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李永芳还是不说话，看猴戏一样的看着佟家老二。
舌头不好用，佟家老二喉咙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权且当做是惨叫。
“求求你们，放了我！”还是大着舌头，看起来麻核的药效相当强大。
李永芳用杯盏挂了一下茶叶沫子，喝了一口茶。医院的茶叶还是差了点儿意思，跟他那里的正宗狮峰龙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勘探的人回来了小声向他汇报！
“地道还有个出口，就是医院锅炉房煤堆后面。这两天他们挖出来的土，都倒在那里。地道已经挖到大帅窗户下面五米的地方，幸亏大人您命令挖了一条沟。”
李永芳点点头，这也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说实话，当初命令挖沟的时候，只是想着判断下面有没有地道，并没有想到起到阻隔的作用。
“求求你们，放了我。”佟家老二总算说话不是大舌头了。
“放了你！行啊！说说吧，您几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永芳翘起二郎腿，看着满头是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的佟家老二。
“你要问什么就问，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八尺高的汉子，现在哭得像是月子里的娃娃。
“您老大姓甚名谁啊！”李永芳不慌不忙，反正现在着急的不是他。
“我姓佟，因为行二，大家都叫我佟老二。在纺织厂上班，我媳妇也是纺织厂的。你们抓的那两个，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大哥。好了，我都说了。你放过我吧，真受不了了大人。求求您了！”佟老二苦苦哀求着。
腿已经没了力气，手腕被手铐子卡得有血留下来。血顺着胳膊往下淌，一直流到脖子上，佟家老二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了。
“哦！佟二先生，那你爹和你大哥……！”
“我求求您，放我下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放我下来，我求求您了大人。”吃不住手腕的疼，佟家老二又踮起了脚尖儿。两条腿还没缓过来，弹琵琶一样的抖。不但腿在抖，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似乎都在抖动。
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五官狰狞得吓人。看得出来，他已经坚不住了。
“放他下来。”看到佟家老二已经崩溃掉，李永芳对着手下摆了摆手。
手铐打开的时候，佟家老二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上的军大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给他点儿水。”李永芳吩咐一声，手下端过去一杯水。
佟家二老儿端过来，扬脖就灌了下去。刚刚出了太多的喊，现在口渴的厉害。
“佟家老二，你们为什么要刺杀大帅？”李永芳看着他喝完水，慢悠悠的问道。
“因为！因为我们是女真人，大帅屠灭我们后金，我们佟家与他有着血海深仇。”
“哦！女真人，你们是怎么混到京城来的。”李永芳证实了以前的猜测，心里非常兴奋。
“后金被灭之前，十四贝勒爷分批送了一些人来河北。我们家就是那时候被送过来的，当时是用钱买通了县丞，在以辽东难民的名义在县里上了户籍。”
“哦！”李永芳点了点头，收钱办事儿，非常符合前明的办事风格。
只是那时候自己也在后金，居然都不知道多尔衮有这一手。多尔衮弄进来多少人？这些人现在又都在哪里？李永芳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把这些人给找出来。京城四周，埋着这么多定时炸弹可不成。
“除了你们家，你还知道谁是迁过来的女真人？”
“我不知道，不过迁过来之后。大家伙都喜欢用原来姓氏中的字，充作自己的姓。据我所知，姓金、姓那、姓富、还有姓佟等等。你在这些人里面找，只要是灭后金那一两年迁到河北的，应该十有**是女真人。”
佟家老二，心理防线已经全线崩溃，现在李永芳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完全是一副竹筒倒豆子的态势！
“噢！好，不错！”李永芳点点头，算是满意。对着手下打了一个眼色，有两个家伙推开门走了出去。很明显，是去查找谁还是混进来的女真人。
多尔衮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谍报网，居然因为佟家老二的聪明才智，被毁于一旦。
“炸药哪里来的？”李永芳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
“手腕子不疼了？来人，再给他吊上去。”李永芳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从东厂锦衣卫时代开始，刑讯手段就呈百花齐放的态势。李永芳这一招儿其实还属于初级版本，不过佟家老二听在耳朵里面，浑身都在颤抖。
“大人，真不知道啊。这事情是我爹办的，我只知道那天我回家吃午饭。我爹忽然拉着我和大哥，带着干粮从煤堆潜进了密道。”
“那么多大兵巡逻，就没发现你们父子三人？”李永芳鼻子差点气歪了，海军陆战队号称固若金汤的防守，居然被人随随便便就溜进了医院大门。
“没有！我们是后半夜，穿着夜行衣踩着煤堆进来的。煤堆后面有个狗洞，非常隐蔽。那时候，大兵们还在抱着枪睡觉。”
李永芳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情只能说给李休听。海军陆战队，可不归他李永芳管。
面对如此实诚的罪犯，李永芳居然觉得没啥可问的。
“如果我知道你有半句假话，那么……！”
“没有！绝对没有，不敢有假话，全都是真话。”李永芳没说完，佟家老二就跪倒在地上叩头。
这下没话说了，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看起来，那个佟家老大也没啥油水，关键的人物，就是那的老佟。
李永芳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带着侍从走了出去。
这里是医院，自然有那种面对走廊有宽大窗户的病房。有些病，家属不适合探视。隔着玻璃看两眼，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抚慰。
老佟如今就被关在这种病房里面，单人病床上面。老佟大字型的被烤在铁架子床上，四副手铐牢牢拷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嘴里的麻核还没摘，顺着嘴角不停的流口水，枕头湿了半边儿，看着挺恶心人的。
老佟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那里长了花一样。如果不是胸膛仍旧在起伏，你会觉得这就是一个死人。
“大人，可以审这个家伙了。大刑之下，不怕他不招供。”
“蠢货！”李永芳白了侍从一眼，这是个硬茬子，刑讯无数经验丰富的李永芳，只要看一下眼神儿就知道。能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一心一意九死一生的干这种事情，不是硬茬子干不出来。
“大人，要不把他儿子拎过来，当着他的面剐了。虎毒不食子，就不信这老小子不招。”又有人出主意。
“哈！你就算是把他儿子的肉片下来塞进他嘴里，他会告诉你真香，还想再来一块。”带着儿子出来干这种死全家的事情，他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
“你去问问那个佟老二，他老娘和儿子在哪里。”李永芳想了想，儿子或许可以看着死，可孙子就未必了。隔辈亲，爷爷对孙子的感情，用无以复加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诺！”
侍从应诺一声，立刻带着人去了。已经崩溃的佟家老二，没什么不能交代的，包括自己的老婆孩子。
再看了一下佟家老大，蛆一样的在病床上扭来扭去。嘴里塞着麻核不能说话，可眼神总是看向一边的守卫，里面满是恳求。
“用对付老二的办法，审审他，看有新东西没有。”对于这样的人，李永芳已经懒得审。
未来审讯老佟是一件极其费神的事情，还是养精蓄锐比较好。
没用上十分钟，侍从就回来了。
李永芳估计，这货直接走到病房改造的牢房。然后问：“你老娘孩子去哪里了？”
接着佟家老二就会一五一十的招供！心理防线被攻破的人，讯问就是这么简单。
“大人！佟家老二说，他老娘带着俩媳妇和孙子去了太原。”
“派人去太原，抓！记住！要活口。”李永芳点了点头，有落脚的地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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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枭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火炉一样的地方，这地方非常热，李枭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冒汗。天是红的，地是墨黑色的。炽热的岩浆，如同蜿蜒的火龙一样在黑色的大地上流淌。不时有不知名的东西掉进岩浆池里面，燃烧起一股火焰。
眼前的场景变换非常频繁，刚刚还是坦克飞机大炮加导弹。下一幕场景就是数万人手持刀剑在撕杀，天上的羽箭像飞蝗一样密集。每当他们发射的时候，天总是会暗一下。
地下冒出无数双手来，李枭手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柄血红色的刀。挥舞着这把血红色的刀，李枭不断斩着这些冒出来的手。
这些手黑漆漆的，比地面还要黑。碰到这把血红色的刀，立刻化作一股烟尘消失不见。这太好玩儿了，李枭乐此不疲。身边萦绕着一团团的雾气，整个人就像是黑风怪一样。
血红战刀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也不知道砍了多久，也不知道砍断了多少章鱼触角一样的胳膊。
忽然间，天地间亮了起来。四周不再是暗褐色的土地，那些流淌着岩浆的河流也不见了。巨大的光亮晃得李枭睁不开眼睛，手拿起来想遮住眼睛，却发现手里的血红战刀也不见了。
“醒了！醒了！大哥醒了！”
李枭感觉很奇怪，居然是小玉的声音。
第六百四十五章
张煌言端坐在文案后面，看着眼前的一叠文书。
这是杨嗣昌呈送上来的，关于在江南施行分田地的奏疏。
土地改格很早就在江南试行，结果遭到了士大夫们的强烈反对。有些地方，甚至闹出了半夜堵住门窗，点燃农民的茅草房，把农民一家活活烧死在里面的惨剧。
政令不下乡，这是大明以前数千年来的传统。
朝廷派出官员，最低层级的就是七品县令，剩下的**品官儿通常都叫做从吏。这些官员，通常只能掌控县城的秩序。至于县城之外的十里八乡，完全靠个地方的士绅族老们管理。
这些族老们的权利相当大，一旦村里出现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往往不会告官，只要族老们认定事实成立。伤风败俗的狗男女，就会被装进猪笼里面沉塘。
这样重大的司法权利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更不要说其他的事情。
甚至朝廷要缴纳赋税，也得是县太爷召集这些族老们，把任务一村一村的分发下去。可以说，大明除了城市之外。广大农村都被这样一群人统治着！在村子里面他们有绝对的权威，可以决定任何事情。俨然就是土皇帝！
当然这样做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样做可以有效减少官员的数量，也就可以减轻财政负担。
大明之前的几千年，华夏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结构。
如今杨嗣昌决定改变，既然已经有了山东河北的例子，在江南施行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土地格命，不交出土地，就格了你的命。
张煌言看着这些文书，他知道一旦施行的后果，就是血海滔天。山东施行土地格命，将地主的地分发到农民的手里。谁愿意看着自家的地被分出去，暗地里打击报复的事没少发生。跟江南一样，有农民被活活烧死在家里。
后来李枭干脆派兵，带着人挨个村子斗地主。不但要在肉躰上消灭地主，还要在精神上打垮那些地主们。你做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家是地主。
只要你家里是地主，那就要遭受血与火的考验。
男人！女人！老人！甚至是怀里抱着的娃娃，都不能逃脱死亡。
这一切都是由被鼓动起来的农民来完成！
农民们有这个动力，因为官家给他们分了土地。不管这土地以前的主人是谁，官家说这地是你的，那今后就是你的了。再也不用缴纳佃租，只要向朝廷缴纳赋税即可。
朝廷和地主不同的是，灾年朝廷会减免税赋发放钱粮。丰年，也不会想尽办法调高佃租。
其实这种方法，就是消灭了千千万万的小地主，整个国家合并成一个大地主。大家只要向这个大地主纳税即可！
山东、河北进行土地改格，效果非常好。地方乡绅的势力被一扫而空，不过代价也是巨大的。千百年来建立起来的农村道德体系，同样被残酷的土地改格一扫而空。
没有了那些乡绅们管束，朝廷只能用管得住地面的人当村长。而这样的人，大多是原先的地痞流氓。因为他们能打，因为他们有团伙，所以才能有效管理地方。虽然这样管理不干净，但却相当安静。
结果就是，乡村里面村匪恶霸丛生。山东、河北这些地方，老百姓告状十之**就是高这些人。
这里面的利弊张煌言十分清楚，可眼下的江南，必须施行土地改格。先把几千年留下来的东西砸烂，然后再慢慢的加强管理。不能再任由这些乡绅们再闹下去了！
拿过文书最上面一张纸，提起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可字。然后加盖了自己的印章，递给等候在一旁的笔帖式，让他送给等候在外面的杨嗣昌。
不是张煌言拿大，而是他不想看到杨嗣昌那双兴奋的眸子。
张煌言知道这几年杨嗣昌被这些人欺负的苦了，现在让他放开手脚，不知道这江南大地，多出几多冤魂。
果然，文书落在杨嗣昌的手里。看到那个可字，杨嗣昌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芒。
队伍早就准备好，以金陵为中心，开始土改。
所谓土地改格，就是派兵到乡下，强行没收地主的土地。然后丈量土地，把土地分给农民们。为了彻底打倒乡绅地主们的威信，在黑洞洞枪口的威逼下，农民会站出来斗地主。
有些人是事先找好了的积极分子，他们会带头折磨地主，直到把地主折磨死为止。山东河北就是这么干的，杨嗣昌当时随队观察过。他认定，这个方法很好用。
至于这样会死多少人，会不会败坏国家法制，那就不在杨嗣昌的考虑范围之内的事情了。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控制江南平定江南，让江南成为帝国的财税之源，而不是耗费帝国国防力量的不安定区域。
百十个土改队伍立刻被放了出去，这些人按照计划。从金陵周边开始，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扫荡。每个队伍后面，都跟着数十名军卒。
每到一个地方，先把地主乡绅们抓起来。然后按照杨嗣昌给出的标准，评定全村每个人的成分。
八辈子贫农，没有一丝田地的人，肯定就是贫农。有一点儿地的人，会被评为中农。土地多，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则是富农。土地非常多，家里还雇着长工的人，那就是地主，需要被打击那波人。
疯狂开始了！
地主们被抓起来，脑袋上戴着高高的大帽子。还有些比较坏的人，做了一副十多斤沉的木头牌牌，挂在地主们的脖子上。偏偏还用细铁丝挂在脖子上，细铁丝勒进肉里面，脖子上由血痕，变成一条条大口子。
挂着牌子游街的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着。
身后的人押着他们的肩膀，一路上不停的拳打脚踢。
接着就有人出来控诉，控诉到激动的时候抄起木棒子打两下也没人管。旁边的人觉得义愤填膺，帮着打几棒子也没人管。小孩儿胳膊粗的大棒子，狠命的往身上招呼。
不知道哪个家伙失手，棒子就会落在人的天灵盖上。抡圆了带风砸一下，立刻是千朵万朵桃花开。
大人被批斗，小孩子也逃不掉。积极分子们拎着孩子的小腿，抡圆了摔在树上。那孩子当场就不懂了，血顺着鼻子、耳朵、眼睛、嘴，不停的往外冒。
三天，仅仅三天时间。金陵周围一百多个村，所有乡绅地主被一扫而空。各个村都选出了村长，今后就在村长的带领下好好种地，不用再为地主的事情操心。
八辈子没有地的农民，现在忽然有了土地，还有从地主家里没收来的大牲口轮着用。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生怕这是一个梦，醒过来梦就破碎了。
各地听到风声的士绅们，纷纷收拾家当逃亡。没办法了，螳螂的壳再硬也挡不住马车。
土地改格在江南雷厉风行的推行着，只要有人阻碍，就是地主同党。他们会被煽动起来的狂热农民抓起来游街，然后命大的被打残，命不好的被直接打死。包括他们家里的老婆孩子，也都遭了秧。好多人，甚至被全家打死。
至于打死人犯法这件事情，被各级官员们选择性的忽略了。理由是参与的人太多，法不责众！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大哥，喝粥。这粥里面加了海参，李神医说是大补。”小玉笑着给李枭端过来一碗粥，勺子在粥里面来回搅拌，让粥凉一些。这丫头，终于学着怎么照顾人了。
无奈的李枭眼一闭心一横，张嘴喝起海参粥。
苏醒的这几天，天天吃奇奇怪怪的东西。李中梓一句大帅需要进补，无数各种各种的补药被飞艇带到了京城。
早餐吃的是小玉精心熬制的海参粥，中午吃的是人参炒大葱，晚上人参蘸酱，宵夜生啃人参。
再虚的身子，也不是这个补法。不出意外的，李枭鼻子开始流血。反应过来的李中梓，开始严格控制李枭的伙食。不过小玉的海参粥例外，李中梓觉得海参这东西属于温补，药性没有人参那么猛烈。
海参粥喝在嘴里软糯糯的，就是人参熬的有些老，吃在嘴里跟肉皮一个口感。看得出来，这傻丫头说早上四点钟起来熬的粥，并没有骗人。
不过这丫头弄的酱菜确实不错，配上敖沧海弄过来的金华火腿，非常对李枭的胃口。
“大哥！再喝一口。”一搪瓷罐子粥下了肚，小玉努力倒出最后一碗。
“吃撑了，再也吃不下了。再吃，就变成大肚蝈蝈喽。”李枭笑着拍拍肚皮。
“哪有这么瘦的大肚子蝈蝈，吃胖些才有力气，才能不生病。”小玉好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李枭吃饭。
十七岁的大姑娘，最是明艳动人的时候。小玉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身上穿着朴素的月白色长袍。一根古朴的发簪，固定住泛着光亮的秀发。
以前李枭还幻想过，这个天使一样的妹妹，会落到哪个幸运儿的手里。如果妹夫敢对小玉不好，绝对会被他几个狂暴的哥哥撕成碎片。
“好！”李枭笑着一口吞下海参粥。
现在吃的不是粥，而是妹妹的一份心意。再过了一两年，等她的心淡下来，再给找个好夫婿。总不能说，让妹妹跟木头牌牌过一辈子吧。
从以前看到李枭的冷若冰霜，到现在兄妹和谐。李枭觉得这病还挺值得！
“昏睡的时候，梦见了你。梦见了你小时候，爹娘大姐走的早，剩下我这个大哥拉扯你们几个小的。记得在辽阳的时候，你喜欢那只鹦鹉。”
“小白！可惜，被老鹰叼了去。”小玉眼圈儿有些泛红。
“对！就是叫小白，其实那时候咱们兜里并没几个钱。但兄弟们都宠着你，宁可今后饿肚子，也要给你买。那个混蛋小贩，居然要了五两银子。你二哥心疼的直吸溜，我说拿钱的时候，还捂着兜不让拿。”
“那时候不懂事儿，其实大哥和二哥你们都挺难的。”说起了辽阳的事情，小玉的眼睛里面开始酝酿雾气。其实那时候，是他们兄妹几个最艰难的时候。
刚刚破家逃出来的几个孩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被恶霸欺负。如果不是大哥，现在兄妹几个能不能活着都难说。那时候哪想过像现在一样，几个哥哥手掌天下兵权，人人看到自己都会敬畏三分。
“你那时候才五岁，能懂个什么事儿。你只要知道，哥哥们都疼你就是了。你头上的簪子，是小浩弄来的吧。这东西叫做胡杨木，沙漠里才有的东西。号称千年生根，千年发芽，千年成材，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
就连小浩都这么疼你，更不用说疼你疼到骨子里的老二和老三。不管天下变成什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李枭拍了拍小玉的肩膀。
“知道了大哥，知道你们疼我。可我……”
“其他的不用说了，你总归是我李枭的妹妹。天下间，没人敢看轻了你。”摸着小玉柔顺的秀发，李枭显得很开心。
小渔的事情终于过去了，尽管心里还有阴影。不过亲情已经弥补了兄妹之间的裂痕！
李虎推门走了进来，这货也算是身体硬朗。被人朝着太阳穴砸了几拳都没砸死，要知道那可是驰名草原的勇士，曾经一拳打死过一头牛。
“大哥，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刚刚还和小玉提起咱们在辽阳的事儿，过来坐。小玉，给你三哥削个苹果。你三哥从小就爱吃这个！”
“吃苹果还要削皮？在西北的时候，大家伙都是衣服上蹭一蹭就吃了。战场上，没那么多讲究。”李虎走到病床前，拿起一个苹果“咔嗤”“咔嗤”的开始啃。
李枭给了李虎一个大大的白眼儿，这货的脑子就不会转弯儿。他这辈子，也只能在军伍中打转转了，如果混迹朝廷，会被那些文官活活玩死。
“那是在战场，不是在京城。卫生条例都白学了，你这样还当团长。我看，连长能当明白就不错了。”李枭气哼哼的说道。
小玉从李虎手里夺过苹果，扔进垃圾桶里面，然后再拿出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李虎瞪了一下眼睛，小玉对着李虎亮了亮手里的削皮刀。
李虎扭过头，决定少和这个疯疯癫癫的妹妹说话。
“大哥，您看我这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还是想回前线，能不能让我回去，把弟兄们带起来。我那个团，现在回到西安整编，我怕这帮王八蛋们闲时间长了……！”
“不行！现在你不能回前线，把身体养好再说。”李枭断然拒绝，这货现在走路还有些晃。明显就是脑子被打坏了，这种病需要养上几年，不然会留下病根儿的。李枭可不想李虎老了之后，头摇手颤跟拳王阿里似的。
“大哥，我都好了。您看，身子棒着呢。”李虎猩猩一样拍着胸膛，不过看力度要比以前小很多。
“棒个屁！这事情谁说了都不算，就算你去找曹文昭，你看看他敢不敢让你回部队。你那个团，让贺虎臣先给你带着。上次你打的惨烈，一仗下来队伍算是垮了。重建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面，就你安心养伤。”
“那是我的兵，他贺虎臣算老几。”李虎听到李枭的话，腾的站起身来。
“小家子气，你这辈子也就是个连长。真想回部队，好啊！去你二哥那，给你个连长干干。”李枭气哼哼的看着李虎。
“连长！好，我就去二哥那里当连长。你说的，可不准反悔。我找老二去！”李虎不接小玉递过来的苹果，气哼哼的摔们而出。
李枭揉了揉额头，莽撞的人。虽说李虎带兵，绝对是一员虎将。可这样冲动的性子，也需要磨练磨练才行。不然，未来会在战场上吃大亏。
“大哥！”小玉放下苹果，小手在李枭的额头上揉捏着。
“苹果给我，别浪费了。”李枭伸出手，小玉立刻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李枭手里。
“大哥，三哥是莽撞了些。他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您别生气。病刚好，气坏了身子。”小玉继续揉捏李枭的太阳穴，一边劝李枭。
“都是未来当兵的将军，如果还是这样的性子，不知道会送掉多少士兵的命。那些都是一条条命啊，他们有老婆有孩子有老子娘亲。绝对不能拿来，让他像劈柴似的糟蹋。给他一个连都嫌多，应该给他一个排。不对，给他一个班。
就应该让他去当大头兵！”李枭气吼吼的嚼着苹果。
第六百四十七章
李枭躺在病房里面喝粥的时候，京城菜市口正有无数大兵在维持秩序。今天要出红差，听说还是谋杀大帅的重犯。许许多多的人在寒风中抻长了脖子等着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敢刺杀大帅。
桌案上摆着三碗酒，大块的肴肉放在碗里。国人从来不给人找麻烦，把人送到阎王那里不管饭，是一种极其不道德的行为。至少，历代监狱里面条件再差，也会好好摆一桌断头酒。
李永芳把一盘子清蒸鲥鱼推到老佟面前：“这是南边来的鲥鱼，可是稀罕玩意儿。鲥鱼捞上来出水既死，想要从江南运到京城。就是动用飞艇也会不新鲜！
不过这东西味道鲜美，据说是当年投江的西施魂魄所化。妇人吃了之后，浑身散发出的媚态会让男人欲火焚身。于是渔民就想出办法来，渔船上装着两桶半干不稀的猪油。
这鲥鱼刚刚出水，就被投入到油桶里面。被猪油密封保护的鲥鱼，即便装船运到京城，也绝对新鲜，只不过价格不菲而已。
今儿给你弄了两条，尝尝！”
断头酒，有酒有肉还得有鱼。不过用鲥鱼这种东西摆断头酒，那还真是稀罕了。
老佟看着眼前的一盘子鲥鱼，只有贴着鱼脊梁背切开的半条。
“吃鲥鱼就是这规矩，只有半条。”李永芳笑眯眯的看着老佟，如果这里不是大牢，人们会以为眼前是两个老朋友在饮酒叙旧。
“要断头了，吃你条鱼算是欠你的。等下辈子，我砍你脑袋的时候，我也给你弄条鱼。江南的鱼算啥，咱们辽东黑龙江里的大鳇鱼，那才是好东西。弄这么个玩意儿，中看不中用。还是半条，小家子气。”老佟话说得不客气，嘴上也不客气。
“你这张嘴，就算是要砍头了也阴损。知道我为什么不对你用刑么？”李永芳看着老佟，抽一口五粮液，夹一筷子鲥鱼。
“想下辈子积德呗，下辈子被我抓住，我也不给你动刑。好人，总是要有好报才行。”老佟说话还是那么阴损。
李永芳也不同他争辩，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吃喝：“行！说好了，下辈子真被你抓住，咱吃大鳇鱼，你也不许对我用刑。”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这样的人用刑没啥用。抱着一颗必死的心，常规的那一套都是白扯。所以啊！我也不逼你，只要你一会儿安安生生的让我送到菜市口，把红差顺顺利利出下来。然后再把你的人头挂在旗杆上等风干，做好你娃样子就成了。”
“好！一会儿你给我打点热水来，我把这脖子好好洗洗，等你的刽子手来砍这颗脑袋。保准血能呲出去一丈多远，让顶着寒风看行刑的人叫起来。”老佟抽了一口酒，无所谓的看了一眼李永芳。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生死早就置之度外。
“好！好汉子，佩服！佩服！”李永芳竖起大拇指，对这位老先生表示由衷钦佩。
“不过我很好奇，你真就不在乎你儿子的生死？你们家老大刚刚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跟着你菜市口一刀，你不觉得亏得慌？”
“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俺们佟家有今天，还不是十四贝勒的大恩大德。这世道，欠了就要还。既然欠了人家的大恩，就得还。欠多大恩情，就得还多大。俺们佟家欠的，只能拿人命来还。”放弃了吃鲥鱼，老佟操起了肴肉。对于辽东汉子来说，秀气的鲥鱼虽然鲜美，却总是没有肴肉来得痛快。
“好！有种，是条汉子。我李永芳真是打心眼儿里面敬佩你！只不过……八条命人来还一个人情，是不是有些过了点儿。”
老佟猛的停下撕咬肴肉的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永芳，好像见到一只鬼。
“你……”
李永芳掰着手指头，很认真的在计算。“没错！就是八条人命。你看啊！你刺杀大帅，这是灭门的罪过对吧。你老婆，你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再加上两个孙子。八个人，没算错。不信你自己算算！”李永芳看向老佟的眼神儿满是疑惑。
“你诈我！我的老伴带着俩儿媳妇和孙子，已经被贝勒爷接走了。你想追回来，先长出翅膀再说吧。”老佟嘴上说，但眼睛却是恶狠狠的盯着李永芳。
“我不会飞啊！但是飞艇会飞，你不会不知道，咱大明现在有飞艇这东西了吧。你老婆和儿媳带着孩子去了太原，然后被多尔衮的人接走去了大同。
做火车得十五个小时到太原，可飞艇四个小时就到了。多尔衮的人刚出城，就被我的人给追回来了。不得不说，护送的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看到机枪对着他们，二话不说就投降了。
所以，你的老伴和儿媳、孙子，都被带回了京城。今天，就是要送你们全家人上路。一家人嘛，就是要在一起。这一个那一个的，想想都让人恓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永芳，你个狗日的，我跟你拼了。”老佟伸手想掀桌子，结果肩膀被两只铁钳一样的手死死按住。
“你这是干什么嘛！报恩嘛！不是全家死光光，那叫什么报恩。这么激动干什么，就是要死的人了，心态平和一些。来！喝酒。”李永芳笑嘻嘻的给老佟倒了一杯五粮液。
“我小孙孙一个四岁，一个才五岁。你也下得去手！”老佟恶狠狠的盯着李永芳，恨不得把这个阴险的家伙生吞活剥。
“你刚刚也认了的，这是杀全家的罪过。难道说这俩孩子不是你儿子亲生的？老兄，这种私密的事情我很有兴趣，讲讲！”李永芳心情大好，刚刚被怼的怒气，算是全部消掉。现在的心情，说不出的轻松加愉快。
“不对！呵呵，你是想诈我。十四贝勒准备精细，怎么可能就让你抢了先。李永芳你好手段，我差一点儿就信了。”老佟忽然间“嘿”“嘿”冷笑起来。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李永芳，好歹我也是大明国家安全部部长。堂堂的三品大员，留下个骗人的名声可不好。来人！把俩孩子给老佟带过来，让他好好看看。莫说我李永芳日哄他！”李永芳一摆手，门外立刻响起打开牢门的声音。
两名膀大腰圆的守卫，带过来两个年纪很小的娃娃。稚嫩的小手上带着精致的小镣铐，小脸脏兮兮的，一身单薄囚服，冻得直打哆嗦。
“你们这些人，孩子这么小怎么能这样对待呢？好好给洗把脸，这样老佟怎么认得出来？”李永芳生气的叱责。
“诺！”虎背熊腰的汉子，在两个孩童面前宛若巨人。对着李永芳，弯腰塌背缩脖子。仿佛是山中的饿狼遇见了老虎！
两个手端木盆的家伙走了出来，盆里的冰块碰撞得叮当作响。
脏兮兮的毛巾更像是擦脚布，在冰水里面投了一下，就往孩子的脸上抹。孩子们立刻吱哇乱叫，李永芳躲开身子，让开被他遮挡住的老佟。
“爷爷！爷爷救命啊！”
“爷爷！好凉啊，爷爷我冷。”
“爷爷饿！”
稚嫩的童音像是一把把刀，扎在心坎里冒着血。
痛彻心扉！
“李永芳，你个狗日的，你不怕断子绝孙吗？老王八，你生个儿子没**儿。”老佟龇着獠牙，被人死死的按住不能动。
“哎呀！让你失望了，我家小妾三个月前刚刚给我又生了一个儿子。今天早上刚刚便完，气味浓郁，不如我让人端来，让老兄你一观如何。”
“狗日的王八蛋！”
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拎小鸡一样拎起两个孩子，两盆冰水兜头浇在两个孩子的脑袋上。滴水成冰的天气，两个孩子立刻被浇了个透心凉。孩子“嗷”“嗷”的惨叫声，在牢房里面回荡。
老佟大骂一声，眼角瞪得裂开，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雪白的白牙，红红的鲜血，一张狰狞的脸让李永芳都吓了一跳。
“把孩子带下去，这样哭闹算什么。老佟，你看看我不错吧。这时候还让人给他们两个洗洗，你看到手腕子上那镣铐没有。量身打制啊，我们安全部的巧匠可是忙活了一宿。镣铐上焊了二百多枚细针，每一枚都能扎进肉里。”
“畜生！你这个畜生。”老佟嗓子都喊劈了。
“可别这么说，我还是给你全家留了一条生路的。只要你说出多尔衮在京师的布置，你全家不但不用死，还可以荣华富贵。你的儿子可以做官，你的孙子可以好好上学，长大了可能也会做官儿。
这人嘛！还不都是为了子孙？老佟啊！我其实不想说，你这么做可是有些自私。孩子还那么小，我的小孙孙……！”
“呸！”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李永芳脸上。
“你个狗日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佟使劲儿的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哎呀！还是这脾气，这样不好。”李永芳掏出手帕，在脸上擦了擦。
旁边的侍卫，走到老佟面前。手拎着木板，左右不停的抽老佟嘴巴。
“噗！”老佟被打得吐出一口血，血里面有几粒白花花的牙齿。
“老佟啊！我没多少时间跟你玩儿，最后问你一遍，招还是不招。”李永芳逐渐失去了耐心。
“狗日的，你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佟嘴角淌着血，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知道为毛午时三刻杀人？就是因为，那时候阳气最重。你这一腔血喷出去，这魂也就被阳光晒化了。做鬼？你做梦吧！”李永芳鄙夷的看了一眼老佟。
这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最后一丁点儿用处，就是杀了给其他人做个娃样子。
“李永芳，你不得好死。”老佟拼尽全身力气，对着李永芳大吼一声。
李永芳转过身子，狱卒打开了牢房大门。身后传来“噼里啪啦”抽嘴巴的声音，没有听到一声惨叫。
如果是往常，八个犯人会乘坐八辆囚车。可这一次有些奇怪，犯人们都是步行。不管男女，全都穿着一身单薄的囚服。他们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走在大街上。
街道两边是嘴里喷着白气，浑身穿着棉袄棉裤围着围脖的人。京城十二月的寒风，吹起来好像小刀一样刮着人的脸，火辣辣的疼。
囚犯们走路打着哆嗦，寒冷让他们失去了语言能力。脖子上拴着铁链子，被守卫狗一样牵着。
“这是要让人断子绝孙啊！”当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出现时，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
做为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出红差杀人看过的不是一次两次。可这么小的孩子被出红差，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么小的孩子！哎呀……！”一个大妈跺着脚，不忍心再看下去扭头走开。
开始犯人们还能沿着街被牵着走，可走着走着，就冻得不行。守卫可不管你是不是能走，既然牵着不走，那干脆就找匹马来拖着走。
单薄的囚服很快被粗粝的石子磨穿，两只脚下面露出红色的时候，犯人会努力挣扎起来，跟上战马的脚步。可惜，很快他们又会摔倒。然后被战马继续拖行着走！
队伍穿过玄武门，过断头桥、经迷市，最终来到了菜市口。
老佟的老婆和两个媳妇，腿上满是鲜血。两个儿子浑身都是伤，至于两个孙子，看起来应该不用杀了。
差役们走过来，把人拎到断头台上。两个已经差不多死掉的小孩子，也被拎上来，按在墩子上等着砍头。能不能砍脑袋是能力问题，砍不砍那就是态度问题。
面对砍人这种事情，刽子手一般都是态度端正。下刀稳准快狠，绝不拖泥带水。
“老佟，虽说杀了你全家，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那份名单。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将来到了地府，你再找我算账不迟。”李永芳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出来。
“王八蛋，你陷害老子。老子什么都没告诉过你！”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大哥，我们海军也想弄点飞艇。可一年产量就那么多，您给说说，帮我们海军弄几艘回来。这是船从南边带回来的，叫什么菠萝的玩意，吃起来口感很好。您尝尝，如果喜欢的话我让兔崽子们从南边多运些回来。”李休笑嘻嘻的帮李枭切菠萝，看刀法熟练程度，明显不是第一次干。
“海军挺有钱啊！你今天弄这个，明天弄那个。钱从哪里来？等等，你弄飞艇不会是想从南方往北方运水果吧。”李枭刚刚还想着，为毛李休忽然间富起来。吃了一块菠萝，立刻明白过来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都瞒不过大哥，这一船菠萝到了天津卫码头，立刻就被抢购了半船。要不是我压着，整整一船都卖光了。到了京城，不过半天时间，也被抢购一空。
这菠萝还算是耐存储，从安南运到天津卫，也没见坏几个。咱在北方，大冬天的见不到啥水果。大户人家都抢疯了，都求着我家管事，下船来的时候，千万要留一些。
我想着，如果用上飞艇。是不是能把南边更加新鲜的水果运过来，飞艇这东西速度快。从南到北也不过就是一天一夜的时间，直接到京城下货，那样赚钱会更多。我这手头也宽着点儿，多弄两艘船不是。”李休满脸媚笑看着李枭。
“现在的船用不着看季风的脸色，从广州港出发，差不多半个月时间能到天津卫码头。一些时令水果啥的运过来也不是不行，至于你说的飞艇实在不现实。
我知道这路子能赚钱，可惜飞艇这东西要用油。使用煤的蒸汽机没办法小型化，光是要携带那么多煤就要了老命。咱们大明有多缺油你知道不知道，四川产那么一点点儿，勉强能满足飞艇所需。这一次如果不是我病得特别严重，我根本不会让人调用飞艇。
更不用说给你运什么水果，想都不要想。”
“大哥，弄两艘就成。两艘，明年我造船绝对不管户部伸手。”李休开始讨价还价。
“一艘都别想，还两艘？还有，现在军伍上禁止做生意。你可好，用海军的官船贩运水果。拆你大哥的台？”
“大哥……！这不是没钱嘛！”李休瞪圆了眼睛，敖沧海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现在全军都不允许再做生意。他这时候顶风上，的确有些不合适。
“把你手里的运输船交出……十艘来给艾虎生，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大哥，我一共就四十艘运输船。现在跑安南，马来，还有爪哇，新家坡根本不够用。我的舰队出动，还得有二十艘跟着。您还说明年去新家坡外海，可这……您这让我怎么去新家坡，别说去外海，就算是在大明海域跑一跑，都不敢离岗太远。”李枭的话对李休来说就是晴天霹雳，飞艇没捞着，还被弄走了十艘运输船。尝到做生意甜头的李休，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惊天噩耗。
“交给艾虎生，在户部名下成立一个运输公司。这个公司每年的进项，四成归进户部，六成给你们海军。鼓捣钱的事情，还得靠人家艾虎生，你玩儿不转，我也玩不转。你信不信，让艾虎生来经营这些事情，六成的收益就比你现在还多。
用这个办法，对上对下都有交代。这十艘船，算是海军入的股份。不过有件事情咱们说好，绝对不允许动用海军一兵一卒参与进这生意里面。
生意就是生意，当兵的就是打仗。掺和到一块，时间长了对军队危害非常大。这里面的事情你不懂，照我的话去做就成了，不会让你吃亏。”李枭拿着牙签扎了一块菠萝，还不错吃在嘴里酸甜酸甜的，水分也足。大冬天的能吃上这东西，的确难得。
多年和老狐狸一起玩儿，李枭觉得自己也有了些狐狸的气质。遇到事情要讲究变通，李休太像自己。一脑袋的军人思维，打仗还算凑合，玩政治就差远了。
听了李枭的话，李休眼睛一亮。连忙要对着另外一个菠萝下刀！
“行了！这东西吃点儿就好，吃多了会牙齿流血。不过做成罐头就不错，也更加耐储存。存上个一年半载都不会有问题，可以试试！”
“还是大哥有远见，我这就回去办个罐头厂。”李休刚兴奋了一小下，就看到李枭瞥过来的眼神儿。
“呃……！让艾虎生去办，不止是菠萝。还有杨梅，芒果，椰子这些东西，都可以做成罐头。我们海军拿船入股！”难得，这位李二爷也聪明了一把。
“刚刚你不是还说，你只有四十艘运输船，过了年去新家坡外海都成问题？”
“呵呵！蒸汽机船当然没有，可木头帆船没问题。我这有好多木头帆船等着退役！木头帆船对季风需求很高，风向不对根本跟不上舰队。所以，这两年我们都在退役木质帆船。
不瞒您说，前些年的主力舰五桅大船。现在也已经在慢慢退役！”
“你小子，没事儿就找我来哭穷。看起来，海军已经有些规模了。这样也好，更多的事情要你们海军去做。刚才我说咱们大明缺油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嗯！”李休赶忙点了点头。
“从新家坡出海，过了印度就会到中东。那里是阿拉伯人的地盘，那地方沙漠很多，可沙漠下面的油也很多。咱们大明想要继续发展，油是很大的阻碍。
明年你的舰队出新家坡外海，首先要先办法占据斯里兰卡，然后就是印度的孟买。咱们不用在整个印度和英国人争，但一定要控制孟买。孟买城要像楔子一样，钉在印度大陆上。利用这颗大钉子，持续消耗英国人的力量。免得这些混蛋，整天琢磨着和咱们作对。
如果可能，抓住或者击毙吴三桂这个叛徒就更好了。”李枭坐直了身子，向李休交代这一次远征的重点。
说穿了这就是李枭版的蛙跳战术，利用印度孟买吸引英国人注意力。实际上利用的是斯里兰卡，在那里兴建港口，作为大明海外军事基地。
将来大明继续发展，铁定会需要中东的石油。有了这样一个前进基地，未来中东战役的后勤压力会小一些。
“诺！大哥的交代我一定尽力干掉吴三桂那个王八蛋。”
“也不用过于执着吴三桂，不过斯里兰卡和孟买一定要拿下。你能动用的，不过就是海军陆战队的两个师，我还会给你配备三到四个守备师负责后勤。另外，我还会说服倭国继续出兵。估计，还能给你争取两万军卒。
倭国人虽然阴狠狡诈，但打起仗来还真是不要命。一些坚固的据点，可以交给他们守卫。另外，倭国人生性残忍杀起人来不手软。一些社会治安的事情，也交给他们来做。将来这些地方的人恨也是恨他们，不会恨我们华夏子孙。
血结下的仇，说到底还是得血来洗刷。让当地人不那么恨咱们，非常有意义。你明白么？”
“诺！”
“甘肃巡抚孙元化是个可用的人才，这一次让他跟着你。他儿子孙兴也是个人才，守甘肃的时候也是血战虎将。这一次你去新家坡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拿下洪承畴派专人解送京城。然后让孙元化接替他的位置，孙兴跟着你。打下斯里兰卡之后，他就是斯里兰卡总督。”
“大哥，洪承畴……！”李休不解的看着李枭，这些年李枭并没有食言。对降将们可以说照顾有加，甚至降将中有才华的人，还会受到重用。
史可法带着家族到处修铁路，史德威如今掌管着山海关。郑家的人除了继续跑船之外，最新的任务就是找地方修水坝。听说有想法，在京郊的十三陵那边修水库，利用水库里面的水供给京师，另外也可以利用水库来发电。
洪承畴这王八蛋干了什么好事，居然让李枭生出抓他的心思。看李枭的神情，估计回到大明，不死也会脱层皮。
“吃里扒外！”李枭只说了四个字，李休立刻明白过来。
新家坡那地方孤悬海外，总督拥有绝大的权利。中饱私囊倒是可以理解，可如果吃里扒外的话，那就太过危险了。
“狗日的东西，大哥您放心吧。”
“陆战师是这次你远征的主力，刚刚扩编完成，你一定要妥善训练。战场上的东西掺不得假，平时多流汗，战时就会少流血。蒙古人在西北闹腾的厉害，三师四师压力很大，不能给你更多的兵力了。
本来指望一下袁崇焕，可他的部队现在还没完成换装。即便到了新家坡那地方，也不顶用。情报上说，英军的装备已经很好了。并不比你手里的家伙差，尤其是火箭炮这东西，一个弄不好就会要了你的老命。
进攻作战或者是防守作战的时候，部队尽量不要聚集。这样可以有效规避火箭炮的杀伤力，这玩意发射一次要装填好久，而且不容易移动。如果可能，我会给你弄两艘飞艇。
不是让你用来运水果，而是侦查和轰炸。这玩意发射之后，荡起来的烟尘非常显眼。这是有效消灭他们的办法！”
“知道了大哥！您今天累了，先休息。我这就去找艾虎生！”看到门口玻璃上小护士已经来看了几次，李休赶忙告辞。这次探视已经超出了探视时间，孙承宗下过严令，不准任何人打搅李枭的休息。
任何人违反规定，那老狐狸都会知道。李休可不想去触那个老家伙的眉头！
“嗯！”李枭吃了一口菠萝，把盘子放在一边。走到硕大的地图前面，驻足。
这张地图是李枭凭借记忆，画出来的世界地图。
脚下的这个星球其实很大，泱泱中华只是占据了东方的一个角落而已。想让大明走向世界，成为世界霸主。将一切资源控制在自己手里非常重要！
澳大利亚的铁矿石，中东的石油，西域的铜矿。这些都是战略资源，占据新家坡只不过是向前走了第一步而已。相对于这些地方，李枭对于欧洲兴趣缺缺。
一盘散沙的欧洲大陆，那上面小国林立。拳头攥不紧，永远不要指望打出去有力量。更何况，那些小国家之间还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不用别人插手，他们自己都会打成热窑似的。
至于美洲大陆，跟欧亚大陆比起来，还是没有开垦过的蛮荒之地。
现在阻止大明帝国起飞的，除了西北的蒙古人之外，就是盘踞在印度的英国人。事实上，蒙古人也是英国人背后支持的。只要这一次李休出海，打掉了英国人的外援。西北蒙古问题将很快解决！
而且，明年京城经包头至银川的铁路将会全面通车。到时候，弹药粮秣从京城到西北的时间不过就是三五天而已。
经过这么多年时间，格日图的喀尔喀蒙古已经成了老实的牧羊人。专心致志的为大明提供牛羊还有羊毛，用得来的钱换取大明的盐巴，布匹和粮食。
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让他们定居下来，定居下来的人越多，就越好管理。
当整个草原全部定居下来之后，困扰华夏几千年的蒙古高原游牧民族之患才算是正式结束。
至于西北的准格尔蒙古……！乾隆皇帝的办法是种族灭绝！这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成功的种族灭绝。强悍一时的准格尔蒙古诸部，最后只剩下一个名字。他们的后人，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要怎么办？沿用爱新觉罗们的办法？似乎惨无人道了些。
还是把问题交给喀尔喀的格日图来做吧，反正蒙古诸部之间的仇恨很大。种族灭绝这种罪名，还是他们来背比较好。
想到这里，李枭对着门口的顺子吩咐：“派人去请格日图来京，我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诺！”顺子答应一声，出去报信的时候，转了个弯去了隔壁房间。
德川千姬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李麟手拿毛笔，艰难的写着大字。
第六百四十九章
“这玩意还真他妈好使，蹬起来比骑马慢不了多少。”黑牛骑着自行车在兰州的官道上行驶，经过甘肃军民的刻苦努力，这条水泥铺成的道路终于修成了。
“团长，这车还能调节速度。您只要扳动这个机关，车链子就会挂在小轮上，蹬起来更加省劲，更适合长途行军。”手下军需官给黑牛做指导。
“嚯！还有这本事，果然是好东西。”黑牛试着扳动了一个扳手，立刻感觉蹬起来轻松不少。
“大帅亲自提议，渔老不辞辛劳带人改良。就连这车胎也是加强过的宽胎，如果水泥路面走不成，只要路面结实，荒郊野地也没问题的。大帅说，这车就叫山地自行车。”
“你小子就是个马屁精，不过能给咱们团要来两千辆这东西，计你首功。他奶奶的，听说要授衔了。老子这团长是上校，你小子这级别最多就是个上尉。老子拍板，给你弄个少校牌牌扛着。”黑牛非常兴奋，拍着胸脯向军需官许愿。军队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有功不赏，下次人家就不会有动力干活儿。
“多谢团长提携！京城到银川的铁路全线贯通，这些物资从京城起运，不过四天时间就到了银川。听说再有几个月，银川到关中的铁路也会通。这两段铁路修通了，接下来就是西安到兰州的铁路。今后的军需运输，将更加快捷。小的也不用花大价钱蹭人家的飞艇，只需要乘坐火车就行。
这次从京城过来，我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大帅提出来的，咱们三师要搞什么旅团制。就是师部下面设三个旅，每个旅下辖又是三个团。师部统筹指挥，各旅长划定战区，各负其责。小的打听了，团长您可是旅长的热门人选。
听说明年授衔，您这旅长妥妥的少将军衔。今后小的见到您，就得称将军了。”军需官不但军需办得好，还是个包打听。
“哦！这倒是个办法，蒙古人现在神出鬼没的。咱们撤回城内，他们就打劫农村。咱们支援农村，他们就啸聚起来攻击县城。咱们没头苍蝇似的疲于奔命，现在各部划好了防区，各防区出了事情就找主官负责。还是大帅英明！”黑牛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只知道猛打猛冲的黑牛。
这几年带兵在外，先是一师的营长，然后调到三师当团长，到现在曹文昭手下当差。一路走过来仗没少打，经验也越加的老道。
距离黑牛八十里地的银川城里，曹文昭正对着地图愣神。
铁路修通了，今后的后勤有了保障。可曹文昭知道，这一次再也没了推脱。以前还有后勤不济做借口，现在连这个借口都没有了。兰州城被破，大明损失军民达十余万人。堪称后金鞑子之后，大明国的奇耻大辱。
可朝廷没有一封叱责的文书，只是命令曹文昭，继续稳定甘肃防线。甚至还从关中的祖大寿那里调了一个主力团，专门负责兰州方向的防务。
曹文昭知道，这些都是大帅在帮着他顶着。需要打一个胜仗扳回一城，不然大帅会被人戳脊梁骨，他曹文昭也会被人骂八辈祖宗。在同僚面前，再也难以抬头。
最近蒙古人的进攻让人非常头疼，大批的骑兵分散进入大明境内。他们在广大农村烧杀抢掠，部队出城去救援的时候。要么被早就埋伏在路边的蒙古人打黑枪，要么就是赶到目的地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人家烧光、杀光、抢光。
大明军队，只能看着残垣断壁，还有一地的尸体。
没办法，人家是骑兵，自己的手下都是步兵。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机动性的欠缺，让辽军失去了战场主动。甚至有几次，县城里面的部队大部分派出去增援，蒙古人居然敢啸聚起来攻打县城。
援兵赶回来的时候，县城的城墙已经被炸塌，整个县城岌岌可危。
蒙古人改变在战法，让辽军极度不适应。指挥机构的臃肿，让辽军反应总是很慢。加上蒙古人来去如风，辽军更是一点儿还手的力气都欠奉。在疲于奔命中，一个月居然战损了两千余人。
不但军队损失巨大，地方上的老百姓更是损失惨重。好多地方的农民，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向内地迁徙逃亡。不得已，曹文昭已经命令一团放弃张掖，带着辎重和张掖百姓，全部撤退到武威之后。
这还是与蒙古人大战开始之后，明军第一次放弃这种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城市。
或许自行车的广泛应用，可以抵销一下蒙古人的骑兵优势。曹文昭试骑过自行车，在水泥路上跑起来非常快捷。可在泥土路上，尤其是沙地上，就有些吃力了。
怎么办？得打疼一下蒙古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猖狂。可怎么打疼蒙古人，他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根本追不到。
眼睛落在武威城，现在武威城周围的村民已经跑光了。武威可以说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平常运送给养都得派营规模的队伍护送才行。不然，路上就有被蒙古人劫持的危险。
“叔父，您也在打武威的主意？”曹变蛟看着曹文昭的眼神儿，立刻猜到了曹文昭的想法。
“嗯！武威这地方已经成了一座孤城，蒙古人之所以没有攻打。一是这里驻守着整整一个团的兵力，二是武威对他们没有足够的诱惑力。”
“兵力太多，可以慢慢撤出来。没有足够的诱惑力，咱们就往武威城里多多的运送给养和弹药。粮食就是蒙古人的血，弹药就是他们的命。只要有足够多的弹药和粮食，不怕他们不来抢。”
“呵呵！你小子也动心思了，谋划了很久？”曹文昭看着这个侄子。自从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之后，带了几年兵。曹变蛟的成长速度只能用惊人来形容！他再也不是那个有勇无谋，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曹变蛟。
“嗯！自从张掖撤退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事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需要狠狠打疼蒙古人一次。这个地方，在武威最好。
这里在汉时就是我华夏故土，千百年来武威城不断的被攻击，也不断的被修缮。到我大明时期，更是历经两百余年的修缮。城防可以说十分坚固，用来坚守再合适不过。
今年冬天只下了一场雪，蒙古人的补给应该很困难。现在他们能够生存下去，靠的全都是在咱们大明的抢掠。随着大明百姓的内迁，他们想抢也抢不到了。就他们那脆弱的补给线，能把弹药补充上就不错了。粮食！嘿嘿！
咱们只要堆足够多的粮食在武威，不怕冰天雪地里的蒙古人不来抢。
不过这样做也是十分凶险，首先最为重要的就是……”
“最为重要的就是，防守武威的部队要能守得住。最多只能有一个营的兵力，不然蒙古人不敢来进攻。凭借一个营的兵力守住一座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如果在援军合围之前武威陷落，那一切将前功尽弃。”
“叔父！我愿意带人防守武威。”
“孩子，你可想好了。这事情可是九死一生，武威城防虽然坚固。可也毕竟不是钢筋水泥的建筑，只要对方用炸药……！”
“叔父！我有办法，就算是打巷战，也能拖住。”
“哦！”
“叔父，我们只要这样，这样，这样……！”曹变蛟凑到曹文昭的文编，小声的嘟囔着。
曹文昭脸色数变，点点头露出了笑容。这孩子终于成长为一代将才，曹家后继有人。
“来人，告诉军需官，武威调拨十万斤粮食。令黑牛带着他的团，沿途保护不得有误。”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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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掖城里，葛尔丹靠在火炉边上。面前摆了一个炭盆，手里拿着一条羊腿。锋利的小刀子削一层吃一层，不时呡上一口多尔衮带回来的五粮液，非常畅快。
“这么说，你这次差点儿就干掉李枭？”葛尔丹语气里面带着些遗憾。
“就差一点儿！其实这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李枭虽然病重却还没死。他的安保一定是极其严密，想要靠几个人突破层层防护谈何容易。这一次不过就是派几个死士试一下，成功固然是好。失败了，损失也不大。
这一次最为重要的收获，就是探听了大明朝廷的情报。还有和秘密线人见了面，拿到了大明钢铁配方。回去之后咱们努力试炼，应该可以造出和大明一样好的钢铁来。
只要钢好，造出来的枪管就好。今后咱们的军火还得靠自己才行，英国人说不定哪天就靠不住。细作探听得知，海军陆战队正在大规模征兵。未来大明要海外用兵，首当其冲就是印度。到时候英国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来支援我们。”
“英国人的事情咱们管不着，可咱们的军卒就要快饿死了。大雪封锁住了天地，从伊犁河谷向咱们运送给养非常困难。现在军卒们吃的，都是从汉人那里抢过来的吃食。无论如何，这些东西都撑不到开春。况且汉人开始收缩了，连这张掖城都放弃掉。
农民越来越少，想要抢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看，是不是继续去更远的地方抢一把。喀尔喀是去不得了，那里有满桂的骑兵第一师。咱们不是满桂的对手！”想到被满桂打败，葛尔丹仍旧心有余悸。
“绝对不行，小股部队深入大明境内抢劫。很可能有去无回，这样是去送死。至于喀尔喀，那更不能去。至少满桂在那里，咱们就不能去。”
“那怎么办？在这里活活饿死？又或者，像阿拉布坦那样哭着回伊犁河谷？”葛尔丹对多尔衮这个智囊非常看重，可现在智囊也没有办法。
“我的细作传出来情报，说是大明军队正在向武威囤积粮食和弹药。似乎想把武威作为对抗咱们的据点！”
“武威那地方，卡住祁连山出口。扼守大明通往西域的要道，想要不走沙漠进入大明，只有走武威才行，那里比起张掖还重要。大明不愿意放弃武威，就只能钉子一样守在那里。可惜啊！武威有足足一个团驻守，不然我肯定带着人突袭武威。等到明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咱们或许已经开始抢运武威城里的粮食了。”
对于大明军队，葛尔丹也知道守备部队可以尽情欺负。遇到真正的野战部队，最好还是得老实点儿才行。那些家伙，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百战精锐。
不但装备精良，而且火力凶猛。招惹他们，和招惹阎王差不了多少。
“三天前，武威新到一批粮食。你猜猜有多少？”多尔衮好整以暇的说道。
“一万斤？”
“小家子气，足足有十万斤。而且还有一批弹药，跟着运进城。听说，武威城里的府库都装满了。”
“奶奶的！那里可是有明军整整一个团。”葛尔丹急得直搓手，这种看到吃不到的感觉非常难受。还不如当初干脆就不知道的好，现在心痒痒的，今天晚上铁定睡不着觉。
“是有一个团，可是咱们如果想办法，那这些人调虎离山……，到时候武威城里只有一个营，或者更少的军队。你说，胜算能有几成？”
“十成！明军一个营不过几百人，绝对不是咱们三万大军的对手。不过怎么让明军走出武威城？那里重兵防守，他们是不大可能出城很远的地方去救援。普通的调虎离山计，根本行不通。”葛尔丹无奈的摇了摇头。
“武威身后有一座古浪县城，据我所知那里还有两万余等待迁徙的百姓。只要我们派遣一支军队，绕过武威去攻击古浪。为了拯救那些百姓，明军肯定会出击解救民众。
我们趁机，就把这些明军困在古浪县城里面。然后集中兵力，回过头来攻击武威。炸药炸开城门或者炸塌城墙，咱们顺势攻进去……”
第六百五十章
房舍冒着火苗，黑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十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地上到处是尸体，有男人、有女人。老人的尸体被挂在树上，已经冻得梆硬的尸体，被风一吹如同钟摆一样晃动。白色的头发胡子被吹得乱晃，如果不是肚子被剖开，你会以为这人只是睡着了。
黑牛带着人来到双旗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伸手从篱笆上摘下一个孩子的尸体，小小的孩子不过三四岁左右。眼睛被挖了去，耳朵少了半边，小小的脸似乎是被狼啃过。一边的腮不知道去了哪里，从破碎的碎肉来看，应该是被狼或者狗一样的东西啃掉了。破洞里面露出一排小牙牙，好几颗牙黑黑的，明显是生了蛀牙。
如果在大明内地，瓷娃娃一样的孩子是全家的宝。可在这甘肃边关，被家人宝贝得不行的孩子，却被蒙古人无情杀戮。
似乎是为了侮辱，所有人都光着下身，不管男女老幼。
胸中好像有一团火，黑牛觉得自己的胸口几乎要炸开。双旗镇是距离武威很远的一个镇子，早就命令他们撤离。也不知道镇长耳朵里面有屎，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业，居然到今天还没有撤光。
镇长的家很好找，镇里面青砖瓦房，三进三重的院子就是他的家。
瓦房已经塌了，余火未熄的房梁还在冒着浓烟。瓦砾中，镇长焦黑的身子斜躺在瓦砾当中。双手向天抓挠，脸上的表情狰狞至极。两只烧成了黑窟窿的眼睛，看着走进院子的黑牛，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后悔了没有。
院子当中摆放着一溜人头，一个老人的脑袋在大门口，身子却在院子里。女人的尸体寸丝不挂堆砌在院子里，阳光透过浓烟投射下来，白花花的一大片。
“团长！蒙古人都跑了，镇上的人都被杀光了。看样子，是前天午夜遭到袭击，咱们得到信的时候，蒙古人应该已经杀光了人。”
黑牛走到井台边上坐下，看到井里影影绰绰的有人影。看起来还不止一具！
“挖个坑，把死难的人都埋了吧。狗日的蒙古人，有一天打到伊犁河谷，老子要把这里的事情重演一遍。”黑牛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是步兵，昨天接到消息的时候出发。紧赶慢赶跑到地方，蒙古人已经杀完了人跑得不见踪迹。
可怜黑牛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只沦落成收尸队的角色。心里面窝的火，几乎要把胸膛炸开。可没办法，自己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人家四条腿。
“派出人在镇子周边警戒，别他娘的让蒙古人杀了回马枪。”黑牛多了一个心眼儿，眼看日头偏西。说不得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可别让蒙古人给偷袭了。看了看天，幸好今天是十四，天上月亮很圆。晚上的能见度应该很好，被偷袭的概率成倍减少。
其实黑牛一丁点儿都不担心自己被袭击，作为辽军主力师的主力团。枪械还是火炮，都是配备最精良的。就凭蒙古人那点儿战术水平，比自己多一倍都不怕。这一次出来，他可是足足带了两个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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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城内的探子回报，昨天下午明军有两个营出城去了。看方向，绝对是去双旗镇。咱们的哨骑还没回来，不过算算时间，明军应该已经到了双旗镇。天慢慢黑下来，他们如果不想在天黑赶路的话，只能宿营在双旗镇。”
“昨天晚上他们赶在一夜的路，辽军虽然厉害，可也不是铁打的。连续连个晚上不睡觉行军，明智的将军都不会这么干。今天晚上，明军那两个营一定会宿营在双旗镇。”多尔衮的语气非常笃定。
“屠了双旗镇，就是为了引辽军出来。现在城里只剩下一辽军一个营，是动手的时机了。”葛尔丹下定了决心，只要抢了武威城。别说明年开春，就算到明年夏天，粮食也未必吃得完。
大军已经断了给养，不想被饿死只能硬着头皮抢。冰天雪地的赶路几千里地回伊犁河谷，这一路冻饿而死的人就能达到三成。葛尔丹本就家底有限，如果一下子少了三成，那对他来说绝对是灾难。
“是！”众将应了一声，全都回去准备今天晚上的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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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四门已经关闭，今天出城的人都抓了起来。已经审出来，有三个人是蒙古人的探子，专门负责探听咱们的消息。一团长出城的消息，估计蒙古人已经知道了。”一个参谋跑进武威城县衙，向曹变蛟禀报。
“封闭四门和城墙，不准任何人出城。派骑兵出城巡曳，只要看到人立刻射杀不用请示。蒙古奸细出城的密道找到没有？”曹变蛟阴沉着脸问道。
“出城的密道已经找到两条，审讯那些奸细说，只有这两条。”
“不要信他们的话，继续查！这帮王八蛋嘴里，没几句实话。让藏起来的弟兄们都出来，要打仗了。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我没猜错，今天晚上蒙古人就会攻城。
他奶奶的，这一次守不住。咱们全他娘的完蛋！”曹变蛟看着城防图骂娘。
武威城简直就是个漏勺，今天一天逮住的蒙古奸细足足有三十多人。要知道，武威也不错才是三万多人口的小城而已。屁大点儿的地方，居然藏了三十多个奸细。
当然，曹变蛟也利用了这些奸细。昨天黑牛带着离开武威的不是整整一个团，而只是两个营。剩下那一个营，全都藏在营房里面不许出房间。
现在曹变蛟手里有两个营，而对手是有数万蒙古铁骑的葛尔丹。如果不能坚守十六个小时以上，那就只能仰天长叹一声，拔下配枪自杀了事。
第六百五十一章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好，银色的月光洒向大地。武威本就在沙漠边上植被稀少，站在武威城墙上，下面十余里的地方一览无余。
这种天气对守军来说是好事，可对偷袭者就堪称噩耗了。曹变蛟看着一片皎洁的大地，满意点了点头。十余里的能见度，自己可以从容应对蒙古人的突袭。
目前来看，唯一能对武威城墙构成威胁的，只有重型火箭炮。可那东西自从鹰嘴山战斗之后，就没见蒙古人怎么用了。
估计是发射架被飞艇干掉很多，这玩意如果天亮还在地表，对飞艇来说就是固定靶。如果炸不中，飞艇的投弹手可以回家抱孩子去了。
蒙古人脆弱的后勤补给线，也没办法补充重型火箭弹。那玩意一发就重达三百多斤，两头犍牛拉的牛车，也不过就能拉两发。两头牛从伊犁河谷跑到银川几千里地，路上弄不好还会遭到飞艇的轰炸。不时还有明军骑兵的骚扰，运输那是相当艰难。
发射架没了，运输炮弹又太难。索性蒙古人就不玩这东西了，现在他们手里连迫击炮这种小口径火炮都不多。想要攻坚，只能是人扛着炸药包跑到城墙下面才行。
如此高的能见度，想跑到城墙下面。准头很高的步枪，会教会他们怎样做鬼。
聪明的将军不会选择这样的天气条件偷袭，可蒙古人没办法。时间就是他们的生命，如果过几天下雪的话，他们的补给就会完全断绝。而且攻打武威，将会更加艰难。
就在曹文昭看着下面的时候，远处的多尔衮和葛尔丹也在看着武威城。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天气对于进攻部队不利，可沙漠经验远比远道而来的汉人要丰富得多。
“你确定，今天晚上会有？”多尔衮从小生活在辽东，他对戈壁沙漠的了解也不多。
“肯定会有，阿格朗预测天气从来没有出过错。沙暴这东西通常不会在冬天发生，可今年冬天几乎没下过雪，地面上干燥的厉害。今天又是强劲的西北风，只要刮起来就是要他们命的沙尘暴。”葛尔丹抬头看向银盘一样的月亮，在月亮的边上有一圈大大的风圈儿。
这是刮大风的征兆，葛尔丹真心祈祷。冬天很罕见的沙暴，会在今晚刮起来。
“如果没有沙尘暴，那我们只有烧掉那片胡杨林。可胡杨林荡起的烟雾，不大可能遮住整个天空。最多，也就是吸引一下明军的注意力。想要突袭成功，就得凭运气。”多尔衮无奈的指了指远处的胡杨林，这是没等到沙尘暴之后的备用方案，没办法的办法。效果与沙尘暴，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
“放心，你看月亮边上那大大的风圈儿，这是要刮大风的标志。最迟到午夜，肯定会有大风刮起。今年冬天没下雪，只要起风就会有沙尘暴。比秋天的沙尘暴，来得更加猛烈。”葛尔丹非常笃定。
“但愿吧！”多尔衮见过秋天的沙尘暴，整天蔽日的黄沙让人觉得好像是世界末日一样。那场面，一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心悸的摸了一把腰间的布巾子，两片厚布巾中间夹了汉人那里抢来的细棉布。一边有一个绳子，可以挂在耳朵上。
或许是为了验证葛尔丹那位天气预测专家的话，多尔衮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猛的刮了一阵大风，多尔衮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嗷嗷嗷嗷！”旁边传来葛尔丹狼一样的欢呼。
皎洁月光下，曹变蛟的心情还算是不错。风大一些似乎也没什么，毕竟现在是冬天，刮大风一丁点儿都不奇怪。
可当他看到那道黑幕一样的烟尘席卷过来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白了。
冬天里的沙尘暴非常罕见，可今天偏偏就他娘的碰见了。在西北时间长了，曹变蛟知道沙尘暴的厉害。狂暴的沙子被更加狂暴的风吹着，人在外面暴露一会儿，整个人就像在土里面刨出来一样。
“把口罩戴上！”曹变蛟的喊声变了调。
辽军在辽东就有冬天戴口罩的传统，刚开始的时候是为了防止士兵们互相传染感冒。后来发现，这东西保暖效果也不错。所以辽军到了秋天的时候，普遍发放口罩。但愿今天晚上，这帮混小子都带着口罩。
远远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土墙平推过来。曹文昭知道，蒙古人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或许，今天晚上就是他们精心等待的机会。
当黑风暴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窒息。那些没戴口罩躲在城楼里面的士兵，全都拿东西捂住了口鼻。可细小的烟尘，仍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进鼻子里。满嘴都是土腥味儿，城楼里面打喷嚏、咳嗦的声音响成一片。
室外带着口罩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少数戴着风镜的家伙，剩下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士兵们缩在塔楼里面，狂风催动下的沙子，子弹一样打在外面的墙壁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即便是戴了风镜，也看不清楚远处的事物。甚至在城头上向下看，看不到城下的情形是怎样的。
顺风的蒙古人，在第一时间发动了进攻。十几匹快马快若闪电，马上的骑士疯狂挥舞着马鞭死命抽着爱若珍宝的战马。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甚至连弯刀都扔掉了。每个人的背上，都背了五十斤炸药。他们的脸上蒙着几层布巾子，只有一双双狼一样的眸子，盯着远处模糊的城墙。
战马和战马之间绑了绳子，这是怕他们跑散了。十几道身影，飞快的冲向城墙。骑士们知道，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胯下战马活不了多久，因为吸入了过多的灰尘，它们会死的相当痛苦。
西北缺水，所以武威也没什么护城河。十几骑蒙古勇士冲到城墙下面，迅速跳下战马扯着绳子集合在一起。当黑暗中摸索的他们手触及到城墙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乐开了花。沙尘暴帮助他们闯过了最为艰难的地方，只需要在城墙上掏一个大洞，把所有的炸药包放进去点燃，一切就都成了。
铁镐在城墙上猛砸，城墙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深达三寸的小坑。一个家伙从后腰上摸出了个圆柱形的玩意儿，塞进墙洞里面一拉导火管。导火索冒着“呲”“呲”的火苗子开始燃烧，所有人都往后跑，然后趴在地上。
“轰！”在沙尘暴里面，爆炸声异常沉闷。不过曹变蛟仍旧听到了：“哪里爆炸。”曹变蛟惊恐的询问左右，没人回答他。沙暴的风带着各种奇怪啸声，肆虐在武威城的上空，听上去似乎要把武威城都刮跑。
蒙古兵迅速检查了爆炸点，效果非常好。刚刚只有拳头大的一个洞，现在变成了一个可以容人猫着腰钻进去。解下身上背负着的炸药包，毫不犹豫的塞进了最里面。拉着导火管之后，立刻兔子一样窜了出来，躲在城墙下面。
“轰！”爆炸的声音更大，这一次曹变蛟也听清楚，声音来自北城，他最担心的方向。
“让北城的人都撤下来。”曹变蛟急得大喊，可在沙尘暴肆虐的时候，没人听得见他的吼声。
北城城墙上的老兵，明显感觉到脚下的震动。经验丰富的老家伙们，迅速做出了判断。戴着风镜的人沿着城墙寻找，剩下的老兵油子们拽着新兵，没命似的顺着马道向城下跑。
蒙古兵再一次钻进洞里面，这一次他只需要低着头就可以。死命的拽了几下绳子，远处躲避的蒙古人立刻跑过来。没有语言交流，每个人都把自己背上的炸药包解下来，一个跟着一个的塞进洞里面。等到炸药包全都塞进洞里，一个蒙古兵开始把火药捻子连起来。
拉火管一拉，整个人没命似的跑。跑的慢了，就有被活活震死的风险，毕竟这里是数百斤炸药。
刚跑出去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爆炸。城墙上开始胡乱扔手榴弹，这家伙比较倒霉，一颗手榴弹正炸在身后。手指甲大小的弹片插进腰里面，蒙古兵“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强烈的求生**，让他蛆一样在地上挪动身体。
“轰！”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巨大的爆炸声下，整个武威城似乎抖了一下。城墙上碎砖烂瓦四处乱飞，硝烟被沙尘暴一瞬间吹走。
蒙古人派出的小队不止一支，所以爆炸声就不止一处。城墙上不断扔下来的手榴弹，虽然瞎猫碰上死耗子能炸死几个蒙古人。可爆炸声还是接二连三的传进曹变蛟的耳朵里。
“轰！”“轰！”
“轰！”……！
北面的城墙被炸出四道缺口，西面的城墙也被炸开了三道缺口。当沙尘暴慢慢弱下来的时候，多尔衮和葛尔丹看到的武威城墙，好像掉牙的老太太一样。
“武威城里有数不清的财富，女人和粮食，不想饿死的。冲！”葛尔丹拔出马刀用力向前一挥，无数蒙古骑兵如同潮水一样冲了上去。
沙尘暴还没有褪去，蒙古兵却像是另外一道土墙冲了上来。
“迫击炮准备，计算兵测算缺口位置。”曹变蛟急得大声喊，站在高塔上的计算兵，开始紧张的计算缺口的位置。地上的炮手，手里拿着炮弹等着校炮射击。
蒙古兵冲得非常近了，城墙上打响了第一枪，接着枪声好像放鞭炮一样响了起来。
许多蒙古兵掉落马下，也有人一边纵马飞驰，一边用手里的步枪还击。
辽兵都是老兵油子，枪法准头远不是那些守备师的家伙可以比。枪口压好了提前量，不打人专门打马。大冬天虽然不下雪，但地却是冻得冰凉梆硬。从疾驰的战马上摔下来，那滋味儿“嘿”“嘿”不死也会重伤。
马比人目标大，打马也就比打人精准些。灼热的子弹不断钻进战马的身体，鲜血顺着破裂的伤口迸射出来。就算是肌肉结实的战马，也经受不住大口径步枪的射击。
一匹匹战马摔倒在地上，连带马上的骑士也与大地母亲零距离接触。
蒙古骑兵们摔得非常惨，大冬天的地面冻得跟石头差不多。而且还有各种粗粝的小石头，只有那些身手最为矫健的人能逃过一劫，不过也得落个毁容的下场。
大多数家伙没有如此敏捷的身手，筋断骨折者有之，直接摔断了颈骨摔死的人也有。更惨的就是，摔断了胳膊腿正在大声哀嚎。脑袋被疾驰而来的战马踢中，碗口大的马蹄子，一下就能将人踢得昏死过去。战马强有力的后腿踏在胸口上，整个胸骨会齐齐断裂。
流着黄色骨髓的骨头茬子，甚至能从皮袍子里面刺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破皮的灌汤包，不断的馅料从伤口里面流出来。
不过蒙古人根本不顾及伤亡，骑士们还是拼命抽打战马的屁股。他们知道，这段区域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有快速通过，才是保命最好的办法。而且，马速越快越不容易被打中。
已经有人冲到缺口处，辽军中猴急的新兵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射击。结果无一例外的被下面射上来的子弹打了个对穿，蒙古人似乎天生就有过人的射击天赋。他们的枪法，一点儿都不比辽军老兵差。
新兵们被蒙古人像鸟一声射下来，城墙上没人敢探出身子射击。取而代之的是冒着烟的手榴弹，一团团爆炸的硝烟在城墙下升腾而起。
那些举着枪向城墙上射击的蒙古人，被无数细小的弹片击中。有些人被直接炸死，更多的人则是受了伤。更有眼睛被弹片击中的家伙，双手捂着眼睛在地上打着滚的惨叫。
越来越多的蒙古人冲到城下，他们甩开马镫下了战马。拿着步枪“嗷”“嗷”叫着登上瓦砾堆，没命的向武威城里面冲击。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居然突进来二百多人。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第六百五十二章
武威城的大火从燃烧起来的第一刻开始就没有停过！
迅速攀升的伤亡，并没有磨灭葛尔丹的雄心壮志。这种伤亡速度，照比银川鹰嘴山来说就是小意思。两百名突击队冲进了武威城，趴在废墟里面同明军对射。对手很狡猾，枪法也很好。突击队打得非常辛苦！
就在突击队疯狂射击的时候，身后忽然火山喷发一样的炸了起来。巨大的气浪逼得人不能呼吸，城墙上的城砖，甚至飞到百十米开外，在辽军的阵地上下了一场砖头雨。辽军面对战场突如其来的砖头雨，一丁点儿防备都没有，居然被砸死砸伤多人。
老太太牙齿一样的城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瓦砾。葛尔丹不在乎武威城墙，于是命人把残存的城墙全部炸掉，顺便连城上射击的明军一起炸掉。
整个北面的城墙全部坍塌，当更多的蒙古人冲进武威城的时候，瓦砾堆里面有几个血肉模糊的明军，拿着砖头朝他们仍。
蒙古人的刺刀捅进了他们的胸膛，鲜血顺着刺刀的血槽喷溅出来。
“团长，北城顶不住了。”一个军装上满是血迹的家伙，嚎叫着向曹变蛟报告。
“金老顺，老子告诉你。现在咱们武威城被蒙古人围得像铁通一样，顶不住了你他娘的就带着人填进去。你填进去了还顶不住，那他娘的老子去填。你要么在北城变成尸体躺在那，要么回来被我枪毙躺在这，你自己选。”
“啪！”左轮手枪拍在桌子上，金老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死在前线算阵亡，抚恤不是一般的优厚。死在曹变蛟手里算军法，抚恤？想都不要想！
“迫击炮在干嘛，都他娘的在下崽吗？”曹变蛟疯狂的咆哮。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和曹文昭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也就是说，他还得坚持十个小时。可以现在的速度损失，天亮的时候两个营就应该打光了。
迫击炮阵地一阵轰鸣，三十六门迫击炮同时喷射。炮弹好像雨点儿一样，砸在蒙古人的进攻路线上。
只是一瞬间，听不出个数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弹片和碎砖烂瓦在空中胡乱飞舞，任何阻挡这些东西都倒了大霉。
葛尔丹眼看着自己的队伍被一阵烟雾吞没，待烟雾散尽的时候，只剩下一地残破的尸体，和血肉模糊还在蠕动的伤员。蒙古人没有救护兵，所以受伤等于死亡。
辽军火炮凶猛，可葛尔丹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凶猛。
“沿着北城墙，爆破西面和东面的城墙。一段一段的炸，等到四面城墙都被攻破的时候，他们就只能往城中心聚集。到那时，咱们再用那些东西。”多尔衮迅速看清了形势，立刻向葛尔丹建议。
“好！把武威城墙都给老子炸掉，倒是要看看，今天老子十倍于明军，到底吃得下还是吃不下。反正今后运粮食出城也碍事！”葛尔丹也在疯狂咆哮，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在拼。如果能用一个人拼掉对方一个，葛尔丹愿意迅速死亡八百人，把明军全部换死。
所有人都明白，现在拼的就是时间。如果明军等到了援军的到来，那就是蒙古人的末日，如果明军没有坚持到。那就是明军的末日！
仗打到这个地步，双方都不会手下留情。
金老顺趴在瓦砾堆里面，手里的步枪不停点儿的射击。刚刚探出头想瞄准，忽然间一颗子弹飞过来，在钢盔上面擦出一道乌光。巨大的动能，差点折断了金老顺的脖子。身子向后仰，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营长！营长！”侍卫嚎叫着扑了过来，他们以为金老顺已经死了。可看到金老顺的时候，发现这家伙眼睛瞪得乌溜圆。钢盔掉在一旁的地上，金老顺随手拎起来。发现钢盔侧面被子弹切了一个窟窿！
好险啊！如果这颗子弹再偏三寸，自己就完蛋了。
“都围着老子干毛，都回去。阵地丢了，大家都掉脑袋。”踹了一脚身边的侍卫，金老顺又拿起枪，站起来刚要探出头。立刻又蹲了下来，捡起那个破钢盔。
“营长，蒙古人上来了。”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金老顺爬起来，看到对面穿着蒙古皮袍子的蒙古兵已经冲到只有十几米的地方。
排枪撂倒了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人，金老顺抽出刺刀，大吼一声：“上刺刀！”
“咔嚓！”
“咔嚓”
“……！”
所有人都从刀鞘里面抽出了刺刀安在枪管上。
金老顺点着步枪越出战壕，大喝一声：“杀！”带头端着刺刀往前冲。
迎面的蒙古人，也发了疯似的端着刺刀向前冲。两支队伍，好像火星撞地球一样撞到了一起。金老顺手中步枪一抬一挂，身前那蒙古人的步枪就朝天了。
端着刺刀向前踏出半步，嘴里大喝一声：“杀！”
刺刀贯穿了那蒙古人的胸膛，身子猛的下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枪杆上，刺刀顺着胸膛切开了他的肚子，那蒙古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心肝脾肺肾顺着巨大的刀口流出来，鲜血一瞬间染红了他的皮袍子。
身边传来咒骂声，扭过头，看到一个蒙古兵扑倒了他的侍卫，正拿着枪卡侍卫的脖子。侍卫脸色铁青，舌头吐出老长，瞪着眼睛反抗。
转过身，刺刀顺着后脑勺刺了进去。刀尖儿从鼻子里面钻出来，抽出刀的时候，金老顺还能听到侍卫巨大的呼吸声。
肉搏战无所不用其极，抠眼睛、咬耳朵、掏裆、掐脖子。
到处都是咒骂声，到处都是惨叫声。两个民族的男人们，用步枪有刺刀，用拳头，用牙齿互相攻击。直到有一方死亡，才会罢手，寻找下一个目标。
连杀了三个人，金老顺觉得自己喘得像是在拉风箱。一个蒙古人举着刺刀疯狂冲过来，金老顺用手里的步枪磕开对方的刺刀，却不料想对方力气很大，居然把他的步枪挑飞了。
那蒙古人一脚蹬在金老顺的胸口把金老顺踹倒在地上，举起手里的步枪就要次。
“砰！砰！”电光火石之间，金老顺顾不得疼。拽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匆忙间打了两枪，一枪打中了蒙古兵的脑袋，一枪打中了蒙古兵的小肚子。
打中脑袋那一枪，直接掀开了那蒙古人的天灵盖。冒着热气的脑盖，打着旋子就飞了出去。
蒙古人倒在地上，金老顺拿着左轮手枪连续射击。身边两个蒙古人中枪倒在地上，他们的对手毫不犹豫的补了一刀在要害。
拿着手枪退出弹壳，准备再上六发子弹。
一个面目狰狞的蒙古兵冲了上来，手里泛着金属寒光的刺刀，在月光下更显阴森。
金老顺傻傻的看着，这时候他什么武器都没有。刺刀几乎要扎到他的胸口，那蒙古人的脑袋忽然被一柄刺刀贯穿。
“手榴弹！”金老顺大吼一声，扯出一枚手榴弹朝着远处的蒙古兵扔了过去。接着人就猫腰往身后的战壕里面跑！
干掉了当面之敌，辽兵们有样学样，迅速抽出了手榴弹。朝着远处的蒙古人扔了过去！
“轰！轰！轰！”在一片爆炸声中，蒙古人的第二梯队损失惨重。
蒙古人的第二梯队被压住了，双方又回到互相对射的状态。
整个北城子弹横飞，人想要移动只能用爬。如果你敢站起来，不知道哪里来一颗子弹就会要了你的命。
曹变蛟端着左轮手枪，守在一处地洞口。这是刚刚审出来的秘密地洞，就在武威县衙边上。显然，这些蒙古人已经想到，战时这里会成为明军指挥所。
刚刚埋进去的大缸里面传出来稀稀梭梭的声音，曹变蛟一个眼神儿副官猛的掀开地洞的盖子。正顺着梯子往上爬的蒙古兵一愣神儿，曹变蛟手里的左轮手枪连开六枪。一发子弹直接钉在头顶，脑袋一瞬间炸开。
副官带着警卫排的人，猛往里扔一些圆滚滚的东西。
曹变蛟猛的盖上盖子，边上的警卫排战士用浸湿了的棉被盖住，然后往上面撒沙土。
扔下去的东西是最新搞出来的玩意，形状跟手榴弹差不多。只不过拉开之后，只能冒烟不会爆炸。这玩意原本用来示警，今天倒是派上用场。十几枚烟雾弹发烟量足够，地道里面不管多少蒙古兵，都会被活活呛死。
曹变蛟掏出怀表看了看，凌晨四点。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坚持八个小时以上。
武威城在汉代就是边关重镇，传说镖骑大将军霍去病曾经在这里西出塞外，杀得匈奴人哭爹喊娘。作为军事重镇，县衙坐落在武威城正中央。在县衙的中心，坐落着一座碉楼。
碉楼高达三十米是武威城的最高建筑，专门用来观察四周城墙上的情形。今天，炮兵观察哨就坐落在碉楼顶端。曹变蛟当然不会傻到在碉楼顶端指挥作战，现在是火炮时代，天知道蒙古人有没有不辞辛劳弄一门火炮过来。只需要一发炮弹，就可以让曹变蛟变成尸体。
三十六门迫击炮不停的发射，反正事前准备了好多弹药。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狂风呼啸，炮兵们脑袋上跟蒸笼一样冒着热气。迫击炮管子热得惊人，需要不时泼瓢水上去。整个迫击炮阵地好像蒸笼一样！
城墙处不时响起轰鸣巨响，随着一声巨响。城墙就会塌下一大片，城头上拿着步枪射击的士兵，就会随着城墙的崩塌掉在地上，或者摔死，或者被蒙古人用刺刀戳死。
曹变蛟不得不把人从城墙上撤下来，现在坚守城墙毫无意义。唯一能支撑到时间的办法，就是跟蒙古人打巷战。
“城里的男人组织起来，凡是长手能拿枪的，都给老子顶上去。”曹变蛟已经没办法了，前线的伤亡越来越大。蒙古人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好多街道上都上演了白刃战。
辽军花了大量时间训练拼刺刀，肉搏战中对蒙古人优势明显。蒙古汉子玩惯了马刀，还不太习惯刺刀。
金老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个排跟三十几个蒙古人对战，丝毫不落下风。却没想到，干掉过半蒙古人的时候。这些家伙一声呐喊，纷纷扔掉手里的步枪。拉着了手榴弹，就往最近的辽军士兵身上扑。
连续不断的巨响过后，整个街道都沉寂下来。战场上的枪声似乎都听不到了，到处都是冒着血仍旧在蠕动的尸体。残肢断臂炸得到处都是，你可以在墙上发现一只手，又或者在树上看到一只脚。根本不知道这是蒙古人的还是辽军士兵的，地上的血被寒风吹过，冒着热气。
蒙古人疯了，他们就是想一个拼死辽军一个。等到把辽军拼光了，战斗也就结束了。金老顺认为，蒙古人就是这样想的。
站在高坡上的葛尔丹脸色铁青，自从鹰嘴山战役之后，这是他有一次豪赌。只要能拿下武威城，今明两年就不会再有粮食问题。而且，在武威城缴获的武器，也能让支撑今后的作战。
他相信，自己可以在武威复制兰州的巨大胜利。
可真打上了他才发现，辽军主力跟那些守备师完全是两码事。这些人不但枪法准，而且极度沉稳。面对十倍于己的蒙古人疯狂进攻，居然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如此战斗意志，比蒙古人都坚韧。
“攻击三波了，才他娘的前进了两条街。人却死了七八百，饭桶，一群饭桶！”葛尔丹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咒骂。
“还不错，已经前进了两条街，你以为武威城有多大？现在还不到五点，天亮的时候应该打到市中心。就是那座高楼下面，靠得越近迫击炮就越没有用处。胜利在望！”多尔衮十分笃定。
“希望吧，就怕他们一把火将武威的粮仓给烧了，如果那样，咱们可就白忙活了。”葛尔丹最担心的，就是城中那十几万斤粮食的安全。
“放心，不到最后一刻，辽军肯定不会下决心销毁粮食。汉人有珍惜粮食的传统！”
第六百五十三章
狂风在西北大地上呼号，武威到银川，去年刚刚修建了一条水泥马路。宽不过七八米，但却修得很平坦。
银川至武威的官道上，无数人正奋力蹬着自行车。士兵们背着步枪，自行车货架子上放着弹药和给养包。双脚在脚蹬子上疯狂蹬踏，力图早一点儿到达武威城。
曹文昭惊喜的发现，如果全速前进。自行车一个小时居然可以骑行五十里地，照这么算明天中午之前肯定可以到达武威外围。尤其让曹文昭欣喜的是，出了自行车之外还有庞大的三轮车队伍。
三轮车虽然骑的比自行车慢，可三轮车负重大。一辆三轮车拉二百斤东西问题不大，尤其是发明了充气轮胎之后，行进速度也更加的快。
他们可能比步兵晚到达战场，在他们到达战场之前，步兵可以用自己后架子上的弹药进行作战。
步兵后货架子上的战备包里面，除了有两百发子弹之外，每个人还带着六枚手榴弹。另外，没人多携带一发迫击炮弹。炮班的则是把迫击炮拆散了，分担在每个人身上。炮筒子直接捆在大梁上，基本上不影响骑行。
自己手下有一万三千人在急进，也就是说。当战斗打响的时候，七十二门迫击炮有一万三千枚炮弹可以打。
最让曹文昭心里托底的是三挺马克沁重机枪，也不知道那个叫马克沁的人和大帅是什么关系，反正大帅就是给重机枪起了这个名。
一分钟可以撸二百发子弹的神奇武器，曹文昭相信这将是蒙古骑兵的终极噩梦。
“师长，不知道怎的，风向变了，咱们现在是顺风。”手下的参谋抹了一把军帽的上的汗，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奶奶的！这一仗打不好，都他妈对不起老天爷。告诉兔崽子们，趁着顺风给老子卖力蹬。打完这一仗，全师吃烤全羊，撑死这帮兔崽子。”
感受着顺风带来的便利，曹文昭高兴的差点跳下车给老天爷磕一个。
从天上鸟瞰，大地上似乎有一条橄榄绿色的巨龙在蜿蜒行进。
双旗镇遭到袭击的消息传过来时，曹文昭就知道等待已久的战机来了。蒙古人还是没忍住，想把武威城内的军队调出来。
他不担心黑牛，携行了辎重的两个营只要据守双旗镇。双旗镇那个破地方，还不值得蒙古人用几千条生命往里面填。
黑牛向双旗镇进兵的第二天夜晚，四师就向着武威城开始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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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不管多么冷的天，阳光都会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葛尔丹看着满目疮痍的武威城，心里已经有了必胜的决心。前边撤回来的头领说，抵抗的队伍里面已经有了平民。虽然会开枪，可枪法奇差无比。经常露出半个上身射击，射杀他们比射杀草原上的兔子还容易。
武威城北面的城墙只剩下一堆碎砖烂瓦，残存的墙基只有人的小腿高。东西两面的城墙没了半边，残砖烂瓦里面能够看到辽军士兵的尸体。
城里的枪声还是在响，而且非常激烈。不过听枪声就知道，蒙古兵的枪声远比辽军的枪声密集。如果不是轰鸣不断的迫击炮，现在他已经可以进城了。
想起迫击炮，葛尔丹的心就在滴血。蒙古军中也有这玩意，而且还很多。可迫击炮虽然多，奈何迫击炮弹太少了。从伊犁河谷那么远的地方运来，根本不足以供给大军。
在甘肃前线制造？没那么多工匠和设备，也没一个合适的地方。
明军的飞艇，只要天气不错就出来转悠。天空属于他们，多弄两顶帐篷都会被轰炸，你能盖房子办兵工厂？这些天，蒙古人做饭都只敢在晚上。生怕白天点火冒出浓烟，被飞艇顺着烟寻到。
上千斤的炸弹扔下来，砸到地上可以炸出三四个人那么高的大坑来。方圆百米之内，不管人还是马或者牛，不被炸死也被活活震死。蒙古人对这东西，从心底里面充满敬意。
如果有足够的迫击炮，眼前这个不起眼儿的武威城，早就拿下来了。何必像现在这样，一寸一寸土地的啃。
多尔衮搓了搓冻得有些麻木的脸，指着城里的碉楼说道：“那就是武威城内的制高点，也一定是明军指挥所所在地。只要一举攻克了制高点，整个武威群龙无首，想要拿下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情。”
“碉楼！”葛尔丹也看到了那做矗立起来，犹如高塔一样的建筑。他本还想着，大西北荒漠边上费劲的造这东西干嘛。现在才知道，制高点可以轻松观察周遭的一切。
研究过迫击炮的葛尔丹当然知道，只要有这么个制高点，就可以轻松指挥迫击炮射击。那准头，绝对是攻城蒙古兵的噩梦。
“传令下去，谁能炸掉那个碉楼。赏千金！封千户！”面对如此重要的目标，葛尔丹也是下了血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七点了，估计九点或者十点我们就能在城里吃饭。城外冻了一宿太冷了，进城暖和暖和也是好的。”多尔衮说话的时候，发现远处驰过来一队骑兵。
呜呜泱泱的足有上万人马，看旗号是丹济拉的部下。
“丹济拉回来了，看起来双旗镇的明军没有回来增援的意思。”
“哼！就他们那点儿人马，还增援？如果不是双旗镇实在没什么油水，我先吃掉那两千人再说。”葛尔丹不屑一顾的说道。
多尔衮知道他只是痛快痛快嘴，也不说破。把手拢在袖子里，继续看着蒙古兵攻城。
“王子殿下！明军驻扎在双旗镇了，看模样似乎是在收尸。我看他们没有回援的意思，就带着人马回来帮着您攻城。”丹济拉驰到葛尔丹面前，以手抚胸施礼道。
“用不着了，武威城就要攻破了。”葛尔丹用马鞭指了一下浓烟密布的武威城。
葛尔丹说武威城就要被攻破，曹变蛟觉得他说得对。
从昨天凌晨开始，那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大乱了一切部署。原本指望利用城墙抵御蒙古人的进攻，却没想到蒙古人利用沙尘暴攻破了城墙。让曹变蛟的计划里面少了最重要的屏障，现在他只能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勉强维持一个松散的阵线。
曹变蛟深深为战前储存了四个基数的迫击炮弹而庆幸！
一线的官兵伤亡惨重，曹变蛟不得不临时征召一些百姓抵御进攻。这些百姓根本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好多连枪都没开过。塞给一把带血的步枪，教他怎么上子弹瞄准。打上两发子弹，就算是一个兵。
尽管曹变蛟知道，这种人在战场上连十分钟都活不下去，可他没办法。能拖一分钟就是一分钟，两百个人可以填十分钟，那两千个人就能填一百分钟。死上四五千人，就能拖上好几个钟头。或许，那时候叔父的援兵就会到来。将这些可恶的蒙古人铁壁合围，一个都不放过。
“团长！衙门前的粮店失守了。”
“什么？”粮店距离衙门只有三百米，也就是说自己的指挥部已经在前线上了。
“蒙古人硬冲上来，手榴弹开路跟咱们拼刺刀。弟兄们伤亡惨重，那些新来的家伙更是不顶用。”
“别说这些废话，警卫连集合。所有的伙夫，马夫、勤务兵……，只要长腿能走的，都给老子操家伙上。”曹变蛟检查了一下左轮手枪插好，随手拿起一支步枪。拿了两盒子弹揣兜里，径直走出指挥所。
外面警卫连已经集合完毕，指挥所里面的马夫、勤务兵、伙夫等等也站在里面。甚至连文化教员，都站在队伍里。
“你出去！”曹变蛟指着文化教员的鼻子吼道。所有的人都看向文化教员，有羡慕的，也有极度的，更有不知道什么眼神儿的。
“团长！都去打仗了，我为什么不能去？”文化教员被这么多人看着，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识字！读书人金贵，你死了，今后谁教这些丘八认字。把他拽下去，没时间和他墨迹。”曹变蛟知道读书人都认死理，干脆让人把他拽出去了事。
“弟兄们！玩命的活计来了，不说别的。我冲在最前面，我身后的警卫一班就是督战队。一班长，有临阵拉稀的就地崩了不用请示。”
“诺！”
“走！”曹变蛟手一挥，带着手下人冲了出去。
警卫连不过一百二十人，加上伙夫、马夫、勤务兵，甚至民工也不过就是一百六十多人。
曹变蛟猫着腰冲在最前面，钢盔的底沿压得很低。前冲两步拉了一下枪栓，跪姿在地上搂火。
百十米外，一个蒙古兵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双腿乱蹬。
警卫连全是身经百战之辈，战斗素养比平常连队要高上许多。不少人前扑卧倒，手里的步枪瞄着一切暴露的蒙古人搂火。后面的人在火力掩护下猫着腰滚进，跃进！
他们分成若干个三人小组，互相掩护着前进。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向前挺进了五六十米！
“迫击炮！”前面就是手榴弹发挥威力的范畴，曹变蛟躲在墙后面，使劲的摇着手。
守在墙头上的传令兵，立刻对着迫击炮大喊：“团长命令开炮。”
“砰砰砰！”三十六门迫击炮，调出十二门来专门支援这次反击。
迫击炮弹呼啸着落在蒙古人阵地上，好几个想扔手榴弹的家伙，被硝烟吞没。手榴弹冒着烟，在他们手里爆炸。
三发急速射之后，曹变蛟吹了一声口哨。先头部队立刻向前猛冲！
冲到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几乎所有人都掏出了手榴弹。拉开拉环，往粮店的围墙里面猛扔。
听不清楚有多少声爆炸，反正本来就浓烟滚滚的院子，现在烟火更大了。爆炸的间隙，还能听到蒙古人的惨叫声。
粮店有个很大的场院用来码放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如今这些粮食被手榴弹弹片炸得四分五裂，一堆黄乎乎粉碎过的玉米洒得满地都是。
警卫连冲进场院的时候，蒙古人立刻嚎叫着冲出来。
两只杀红了眼的军队，火星撞地球一样撞到一起。排枪端起来对射，这简直就是排队互相枪毙。
子弹呼啸着穿过了身体，前排的警卫连战士和前排的蒙古人几乎全部倒在地上。
后面的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
曹变蛟手里端着步枪，一拨荡开蒙古兵的刺刀。前腿弓，后腿绷直，一个突刺将刺刀扎进蒙古人的前胸。那蒙古人也算是彪悍，吃痛之余硬是身子下压，双手紧紧抱住操曹变蛟的枪。
混乱之中，后面的蒙古兵已经端着枪冲上来。眼看刺刀就要往身上招呼，曹变蛟吓得连忙撒手，拽出左轮手枪对着那蒙古兵就是一枪。
这一枪正打在眼睛上，那蒙古兵惨嚎一声。
曹变蛟顾不得拔枪，左轮手枪连续射击。六发子弹干掉了六个蒙古兵，每一枪都打在脑袋上。
警卫连每个人都装备有左轮手枪，这在肉搏的时候简直太占便宜。好几个蒙古兵，看到势头不对想拉手榴弹都没来得及。左轮手枪的枪声爆豆一样的响着，很快满院子躺满了蒙古人的尸体。粗略看了一下，差不多有百十来具。
“守住这里！把尸体垛起来当掩体。”曹变蛟知道，尸体当掩体其实挡不住子弹。但他还是下了这命令，尸体是最好的心理战武器。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手段不手段的了。这仗打完之后，能活着再说。
“诺！”警卫连长连忙布置。
“伤亡多少？”
“重伤二十几个，死了九个。还有四十几个轻伤！有蒙古人拉着手榴弹冲出来。”
“狗日的！”
曹变蛟骂了一声，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九点十八分，还他娘的有差不多三个小时。能撑一会儿，就撑一会儿吧。
第六百五十四章
浓烟滚滚的战场，遍地焦黑的尸骸。端着刺刀的战士，一双双濒死的眼神。武威城已经陷落了一半以上，所有的战斗全都围绕着衙门五百米之内的范围在进行。
一个储存医疗酒精的仓库被蒙古人发现了，当初曹变蛟觉得这玩意太危险，就把仓库放在了外面。没想到，留下了祸患。
当一队辽军反冲锋的时候，敌军阵地上忽然扔出来百十个玻璃瓶子。瓶子在碎砖烂瓦上摔碎，当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枚燃烧着火焰的箭矢精准落下来，蒙古人用枪之余，还没有忘记老祖宗吃饭的本事。
五十多人的突击队，一下子变成了火人。大火在战士们身上燃烧，战士们发出最为凄惨的嚎叫。一个个战士，好像一根根移动的火炬。火炬的最前面是刺刀，刀尖带着火焰，疯狂冲向蒙古人的阵地。
蒙古人被吓傻了，有些人开枪，有些人扔掉枪就跑。更多的人傻傻的站着，张着嘴瞪着眼睛表情僵硬犹如僵尸。
带着火焰的刺刀冲到眼前，突击队员们已经到了极限。根本没有捅刺的动作，手里的枪一扔，合着身子扑到蒙古人身上。惨嚎着的战士们用尽所有力气，手指头几乎插进肉里面。
空气中满是皮肉烧焦的味道，曹变蛟流着泪带着二梯队冲锋，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
衙门里面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整个院子的五门迫击炮全军覆灭。
炮打得太凶了，不停浇水也没办法降温。终于，迫击炮炸膛了！
曹变蛟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十点五十八分。
“叔父！十二点您不到，就只能给我收尸了。”曹变蛟看着东方，喃喃自语。
葛尔丹有些不满，原本他以为十点可以结束战斗。可现在打到了十一点，辽军居然仍旧在顽抗。这跟兰州城遇到的不太一样啊！看得出来，辽军主力和守备师之间，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形，不管怎么样中午也该结束战斗了。辽军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弹丸之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攻克。
“王子殿下！不好了。”正在得意，忽然间丹济拉带着侍从急急忙忙的驰了过来。
“什么不好了？让你在外围警戒，怎么跑回来了？”葛尔丹皱着眉问道。
“明军，明军的援军到了。据此还有四十里左右，您看那些飞艇。”丹济拉用手一指太阳的方向，在明晃晃的太阳背景下，十几艘飞艇好像从太阳里面钻出来一样。飞艇上画着狰狞的面具，拖动着庞大的身躯强横的前进。
葛尔丹一瞬间觉得全身冰凉，薅住抓着丹济拉的胳膊：“援军有多少人？”
“铺天盖地的数也数不清，一两万人肯定是有的。王子殿下，快些撤退吧。”丹济拉急切的说道。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咱们攻打武威这么久，不吃掉武威城里的明军怎么能走。援军还有四十里，丹济拉你带着人狙击一下，咱们加把劲儿，把武威城里的明军干掉。”多尔衮站了出来，他觉得这样走了太过可惜。
“嗯！这样也好，明军没有骑兵，他们行军速度不会太快。这边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能结束，你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葛尔丹立刻同意，现在撤兵，昨天一晚上白忙活了，这三千多人也白死了。
“不行啊王子殿下，如今的明军虽然没骑马，可他们骑着有两个轮子的东西，那东西的速度，我看比马还要快。四十里地，我看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了。
就算我拼了命的狙击，可飞艇我拦不住啊。我们骑的是马，不是老鹰。”丹济拉指着天上的飞艇。
“该死的！是自行车，他们居然把那东西运到西北来。”多尔衮去过京城，他见过自行车。丹济拉一形容，他立刻知道明军骑的东西是什么。
“那东西很厉害？”葛尔丹看着多尔衮。
“如果在公路上骑行，应该跟上等战马差不多。靠着这东西，明军可以一夜之间行军数百里。今后我们的骑兵优势又缩小了。”多尔衮无奈的哀叹，心里再次肯定，蒙古人是打不过大明的。如此撩拨大明，最终被大明干掉也是可以想见的。
“该死，他们哪儿弄的那么厉害的东西出来。”葛尔丹咬牙切齿。
“这就是李枭说的工业能力，大明的工业可以生产出足够的物资出来。你没去京城看过，那里的工厂一家挨着一家，每到上班的时候。成千上万的人，都是骑着这种自行车上下班。”回想起在京城看到的情形，多尔衮无奈摇头。自己为什么不能生活在那样的国度，偏偏要跟满身羊膻味儿的蒙古人一起混。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王子殿下！撤退吧。”丹济拉急了，现在还有闲工夫聊天儿？人家的援军都快捅到屁股上了！
“好吧！让人撤出来，咱们回张掖。”葛尔丹无奈的下令。
“不是回张掖，而是回伊犁河谷去。”多尔衮忽然说道。
“回伊犁河谷？那咱们……？”
“我们把兰州抢了个底朝天，这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再待在这里会蚀本，索性回伊犁河谷去。我可听说，大汗最近身子不爽利。如果大汗去见长生天的时候，只有阿拉布坦在他身边……您说！”
“好吧！我们回伊犁河谷去，就不信他们的自行车可以骑几千里地追咱们。撤！”葛尔丹听到多尔衮的话，立刻改变了主意。可汗的大位，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或者说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可汗的大位。
号角声忽然响了起来，城内的蒙古兵竖起耳朵，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的确是撤退的命令，眼看着明军就好撑不住了，再加一把力气武威城就拿下了，这时候撤退？
头领们纷纷怀疑，一向英明果决的葛尔丹脑子进水了。
当号角再次吹响的时候，所有头人们立刻命令自己的部属撤退。按照蒙古军规，三通号角不至是要砍头的。葛尔丹治军非常严，他们可不想自己的脑袋被挂在旗杆上等着风干。
惋惜的放弃阵地，顺手带走一切能带走的东西。蒙古人潮水一样退出了武威城，好在没有城墙，撤出来的时候方便很多。
退出武威城的时候，他们才看到天上巨大的飞艇。看到飞艇上画着的狰狞兽头，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没人再问葛尔丹为什么要这时候撤退，大家都忙着把东西塞进背包里面，然后跳上马背向北一路狂奔。
看到蒙古人撤退的时候，曹变蛟居然哭出声来。踩着碎烂的砖瓦，拾起那面残破的大明龙旗。金黄色的巨龙身上破了几个窟窿，被寒风吹得不断摆动。太阳一照，金线反射出来的光辉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迎着龙旗警卫连举手敬礼，警卫连长的手只剩下三个指头。一百二十五人的警卫连，如今只剩下十四个人，包括曹变蛟。
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欢呼声。所有人全都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拽都拽不起来。还有人靠在墙角就睡着了，一夜加上一上午的紧张战斗，已经耗干了他们全部体力。
百姓们在大街上狂奔，回到自家的房子看看有没有毁于战火。还有的，四处寻找被征召的亲人。那些看到自己家已经成为废墟的人，脸上留着泪，在废墟里面不断翻找，希望找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出来。
蒙古人全都是骑兵，他们的集结速度非常快。同样的，撤退速度也很快。
黑牛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援军，不过援军只有区区百十来人。来到双旗镇之后，开始组装一种怪模怪样的枪。
“这什么玩意？”黑牛没见过这种枪，看着像是枪。可下面有个三脚架，子弹还用链子串起来，看着像是羊肉串儿。
难道说，这东西是打连发的？处于对枪械的超级敏感，黑牛猜想着。
“团长，这东西叫做重机枪。一分钟发射两百发子弹。看看这子弹没有，比步枪子弹大上两号不止。四百米之内，子弹打得像水泼的一样。不管有多少蒙古骑兵过来，都是送死的货。”为首的连长，很是兴奋的向黑牛介绍。
黑牛倒是见过连发的枪，那是辽军老式的机枪。说穿了，就是大号的左轮手枪。打上几枪，就得换轮非常麻烦。
“一分钟两百发子弹？你这枪管子受得了？”黑牛看了看机枪枪管儿，有些疑惑的问道。
“打六百发换一次弹匣，五个人斥候这一杆枪。剩下的人，都是保护这些枪的。真要是蒙古人冲上来，卑职需要第一时间炸了这枪。就算是卑职死了，也不能让这东西落到蒙古人手里。”连长说得大义凛然。
黑牛点点头，认为这种大杀器还是不要让蒙古人得到的好。
双旗镇卡在蒙古人撤退的路上，事实上之所以在这里形成双旗镇，就是因为这里卡在沙漠出口。在沙漠里行商，线路可不是乱走的。需要沿着固定的道路，因为只有固定的道路，你在半途才能找到一座绿洲或者水源。在沙漠里，断水是一件足以要人命的事情。
蒙古人想要撤退回张掖，双旗镇是必经之路。如果不走双旗镇，那他们只能从沙漠里面绕一个大弯儿。对于没有准备的蒙古人来说，贸然进入沙漠是非常危险的。
黄昏的时候，开始有游骑在双旗镇外围出现。
已经挖掘好工事的辽兵，打了几枪干掉一个游骑，那些游骑兵立刻学乖了。绝对不会靠近双旗镇五百米之内，他们只是站在远处，眺望着这个被他们洗劫过的镇子。
两天时间，黑牛已经把自己的军事才华，全部奉献给了这座镇子。
地上挖了蜘蛛网一样串在一起的交通壕，交通壕的后面是迫击炮阵地。前方埋设了地雷，地面上不规则的摆放了大小不一的石头。地面上还挖了一些小坑，这些都是辽军阻挡骑兵的绝招儿。
黑牛觉得，蒙古人不扔下几千具尸体，休想从双旗镇杀过去。
现在有了机枪的加持，黑牛歼敌数量成倍提高。他觉得完成坚守到明天中午的任务，似乎也不是太大问题。
当太阳最终沉寂在沙漠里面的时候，借着最后一丝天光，黑牛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蒙古人军阵。看样子，足足有四五万人的规模。
黑牛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过蒙古人会很多，却没想到会这么多。
天色刚刚黑下来，天光完全暗淡下去。月亮初升，光华还没有普照大地。蒙古人利用这段夜暗开始了进攻！
数千匹战马同时奔驰，那声音跟闷雷差不了多少。黑暗中，只能听到滚滚雷鸣，却看不到马上骑士。
第一次冲锋就有这样的威势，黑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轰！”冲锋的队伍中，炸响了绚烂的火花。
地雷爆炸了，同时黑牛也知道，敌军到了五百米之内。
“兄弟！看你的了，你那机枪吹的那么厉害，就对着黑暗扫射吧。只要坚持半个小时，月光就会让大地重新亮起来。你放心，今天晚上绝对不会有沙尘暴。如果再闹沙尘暴，老子拿命赔给你。”黑牛拍着机枪连连长的肩膀。
“长官你放心，让你看看这些家伙的威力。干！”
连长一挥手大喝一声，身边信号兵立刻向天上发射了一支窜天猴。相隔百十米的马克沁重机枪几乎同时开火，曳光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穿梭。
黑牛只感觉自己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虽然看不到远处的情形，可却能想象得到那些蒙古骑兵的遭遇。
士兵们端着步枪在战壕里面，很认真的向前看。这时候只要有东西移动，绝对会被数百杆步枪打成筛子。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些冲锋的蒙古骑兵好像消失了一样，当马克沁重机枪换了两轮枪管之后，终于停止了射击。所有人都把脑袋探出战壕仔细的看，没一个人说话，甚至连一声咳嗦都没有。
这一刻，万籁俱静！
第六百五十五章
月亮终于像银盘一样高挂在天空，黑牛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圆这么大的月亮。银色个月光带着清冷投射在大地上，修罗地狱一般的大地。
他的阵地正面四百到三百米之间，遍布着死人和死马的尸体。有些一时还没死的，正在寒风中绝望的呼号。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闭上嘴巴，包括那个机枪连连长。
正规的机枪连拥有六挺马克沁重机枪，现在他的连队撑死了算是半编。
可就是这三挺马克沁，能在数分钟之内干掉几千个冲锋中的蒙古骑兵。不但是人，连马也被威力巨大的子弹打得血肉横飞。
就这还是在盲射！
也就是说，打中打不中一是靠运气二是靠人品。显然，这几千人运气不怎么样，人品也不怎么样。
葛尔丹和多尔衮也看着这片死寂一样的战场，他们也没有说话。刚刚发起冲锋的是蒙古军中最为彪悍的敢死营，这些都是犯了错的军卒。战场上他们需要依靠战功洗刷自己的罪孽，如果战功卓著还会被破格奖赏。
战场上，他们是最野蛮的凶兽。是一群不怕死的人！
现在，他们都变成了死人。
葛尔丹二话不说，扭头冲向了沙漠。他宁愿渴死饿死，也不愿意面对这样凶猛的兵器。况且，在沙漠中渴死饿死的人会很多，但绝对不是他葛尔丹。
蒙古大军黑压压的调转过了头，正在他们准备冲进沙漠里的时候，忽然间沙漠里面冲出了一支队伍。
双方距离三里地之外，铺天盖地的迫击炮弹就砸了下来。接着，无数穿着橄榄绿军装的骑兵开始冲锋。马蹄荡起黄沙，银色月光下一道烟墙横着冲向蒙古军，仿佛又刮了一次沙尘暴。
“骑一师！快跑！”葛尔丹只来得及喊这一嗓子，然后他就扭头向另外一个方向逃走。
同样是蒙古人，同样精于骑射。但骑一师有更好的装备，也有更好的训练。更厉害的是，他们有更高昂的士气和斗志。
毕竟人头等于钱！
葛尔丹的人头，更加值钱！
开战之钱，满爷说葛尔丹这家伙可以死活不论。囫囵个的尸体弄不回来，光带回来个脑袋也成。
前排的骑一师士兵们，手里摇着乌朵。这让蒙古兵们很奇怪，手里有枪还玩这东西？当乌朵里面的东西，冒着烟扔进他们的队伍里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是手榴弹。用乌朵扔手榴弹，怎么想的。
一阵炫丽的橘黄色火焰，炸得蒙古人军阵大乱。骑一师趁机打起了排枪，射中不射中无所谓，只要尽快把枪膛里面的八颗子弹打出去就成。
蒙古人密集的队伍，子弹射出去打不中的难度有些大。
射光八颗子弹，他们明显放慢了马速。第二排骑兵飞快超过他们，手里的乌朵继续扔出手榴弹。手榴弹的拉环就套在乌朵上面，当手榴弹离开乌朵的一刹那，拉环也就被拉开。
刚刚准备还击的蒙古兵，立刻四散奔逃。密集的爆炸声过后，就是密集的子弹。
这样两轮下来，双方已经是短兵相接。
骑一师的骑兵们没有抽出马刀，而是双手拿着左轮手枪。
骑兵冲锋快若闪电，其实双方碰撞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两支左轮手枪十二发子弹，足以支撑他们完成一次骑兵对冲。装备了足够多的左轮手枪，马刀这东西已经被放弃。
枪声大作，蒙古兵们抽出马刀准备给同宗兄弟一个最血腥的教训。却不防备，这些家伙距离十几米就开枪。蒙古袍子没有防弹衣的功能，马刀也绝对没有左轮手枪攻击距离远。
只是一瞬间，蒙古兵人仰马翻。冲锋的军阵被硬生生穿透，骑一师伤亡寥寥无几。
这一次还不如草原上，至少上一次他们拼了个旗鼓相当。
丹济拉断后的队伍被冲散，撤退中的蒙古兵立刻雪崩一样的溃败了。
没人愿意留在后面等死，他们拼了命的抽胯下战马，往哪里跑已经不重要，只要跑出这片地方就成。
“追！”满桂嘴角抽动，他万万没有料到葛尔丹的主力大军会这么怂。接下来的战事已经毫无悬念，什么战术都是白扯。现在的追击，更像是在草原上围猎。只不过，弓箭变成了步枪而已。
有了步枪的参与，围猎更加有效率。骑一师正在进行一次射击比赛，战士们骑在马上，手里端着步枪。在颠簸中要完成瞄准，射击，拉栓，再射击一系列动作，没有点训练底子是不成的。
枪声胡乱的响着，蒙古兵每一秒钟都会有人栽倒在马下。那些去年入伍的新兵们枪法着实不怎么地，不过他们也聪明。他们不打骑在马背上的人，专门打那些人胯下战马。
马比人目标大，自然也容易击中，这就是他们朴素的射击理论。
掉落在马下的蒙古兵，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迎面就会有枪托砸下来，硬木支撑的枪托打在天灵盖上，虽然不足以把脑袋打爆，但头破血流也是难免的。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枪托上粘粘乎乎的沾了一层，抹起来有些恶心。
黑牛无奈的看着战场，这是不属于他的战场。无论如何他的步兵，也不可能凭借两条腿去追骑兵。除非，他们现在进化出翅膀来。
刚想起翅膀的事情，天上就有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接着就是巨大的嗡鸣声！
“干他娘，今后还有步兵什么事儿。”看着几乎可以遮住月亮的阴影，黑牛狠狠的骂了一句。
就在他们的头上，两艘巨大的飞艇正全速飞行。他们从武威一路追赶过来，甚至为了追击违反了夜间不准飞行的禁令。
好在今天晚上月亮很好，他们在天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上溃逃的蒙古兵。
如果在以前，飞艇只会扔炸弹。现在的飞艇上，可是装备了更加先进的武器——马克沁重机枪。
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在天上肆意挥洒着子弹。好险镰刀一样收割着蒙古兵们的生命，子弹之下无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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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枭现在清闲极了，每天没有任何奏章送到他这里来。
早上吃了一碗海参小米粥，锅盔夹着龙虾吃了好大一块。尽管觉得自己能打的死老虎，但还是哼哼唧唧的歪倒在温暖的小火炕上。回笼觉，最他妈舒服，尤其还是暖熏熏的回笼觉李枭觉得尤其舒服。
“爹爹！”请安应该是早饭前的事情，可李家没个讲究。儿子能想着老子，这就得鼓励。
“过来！”李枭对李麟招了招手。
前些天小家伙还很惧怕这个老爹，这几天除了对李枭半长的胡子有些惧怕之外，已经不怎么害怕这位老爹了。
棉袄蚕一样裹在李麟的身上，看着小家伙蛆一样“吭哧”“吭哧”的往上拱，李枭不由得摇头叹气。一个溺爱他的亲妈，一个溺爱他的……后妈。一个溺爱他的姑姑，三个溺爱他的叔叔。不可救药的把李麟溺爱成了一个小胖子，而且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胖子。
虽说胖胖的孩子看起来喜庆，但这也太胖了点儿。
终于，小胖子还是拱到了李枭身边，亲昵的抱着李枭的胳膊。
父子的情愫很奇怪，两个人就是不由自主的亲近。老爹喜欢和儿子待着，儿子也喜欢和老爹待着。见面就掐的父子，那真是稀有物种。
“想和爹睡回笼觉？”
“嗯！”李麟很肯定的点点头。
“好！那就跟着爹睡觉。”
“可是娘说，我要去跟着师傅读书。”
“晚读一天书没啥！”
李枭搂着胖儿子，他知道孩子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事情也是读书。有时间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这时候，李枭已经把儿子需要减肥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自我安慰的以为，只要长高长大就会好起来。
“我还想我和小脑斧玩儿！”李麟瞪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老爹。
对于几个叔叔对于侄子的溺爱，李枭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李虎养病期间也不消停，让人去老林子弄了只小老虎回来。
我的个老天爷啊！纯正的东北……小老虎。奶声奶气的吼一嗓子，院子里的大狗就往窝里钻。
李麟纯粹就是把老虎当猫来养，李枭废了好大劲儿，专门让人弄了只打老虎来，才算是解说明白老虎和猫的区别。
“那就把小……！”李枭忽然看见，顺子急匆匆的跑进来。
一般这货跟狗撵似的跑进来，肯定有大事发生。看起来，跟儿子玩小脑斧的计划泡汤了。
“什么事？”
“大帅！西北大捷，曹师长精心设伏。一举歼灭蒙古军葛尔丹部两万余人，满爷正带着骑兵第一师进行追击。目前，葛尔丹残部已经窜入大漠不知所终。”
“伏击？步兵伏击骑兵？”李枭刚开始觉得有些扯蛋，但辽军上下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战报绝对容不得作假。
“战报在这里！”顺子赶忙将战报递了上来，这还是这段时间李枭第一次看到前方战报。
看了曹文昭的战报，李枭点了点头。这也算是兵行险着，如果曹变蛟顶不住，那就是城破身死的下场。看当时的情形，居然还有沙尘暴。还好，曹变蛟最终守住了。
有了这一仗打底，葛尔丹将不足为虑。
“穷寇莫追，通知满爷不要深入大漠追击。去年干掉葛尔丹接近两万人，今年又干掉两万多。加上这两年来的战损，葛尔丹已经损失五六万人马。即便他是巴图尔珲的儿子，也没有多少实力继续供他挥霍。看起来，西北要安定喽。”
李枭把战报扔给顺子，拍拍胖儿子的脑袋，在杏儿的服侍下穿衣服。
“病还没好，怎么就往外走？”看到李枭要出去，德川千姬立刻窜了过来。
“有大事了，你不要管。”
听说有大事发生，德川千姬赶忙闭嘴。
作战室里面，刚刚从江南回来的张煌言，正一边看着战报，一边在地图上比比划划。
“担心战报有假？”
“大帅来了！”张煌言转过身，见是李枭赶忙施礼。
“辽军中有一条铁律，那就是军情要准确。上一个冒功的家伙，不但被砍了脑袋，而且株连家人也被取消军属待遇。儿子不准参军，也不准在公务机关当差。
辽军很好有牵连子孙的惩罚，这一条算是最狠的。从那之后，在没人犯过这条铁律。
而且这种事情，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想瞒住也不容易，只要派两个人去看看就知道。曹文昭打了这么个胜仗，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儿事情撒谎。更何况，参战的还有满爷。
对了！这段时间我没来兵部，怎么满爷也去了西北，他走了，谁来守护京城经包头至银川的铁路？”
“调满爷去武威是我下的札子，当然也是曹师长所请。歼灭了葛尔丹部，京城至银川的铁路安全也有了保证。更何况，还有格日图呢。
这家伙现在不考虑打仗，满脑子都是做生意。他居然想出了，利用回程车皮拉货来京城卖的办法。您不知道，现在京城的牛羊肉价格已经降了一成。全都是草原上来的牛羊过多所致，今年过年的时候，咱京城百姓家家都能吃上涮羊肉。
呵呵！”
“好啊！一个钻钱眼儿里的蒙古大汗，远比骁勇善战的蒙古大汗要好。不过，咱们总在他那里买东西。他也得在咱们这里买点儿啥才行，不然这贸易逆差……！”
“他们在咱们大明要买的东西可多了！蒙古部落穷困已久，现在穷人乍富啥都想买。从棉布到铁锅，看到漂亮的玻璃盘子根本走不动路。
前两天艾虎生从南边弄来好几船水果，格日图高兴的不得了，直接买下了好多。只是弄不到往西区的车皮，只能用牛车马车往草原上拉。”
第六百五十七章
“量世界之物力，足我华夏之苗裔。嗯！不错，不错！”张煌言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李枭肯定。
“孙先生！您说咱们大明今天要发展，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知凡几。单纯的靠我华夏民族辛勤劳作积攒，那得多少年才能完成我华夏腾飞之梦想？
况且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是我华夏土地上没有的，或者存量非常稀少。就比如说飞艇用的油料！
汽油机柴油机体积小功率大，这谁都知道。如果用在火车上，咱们的火车比现在拉的还要多，跑的还要快。可为什么咱们不能大规模推广？没有油啊！
哪里有？
这里！这片地方叫做中东，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地盘。唐代被咱们老祖宗逐走的突厥人，也在这里生根发芽。那地方沙漠多，可沙子下面全是炼油的原料，一种叫做石油的东西。咱们的古书上称这东西是石漆！
石油这东西四川有一点儿，西域有一点儿产出。可这怎么够咱们大明国使的，现在就连飞艇的油料供给，都是勉强维持。
你肯定想咱们大明的天上飘满了飞艇，这样人和货物传输速度会更快，带动经济发展也更加快捷。可没油怎么办？只能让老二的舰队远赴中东，带着海军陆战队，横着膀子硬抢。您能说这是穷兵黩武？”
“小子！牙尖嘴利的，老夫说不过你。既然你说江南的钱粮要挪作军用，那就挪作军用好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大的国家，上亿的人口，哪哪都是钱。”孙承宗叹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大明的财政虽然收入暴增。但支出也随着暴增！
“孙老！要不趁着今天天气好，咱们爷几个也处处逛逛。看看如今这京城市面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李枭决定现身说法，让无暇出门的孙承宗看看，如今的大明京城到底是个啥模样。
“大帅！上一次您遇刺的事情，余党还没有尽数捕获，现在出去逛大街……怕是……！”萧战赶忙跳了出来，自己的终身命运，就系在张煌言和李枭身上。这二位出了事情，那老子怎么办？
顺子给了萧战一个感激的眼神儿，这种突如其来的逛街冲动，就算是要了他们这些侍卫的半条命。
“哈哈哈！你小子，脑子就是不够使。刺杀我们这样的人，哪一次不是周密计划，生怕一个环节出了错漏。然后分工准备，有些时候准备几年都没准儿。
今天大帅和孙老出去，事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你指望那些乱党刺客们会得到消息？等他们从四九城聚集起来，说不定大帅和孙老已经喝两盅炕头上睡觉了。”张煌言笑呵呵的拍了萧战一巴掌，他那点儿小心思，哪里逃得过成了精的老狐狸法眼。
“也罢！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一年多没有逛过大街。这市面儿上到底是个啥情形，老夫倒还是真想看看。”孙承宗被李枭搀扶起来，一手拄着拐出了门。
张煌言背着手，笑呵呵的跟在身后。
三个人都没穿官服，李枭也没穿军装。好在这几年，街上留短发的人越来越多。李枭戴着顶毡帽，看上去一丁点儿都不显眼。他们走在一起，仿佛一位老爷带着自家晚辈，后面跟着的张煌言，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脑袋上戴着员外冠像是位账房先生。
看见这三位溜达着就要出门，孙之洁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三位爷要是出了事情，那立刻就是天下大乱的结果。
“爷爷，您要干什么去？”孙之洁直接拦在门口。
“让开！难不成老夫成了犯人？今天难得有闲暇，出去逛逛大街，也看看百姓的烟火气。”孙承宗不满的看了一眼孙之洁。
也就是孙之洁，孙承宗最疼爱的孙子。换一个人，老头连搭理都不会搭理。
“爷爷！您真要出去，容我十分钟空闲。就十分钟，容我们换上便衣跟您出去。真就这样把您放出去了，回家我会被我爹打折腿。”孙之洁扯着孙承宗的袖子，差点儿给老头跪下。
“敢！我打折他的腿。”孙承宗手里的拐杖挥舞。
孙之洁挨了好几下拐杖，这才苦着脸：“爷爷！那您就有个瘸儿子了。十分钟，就十分钟。都他娘的木头人啊，快着些换衣服。”
“诺！”警卫团的士兵们看到团长大人发话，立刻冲进宿舍去换衣服。
“等一会儿也无所谓！孩子一片孝心，您老是个有福的。”张煌言在后面，笑呵呵的捋着胡子。
警卫团显然有这方面的准备，不大一会儿士兵们换好了各式各样的百姓衣服。有好几个，居然还戴了假发。就是匆忙见，好多人将长袍套在军装外面，里面鼓鼓囊囊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百十号人散了出去，顺子和孙之洁一人换了一身皂衣褂子套在身上。再配上顶带绒毡帽，倒是有几分像大户人家的小厮。
背着手沿着街走动，虽然是大冬天，可京城的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
到处都能看到骑自行车的人，不过能够变速的自行车基本没有。还有好多三轮车，上面垛着高高的蜂窝煤，看样子足足有好几百斤。蹬车的汉子歪戴着棉帽，棉袄敞着怀站起来用力蹬车。
路边有一座店铺，玻璃窗上面挂着霜，看不清楚里面。看门头，原来是家水果店。
这倒是稀奇，孙承宗经常吃南边来的水果。他很想看看，民间的水果都是啥。往年到了这个季节，民间水果不过就是苹果桔子而已。穷人家买不起，萝卜白菜心也当成水果糊弄孩子。
“进去看看！”李枭一挑门帘，孙承宗、张煌言鱼贯而入。
看到一个白胡子老翁走进来，进出的百姓赶忙让开。
“不错！敬老之风未改。”孙承宗见到别人主动让路，感觉很是欣慰。
“孙老！最近老年人碰瓷儿的颇多，百姓们是怕被讹。”李枭无奈的告诉了孙承宗真相。
“碰瓷儿？被讹？”孙承宗凝神看着李枭，眼神儿似乎带着钩子。
“事情是这样，前年有一位老妇人在路边摔倒。有个小伙子好心搀扶，结果呢……！小伙子被老妇人和她的儿子告了，说是小伙子故意撞倒的。结果，那糊涂县官就真的判小伙子赔偿。
可怜小伙子一副善心，结果被讹了四枚银元。那县官还说，不是你撞的凭什么你去扶？
自此之后，老人出门碰瓷儿的逐渐增多。现在百姓们看到您这年纪的，都得躲着走，惹不起！被讹上，对方就把老人送到那人家里。那家人就得好吃好喝好招待，生怕老人死在家里。最后，被讹的倾家荡产者大人有在。
现在人都说，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民间谈老色变，甚至老人摔倒没人敢扶，结果因为没有及时救治死在路上的事情发生。”张煌言颇为惋惜的摇头。
“这……，世风败坏如此，那县令该杀。”孙承宗须发虬张，一副要气得脑淤血前罩。
“已经革了差事，可影响已经散了出去。再想挽回，那怎么可能。哎……！”张煌言叹了一口气。
“一纸荒唐判决，让我大明道德水平倒退千年。真不知道，这样的官当年是科甲是怎么考上去的。”李枭有些愤愤。
“当年科甲舞弊案层出不穷，甚至有约定门生的事情。只要在卷纸上做好了记号，无论写的怎么样都会被录取。最后逼得朝廷，不得不将卷纸糊名誊抄一遍。”深知大明官场舞弊的孙承宗，更加的无奈。
“所以咱们大明要换……！”
“二位！咱们是出来逛街的，不是让你们在水果店里面忧国忧民。您二位看看，那些人都用什么眼神儿瞧着。一会儿引起围观，我看这街您二位还怎么逛着。”李枭一边搀扶孙承宗，一边往边上努嘴。
水果店占地并不大，也就百十平方的样子。百姓们纷纷扭头，傻子一样的看着眼前这两个老人。
孙承宗和张煌言无奈，只能把眼神儿重新投到水果摊子上。这一看，还真不得了。
“这是香蕉！这是……菠萝，这是芒果。这是什么，没见过。孙老您瞧瞧，这是啥？”张煌言也算是见多识广，居然没见过这里面的几种水果。
“这几种，老夫也不认识。枭哥儿，你比老夫的见识大，你说说？”孙承宗很认真的看了看，好几样他也不认识。
“这东西叫火龙果，里面有白瓤的还有红瓤的。吃起来没什么滋味儿，我是不怎么爱吃。这叫猕猴桃，里面也有籽，吃起来酸酸甜甜倒也可以。
这玩意厉害了！”李枭走到一大堆榴莲前边，用手捂住鼻子。
“这东西，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甜。妇人们最是喜欢这一口，您看看！”果然，李枭手指着一大坨带刺的东西前面，站了好几个妇人在挑选。
“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甜，那不就是臭豆腐吗？”孙承宗嘟囔了一句，对榴莲再无兴趣扭头就走。
“真不明白，妇人们怎么喜欢吃这个。”张煌言看到一个小家碧玉模样的小姑娘，看到大人肯给自己买，欢喜的直拍巴掌。
李枭也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喜欢榴莲。
水果店异彩纷呈，好多都是南方过来的水果。这种老百姓普遍需要的东西，其实才是利润最大的。看起来，艾虎生已经从这些方面开始着手。这是个很好的开端，水果这东西不是生活必须品。也关系不到国家生存大计！从这上面赚钱，比在农民身上刮油高明多了。
这买卖，算是暴利中的暴利。李枭知道在爪哇吕宋一代，香蕉这东西长在树上根本没人喜欢吃。这玩意，除了当地的猴子，也只有大象喜欢吃一点儿。
至于榴莲这种过于奔放的食品，李枭从没想过去了解，他觉得当地的猴子应该都不喜欢吃。
只需要抓一些奴隶，让他们采摘这些水果。条件只不过是供他们吃几顿饱饭而已！
对于大明来说，这几乎就是零成本。
“没想到，没想到。随便街边的一处小店儿，居然就有种类繁多的水果售卖。老张你看看，这水果店里的人不少嘞。看起来，百姓们手里还是有富余钱财的。”孙承宗指着进进出出的人颇为欣慰。
“不但是水果，天津卫的海产，也可以由火车运送到咱们京城里来。听说早上在海河码头那边装车，中午就到了京城。就是在最热的夏天，只要装上冰镇着，到了京城一样新鲜。这四九城里面，百姓们两百多年就没咋吃过海鲜。
可现在您去城里转转，开了好多家海鲜馆子。鱼都是养在鱼缸里面的活鱼，想吃哪条你点哪条。听说东城那边，开了一家顺风海鲜。价格巨贵，出没的都是达官贵人，等闲人不敢踏足。”
“哦！还有这样的地方，那可得看看。咱们仨在这大明朝，应该算达官贵人了吧。”孙承宗来了兴致，自己拍着胸脯打趣。
“东城还远，您真要去就得叫马车。咱们还是沿街走走，好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好好看看民生。”
几个人顺着街道走，街道边上没有摆摊的人，似乎是因为太冷的原因。所有小商小贩，全都搬进了屋子里。这让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狭窄的街道，一下子宽敞起来。
临街的买卖家，全都装了玻璃。走进去看时，头顶上都挂着电灯。可以想象，天黑之后这里一定是灯火通明。对于大明百姓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李枭有些估计不足。他还以为，大明百姓需要经过几年的适应，才会装上电灯。却没想到，仅仅两年时间，连胡同里面都出现了电线杆子。
“这还只是普普通通的胡同，若是到了前门大栅栏，那场面一定更加火爆。”
“冬天这样，可以想见夏天会是怎样的场景。我大明，真的繁荣喽。”
“这还只是京城，如果我大明的城市都变成这样，老夫即便现在死了，也算是能闭上眼。死后见到大明历代皇帝，告诉他们，大明百姓现在活得很好。”
第六百五十八章
看到治下的大明帝国一片繁荣，孙承宗和张煌言两只老狐狸都很欣慰。嘴上说告诉大明历代皇帝，可他们选择性的遗忘了大明帝国现在没有皇帝。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从三皇五帝开始，神州大地上第一次长时间没有了老大。
若是在以往，三年没有皇帝。天下间还不知道有几人称孤道寡，现在满大明天下，没一个人站出来敢说想当皇帝。
士子们也很听话，朱以海刚死那会儿，还有人上书建议朝廷早立新君。当然，说辞还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类的陈词滥调。现在没人说，一个都没有。
有人偷偷摸摸的探讨，推李枭当皇帝的可能性。郑芝龙那些老家伙来医院看李枭的时候，话里话外还套过话。他们很失望，李枭似乎并没有当皇帝的心思。
这就有些奇怪了，既然你不肯当皇帝。那谁做？孙承宗？
老先生过了年就七十了，人活七十古来稀，再能活多少年真不好说。倒是孙家有几个私下有小动作的子侄，都被孙承宗遣回老家耕田读书去了。
应了那句话，想干的干不上，干得上的不想干。
孙承宗主持政务，李枭在张煌言的帮助下把持军务。三个人和谐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丝争权夺利的声音传出来。孙承宗从管军队里面的事情，除了地方主要督抚人选，李枭也从来不干涉政务。
和谐铁三角背着手在四九城溜达，有时候逛大街，有时候钻胡同。兴致来了，一人买一串冰糖葫芦啃。
孙之洁和顺子脑袋上冷汗都下来了，这三位刚走。警卫团的士兵就把卖糖葫芦的架走了，这三位如果毒发身亡，这卖糖葫芦的一定会被千刀万剐。
信马由缰到了东四牌楼，看见一个涮羊肉的馆子。大冬天的吃一顿涮羊肉，简直就是极品享受。三个人开始商量着吃涮羊肉，分歧是在这里吃还是到东来顺去吃。
李枭坚持说，东来顺的羊肉都是蒙古人送来的羔羊，品质有保障。
孙承宗说还得坐马车，太麻烦，还不如坐在这里吃一顿，看这家的样子，肉质也应该不错。
张煌言揣着手不说话，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
正在说着，忽然间听到前边胡同里面有人嚷嚷，似乎还有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随着寒风飘过来。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纳闷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走进胡同里面，三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边两条街，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看起来仿佛刚刚经历过大战一样。孤零零耸立着的几间瓦房，院子中间搭着灵棚，似乎是死了人。
围绕着院子，人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看到不下好几百人，断断续续的能听见有人喝骂的声音。
三个人再次对视一眼，棚户区拆迁。
这是有利于老百姓的好事，把老百姓住着的房子拆掉。在原址上修建楼房，一部分楼房按照原本的房屋面积，加大一些还给百姓。
另外一部分楼房，则用来发售。
京兆府能在买卖土地的过程中抽税，盖房子的开发商能够赚到钱。老百姓们呢，则是不用住在这种污水横流蚊蝇丛生的地方。
一举三得！共赢的事情，不知道今天怎么闹成这德行。
李枭搀扶着孙承宗，踩着碎砖烂瓦走过去。孙之洁和顺子赶忙招呼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在前面开路，可不敢挤着这三位大爷。
有壮汉开路，自然一路顺畅。有人刚刚回头想骂一句，看到人高马大跟狗熊似的身板，立刻缩回脑袋，庆幸刚刚自己没有骂出来。
挤到人群前面，中间是数十条大汉。歪戴着帽子，手里拿着铁锹镐把，指着院子里的灵堂喝骂。
“狗日的！不就是死了人吗？有毛的，这世上哪天不死人。还等你过了头七，我看下个月给你老不死的烧头七还差不多。”
“就是！烧了头七就是下个月，你家里倒是顺当了，我们兄弟可怎么向上面交代。快搬！快他娘的搬！耽误了工期，把你们的房子再扣些面积。”
“老大！再扣下去，可就成骨灰盒了。”
“那不就跟里面的一样，连个全尸都没有。”
“哈哈哈！”
李枭皱了皱眉，按照北方的民间传说。人死之后，头七是还魂夜。烧头七，对于死者来说是件大事。这些人为了自己完成上面的差事，如此不近人情，还戏耍人家死者家属。的确有些过份！
再往院里面看，一个少妇搀扶着一个老妇人。少妇脚下，还站着两个披麻戴孝的孩子。孩子很小，不过五六岁模样。小脸蛋儿被寒风吹得红红的，两双眼睛惊恐的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人。
“我儿子是在西北，跟着蒙古鞑子打仗死的。你们今天敢砸灵堂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就去大帅府前面跪着喊冤去。看看大帅，会不会砍你们的脑袋。
我家老头子战死之前，可是有好多战友已经提拔了的。”老妇人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这些混混的手指中风一样的颤抖。
“提拔了的？好啊！你给找来看看？实话告诉你，这片地是我们毛爷开发的。毛爷您知道吗？大名鼎鼎，陆军军官学校校长毛大人的大公子。
普天下的辽军军官，哪个不是我们毛大人的门生。就算你告到大帅那里，大帅会为了你们这种蝇头小民，跟我们毛大人翻脸？哼！不知死的老东西，我就问你们，今天搬家还是不搬家。”一个鼓着金鱼眼的家伙指着老妇人。
“不搬！不过头七不搬家，我不能让我儿子的魂回来找不到家。”老妇人的眼泪被寒风吹得糊在脸上，儿媳妇和孩子们跟着啜泣。
“好，不搬！给老子砸。直接把这破房子，给老子拆了。告诉你王寡妇，这次拆迁你们家没房子分。”
那些拿着镐把铁锹的人还没动手，好几个手持砖头的家伙已经扔过去。
偏巧不巧，正有一个砖头砸中了骨灰坛子。
“哗啦！”骨灰坛子被砸翻，在供桌上骨碌了一下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骨灰从骨灰坛子里面漏出来，立刻就被寒风吹得到处都是。老妇人和少妇还有两个孩子，哭嚎着扑上去，用身子挡住寒风，不让骨灰被吹飞。
妇人和孩子凄厉的哭嚎声在寒风中回荡，一边看的人纷纷摇头叹气，可却没一个人敢上去主持公道。毕竟，毛文龙的名头还是唬人的。
有几年时间里面，毛文龙的地位跟孙承宗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军校的前几期学生，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虽然因为午门事件隐退，可在老百姓眼里，他还是很大很大的官儿。
李枭冷哼一声，没想到《战狼》里面的桥段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治下。而且他娘的居然一模一样，就差出来个冷锋了。
冷锋是有的！顺子带着七八个人冲赶过去，这几个人都是从沧州特招入伍的。手下都是有真功夫的人，远不是这些街头小混混可以比。
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过后，混混们全都躺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爬不起来。这还是特务连手下留了分寸，既然没让动枪，暂时留他们一条命。
“操！谁家裤袋没系严实，把你们露出来了。咋的，想抱打不平啊。信不信我一个条子递到京兆府老爷那里，把你们几个都抓进大牢里面。”金鱼眼看着顺子几个人，非但不害怕还十分嚣张。
“哼！我们是辽军警卫团的，不归京兆府管。”孙之洁喝了一句。他是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学员，当初毛文龙对他们不错。他说这话是提醒眼前这个蠢货，这些人他惹不起。
金鱼眼白眼儿一翻，根本没听懂孙之洁话里面的意思。
“警卫团的？警卫团的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孙团长见到我家老爷，还得叫一声校长。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一个条子递到孙团长手里，把你们全都开革，让你们回家抱孩子去。”金鱼眼指着孙之洁大声吼。
孙之洁无奈的摇了摇头，毛家真是做了孽，才出了这样嚣张没有眼力见儿的下人。看起来，毛家的败落已经无可挽回。
“哈！原来是毛校长家的公子，不知道大公子可在这里，容我拜会一下。”孙之洁不敢再说话，李枭却站了出来，看着这金鱼眼阴恻恻的笑。
金鱼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枭几眼，看着穿着像仆役，却又不像仆役。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你是什么人？”金鱼眼翻着怪眼看着李枭。
“我也是警卫团的。”
“哼！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吧，让你的手下快滚。不然老子……！哎呦。”
金鱼眼的话还没说完，连山挨了顺子一个嘴巴。嘴角有血流出来，张开嘴手掌上多了一颗牙。
“你！你敢打我，你死定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看我不找人来捉你！”金鱼眼挨了打，一边指着顺子，一边溜边准备逃跑。
“让他走，我倒是要看看，这地到底是不是毛家大少爷的。莫不是有人冒充他的名头！”
“你给老子等着，我们大少爷来了你就死定了。”金鱼眼还在叫，看到顺子要来追他，立刻撒丫子就跑，也不管他那些躺了一地的手下。
毛承祚最近过得颇为得意，靠着老爹的名头，拿下了东四牌楼这块风水宝地。这么大的一块地，出了用于拆迁安置的楼房外。还可以多盖出至少二十几栋六层高的楼房来！
二十几栋，在如今寸土寸金的京城，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有了这笔进项，这四九城里面的地产界，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字号。五爷那个大老粗，以前不过就是辽阳城里面的一个混混。在李枭手下干了几年而已，现在已经成为京城房地产界的翘楚。
老子差什么？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街头混混？
今天邀请了几位好友，就在东四牌楼外大街推牌九。看看自己的地，也可以在友人面前炫耀一番。
刚刚坐庄来了个通杀，就看到金鱼眼捂着嘴跑了进来。
“少爷！”
“干嘛，没见坐庄呢？滚一边去！”毛承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在赶只苍蝇。
金鱼眼不敢打搅毛承祚赌钱的兴致，只能捂着腮帮子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真坏了这位爷的兴致，说不得还要挨一顿揍。
“你怎么这副模样？”正要掷骰子，毛承祚忽然扭过头。拿掉金鱼眼的手，看到他嘴里还在流血。
“大少爷，奴才刚刚差点儿就被人打死了。咱们这里有个家里死了人的，说死说活就是不搬家。您给的期限是月底，奴才们想着赶紧撵她们走，莫耽误了工期。
哪成想！那小娼妇偷汉子，还偷了警卫团里面的军官。那军官带了七八个人来，您看给我打的。大少爷，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可是尽心尽力在办差啊！”金鱼眼绝对属于影帝级别的存在，不但添油加醋，还无端杜撰出偷人的事情来。
“狗日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警卫团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团长孙之洁还是我爹的学生。他娘的，居然这样不给面子。你在前面带路，老子去废了他。”听到手下人被打，毛承祚扔掉骰子，带着几个随从押着金鱼眼就走。
身后的狐朋狗友们见了，本着看热闹不怕事情大的原则，纷纷跟过去看热闹。
拐过一条街，就是拆迁的地方。
金鱼眼走在最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还添油加醋的说。自己如何如何的提校长大人，巴望着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打了他。应了毛承祚那句话，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一行人穿过一大片碎砖烂瓦，远远看到有一群人围着王寡妇家的院子。看到好多人，正在帮着修缮刚刚被砸坏的灵堂。
“奶奶的！就是他们，就是！”金鱼眼嘴里不干不净，指着远处的一大推人向自己的老大哭诉。
第六百五十九章
“顺天府的人来了没有？”毛承祚知道，单凭他这几个人，绝对不可能跟能征善战的辽军硬碰硬。在来的路上，已经让一个身在顺天府任职的狐朋狗友调集人手。
“来了！少爷，您看。”金鱼眼手一指，胡同口那边儿已经停下三辆马车。十几个拎着枪的家伙，正往车下面跳。
“哼！一会儿让你尝尝爷的厉害，跟老子斗你们也配。给我上！”眼见援军就在胡同口，毛承祚心里立刻拖底。手一挥，身后的十几名随从手持棍棒围了上去。
“你们是警卫团的？你们团长孙之洁这家伙前天晚上还和老子在一起和花酒，就凭你们也敢打爷的人。乖乖的认顿打，老子饶过你们这一次。不然……，闹到你们团长那里，把你们都开革了出去。”毛承祚站出来，手指几乎戳到顺子的鼻子。
顺子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护在孙承宗身边的孙之洁！
孙之洁脑袋快要缩回到腔子里，心里已经将毛家的女性真诚问候了十八遍。
“你小子怎么跟这样的纨绔混在一起？”孙承宗眼神儿不善的看了一眼孙子。
在这位爷面前，孙之洁是真孙子。
“爷爷！就是……应酬，应酬！”孙之洁脑门儿开始冒汗。
“哼！回家再和你算账。”孙承宗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表示极度不满。
李枭给了顺子一个手势，顺子会意。扭过头的一瞬间，手已经抓住毛承祚指着他的手指。
“咔嚓！”一声脆响，毛承祚立刻杀猪一样的叫了起来。
“你……你居然敢伤我们家大少爷，顺天府的兄弟，上啊！开枪！开枪打他们。”金鱼眼看到毛承祚的手指被硬生生掰断，吓得一缩脖子。然后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吼起来！
胡同口没有动静，顺天府的人一个都没进来。带队的人心里正在叫苦！他们的人还没全部从马车上下来，百十支左轮手枪已经对准了他们。
左轮手枪，高级货！他们这些差役也就只有老式的燧发枪而已，对面这些人居然一人两支。常年在京城地面上混，心里自然知道今天惹祸了。
“顺天府的人不会来了！”李枭背着手走过来，看了一眼仍旧嚎叫不停的毛承祚。
“大……！大帅！”看到人群中走出的李枭，毛承祚魂儿都飞了。
“知道这家人是什么人么？军属！还是我辽军阵亡将士家属。你居然敢这么作践，抬起头来我看看，你是不是疯了？”李枭慢条斯理的跟毛承祚说话。
毛承祚这会儿脑子忽然好使起来，立刻趴在地上：“我是疯了！我疯了！大帅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过我这一次，别和疯子计较。”
“疯你妈！”李枭一脚踢在毛承祚的脸上，毛承祚立刻鼻血长流。
“军属！还是两代军属，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这样对待。平民老百姓还不知道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儿？顺子，打断他两条腿送顺天府。我倒是要看看，尹继善这个家伙要怎么审。”李枭恶狠狠的看了毛承祚一眼，转身走向寒风中的孤儿寡母。
身后传来毛承祚的惨叫，李枭权当狗叫。
“老人家！对不住，我来晚了。您儿子是辽军哪个部队的？”李枭走到老妇人身前，给老妇人施礼。老妇人赶忙回礼：“大帅！这可使不得，可折煞人了！
俺儿是四师的，原本在虎爷手下当差。前些天听说在一个叫什么武威的地方打仗，被蒙古人给打死了。骨灰刚刚送回来，这帮人就上来要拆房子。我说过了头七，他们不许。
大帅，俺是真怕儿子回来找不着家，一辈子做个孤魂野鬼啊！”说着说着，眼泪又从眼睛里流出来。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又看看等着怯怯大眼睛看着李枭的两个孩子。李枭嘴里好像堵了一块棉花！
“老人家，既然大帅来了。你这灵堂摆多久都没问题，来人，帮着把这里收拾一下。”张煌言从后面走了过来吩咐道。
一群大兵走过来，帮着收拾东西。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有过来帮忙的。
“老人家，刚刚让人打断他的腿就是为了给您出气。您放心，这件事情没有这么轻松了结。张先生，你找个地方让她们孤儿寡母的安置下来。”孙承宗也走了过来，拱手给老妇人施礼。
老妇人不知道孙承宗是谁，慌慌张张的还礼。她没有想到，如今大明权势最大的三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诺！”张煌言应了一声，远远看见急匆匆赶过来的尹继善，对着他招了招手。
毛承祚的双腿软塌塌的垂下来，人已经疼得昏过去。闭着眼睛脸色好像纸一样白，看这样子跟死了差不了多少。
一旁的金鱼眼吓得跪倒在地上，屁股下面湿了好大一片。
“狗奴才！”李枭斜着眼睛骂了一句。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这些都是毛承祚让我办的，小人也是没办法。求您看在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娃娃的份儿上，饶过小人这一回吧。小人死了，他们都得饿死。请大帅开恩啊！”金鱼眼脑袋把地上的砖头磕碎了，杵在地上撅着屁股一动不动。
毛承祚这样的纨绔大少固然可恶，这些下面办事的狗腿子更加可恶。就为了赶工期，居然强逼阵亡将士家属搬家。最不能让人容忍的就是……，居然砸了骨灰坛。
“弄个笼子，在这立个杆子。把他装笼子里，不许给吃喝。两个月后如果还能活着，就放他下来。我说，不是没给你机会哦。”李枭用脚扒拉一下金鱼眼的脑袋，厌恶的吩咐。
“诺！”警卫团的士兵答应一声，拎起金鱼眼就跑。
“剩下的，交给顺天府审理。”
“诺！”
士兵们架着人走了，张煌言走过来：“大帅这样私刑处置人命，似乎有些不妥。毕竟治理国家，还是要靠国法。”
“是啊！需要用国法，可有些时候，也得靠人命震慑宵小之辈。希望这个家伙的哀嚎，能让有些人警醒一下，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们需要敬畏的东西。”李枭阴沉着脸转身就走，看起来今天的东来顺算是吃不成了。
“呵呵！用国法，那是给百姓看的。用私刑是给官员们看的，这小子就是个护短的性子。生怕他的兵被人给欺负了！现在有人欺负辽军阵亡将士属，现成的娃样子放在这里，他能放过？
你为官这么多年，深谙朝堂之道，怎么忽然间想不通透了。”孙承宗笑吟吟的站在张煌言身后。
“受教了！”张煌言躬着身子，对孙承宗施礼。
李枭和孙承宗都走了，萧战走了过来眼神里面同样疑惑。他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后台老板，今天为什么变蠢了。
“傻小子！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在提醒大帅依法治国。今天辽兵挨欺负了，这样私刑处置人命。来日若是辽兵欺负了百姓，到时候又该怎么说？呵呵！
别以为穿着五品官服，就能当好官儿。真正的混迹朝堂，靠的是脑子。
看什么看！快着些给老夫备车，你想冻死老夫不成？”踹了萧战一脚，萧战赶忙去找马车，把这位难缠的大佬送回去。
住在通州别墅里面的毛文龙，听到毛承祚出事的消息，立刻背过气去。
当年家小在辽阳被鞑子残杀大半，只有在老家的两个儿子幸免于难。这些年大儿子在江苏老家还算是安分，就是这个小儿子。整日里在京城章台走马的不让人省心！
这种性格，做官会害了他。想着让他做些生意，也算是有个正经营生。却没想到，居然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毛家人乱作一团，好不容易把老头儿弄醒。
“哎……！”毛文龙一整天都坐在书房里面长吁短叹。
“老爷！祚儿从小娇惯，没受过这样的罪。您去求求大帅，法外开恩，不然祚儿会死在牢里的。”毛文龙的老婆在门外苦苦啼哭了半个下午。
“老爷！不好了，夫人昏过去了。”门外再次响起慌乱的脚步声。
毛文龙推开门，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老婆。“哎……！”无奈的又叹了一口气：“备车！去大帅府。”
“诺！”下人们赶紧去准备马车。
毛文龙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
“老爷！怎么样？”毛夫人立刻凑了过来，紧张的问道。
毛文龙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往书房里面走。
“老爷！到底怎么样啊，大帅有没有发话放了咱家祚儿。您为辽军辛苦了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李枭可不能没有良心！”
“住嘴！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老夫立刻一纸休书休了你。”毛文龙怒不可遏，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
毛夫人吓得倒退两步，夫妻数十年，她还没见过毛文龙这副模样。
毛文龙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书房，书房的门随即关闭。
“你个老不死的，居然要休了我，我不活了……！”毛夫人缓过神来，在院子又哭又闹。
“夫人！不要闹了，老爷心里也烦闷。我们在大帅府等了好久，根本没见到大帅的人影。管事的回答很干脆，大帅不见。可见，大帅已经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咱家老爷了。少爷这一次，怕是……！”跟随毛文龙一同去的老管事说不下去了。
“大帅不见老爷，他怎么能这样。咱们老爷为辽军辛苦了十几年……”毛夫人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八度。
“你若是想毛家人死绝，你大可以到街上骂去。今天晚上，你就能送咱们全家上西天。”书房里传出毛文龙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坟墓里面传出来的一样。
“他……！”后面一个敢字，硬生生咽回到肚子里面。
在大明，没有李枭不敢干的事情。当初午门事件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如此逼宫，李枭一定会妥协。却没料到，李枭如此心狠手辣。东林党百年人才积累，在午门前折损了大半。剩余的家伙，全都做鸟兽散。
毛家已经失势，手中再没有半分权利。对于李枭来说，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而已。想砍断这块肉，只不过需要手起刀落而已。
毛文龙呆呆的坐在书房里面，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流淌。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今天不会去见李枭。如果可能，他想就在这间别墅里面了此残生。
完了！一切都完蛋了！对于毛文龙来说，活着和死了已经区别不大。
回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与丫鬟在柴房中。结果被从天而降的李枭和敖沧海抓了个正着！
歪打正着的逃出辽阳城，血战东江堡。而后登陆皮岛，成立辽军。
十五年了！或许十五年前，就应该死在辽阳，死在鞑子兵的手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活死人。
说自己老了让自己荣休！孙承宗比自己还要老，为什么还是内阁首辅大臣。
天地良心！陈继盛真的没有跟自己说过，要在午门前闹事。当初调查的时候，他辩解了！可惜，辩解无用。他还是被撤掉了陆军军官学校校长的职位，回到家里养老。
曾经想过今后会怎样，可他从未想过会是这个下场。
毛文龙相信，李枭想要除掉他已经很久了，欠缺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毛承祚的事情只不过是那个完美的借口，李枭可以借着这件事情，将毛家连根拔起。
手腕强硬，做事凶狠。这是李枭一项的作风！
很早以前，毛文龙相信李枭就是一条狼。他知道狼会咬人，所以他努力扮成人畜无害的乖宝宝。他希望用他的忍耐，换来毛家的平安。
现在看起来，这一切都是幻想而已。
研了一汪墨汁，提起笔来蘸饱了墨。手抖得像筛糠，豆大的墨汁落在纸上。想了又想，笔还是没有落在纸上。
走到这一步了，写什么都是没用的。这时候应该已经有人围住这间别墅，不管自己写了什么，明天一定会出现在李枭手里。
步履蹒跚的拿出了珍藏的五粮液，手哆嗦着从抽屉夹层里面拿出鹤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