题。温体仁那边就不一样,他那边还是死死卡着不让百姓们出来。大不同!大不同啊!”张煌言摇头晃脑。

    “怎么个不同!”李枭知道这老王八蛋就等着这句。

    “温体仁是高人,他看得出来情势的走向。这些百姓就是他的挡箭牌,有了这些百姓他就能跟咱们继续对抗下去。而马士英人,这时候还想着捞钱。都出不去了,他捞钱干嘛?去哪里花?

    答案只有一个,马士英还想着今后能花钱。而温体仁想的就是……拼了死命做最后的顽抗,虽然他也会投降,不过那得逼得他到走投无路才行。

    而马士英那里,只要给个合适的条件,并且许给他富贵,想让他投降一点儿都不难。马士英这种人,考虑的只有富贵两个字而已。

    所以招降马士英的成本低一点儿,招降温体仁的条件就会高一些。”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招降?”看着打得破破烂烂的金陵城墙,李枭觉得这时候使用智计是不是晚了点儿。

    “这时候招降,才能显得出效果来。当然,温体仁那种要价很高的,咱们就不费那个心思。这几天估计就会有结果,老夫想着咱们出炮兵,让马士英出人把温体仁给灭了。您看怎么样?”张煌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算计人之后总是会很快乐。

    “马士英会这么听话?”李枭觉得张煌言有些异想天开,都打成这德行了,要投降干嘛不趁早。当初他攻城之前,可是派人去劝降过。结果差点儿被人给杀了,脑袋剃了秃瓢给送了回来。

    “为了富贵,他会听话的。在他眼里,别人的命啥的都不重要。只有自己的富贵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为了富贵他连亲爹亲儿子都能牺牲。更何况,这些当兵的性命。”

    “好!我等着你,你真说动了马士英。我不介意给他炮火支援,不过马士英。嘿嘿!我饶了他,辽军上千条冤魂也饶不了他。”

    “那是自然,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咱们也不介意做上一做。跟他们这种人,用不着讲情面。”

    “希望你成功!”

    “肯定会成功,已经派人进去了,等着吧!”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不过就是一百天。可大明朝时局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满桂在江南简直就是跑马圈地。作战时间表跟行军时间表没区别,所到之处到处都是献城投降的家伙。以至于满爷非常不满意,因为他没仗打。他太想去金陵,可金陵的兵已经够多了,满爷根本插不进去。

    曹文昭跟着孙传庭去了关中,战报传过来也是犁庭扫穴的荡平了关中所有反对势力。洪承畴这家伙在关中混不下去了,只能带着自己的洪兵去了四川。张献忠还在那里闹腾,似乎是知道自己蹦跶不了多久,趁着还能闹腾想过一把皇帝瘾。

    两个月前,张献忠在四川称帝。国号大西,自称大西皇帝。

    对于这种秋后的蚂蚱,李枭连理都不愿意理。现在他的目标是金陵,这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型城市。

    辽军的营垒从长江边上,一直蔓延到紫金山上。不知不觉间,金陵城的四周已经围拢了近十万辽军。李枭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够统帅这么多军队。

    这些军队大都是辽东当初的移民组成,复员的老兵临时充任各级军官。所谓的守备师,完全就是地方卫戍部队性质。用的装备都是淘汰下来的火铳,好多当兵的手里只有一口刀。毕竟,淘汰下来的火铳也没那么多。

    一个师不过装备了十六门迫击炮,对付南京禁军这样的精锐铁定打不过。不过对付南明的卫所军,肯定是没问题。南明卫所军,连最古老的鸟铳都不趁几支,更不要说迫击炮。能有两门铁铸的佛朗机炮,那就算是阔绰的。

    至于权力真空期,各个地方官自行办的团练那就更不用说。这些乌合之众,好多连口刀都没有。手里拿根大棒子充数,反正人家自称是为了对付土匪。

    辽兵的迫击炮都架在城墙上,炮兵观察手一天到晚拿着望远镜四处踅摸。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金陵城,只要发现城里有迫击炮,立刻就会被炮火覆盖一遍。

    如果是白天,天上还有热气球。地面上的南京禁军被立体监视,根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马兵部,当初我们李大帅可是给了你足够的条件。只是你没有干掉温体仁,才弄成今天这副局面。我们大帅是个讲究契约精神的人,他说的话从来都作数。当然,你也要完成你的那部分协议才行。”

    马士英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胖子,他不太相信这个家伙。毕竟上一次,李永芳也是这么说的。上过一次当的人,很难再信任其他人。

    “你是什么人,在辽军任何官职?”阮大铖沉着脸问道。

    “在下尹继善,原是山东兖州知府。被大帅招致麾下,如今在辽军中人中书舍人。负责处置大帅与各地方的往来公文!”尹继善笑着对阮大铖深施一礼。

    “上一次李永芳就是这么说的,可你们到了这金陵城,怎么还对我们动枪动炮?”马士英恶狠狠的看着尹继善,大有一言不合就摔杯为号,刀斧手冲出来砍人。

    “兵部大人,您说您的手下人穿的衣服和温体仁温阁老的手下穿着有什么区别。我们辽军刚刚登陆,当然是谁威胁他们的安全,他就冲谁开火。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你们也没派使者前往我军营中。我们怎么知道,哪是马兵部您的军队,哪里又是温阁老的军队。

    从攻城那一天开始,我们辽军不断遭受攻击。从南京禁军的士兵,到普通百姓的都有。这直接导致我们辽军损失惨重,好多兄弟都阵亡在这金陵城里。这种情况下,我们当然会无差别的进攻。”

    “我们派了人出城和你们联络,你们没见到?”马士英派的是自己一个心腹,这货已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多天,马士英早就当这个人死了。

    “那怎么会?我们根本没有见到兵部大人您的使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尹继善一副震惊的模样。

    “呃……这里面似乎有隐情,既然尊使来了,那老夫就问一句,是不是我们打败了温体仁,你们就会……!”

    “我家大帅一定履行承诺,虽然您二位不能出将入相,但富贵总归还是没问题的。这一点,有我家大人的信作为保证。”尹继善收敛了笑容,非常认真。

    想起那封要命的信,马士英的心脏都在颤抖。他娘的全都是为了这封信,才和温体仁闹成这样。“可温体仁那个老匹夫,手下有南京禁军十三师为心腹。加上南京周边原有的卫所兵,加起来有三万之众。

    我军人数不及他们多,封城两个多月时间,各种物资也已经消耗大半。现在想要擒拿或者击毙温体仁,谈何容易。现在,我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哦,原来是这样。如果说我家大帅向你们提供炮火支援,兵部大人可有把握击败温体仁?”

    “炮火支援……!”马士英和阮大铖眼睛都亮了起来。

    只要懂些军事的都知道,辽兵的炮火之凶猛到了何种程度。如果有辽兵炮火的加入,那还用跟温体仁打么?这仗,简直就是捡现成的。

    “对,我家大帅可以考虑,向您的军队提供炮火支援。”

    “好,尊使远道辛苦。来人,给尹大人准备酒饭。派人好生侍候着!”看到马士英还在犹豫,阮大铖立刻站了起来。

    “噢!对!还请尹大人先用些酒饭,饭后我们再行商议。”马士英看到阮大铖使的眼色,多年的老搭档自然是立刻会意。

    手下人带着尹继善下去用酒饭,阮大铖看着尹继善走远,才转过身来:“兵部大人,这是好事啊。李枭的信誉还是靠得住的,如果辽军提供炮火支援,咱们有八成的把握能够消灭温体仁。您可想好了,到时候咱们的那些家当,可都成了合理合法的钱财。今后不管咱们怎么花,都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你真的那么信李枭?”被骗过一次,马士英对李枭的信任明显大打折扣。

    “信得过怎样,信不过又怎样。这场仗,打仗的是当兵的。炮火有李枭提供,炮弹消耗自然也算是他的。咱们什么都没出,最后还能落个好处。即便是最坏的事情,咱们也能从金陵城下的密道逃走。当年建文帝朱允炆,不是就从密道逃走的?

    反正这些兵到时候也不能带着,不如咱们就趁着现在狠狠和温体仁干一场。万一成功了,那这辈子的富贵可就到手了。”

    “你是说当兵的死了白死?”

    “那当然,不打仗要当兵的干什么。只要是打仗,有不死人的么?古往今来任何一任名将,都想着建功立业。咱们,不过就是那些人的后生晚辈而已。”

第四百八十八章

    马士英觉得阮大铖说得太对了,当兵的天生就是炮兵。哪一场仗不死人,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将军就是踩着军卒的尸骨安享富贵,自己不过就是古往今来众多将军中的一个罢了。

    “那咱们就邃了李枭的意思,真刀真枪跟温体仁干一下。咱们人比他们多,多死点儿人也没啥。”

    就算马士英脸皮厚比城墙,也不好意思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

    本来马士英的家底已经运送出去不少,留在金陵的家当只有身家的三四成而已。不是马士英不想送出去,拜历年来兢兢业业贪污受贿所赐。马大人的家底那是相当丰厚,家里的几位公子不停的往云南运,也没运出去多少。想要把马大人的家底都运完,恐怕得个一年半载才成,这区区的两三个月根本没办法完成。

    这边没运完,那边又有进账。这些日子号召老百姓募捐,加上收取出城费,马大人结结实实的大赚了一笔。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马士英居然挣下了二百多万两银子。

    虽说找到了地道,可以逃离金陵城。但这二百多万两银子想全运出去,根本就不可能。除非马士英有办法,把城外的十万辽军都变成瞎子。

    这可是二百多万两银子,就算是给李枭一半儿,他还能剩下百十万两。这是钱,金山银海的钱。为了这笔巨款,马士英愿意搏一把。至于当兵的命,在他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只怕现在下边的人有二心,这仗就算是有辽兵的炮兵支援,也……也怕不好打啊。”阮大铖有些担心。

    “哼!让老子的卫队组成督战队,只许向前不许向后。告诉那些兵,只要打赢了这一仗,金陵城让他们抢三天。”马士英打手一挥非常豪迈。

    “抢三天?这……李枭能同意吗?”阮大铖瞪大了眼睛,按照他对李枭的理解,李枭绝对不会同意这样做。

    “你管他同意不同意,只要干掉了温体仁,咱们就算是对李枭有了交代。至于那些兵被清蒸还是红烧,你管他们干嘛。咋的,你还想着李枭会让咱们接着带兵?”

    “呃……还是大人有远见。”阮大铖抹了脑袋上的汗水,空头支票就没问题了。马士英说得对,投降之后李枭不会让他们继续带兵。那些兵的死活,跟他们有毛线关系。给他们画张饼,让他们卖命而已,算不得大事。

    “今夜开始准备,明日一早派人跟辽兵联络炮火。咱们干掉温体仁!”

    “愿追随大人。”

    马士英的手下本就比温体仁要多,加上这段时间征召了好多敢死队。马士英的兵,比温体仁足足多出来三成有余。不过凭借这点优势,想要吃掉温体仁并不容易。明天的鏖战,肯定是两败俱伤。最后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谁都说不准。

    第二天一早,马士英的人马早早饱餐了战饭。为了保密,命令直到八点钟才正式下达部队。

    温体仁在马士英的人马里面埋了细作,可事前一丁点儿风声都没收到。幸好这是战场,南京禁军十三师的警惕性还是很高。马士英的人冲过来时,十三师立刻开枪射击。

    李枭端坐在栖霞山山顶,看着下面的金陵城。

    热气球已经升空,上面的灯光讯号频频闪动,传递着城内的动向。

    “马士英已经开始了。”聂大虎躬身向李枭禀报。

    “发信号,让咱们的炮兵开始炮击。”

    “诺!”

    辽兵已经占据了城墙,俯瞰着差不多整个金陵城。计算兵已经按照马士英送来的地图标记,开始计算火炮角度。得到李枭的命令,城墙上的迫击炮齐声轰鸣。

    炮弹像雨点儿一样砸在了禁军十三师的阵地上,只是一瞬间,禁军十三师的阵地就变成了一片火海。金陵城好多建筑都是木头的,有一处着火火头迅速窜了整条街。不多时,金陵城内浓烟滚滚升起直冲云霄。

    “我操,辽兵的炮兵这么凶。比跟咱们打的时候还凶!”感受着热浪舔舐着皮肤,马士英赶忙用湿毛巾擦了一把脸。不过很快,脸皮又被烤得紧绷绷的。

    “以前是辽兵是跟咱们两家一起打,现在是辽兵围着温体仁控制的西城扔炮弹。当然温体仁倒霉一点儿!”阮大铖好像很懂的样子,转脸看到马士英瞄向他,赶忙把身子躬起来施礼。

    隆隆的炮声足足响了十五分钟才算是停下来,炮声停歇之后。温体仁占领的城西已经是处处冒着火头,建成的工事更是千疮百孔。

    被炮弹炸懵的人像耗子一样乱窜,烟雾弥漫中惨嚎声,咒骂声,哭泣声响成了一团。

    “上!全线进攻!”现在傻子也明白是出击的好机会,马士英一声令下刚刚还和对面十三师对射的军卒们立刻站起身来,奓着胆子前进。

    不过他们很快就跨过了十三师的防线,刚刚还守着各个路口和房屋的十三师官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大火和浓烟撵走。别说是人,防线上连只猫都没有。

    “到底是有炮兵好啊,你看看。咱们这么多天也没打下来,人家一顿炮轰十三师就垮了。想想前些天,咱们死了那多么人,也没能把温体仁怎么样。哎……这就是差距啊!”马士英不禁有些感叹。

    “再前进两条街就是大明宫,那里有高大的宫墙,是温体仁防守的核心。可偏偏辽军的炮又打不倒那里,那才是硬骨头。”

    “跟李枭要,反正他也答应了咱们炮火支援的。”

    马士英的手下前进了一条街,这里没有受到炮火的波及,房子虽然有着火的,但火头不大好多已经被人扑灭了。

    “一会儿你就把炸药包往楼下扔,你敢不扔老子就把你儿子从宫墙声扔下来摔死。”十三师一个连长,恶狠狠的拎着一个二十几岁的汉子。

    “大人,你行行好放过我的孩子,他才四岁什么都不懂。”汉子双手作揖,苦苦哀求。

    “你好好完成老子交代的任务,自然是会放了。如果完不成任务,宫里还缺一些内侍,你儿子的年纪正合适。说不定,今后还能得万岁爷宠信,成为曹公公那样的人物。到时候,你莫忘了谢某家。”连长说完也不顾汉子的拉扯,甩开汉子纠缠从后门儿出去,逃往宫城方向。

    空留下汉子咬牙切齿的咒骂!

    “挨千刀的生儿子没**儿!”汉子朝着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可还是不敢违逆那家伙的意思。如果没按照他们说的去做,这些人真敢把那些小孩子给阉了当太监。

    自己今年二十二岁,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真当了太监,怎么对不得起祖宗。

    同样受到威胁的,还有十几个汉子。他们的孩子都被带到了宫城里面,当爹的为了孩子的安全,也只能豁出这条性命。

    士兵们小心翼翼的走在街上,不时查看一下临街商铺酒楼啥的。听到大兵们的脚步声,这些汉子都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不敢让马士英的兵发现。

    探路的部队过去,后面就是大部队冲过了街道。

    大明宫高大的宫墙上空,忽然炸响了烟花。大白天的看不清楚烟花是什么颜色,可听到烟花爆炸的声音,那些汉子不约而同的点燃了炸药包。打开临街的窗户,眼睛一闭就往下扔。

    “轰!”“轰!”“轰!”

    制造炸药包的时候,外面裹了一层全是钢珠和铁钉。一连串儿的爆炸之后,钢珠和铁钉好像一排金属的墙一样,撕碎所有撞到这张墙上的生物。甚至因为钢珠和铁钉太多,在空中发生了相撞。

    就在马士英的眼皮子底下,整整一个营的军卒就这么完蛋了。临街的一切都被激射的弹片打得破破烂烂,更不用说那些处于炮炸中心的大活人。

    “搜索两侧商铺,一定要把人给老子找出来,老子要把他们碎尸万段。”马士英气得“嗷”“嗷”叫,瞪着眼睛命令手下搜索临街两侧商铺。

    这些大兵没客气的,抓到一个扔炸药包的汉子,硬是拽着头发薅到楼下。沿着街跪了好大一片,火铳顶在脑门儿上,搂火就是一枪。还有些佩着刀的,抬手就是一刀砍掉人头。

    就在他们杀人杀的解气的时候,大明宫宫墙上面忽然炮声连连。这是从后金那里学来的迫击炮弹,虽然没有辽军的迫击炮好用,但胜在弹丸个头够大。为了防止炸膛,铸铁的炮管铸得很厚,无形中限制了这玩意的机动性。不过这东西守城起来非常好用!

    当然,碰上辽军那样的军队除外。

    迫击炮弹一颗接着一颗的砸下来,四散的弹片很快连那些汉子带马士英的兵吞没。硝烟散去的时候,街上到处是残破的尸体。好多人还在痉挛抽搐,身上全是血窟窿。

    “妈的!”马士英气得脑袋冒烟,很明显这都是温体仁安排好的,不然十三师的炮兵不可能打得这么准。

    剩下的人犹犹豫豫不肯向前冲,可军令传达下来。那些虎视眈眈的督战队盯着,不想往前冲也不可能。一队敢死队被组织起来,手里拎着钢刀嗷嗷叫的冲到了街上。这一次马士英学乖了,他才不会拿南京禁军的兵往里面填。这些兵今天打仗还用得着,那些敢死队完全就是金陵市民组织起来的,最是忠君爱国的一波人。

    出乎马士英的意料,对面没有放枪,而是同样从两侧街道窜出来的大汉。人数也有几百人的模样,这些人的手里也都拎着刀。

    同在街上的两票人,一声呐喊就开始互砍。这是真正的互砍,只有拿到敌人的头,才能解救自家的老婆孩子不再受苦。为了老婆孩子,所有人都拼了。

    钢刀砍在人身上的“噗”“噗”声此起彼伏,惨叫声,哀嚎声,加上咒骂声,呼喊声响成了一片。在热兵器作战的战场,居然出现了冷兵器火并。

    双方都凶狠的砍着,只要拿到对方的脑袋,就能把自家的亲人换回来。有些人刚刚杀死对手,砍掉对方的人头,精神刚刚松懈下来,就成为其他人的猎物。

    战斗惨烈至极,激战了半个多小时。街上数百人,能站着的只剩下二三十个。这些人手里都拎着人头,他们满意的向后跑。家里亲人昨天就被抓走,今天舍了命也要把人给换回来。

    “啪!”“啪!”“啪!”一阵排枪,这二三十个人也纷纷倒在了血泊里。

    街上简直就是修罗屠场,到处都是残破,或者不残破的尸体。同一个人的零件,脑袋可能在街左边,身子却在街的右边。至于手脚在哪里,那就只有天晓得。因为到处都是死人的断手断脚!

    马士英眼看着大明宫前面的这条街,可就是冲不过去。

    “烧!放火把这条街给老子烧了,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大人,那里些房子里面,好多还有人住。”传令的军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聋了,兵部大人让你放火烧了。”阮大铖也瞪起了眼睛,他也知道这条街的地形不利于展开。如果把两侧的店铺都烧了,就能展开更多的军队。同样,对方的人也就没了有掩护。

    随着马士英一声令下,军卒们开始放火。新点燃的大火,很快就和刚刚炮击的大火合并在一起。冲天的烈焰,百十步内烤的人不敢靠近。偶尔有一些身上带着火的人跑到街上,那哀嚎的声音简直就不是人的动静。

    更多的人,则是被大火堵在屋子里面。被活活的熏死,烧死!

    看到金陵城内浓烟滚滚,李枭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六朝古都算是毁了!

    “大帅,马士英请求派炮兵帮助轰开大明宫宫墙。”

    “他们也有火炮,让他们自己轰开,炮弹他娘的留着下崽儿,还是想着扔咱们脑袋上。。让城墙下面的弟兄们小心戒备,小心马士英那狗日的反身咬咱们一口。”

第四百八十九章

    马士英的确有想过冲击城墙上的辽军,可看到辽军城下那些准备充分的士卒之后,立刻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他的军队跟辽军一比,不但质量上毫无优势,甚至在数量上也没有丝毫优势。出城回来的使者告诉马士英,不但城墙上下都是辽兵。就连紫金山和栖霞山上也满是辽兵,使者估计围城的辽兵有十万之众。

    马士英绝望了,一直以来辽兵的数量都是劣势。南京禁军凭借的,也只有巨大的数量优势。现在可好了,自己的身边居然有十万辽兵。辽军哪来的那么多兵,李枭难道真是神仙不成,可以撒豆成兵?

    马士英再三请求下,李枭还是没给一门铜管炮。只是送来了十几个炸药包,还很贴心的告诉马士英,这东西堆在城门下面,可以有效炸开城门。

    炸药包炸城门,傻子也知道能炸开。金陵各处城门,就是这样一座座被炸开的。

    没了办法的马士英,只能组织敢死队。一队队的往城墙下面冲,火炮炸死一批,火枪打死一批,剩下的接着冲。终于在城门洞子里面堆了十几个炸药包,一声巨响之后马士英的兵发出巨大欢呼。紧接着,人就像是潮水一样往宫城里面涌。

    这些丘八虽然都是南方人,甚至还有些就是金陵本地人。可他们都没有进过皇城,他们不知道皇城的城门后头有瓮城。当两个营的士兵冲进去之后,猛然发现面前居然还有一座高大的宫墙和巨大的城门。

    “不好,上当了。赶快出去!”领头的营长大声吼着。

    可进去了,想要退出来谈何容易。四面的城墙不断向下射击,手榴弹炸药包玩了命的往下扔。几乎就在一瞬间,人群里面就发生了无数爆炸。成队成队的士兵被硝烟吞没,然后被锋利的弹片打得浑身都是血窟窿。只有刚刚冲进城门的几十个人来得及逃出来,剩下的人一个没能出来。

    带头的营长脑袋上中了一块弹片,鲜血不停的从脑袋里面涌出来。可就这样还跳着脚不走,他的好多老兵都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传令下去,此战不留俘虏。凡是温体仁党羽,杀无赦!”尸体把瓮城都铺满了,鲜血顺着城门往外淌,场面非常骇人。

    惨烈的战场,把马士英彻底激怒了。立刻下达了不收留俘虏的命令!

    “兵部大人,若是不允许投降,守军将会下死命防守。这样一来,咱们的损失就要大很多,会死掉很多人。”手下一个师长战战兢兢的看着马士英。马士英身为兵部尚书,不可能不知道负隅顽抗的士兵,会给进攻者带来多大的损失。

    “前方士兵打得惨烈,马兵部这样做是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宫墙上那些混蛋,干掉了咱们这么多兄弟,不付出代价怎么行?”阮大铖站出来,大声的呵斥着。

    “诺!”军官们见到两位大人面又不善,立刻一哄而散,这个时候谁在身边谁倒霉。

    多年的老搭档,阮大铖当然明白马士英为什么要这样做。

    多死几个人不算什么大事儿,马士英是要用这种方式,向李枭表达自己与南明朝廷决裂的决心。至于这样会多死多少人,绝对不在马士英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仗打完了,他老人家居家做个富家翁就好。多年来**所得,足够马家挥霍几辈子。

    不对!是十几辈子都花不尽!

    李枭坐在栖霞山上,听着前方传来的战报。

    “马士英部坚决拒绝南明守军投降,皇城里面的战斗异常惨烈。几乎每间殿宇,每座房屋都要争夺。马士英部损失非常惨重,大明宫被破坏的也非常严重。”

    “温体仁抓到没有?”李枭忽然开口问道。

    “报告!尚无温体仁落网的消息,永历皇帝也没有消息。”

    “去跟马士英说,他不留活口的命令大帅知道了,让他好好干,大帅不会忘记他的功绩。”张煌言忽然站出来,对着传令官吩咐道。

    传令官为难的看了一眼李枭,见到李枭点头,立刻称诺下山。

    “你这是暗示马士英把温体仁干掉?”李枭很快明白过来,这老狐狸要干嘛。

    “不对!是让马士英把永历皇帝干掉,毕竟他和万岁都是朱家血亲。虽然现在血缘有些远,但也还是朱家子孙。真俘虏了过来,杀显得万岁没有人情味儿。不杀……大明就会出现两个皇帝,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必须解决掉一个,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种手上沾血的事情,还是让马士英来做比较好。马士英刚刚投降,表达忠心的想法非常迫切,就给他这次机会好了。”张煌言转过头,看向浓烟滚滚的金陵城。

    作为大明都城,金陵城繁荣了二百多年。经过连续数月的混战之后,算是毁的差不多了。经此一战,十年都未必能恢复过来。不过这并不在辽军的算计内,经过这一次战役之后,金陵将不再是大明都城。今后大明的都城只有一个,那就是京师。

    没办法跟这些老狐狸说话,让他们算计上的人通常都会没命,这是李枭跟张煌言共处过一段时间之后得出的结论。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错误。

    被这老狐狸盯上,永历皇帝算是完蛋了。借刀杀人,这老王八蛋玩的太熟了。

    温体仁此时,正躲在临湖殿里面。这是十三师的核心阵地,如果不是马士英拒绝了十三师士兵们的投降,或许这里早就失守了。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还不如临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

    “叔父,咱们守不住了。怎么办,投降吗?”温涛浑身是血的跑进来,手里拎着左轮手枪。

    “我的傻孩子,投降?你以为投降就能活?”温体仁看着温涛一脸的惨笑。

    “不接受投降,那是指当兵的。咱们是……!”

    “你以为咱们爷们儿就能幸免于难?连当兵的投降都拒绝,你我叔侄的这条命就算是到头了。老夫得罪马士英得罪的深,他投了李枭自然先要拿老夫的人头去表功。”温体仁苦笑一声,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明明几个月前形势还没这么坏,怎么好像一下子形势就坏到了这个模样。

    “叔父大人,不如咱们把……!”温涛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面的朱聿键,不管怎么说这位也是大明天子。按照温涛的想法,把他献出去应该会有一线生机。

    “呵呵!把万岁送出去,咱们死的更快。你什么时候看到天上有两个太阳,人间有两个皇帝的。算了!别想了,横竖都是一死,咱们叔侄光棍些。不要让那些宵小看了笑话!”温体仁苦笑着摇头,说到底温涛还是个军人,他不了解政治,更不了解人心。

    “叔父……!”对于温涛来说,温体仁的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原本想着,即便是不行了就投降。只要多花些钱打点,说不定马士英能放自己叔侄一条生路。金陵城里谁不知道,马士英最贪财。

    温体仁的话,让温涛彻底陷入了绝境。

    温涛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神茫然的看着温体仁。曾经的他是多么崇拜这位叔父大人,认为他无所不能。从老家投奔这位能够呼风唤雨的叔父,本想着富贵一生子孙蒙荫。却没想到短短两年,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爷们儿!咱别让人看不起,温家人不能让人看遍了。”温体仁走到温涛身前,俯身从温涛手里拿过左轮手枪。打开左轮,看了看里面的子弹。

    黄澄澄的六颗子弹,一颗不少的都在。

    缓缓推上左轮,地上坐着的温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真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掰开击锤,对准温涛的脑袋。温体仁的手在微微发抖,虽然他下达的命令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也不清楚,但亲自杀人这还是第一次。

    仿佛一只手的力量不够用,左轮手枪抖得厉害,温体仁两只手抓住左轮手枪,努力控制着枪口的方向。

    “啪!”子弹准确的穿过了温涛的太阳穴,告诉运动的子弹带着鲜血、脑浆、破碎的骨头从下颚穿了出来。

    坐着的温涛“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鲜血好像泉水一样从脑子里面涌出来。鲜血顺着大殿的地砖流淌着,浸湿了温体仁的靴子。

    “啊……!”藏在角落里面的朱聿键吓得浑身哆嗦,尖叫着撞开门跑了出去。因为他看到温体仁抬起了手,枪口似乎要指向他。

    “呵呵!想让老夫背弑君的罪名……,他李枭都不愿意背,难道说老夫就愿意被千载史书唾骂。你马士英的脸皮比较厚,还是你来吧。”看着朱聿键的背影,温体仁笑了一声。这也算是他对老对手的最后报复!

    大殿里面的太监宫女都跑光了,曹化淳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空空荡荡的大殿里面,只剩下拎着左轮手枪的温体仁,还有不断抽搐的温涛。

    苦笑一声,举起左轮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心跳得快要从腔子里面撞出来,手抖得像帕金森的老人。面白如纸的温体仁,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还不止。一咬牙,一闭眼,心一横。

    手指头还是没扣动扳机!

    这个决心太难下了,现在温体仁非常想有一个人打死自己。可大殿里面,出了死人喘气的就他一个。

    深深吸了一口气,枪再次举起来。枪口死死顶住太阳穴,击锤已经掰开,用尽了全进力气。

    “啪!”击锤准确砸在底火上……。

    温体仁浑身出了一身冷汗,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睁开眼睛,自己还在临湖殿里面。只不过,脚边的温涛已经停止了抽搐。

    事情太过戏剧性,下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扣动扳机。偏偏赶上一发臭弹,温体仁认为这是老天爷在耍他。

    甩手把左轮手枪扔在地上,在温涛的尸体上拿下来一颗手榴弹。这东西威力大,用来自杀比手枪痛快多了。

    刚刚把手榴弹拿起来,拧掉了地下的扣盖。忽然间临湖殿的大门被撞开,一群浑身是血的士兵冲了进来。

    “这是温阁老!”

    “温体仁这这里,抓住他别让跑了。”

    “小心,他手里拿着手榴弹。”

    一路上士兵们吃过太多的亏,好多南明军临死的时候,都会拉响身边的手榴弹。结果就是一个,或者是几个马士英的手下跟着陪葬。

    现在看到大明首辅也拿着手榴弹,士兵们都吓了一跳。换成小兵,这会儿都被击毙八回了。可这是首辅大人,高高在上的温阁老。

    温体仁一手拽着拉环,一手拿着手榴弹贴在脑袋上。看到几名荷枪实弹,浑身是血的士兵。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脑子下定决心一死。可手臂就是不愿意拉弦!

    下了好几次决心,温体仁颓然的说道:“我投降。”

    “投降个屁,你们都傻了么?谁打死温体仁是大功一件!”从外面进来一个军官,看到温体仁二话不说照着脑袋给了一枪。子弹打飞了天灵盖儿,红的白的喷得到处都是。

    士兵们被身后的枪声吓得呆住,可只是呆了不足一秒钟。手里的枪就朝着温体仁身体猛招呼,只要子弹打在阁老大人的身上,到时候论功行赏就少不了自己。

    呼呼啦啦,外面又进来十几位。看到温体仁的尸体还是抖动,第一时间就把枪里的子弹钉在温体仁的身体里。可怜的温体仁,被打得浑身都是窟窿血肉横飞。

    等到马士英来到临湖殿的时候,温体仁的身体至少被打了四五十个窟窿。

    看了一眼不成样子的温体仁:“万岁爷呢?”

    “回兵部大人的话,在偏殿里面拿了活的。”一个小军官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凑了过来。

    马士英没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连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连长被看得发毛,他不明白马士英这是啥意思。

    “你傻么?马兵部说过,不准抓俘虏。难道你没听见?”阮大铖狠狠踹了一脚那傻兮兮的小连长。

    “呃……!明白了,诺!小人……小人现在就去。”小连长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杀一位皇帝。

第四百九十一章

    “反了!反了!这群丘八这是要造反了,来人!胆敢冲进本兵部书房的,格杀勿论!”马士英立刻就咆哮起来,一群炮灰没了武器居然还敢扎刺,剁你没商量。杀几个带头的,后面的自然就会偃旗息鼓。

    “对!胆敢闹事的人,格杀勿论。”阮大铖也跟着喊。

    “诺!”侍卫抽出刀子就冲了出去,虽然枪支都被收缴了,但身为兵部尚书,侍卫们的刀剑没有被收走。当官儿的应该有官体,这一点负责纳降的张煌言看得非常重。

    很快门外就有惨叫声传出来,外面的喧哗声停滞了片刻。不过很快,更多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军卒们出离的愤怒了,拿老子当炮灰也就算了。拼死拼活的打仗,不就是为了钱?现在仗打完了不让抢劫,看这意思似乎是想赖账。

    别人的账可以赖,因为他们手里没家伙。当兵的仗也敢欠,这就是作死的节奏了。当兵的玩儿就是条命,杀了几个冲在前头的,后面的兄弟愣神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操起家伙就往上冲!

    附近有啥抓啥,反正抓到手里就是兵器。远的就抓石头,砖头,甩开膀子就往对面那些人脑袋上扔。

    马士英的侍卫虽然精锐,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前面有些人不想冲,可被后面的人拥着就往前面撞。马士英的侍卫们砍倒了一个,可刀子还没抽出来,就被一群人给撞倒。

    无数大脚板不分头脸的使劲儿踩,这时候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他娘的白扯。大门一瞬间失守,侍卫长看着汹涌的人流,咬咬牙掏出一颗藏起来的手榴弹,拉开弦就往人群里面扔。

    “张先生!马士英的营里面吵吵嚷嚷的,刚刚又传出爆炸声。”仗打完了,也算是消停了。张煌言在侍女的服侍下正在洗脚,忽然间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哦,他们的武器和弹药不是都收缴了么?怎么会有爆炸声?”张煌言忽然间睁开眼睛,眸子里面闪着光。

    “呃……属下不知,不过听声音像是手榴弹。估计是咱们收缴的时候藏了私!”

    “多好的借口,找都找不到。传令给敖爷和曹文昭,马士英部哗变。而且私藏军械,今天晚上的行动提前。”张煌言心里乐开了花,降军哗变,多好的借口啊……!

    本来今天晚上,张煌言就拿着孙承宗的手书,调动敖沧海和曹文昭干掉马士英所部。现在借口都不用找了,人家自己给送上门儿来。

    张煌言知道,这种卸磨杀驴的时候李枭不怎么愿意干。不过政治这东西,一向讲究斩草除根。马士英作为一股政治势力,军队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想要彻底的消灭这股政治势力,就要首先消灭他们的军队。既然李枭手上不愿意沾血,那就只好他张煌言代劳。

    敖沧海打金陵憋了一肚子火,本想着第一个冲进金陵城露露脸,结果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弄开城门。一师这一次,脸没露出来,反而把屁股露出来了。

    曹文昭是在扬州憋了一肚子的火,扬州那鬼地方。让他们三师损失了大半个团,让一师和二师的兄弟瞧不起,估计在关中抖威风的祖大寿也在偷着乐。作为师长,曹文昭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撒气的对象来了,这二位的火都跟南京禁军有关。拿他们的老大撒气,二位大爷感觉非常合适。

    张煌言刚刚发出灯火讯号不过五分钟,冰雹一样的迫击炮弹就砸到了马士英所部的脑袋上。一看就知道,这二位早就拉着架子就等着张煌言的信号。

    闹哄哄的军营,一下子就被炮火和硝烟遮盖住了。

    张煌言侧耳听着,开始炮声还能听出个数。后来就是闹哄哄的一片,也听不出个数来。侍女帮着擦了擦脚,张煌言好整以暇的走出了军帐。

    远处的军营火光冲天,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俩家伙一定是用了燃烧弹,整座军营燃烧得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炬。张煌言觉得,待在那做军营里面的人,即便不被炸死烧死,也会被活活烤死。

    熊熊火光之下,偶尔有人跑出来。可那些跑出来的人,也就跑上二三十米,然后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颗子弹撂倒。不过那些身上带着火的家伙,就不会有人过多关照。黑暗中的枪手们,看着他们惨嚎着被烧倒在地上,继续熊熊燃烧。

    李枭刚刚走出大明宫,就被铺天盖地的炮火吓住了。

    他太了解张煌言那老狐狸,马士英所部这几万人,这老狐狸肯定不放心。事实上,能让他放心的估计也只有死人。今天晚上急吼吼的出城,就是害怕张煌言对马士英下手。

    炮声印证了李枭的判断,张煌言还是下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儿,这么猛烈的炮火,估计马士英和他的手下很难有人活下来。

    这可是两万多人,不是两万多头猪。

    站在城楼上,看到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李枭知道一切都晚了。

    看得出来二位爷在发泄怒火,炮击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整个军营连一堵完整点儿的墙壁都欠奉,残垣断壁燃烧的木头和人,焦炭一样的尸体。还有散落各处的人体零件!

    一师和三师的人好像猎犬一样,搜寻着还能喘气儿的家伙。很可惜,一直搜索到鸡叫,也没能找出一个活人。别说活人,连囫囵尸体都没找到几具。

    不得不说马士英和阮大铖比较幸运,估计炮击的时候这二位兄弟躲在桌子下面。当房子被炸塌的时候,这二位一丁点儿伤都没受。不过桌子毕竟还是桌子,当整堵墙都倒下来的时候,桌子也就被压塌了。桌子下面的二位大人,自然也被活活压死。

    相对于外面那些尸首都不全的尸体,二位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天亮了,战报统计也出来了。一个活人没有,全都被干掉。就杀人灭口来说,也算是相当有效率。

    看着抬过来的马士英和阮大铖尸体,李枭脸阴的能滴出水来。

    “谁让你这么干的,杀降不详!”

    这事情别着我,孙老头儿的手书在这里,你自己看。老夫不过是奉命办事儿而已!

    看到李枭阴郁的脸,张煌言毫不犹豫的就把孙承宗给卖了。主意都是这老王八蛋的,不卖你卖谁?您老人家,脑袋大戴这么一顶帽子应该没问题。

    李枭阴沉着脸接过孙承宗的手书,书信是孙承宗亲笔信,看上面的语气是给李枭的。话说得很明确,马士英这种人不能放过,知道李枭不肯下手,所以他才让张煌言动的手。一切有他担着,跟张煌言和敖沧海、曹文昭没半点儿关系。完全是一派大包大揽的态度!

    看了孙承宗的信,李枭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就算是想算账,也得回到京城再找老家伙算账。

    “金陵的事情完了,大帅您也要赶快回京,好多事情都等着大帅回京处置。”张煌言拱着手,态度却很坚决。那就是不让李枭在金陵多待!

    待在金陵也的确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江南的事情……!”

    “江南的事情有杨嗣昌,算算日子这三两天也就到了。孙先生的意思,敖爷带着一师陪着您回京。二师和三师继续占据江南,这些天满爷虽然是跑马圈地,可毕竟咱们的势力没有驻扎在那里。

    这些守备师,就是为了弹压江南地面的。咱们在山东分配土地的政策,肯定要在江南施行的。这些事情都让杨嗣昌去做,老夫跟着你回京享福去喽。”

    “好吧!”李枭正想去找孙承宗,尊敬老家伙不假。可越过自己直接指挥军队,这毛病不能惯。

    回头看了一眼残破的金陵城,这一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江南的事情,还是让杨嗣昌来办好了。自己就算再厉害,也始终是一个人。这样庞大的国家,需要数量惊人的官吏来帮着治理才行。

    “枭哥儿,金陵都打下来了。你咋还不开心?”敖沧海躺在马车里面,甩手就把酒囊递给了李枭。

    “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也不用整天这样喝个烂醉吧。”李枭接过敖沧海的酒囊,狠狠喝了一大口。这是江南一种叫做竹叶青的酒,酒水是绿色的。喝起来略微有些酸涩,味道有一点点葡萄酒的味道,而且度数不高。被敖仓海叱责为女人喝的酒,可在没人的时候,敖沧海的酒囊里面就是这种酒。

    “醉就醉了,老子又不出去杀人放火。你怕个啥?

    金陵城完蛋了,这天下打了这么多年,也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俺老敖不过就是个捕快,跟着你才有了今天。知足了!

    我寻思着回到京城,我就把一师交出去。让虎子带也好,让聂大虎带也行。反正都是你说了算,老子打算去长兴岛。

    打打杀杀的半辈子了,快活日子没过几天。二丫给生了个女娃子,俺合计着这几年好好鼓捣鼓捣,弄个傻小子出来。将来到了地底下,见到祖宗也好有个交代。

    倒是你,怎么着?如果你想当皇帝,老子就不回去了,一师待在京城。谁敢反对你当皇帝,老子点了他天灯。”

    “我……!”李枭放下酒囊,就看到敖沧海贼兮兮的眼睛。

    完蛋了!这世界上没好人了!敖沧海这样的王八蛋都开始耍心眼儿了!

    “你想让我当皇帝?”李枭看了敖沧海一眼。他们这些老兄弟,自然是想着让李枭当皇帝。到时候身价水涨船高,他们这辈子的富贵算是有了着落。

    一个收混混保护费的捕快,你不能要求他有多么高尚的道德情操。

    “说想其实是真想!不但是我,咱们辽军的老兄弟都想你当皇帝。可如果说要是我这个当大哥的给你建议,俺觉得你还是不当这个皇帝的好。”敖沧海从李枭手里拿过酒囊,自顾自的呡了一口。

    “为啥?”

    “你是个讲情义的人,你当了皇帝咱们这些老兄弟肯定能借光。所以说,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你当皇帝是好事儿。可对你来说,当皇帝其实不是啥好事儿。

    以前啥也不懂,只是觉得当皇想睡哪个娘们儿就睡哪个娘们儿,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凡事都随着性子来。你想想,那多爽!想想都觉得过瘾!

    可现在真当了大官儿,看了这么多勾心斗角。心里就一丁点儿都不喜欢当皇帝了!你要是真做了皇帝,整天跟着一群人虚情假意。我老敖恐怕也没机会像这样和你喝酒,到了那个时候。你嘴里怕是没一句实话,真怕跟你说话的时候还要猜,你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

    累!心累!

    坐了那个位置,就这一个累字儿就要了老命。

    想想一天到晚,所有人都想从你身上捞好处。谁都想在你这里得到点儿什么,还有些人更想要你的命。你得拉拢这个,打击那个。脸上对着这个人笑,心里还得对这个人防备。

    谁说话,你都得在脑袋里面过几遍,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所以说,作为老哥哥,我是真不想你坐那个位置。

    不过你真要是相当皇帝,别人俺不敢说。俺老敖的一师就守在京城,谁敢对你有坏心思,你哥哥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李枭一把抢过敖沧海手里的酒囊,今后谁再说敖爷是个只知道杀人取乐的莽夫,李枭就吐他一脸。

    只知道杀人取乐的莽夫,怎么可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透彻?

    “你说的事情我也没想好,过江的时候老二跟着我说了一晚上。说的就是这事情!”

    “老二也劝你当皇帝?”

    “他倒是没明说,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把现在这个皇帝也就是个样子货。全朝廷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朝廷说了算的是我。与其小皇帝长大了,想着怎么对付我,还不如现在就把小皇帝扔到一边自己干。别到时候顶个奸雄的名声,后世子孙也没捞着啥实惠。”

第四百九十二章

    京城!孙府!

    孙承宗坐在书房里面看着各地传来的公文,辽军统治的地盘越来越大,公文也就越来越多。各地都需要选派官吏治理,每个人都得孙承宗亲自过目。

    一辈子修炼的火眼金睛,是骡子是马不用拉过来溜,瞧上一眼就能看个**不离十。加上各地进京来述职的督抚,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天没个消停。

    这些天天天见人,天天接见外臣。案牍上的事情,只能晚上来做。也幸亏年青时打熬了一副好筋骨,不然身子还真吃不消。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孙承宗脑袋都没抬一下。这个时候敢进书房,能进书房的也只有大儿子孙铨。这个大儿子曾经在山东高苑做过知县,因为任上好大喜功大兴土木,闹得高苑县的债务高达十万两白银。

    吏部的折子没上来,户部的折子倒是递到了孙承宗面前。这钱数额太大,艾虎生也没办法周全。只能让孙老爷子自己处置!

    孙承宗也没办法,孙铨这钱一个铜哥儿都没揣进自己兜里。全都投入到当地兴修水利,说起来也算是一心为公。

    眼高手低啊!没有一副洞察人心的双眼,空有雄心壮志,时间长了可是要闯大祸。

    让孙铨卸任了高苑知县,孙承宗把他带在身边看着。不盼着这大儿子光宗耀祖,只盼着他不要闯出祸事就好。

    身上的权柄越重,孙承宗就越加小心。现在闭上眼,就想起当初东林党与魏忠贤在这京城中的连番恶斗。

    “老大,把茶盏放下。这几天憋闷了吧!”孙承宗放下手中笔,指了一下手边的位置。

    “诺!”孙铨放下手中茶盏,老老实实的躬身站在父亲旁边。

    “在京城里面,寻些友人饮茶赋诗,倒也自在。”孙铨陪着小心回答。从小孙承宗家教很严,孙铨见了老爹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只要孙承宗在府里,孙铨觉得空气都是凝滞的。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享县尊之位。被爹硬生生从位子上撤下来,你可曾对爹有怨恨?”孙承宗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了孙铨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手指蘸了一下茶水,擦了擦眉毛。

    “孩儿……孩儿……并无怨恨。”

    “没有怨恨,呵呵!言不由衷吧!”孙承宗闭上眼睛,轻飘飘的扔出一句来。

    孙铨身子一抖,偷眼看了老爹好几眼,才陪着小心:“孩儿只是想着做出些成绩出来,也让父亲面上有光。”

    “心是好的,可惜你弄得老爹面上无光啊。你在高苑兴修水利,这本没有错处,而且是大大的好处。如果干好了,朝廷还应该大大的褒奖。”

    “孩儿已经略有小成,如果朝廷追加拨款,两年之内可有大成。可恨那艾虎生……”

    “他不给你拨款?拿你老子的名头出来,他还是不给面子对不对?”

    “对啊爹!那个高丽棒子,根本没拿爹您当回事儿。整日里嘴上说的好听,可区区十万两银子都不舍得批给我。他就看不得咱们孙家人建功立业!”孙铨的情绪有些激动,连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一个调门儿。

    “区区十万两银子,呵呵!朝廷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就是七百多万两银子。你一个县就要区区十万两,全大明两千八百四十一个县,各有各的难处。都跟你一个模样,艾虎生这户部尚书还不得上吊去?”孙承宗又是轻飘飘扔出一句。

    “可……”

    “可你是孙铨,是俺孙承宗的儿子对不对?艾虎生不管怎么样,都得给你这大明第一衙内面子,对不对?”

    “爹爹您的颜面,还是要周全的。”

    “胡闹!整日里只知道吟诗作赋附庸风雅,胸有鸿鹄志,手无缚鸡力,眼高手低纨绔子弟。还就区区十万两,艾虎生不给你就敢去民间借贷,居然给出了三厘利息来。你这是慷国家之慨!

    你看看你用的那些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预算做得虚高十倍,也不怕告诉你,你那个工程一万两银子都有人抢着干。

    就你这样心比天高才比纸薄的儿子,我孙承宗不召回来行吗?还敢埋怨艾虎生不给你老爹面子,他没弹劾你就算是给你老爹天大的人情。”孙承宗越说越激动,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茶杯被震得一跳,茶汤洒出来顺着桌角“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爹!”看到老爹生气,孙铨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在京城里面这些天整日里舞文弄墨也就罢了,可你都掺和上了什么事情?这么大的事情,得让你爹知道知道吧。不然孙大公子搞出大事情来,你爹这个脑袋怕是戴不住啊。”

    “爹……孩儿……孩儿……!”

    “张晋炎、李文济、庄廷龙、戴名世、谢济世、吕留良这些都是什么人。”

    “爹!”孙铨脸色惨白得像是一张纸。

    “好啊!诛灭李氏,拥我孙家登基为帝。知县你都当不好,现在更厉害了,相当太子了!没瞧出来啊,我儿胸有鸿鹄啊!”孙承宗咬牙切齿恨恨的看着这个儿子。

    “爹!他李家不过辽东区区农户,趁乱世而起的丘八。你看看李枭任用的那些人,敖沧海、满桂、曹文昭、祖大寿之流,哪一个不是只知道杀人取乐的莽夫。

    我大明文采风流,怎能让一群莽夫立于朝堂之上。如果他们当政,孔孟之道会被弃置如敝履。

    父亲为官一生,如今更是坐镇中枢。门生故吏广布朝廷,天下政务系于一身。

    我孙家虽然不是名门高厚,可也算是诗书传家。比起李家,我孙家更加有资格当皇帝。”

    “啪!”孙承宗抡圆了,一巴掌打在孙铨的脸上,直接把孙铨掀翻在地上。

    “还文采风流,还孔孟之道。那我问问你,女真人的马刀掠过抚顺、沈阳、辽阳的时候,割人头像割韭菜的时候,你的文采风流在哪里,你的孔孟之道又在哪里?

    朝廷,天下百姓,全赖着李枭带领敖沧海、满桂之流,抛头颅洒热血以命相搏。这才有了你今天的文采风流,这才有了你今天的孔孟之道。

    没有他们,你现在留着猪一样的辫子,脑瓜皮剃得青青的,坐在街角流鼻涕。还孔孟之道,还文采风流。

    聪**出为英,胆气过人为雄。李枭孤身立于皮岛,造械练兵挽狂澜于即倒。你还有心跟他比?”

    “圣人言……!”

    “我呸!你还圣人言,圣人言天下为先。从万历末年起,我大明烽烟四起,百姓狼奔豕突。水灾、蝗灾、还有恐怖的瘟疫肆虐,大明人口从万历末年的两千九百余万户,现在足足少了五百多万户。

    金陵战役刚刚打完,天下再次有鼎定的希望。你们这时候想要刺杀李枭,让老夫当皇帝。你这么做了,敖沧海会看着?曹文昭会看着?祖大寿会看着?袁崇焕会看着?

    这些骄兵悍将失去了李枭的约束,你知道这天下还要死多少人。你这是要我大明百姓都死光了,华夏再次沦为蛮夷的牧场才高兴么?

    文不成武不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偏偏还心比天高,现在居然梦想着当太子,将来称帝当皇帝。

    你这样的人当皇帝,才是天下百姓最大的不幸。”孙承宗说得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父亲……!”

    “别叫我父亲,我孙承宗担不起。我孙家担不起你这样的子孙!”

    “爹,孩儿只是……!”

    “来人,即刻把这个逆子送回到高阳老家。告诉二弟,从此不许这逆子见人,也不许他踏出府门一步。”孙承宗一声吼,门外立刻走进来两个虬髯大汉。

    “押走!”

    “诺!”

    “父亲!您不能,您不能啊……!”

    孙铨的声音渐渐远去,孙承宗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神情呆滞。

第四百九十三章

    金陵战役之后,江南迅速平定下来。所有的地方督抚都在派人和京师的朝廷联系,表示愿意归顺隆武朝廷。战场自辽东始,至今已经快十年的动乱算是彻底结束。

    辽东训练的各个守备师迅速进军江南各地,分土地的运动也随之开始。祖祖辈辈赤贫的农民分到了土地,农民们对新朝廷感激到了极点。

    那些地主之流的,也不再不分缘由的滥杀。朝廷出了告示,将他们迁往关中、京畿、还有人口严重不足的辽东。相信这些人在帝国的土地上,可以更好的生存。

    金陵战役不过半年时间,江南就平静下来。商人们照常营业,农人们在田间劳作,官道上行走这托钵僧和赶考的学子。除了断壁残垣的金陵之外,其他城市好像已经忘记了这场战争。

    洪承畴不负众望,进入四川不过三个月,就和张献忠干了四仗。失去基本主力的张献忠,根本不是洪承畴麾下洪兵的对手。四仗打下来,张献忠是抱头鼠窜。惊慌失措的张献忠一路向南,先是跑到贵阳。屁股还没坐热乎,急于立功的洪承畴就杀了过来。

    鉴于洪大人的凶恶,张献忠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好不容易跑到昆明,偏偏昆明驻守着沐家。面对沐家经营了二百多年的昆明,张献忠连攻打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绕过昆明一路向南。

    沐家的态度很成问题,既不接待落荒逃窜的张献忠,也不接待一路紧追不舍的洪承畴。反正任凭你舌头说烂了,老子也是严防死守,就是不开城门。别说供应后勤,就连一个出来答话的都没有。反正量你小子也不敢攻城!

    派人吼了半宿,洪承畴也死了心。抱着回来找你小子算账的精神,睡一宿觉之后继续拔营追张献忠。

    张献忠一路的跑,洪承畴一路的追。张献忠的人越追越少,洪承畴的人越追越多。反正张献忠的手下过来投降,洪大人一盖既往不咎,换身衣服跟着追就成。

    洪大人的确够意思,不但管衣服还管饭。跟着张献忠风餐露宿,肚子都吃不饱的人,对一顿饱饭非常向往。到了中缅边境十万大山的时候,张献忠手下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一脑袋钻进十万大山的蠢事,洪承畴是不干的。沐家不肯提供粮秣,自己这一万多人杀进去,饿也能把自己这一万多人饿垮。不愧是一代名臣,十万大山不可能难住洪承畴。

    洪承畴把投降来的那些家伙召集过来,既然兄弟管了你饭,你就得干活儿。十几个小分队被派了出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张献忠。

    不管是人头也好,还是活人也好。只要把张献忠先生带大明,那就是大功一件。不但能吃饱穿暖,洪大人还承诺他们当官儿。

    这诱惑力可就太大了,十几支队伍二话不说钻进十万大山,发誓要把张献忠抓出来。

    张献忠去哪里了不知道,这十几支队伍去了哪里,也他娘的不知道。反正洪承畴等了俩月,山里面除了偶尔走出来的苗民,没看到别人走出来。

    实在无聊的洪承畴正打算回去找沐家算账,结果人家沐家派人过来,沐家也降了!

    这就没办法打了,算起来大家都是给朝廷打工,现在从敌人一下子变成了同事。既然都是同事了,架就不要打了,坐下来大家吃顿饭喝点儿酒,联络联络感情将来也是朋友。

    有了沐家的帮助,洪大人的后勤不再吃紧。可洪承畴还是不敢进十万大山,去抓不见踪迹的张献忠。最后洪承畴实话实说,给朝廷上了封奏章,禀报张献忠失踪。

    孙承宗是不知道十万大山是怎么回事儿,在他脑袋里面还残存着九黎一族和邪神蚩尤的故事。他不知道,不代表李枭不知道。

    十万大山不但有烟雾瘴气,还有数不清的毒物怪兽,没有向导洪承畴的人很可能连路都走错了。十万大军兵败野人山的故事,李枭太深刻。

    张献忠在雨季的时候进入到十万大山,那时候正是十万大山里面的蚂蟥和蚂蚁最疯狂的季节。加上无数的蜈蚣、毒蛇甚至是蝙蝠肆虐无忌!

    更不要说,这年月虽然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但丛林里面的野生动物非常多。无数的豹子,老虎,鳄鱼,还有蟒蛇、大象。丛林里面的野人,也是重大安全隐患。

    反正一句话,张献忠之所以还没找到,估计是有已经挂掉了。

    跟孙承宗说明白之后,孙承宗也表示理解。一封诏令让洪承畴的军队就地驻扎,洪承畴回京述职。

    天下太平,东海上也是风平浪静。五桅大船航行在东海上,李休要回长兴岛过年,顺便看看自己没见过面的侄子。一年到头光顾着打仗,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位李家这一代长子长孙。更加重要的是,今年天下太平,李枭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到父母和姐姐的坟前祭拜。

    “二爷!那边就是普陀山,您不去看看?听说上面的菩萨很灵验的!”陈老虎非常狗腿的给李休递了一壶酒。海上航船,风浪是最大的敌人。喝口酒驱驱寒气,也是正常的事情。以至于每天一杯五粮液,已经是份例。

    李休拿了一块金华火腿,喝了一口酒,用小刀子削下来一片火腿扔进嘴里。

    “咱们在海上漂着的,还是拜拜妈祖比较实在一点儿。菩萨咱们就不拜了!赶紧回去长兴岛,渔老来信说有新式武器要安装到船上试验。再说,今年过年还得祭祖。

    老爹、老娘和姐姐死的惨啊!当年记得还是大哥削了木头,刻上的名字。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仗,也没有去祭拜。”

    “大帅、二爷、三爷、四爷去祭拜,当地官员一定办得妥妥的。二爷您等等,小的转舵去趟普陀山,把山上的老和尚给二爷装几个回去。祭拜的时候用得上!”

    “普陀山的和尚得罪你了?干嘛老打他们主意,现在海面上太平,早早回去歇两天。不许你打老和尚的主意!”

    “诺!二爷,这一次金陵打完。陆军就不用再扩充了,朝廷应该挤出银子给咱们海军了。你看看咱们,还是缴获的那几艘船。现在控制渤海、东海、黄海都掰不开人手,更不用说将来还得控制南海。

    我听说这两年,郑家的船队越发的大了。南海上跑着的船,都得有郑家的旗子才能安全。每年郑家的进项,简直是金山银海一样的往家里涌。”

    “眼红了?郑家的事情你不要管,当初我大哥是和郑芝龙有协议的,每年郑家的钱都要给我大哥分红。你以为,这些年仗打下来,我大哥拿什么撑着?郑家的银子非常有用!

    大哥是个念旧的人,估计郑家这便宜银子还能挣些年。不过这一次我回去,还得和大哥说一声。反正地上的仗也打得差不多了,咱们水军也得好好打造几艘大船。渔老说,已经在设计装着锅炉的船。这种船不用帆,不管是逆风和顺风都能航行。而且,船速比咱们五桅大船还要快。

    这一次回到京师,一定要说服大哥造几艘这玩意才行。”

    “不用帆?这么厉害?”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二爷,今儿这天儿还是真不赖。冬日里,很难有这么好的天儿。一会儿让下面的兄弟弄些海产过来,小的陪着您喝两盅。将来,咱们这大明水师还得您扛着。”

    “大哥说,如果锅炉能搬到船上,就能造一种用钢铁打造的战船。有了这东西,老子能带舰队一直打到天边去。听说天边的那些人,都是红胡子蓝眼睛的。”

    “红胡子蓝眼睛,那不就是鬼?二爷,您可别吓我。铁家伙也能在海上漂着?”

    “还真能,大哥那时候提过。我弄了个铁皮盆子,扔到水里的确没有沉底儿。大哥说的事情从来没有错过,有时候感觉很奇怪。大哥从小跟着我们生活在村子里,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

    “二爷!下面有人嚼舌头,说……!”陈老虎贼兮兮的看了看外面,声音也慢慢压低。

    “嚼什么舌头?”

    “下面的人说,这天下是大帅带着人打下来的。从鞑子开始打,一直打到现在平灭了金陵南明伪朝廷。所以这天下,就应该大帅来做。好像那个什么……赵……赵匡胤。”

    “谁敢这么胡说八道的,下面的嘴碎,你得管着点儿。知道你们肚子里都有算盘,可这种事情先得听大哥的意思。”

    “下面兄弟们都是这么说,俺也就是说说。二爷!小的也认为,这天下既然是大帅打下来的,如何大帅做不得。龙椅上那个娃娃,怎么就能当皇帝了。别说俺们不服,陆军的弟兄们也都不服。”

    “陆军那边儿也这么说?”

    “是啊!陆战队的弟兄回来说的,假不了!”

    “这话今后少说,一切等大哥吩咐再说。”

    “诺,二爷!咦……!二爷,您瞧那是什么?”陈老虎瞧着笕桥外面,忽然发现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个黑点儿。

    顺着陈老虎手指的方向,李休举起了望远镜。太远了看不大清楚,可这些黑点儿不像是商船。商船没有这么大的规模,这些黑点儿算起来恐怕要三十多艘船。放眼大明、朝鲜、倭国,谁也没有这样大的船组成的船队。

    “二爷,我瞧着怎么像是战舰。”陈老虎看了半天嘴里嘟囔着。

    “战舰?不会吧,这些都是大船。比他们的船个头还要大些,如果是战舰的话,那会是谁的?郑芝龙都是小船,也没有这么大的战舰。”

    “倭国?朝鲜?”

    “不像!他们养不起这样大的舰队,五桅大船造一艘就得十多万两银子。”

    “那会是什么人?”

    两个人正在猜,忽然间远处冒出了一股浓烟。

    “二爷,不对劲儿。那些船前面还小船,他们在追杀那些小船。您看,已经有船起火了。”

    “起火的船是郑芝龙的旗号,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东海海面上动手。当我李休死了么?”

    “二爷,他们可有二十多艘船,咱们只有两艘。而且他们的船个头也很大,好像比咱们的还要大。咱们还是避一避!”距离又近了一些,陈老虎看一眼对面舰队的规模,心里开始打鼓。

    “怂了?怕个毛啊!咱们的船上有开花弹,他们的船上能有什么?大铁球子?那玩意能有多大威力!”李休现在对别国海军,全都不屑一顾。敢来东海闹事儿,纯粹是活腻歪了。

    开花弹跟普通火炮的大铁球子,完全是两码事儿。前者对于舰船的破坏性是毁灭性的,而后者面对有水密隔舱的战船,即便命中十发二十发,人家的战船也不见得会沉。

    “二爷说得对,咱们的炮射程远船速又快,干他狗娘养的。”

    “转舵左,占顺风位,侧弦迎敌。”李休放下望远镜,立刻命令转舵。

    船头拍起海浪,船上开始升帆。战舰陡然加速,船头深深切进水里,然后高高扬起,撞碎了山一样的海浪。迎着远处的战舰就驶了过去!

    “吴先生,你配制的火药的确是好。炮弹的威力,大了许多。以前想要炸毁这样的战舰,一炮可不行。”

    “呵呵呵!乔治阁下,这可是我大明国的经典配方。这一趟生意,您不吃亏。”吴三桂笑着看正在沉没的战船。

    “联合王国这一次来到远东,就是想要给高傲的大明一个教训。鸭片贸易是我们东印度公司的主要商品,你们大明居然敢禁绝鸭片贸易。女王陛下命令我乔治·懿律率领舰队来到远东,就是要用强大的战舰,轰开大明的国门。让你们接受鸭片这种商品!”乔治·懿律目露凶光,看着远处燃烧的战船。

    半个月前,他们偷袭了福建马尾船厂。用吴三桂提供的新式火药,成功炸毁了马尾港里面的所有战船。郑芝龙辛辛苦苦打造了几年的船队,一个下午时间全军覆灭。

    今天他们追赶着马尾逃出来的战船,一直追到东海上面,终于把最后一艘战船击沉。从此,横行南海的郑家舰队不再是问题。东印度公司的船,可以轻松穿过海峡,不用再付给郑家一个大子儿。

    而且,东印度公司的货船,也可以直接把鸭片运送到大明沿海。大明沿海那么大,大明的官家不可能封闭所有港口。总有渠道,可以把鸭片运到岸上销售。

    吴三桂笑了一下,这一年多在爪哇看得清楚。大明出产的丝绸、茶叶、还有精美的瓷器,都是这些蛮夷喜欢的。而他们的东西,却没有什么能卖给大明。每年一船船的货物漂洋过海,运送到极西之地后,换回来的是一堆堆白银。

    这种亏本生意,迟早把极西之地的国库掏空。没办法之下,东印度公司只能把鸭片贩卖到大明赚取丰厚利润。可偏偏郑家什么都允许贩运,可就是不答应东印度公司贩运鸭片的要求。就在三年前,郑家在海上一次烧毁了五艘鸦片船,这件事情彻底激怒了联合王国,他们的女王派来了最优秀的皇家海军将领,听说还是王族的乔治·懿律率领舰队来到远东,为的就是打开大明的国门。

    逼迫他们接受鸭片贸易!东印度公司,乃至联合王国最赚钱的拳头产品。

    “前方发现不明战船!”瞭望哨忽然间大声的喊。

    懿律立刻端起望远镜,看向瞭望哨指着的方向。果然,海平面上出现了两艘巨大的五桅大船。看样式像是荷兰战船,正张满了帆快速接近。

    听说前几年荷兰国倾举国之力远征过一次东方,最后却在东方折戟沉沙,没有一艘战船回到欧洲。荷兰过自此衰落下来,海上的霸主地位,也被女王陛下的大不列颠王国取代。

    “荷兰国的船,好像对我们没有那么友好啊。准备战斗!”懿律放下望远镜,命令手下开始准备战斗。

    “乔治先生,这不是荷兰国的战船。而是被大明缴获的荷兰国战船,他们由大明统治者的弟弟亲自统帅。要小心他们,他们的火炮非常先进,射程也非常的远。而且……他们用的也是开花炮弹!”

    “女王陛下的皇家海军,不惧怕任何敌人。”乔治·懿律骄傲的看着远方,当初就是这支舰队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他不认为,眼前的明国人比无敌舰队还要厉害。

    “如果阁下能够击败这两艘船,那么你就重创了明国海军。据我所知,明国海军只有五艘这样的战舰。剩下的小船,甚至还不如郑芝龙的舰队,不足为惧。”吴三桂看到乔治·懿律的自信,立刻鼓动他冲过去干掉这两艘船。

    他有八成的把握,李休就在其中一条战舰上面。

    只要干掉了李休,就等于卸下了李枭的一条臂膀。只要能让李枭不高兴,吴三桂都愿意做。而且,干掉了这两艘战舰,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乔治·懿律的自信非常有理由,因为他率领的只是舰队的快船。剩下的舰队主力,还在福建沿海。整个舰队的规模,达到了一百艘。这一次大不列颠王国也算是下了血本,不过相对于恢复鸭片贸易,赚取大量白银,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值得。

    大不列颠战舰迅速抢占上风口,并且摆出战斗队形。

    “敌军训练有素啊!二爷,您可得小心些。”陈老虎端着望远镜,看到对方舰队的动向。对方舰队的快速反应,让他非常吃惊。这支海军,绝对的训练有素。

    “倒是有些道行,测距!”李休阴沉着脸,他也感觉对面这支海军不一样。不单单是他们的战船数量,而是他们的战术动作。这绝对是一支专业海军,而且非常强悍。远不是那些海盗可比!

    “五千米!”测距兵大声报告。

    “横过船身,齐射!”五千米,这个距离已经可以达到炮击要求,只不过距离比较远,命中率不高而已。所以,李休采取的是一侧船舷炮火齐射。这样可以有效增加命中概率,开花弹这玩意命中一颗就不是闹着玩的。

    战船迅速左满舵,巨大的船身压着浪花。满是炮口的侧面船舷露了出来,计算兵用最短的时间观瞄,随着军官的一声号令。二十门铜管炮同时发出巨响,炮弹带着哨音飞向对面的战船。

    乔治·懿律看到对面战船侧过船身,脸上有些不屑。他不相信,对方的炮弹能打五千米这么远。就算是能打这么远,炮弹的命中率也低得吓人。

    让他们先射第一轮,自己的战船需要保持冷静。趁着对方装填炮弹的机会,带领舰队扑上去。两艘战舰而已,只要一个齐射就能把它们变成碎片。

    乔治·懿律的自信还没超过两分钟,在他右侧船舷的第三艘战舰,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两枚开花弹准确的命中了战舰,炮弹轻易撞碎了木质船舷,其中一颗直接钻进了火药库。巨大的爆炸,直接将战舰炸成了两截。

    无数碎片下雨一样从天而降,在海面上激起无数水花。

    “该死!”

    “我提醒过您,乔治先生。”

    “侧过船身,开炮射击。”乔治·懿律自然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刚刚开战就损失了一艘战舰,这让他非常吃惊。对方果然不是省油的的灯,火炮射程这么远,还能准确命中自己的战舰。

    十九艘战舰迅速横过船身,在军官们的催促声中,炮手迅速瞄准。随着一片轰鸣,雨点一样的炮弹飞向了明国战船。

    海战中横过船身,自然可以发挥侧弦炮的威力。但也有一个弊病,露出侧弦增大了船身面积,自然也增加了被击中的概率。

    “砰!”李休觉得船身一震,接着又是一震。

    尽管李休命令战船z字航行,还是有三颗炮弹命中了船身。左侧船舷浓烟滚滚,受伤水兵们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幸好,战船的火药库在水线以下,没有被炮弹命中。

    “管损灭火,一定要保住弹药库。左侧船舷丢弃弹药,炮位旁边的炮弹,全都给老子推到海里去。”李休脖子上青筋暴起,只被三颗炮弹命中,自己真是命大。

    几乎与此同时,另外一艘战船上也冒出了滚滚浓烟。

    “脱离,撤退!”李休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对方用的居然也是开花弹。只是一个齐射,自己的座舟和旁边的战舰齐齐负伤。再打下去,肯定会被击沉。

    大意了!还是大意了!

    这些年依仗炮火犀利纵横黄海东海没有对手,不知不觉间已经养成了狂傲的脾气。现在吃了大亏,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

    到底这些年的训练没有白费,随着李休的命令。战舰迅速横切,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留下一道月牙形印记。炮手们把一侧的炮弹,全都推进海里。士兵们顶着浓烟,扑灭船上的大火。海水浇在大火上,浓烈的蒸汽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想要跑?呵呵!没那么容易!全力追击,主炮瞄准射击,一定要把他们击沉。”看到明国战舰要逃走,乔治·懿律哪里肯放过,十九艘战舰立刻开始追赶。

    李休站在笕桥上,大声吆喝着指挥。忽然间,一枚炮弹落在前甲板上。炮弹的冲击波炸碎了笕桥上的挡风玻璃……!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天津卫码头,李枭站在码头上。

    海平面上出现了两个黑点儿,黑点逐渐扩大。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远处驶来的战舰居然没有帆。这东西就像是传说中的洪荒巨兽,不断喷吐着黑烟,速度却比挂满帆的大帆船还要快。

    当船不断靠近码头的时候,码头上的工人觉得腿软,一群群人跪倒叩拜。在码头上混了一辈子的老码头,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船。高大的让人窒息,汽笛的鸣响好似龙吟一样。他们看着船上的人,好像凡人在仰视神人。

    李枭满意的点了点头,三年时间终于造出了这么两艘船。全蒸汽动力,航速比同等级风帆船快上一倍。事实上,也没有同等级的风帆船。巨大的五桅大船,在巨舰面前像是幼儿园的孩子。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船还是木头造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的技术条件还不能有效焊接钢板,再说现在也造不出合格的冷轧钢板。

    高高的旋梯放了下来,渔老在孙子的搀扶下,笑眯眯的走下舷梯。

    “您老辛苦!”李枭迎上前,握住渔老粗糙的手。在这年月,用木头造出跟辽宁号一样大小的战舰,足以证明渔老造船技艺的精湛。

    “呵呵!本来是想着造一艘,可这样没办法实现舰船轮替。二爷总是念叨,说他手下的五桅大船太少也太老。连他的座舟上,都有木头发朽。这下子好了,一下有了两艘,够他乐一阵子。二爷没来?”

    “没有,军报上说十天前才出的长江口。现在估计在黄海上飘着呢,他要是看到这么大的船,一定会乐疯了。还一次两艘!为了让他高兴,我都没告诉他。只说是让他回来一趟,过年的时候一起回辽东老家祭奠爹娘。”

    “没办法不造的这么大,因为锅炉太大了。不把船造得大一些,根本装不下。老夫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造出不用风帆就能航行的船。还这么大,跟山一样。

    前主炮都是新铸的,口径大射程足足比以前的炮大出一倍,美中不足就是装填太慢。原先的那种铜炮,都装到两侧了。后甲板没装主炮,装了二十联装重型火箭炮。你不是说这东西够劲儿么,干脆咱们就一次性都给装上。这东西打陆地上的目标,只要调转过船尾,铺天盖地的炮弹就能砸得山摇地动。金陵承乾算什么,就算是山也能轰塌了。”

    渔老很明显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一双手不断对着巨舰指指点点,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

    任谁有生之年能够建造出这样两艘巨舰,都值得骄傲。在这个年代,这两艘战舰绝对是世界之最!

    “老二今年满二十岁,这两艘船就当是他的生日礼物。”

    “呦!那可得好好起个好名字!”渔老笑呵呵的说道。

    “这艘叫定远,那艘就叫镇远。孙先生亲自写的名字!”

    “定远、镇远。好,好名字。”

    在李枭身后不远,敖沧海拿着酒壶灌了一口酒。“这陆地上的仗还没打完,怎么有想起造船来了。造这么大的船,都够再建两三个师了。这么大的船对付谁?倭国?朝鲜?他们都乖得像猫似的,南海上面有郑芝龙,也轮不到咱们插手。”

    “喝酒还堵不上你的嘴,没听说是给二爷的礼物。大帅疼自家弟弟,也就造两艘船而已,算不得大事。”张煌言捋着胡子,他对这样的大船十分震惊。不过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所谓十分震惊,实际上也就只是震惊了十分钟而已。

    再大的舰船,也不过只是人造的工具而已。工具就是工具,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渔老邀请着李枭登上镇远号,当李枭手扶栏杆,看着下面欢呼人群的时候,一种泯然众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枭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大家都不说话。所有人都沉浸在战舰的庞大与惊骇当中!

    站的高望得远,站在巨舰上可以鸟瞰整个天津卫码头。远处的天津卫城墙也可以看到,如果借助望远镜,李枭甚至可以看到城头上随风飘扬的明字大旗。

    三个骑兵在官道上飞驰,马蹄荡起的烟尘冲天而起。李枭清晰的看到骑士脑袋上插着的大红翎羽,这些骑士身后背着革囊。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翎急使,八百里加急。

    李枭心里一惊,江南已经平定。按理说现在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动用八百里加急。要知道,八百里加急歇马不歇人。驿站距离远些的时候,好好的一匹马会被生生累死。不得紧要军情,绝对不会动用八百里加急。在辽军中,好多军情都是用信鸽。

    毕竟地上跑的,远没有天上飞的快。

    天津卫并不是京师那样的城邑,有资格接收八百里加急的,只有李枭一个人而已。

    李枭眼看着红翎急使一路奔驰到天津卫码头,码头上的守卫远远看到红翎,立刻打开大门放行。不敢不放行,被红翎急使踩死也是白踩。

    警卫连也没有阻拦,红翎急使一直跑到船下面,在侍卫的引领下上了船。

    “大帅,京师来的红翎急使。”顺子双手捧上革囊呈给李枭。

    “出了什么事情?”李枭一边嘟囔,一边查看革囊上的火漆。

    打开革囊,李枭抽出里面的牛皮信封撕开。抽出信笺,看了两行之后人就呆住。

    信纸从手中滑落,幸亏敖沧海手疾给捞了回来才没飘到水里。

    张煌言拿过信笺,只是扫了一眼立刻瞪圆了眼睛:“东海上出现他国战舰,二爷受了重伤……!”

    “回京城!”李枭沉着脸,当先走下舷梯。

    京城是飞鸽传书的落点,在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没有短信的年代里,京师可以最快获得帝国的最新情报。老陈福这段时间没干别的,就是在忙着组建全国谍报网络的事情。

    听到李休负伤的消息,李枭心里像是长了草。骑着马一路奔驰,回到京城的时候人都快累虚脱了。

    “老二怎么样?东海上怎么会有战舰?”李枭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来老陈福。整个帝国,所有最新消息他都是第一个知道。

    “呃……!其实二十多天前,郑芝龙就发现了这支舰队。他的奏报里面说,这支舰队不是经过海峡航行过来的,而是突然出现在福建海域。一出手就打掉了马尾船厂,郑芝龙在马尾船厂里面休整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

    至于二爷遇袭,则是因为那支舰队追踪郑芝龙逃散的战船跑到了东海海面。陈老虎的奏报上说,二爷托大……!”

    “别说这些,老二的身体怎么样?伤哪里了?伤的可重?”

    “陈老虎奏报上说,二爷是胸部受伤。已经由军医诊治,战舰也受创很重,已经回到长江里面。在金陵码头停靠,二爷的具体情况不详。不过请大帅放心,老夫已经请了李神医南下为二爷诊治。”

    听说李中梓去了金陵,李枭的心也放下来。战场上的伤,一般只要当时没死,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死。尤其是有了青霉素的情况下,受伤感染也不再是绝症。“二十几天前郑芝龙就遇袭,你这里居然不知道?”

    “大帅……!”老陈福有些尴尬,“江南新进归附,福州和泉州的信鸽站都是新组建的。一是信鸽数量不多,二是那里山多猛禽也多。据查,福州发出的三只信鸽,没有一只回到京城。这消息,还是福州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

    “弄明白是哪里来的舰队没有,有多大规模。他们有什么武器,居然能把老二的舰船伤成这个样子。”李枭有些纳闷儿,李休的五桅大船在东海、黄海、渤海都是横着走的狠角色。怎么会被人打得狼狈逃窜进了长江?对方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凶猛?

    “陈老虎报上来的是二十余艘,郑芝龙那里报上来的是七十余艘。老夫认为,后者的可能性较大。陈老虎的奏报上说,那些舰船也都是五桅大船。不过船似乎比咱们的五桅大船更大,而且速度也更快。最致命的就是,他们舰船上的炮也是在用开花弹。二爷就是因为开花弹炸碎了笕桥上的玻璃,才受了重伤。

    二爷的船受了重创之后,一路退回长江口。那些战舰居然还敢尾随进攻,最后还是动用了火箭炮,才算是把那些战舰吓走。至于那舰队是哪国的,暂时还没查到。陈老虎的奏报上说,他们挂的好像是米字旗。已经传书去问汤若望,估计他能知道挂米字旗的是哪个国家。”

    “米字旗?我知道了!”李枭点了点头,同时心里嘀咕,英国人怎么跑过来了。

    现在已知英国舰队至少有七十艘的规模,而且都是大船。比五桅大船还要大的大船,这些英国佬要干嘛?这么庞大的舰队,绝对不是来友好访问的。一出手就打掉了郑芝龙的马尾船厂,郑芝龙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在澳门的时候,又缴获了不少荷兰人的火炮。这些年纵横南海,所有在南海行商的船只都要插上郑家的旗号才不会被抢劫。从每年给李枭的分红里面就看得出来,这家伙是收钱收到手抽筋儿那种。

    怎么就一下子,被人把船厂都给端了。

    一个个问号萦绕在李枭心头,不过李枭最着急的还是李休的病情。

    “立刻告诉金陵,务必尽最大努力救治老二。”

    “诺!”

    “命令沿海各府道州县,密切注意这支舰队的动向。”对于英国人鼓捣出开花弹,李枭并不意外。火药传到西方之后,这些家伙就一直在研究。仅仅就在几年前,大明最先进的火炮仍旧是佛朗机炮。

    那种东西代表着当时的世界先进水平!

    也只有李枭这种开挂的家伙出现之后,大明的火炮水平才领先世界。英国人现在鼓捣出开花炮弹,这一丁点儿也不奇怪,毕竟这不是啥过于高精尖的技术。

    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弄清楚英国人来这里干嘛。

    “调热气球去沿海,监视这支舰队。每天舰队的位置,都要报给我知道。老二……!算了,着陈老虎率领所部船员,火速去天津卫港口接收新船。金陵的船坏了就坏了,就在那里修。”

    “诺!”

    老陈福带着李枭的命令走了,他前脚走后脚孙承宗就到了。作为内阁首辅,他需要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战舰,吃了熊心豹子胆。同时孙承宗也觉得这仗窝囊,被人揍了一顿,连人家是哪国人都不知道。

    “陈福有新消息没有?”

    “没有,不过我知道那战舰是英吉利国的。那个国家是西方海洋上的霸主,在世界各地都有殖民地。这些家伙,可不好对付。我已经让陈老虎带着队伍回来,接管渔老停在天津卫港口里的两艘船。

    未来,我们还得批准渔老更多的造舰计划。我华夏数千年文明,历来威胁都来自于北方蛮族。现在不一样了,危险来自于海上了。

    东南沿海是我大明柔软的下腹部,只要外来船只顺利通过广东福建沿海。他们就可以一直北上,顺着长江口进入长江威胁苏松二府。

    苏松二府是我大明最富庶的地方,这些年又几乎没遭到兵灾破坏。连那场大瘟疫,都没有波及到苏松二府。只要搞好了那里,我大明的经济就不会差。必须保证干掉这支英格兰舰队,不然他大明漫长的海岸线,都将成为他们抢劫的乐土。

    孙老!这些人可比当年的倭寇厉害多了,咱们这一系遇到了个强大的对手。”

    “英格兰?这个国家老夫倒是没听过,不过既然他们开了站,咱们也绝对不能认怂。只是可惜,前些年亏欠海军太多。渔老三番五次申请,才拨付了银钱修造镇远和定远。如果咱们现在有二十艘镇远、定远,那样规模的战舰,我们还怕什么英格兰。”

    “有渔老那两艘船也差不多,您是没看到。这两艘船足可以傲视英格兰人整支舰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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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之虎介绍:
李枭回到了大明帝国,发现这里居然成为了异族人杀戮的乐土。
身为共和国军人的李枭,内除国贼外抗蛮夷。一改中华三百年颓势,书写我大汉民族热血的篇章。
辽东之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辽东之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辽东之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