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无边黑暗
“轰隆……”
巨大的触手狠狠拍击在海面上，然后有雪白的浪花爆开，那只魔物大概自己也没料到那只令他烦躁的“苍蝇”竟然被自己击落了，它丑陋的身躯竟愣神般停滞了2秒，然后这蠢物才兴奋地怪叫一声，张开巨大的嘴巴，沉入海中，大概是想要将程林吞下，方解心头之恨。
而这意外的一幕同样令跟在程林身后的小翻领们措手不及，直到看见漂浮在海上的藤蔓寸断，化作光彩消失，他们才醒悟，继而愤怒地朝着魔物咆哮，且喊着程林的名字。
不远处，已经开启金身的沈山京刚刚一拳轰退对手，猛地听到那边的哀叫，扭头看过去，然后整个人目眦欲裂，在他身后踩在一只快船上的2组组长胡芮愣愣地站在细雨中，看着那边翻卷的，已经渐渐平静的海面，整个人脑子嗡了一下。
“程林他……”
这一幕再清晰不过。
救么？
救不了。
水下是魔物的世界，即便是水系异能者潜入海底面对魔物同样是九死一生的事，况且这还是一只五品魔物，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杨、沈二人有能力救援，可他们却又面对着强敌。
说不出话，胡芮只觉得嗓子哑了下，片刻后却是沉默着扭回头去发泄一般拔出腰间的枪疯狂地朝着前方打光了弹夹虽然这几乎毫无用处。
没有时间哀悼。
人们只是下意识地更拼命地去打，他们知道，一旦程林负责的那只魔物重返海面，他们就要面临更大的压力。
……
……
此刻的程林并不知道海面上的细节，他只觉得大脑昏沉，身躯仿佛散了架一般，四周一片黑暗，冰冷，自己只是往下沉，再下沉……
硬生生挨了魔物全力一击，程林全身的骨头几乎散了一半，疼痛就像这大海，将他彻底淹没，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这般疼过。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直接被砸死……不过目前看来，他小瞧了晋级四品后身体的生命力，尽管腰部往下几乎都被砸烂成了肉泥，可他竟然还活着。
竟然还挺精神！
勉强借着极其晦暗的光，他看到一片阴影在接近。
显然，那是魔物。
程林咧咧嘴，努力举起还能活动的右手，却发现自己的剑已经掉了，忍耐着非人的痛疼，他从“灵界”中取出了那把刻刀，然后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在脖子上狠狠划了过去。
下一刻，那魔物的大嘴笼罩过来，程林的残破的躯体却也消失无踪。
……
安全屋。
程林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床上后，松了口气。
“可算回来了。”
勉强撑起身体，察看了下，恩，全身已经被修复如初，除了衣服染着血外没有大碍，体内本已经枯竭的灵气也恢复如初……将手里的刻刀收起来，程林来到窗子前，玻璃外一片昏暗，只有一只丑陋的怪物在茫然地游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可惜，他注定会一无所获。
“只有死亡才会复活这种设定实在是太蠢了。”吐槽了下，程林扭头走到了门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海下待太久，既然恢复了状态就该就得回去了。
伸手握住了门把手，程林忽地顿住，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一时间很头疼出去后该怎么办，自己又不是水系能力者，这搞不好刚出去又得死一回。
犹豫了下，他终于还是取出了禾剑。
“要不给它来一下？反正在水下，别人又看不见……”
心头蠢蠢欲动，程林站在门前短暂了思考了一秒钟，便微笑着拧开了房门。
很巧，这时候魔物庞大的身躯刚好出现在门口，程林重新出现的刹那，这蠢物就发现了他，几十条触手兴奋地摆动，那丑陋的口器撑开，疯狂地吞入海水。
程林面对这一幕，却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禾剑。
再然后……
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升起！
……
……
“黄茵那边还有多久？快撑不住了！”
海面上，杨从宪踏在一片雷霆中，朝着沈山京喊，他那干瘦的身体已经湿透，左臂更是不正常地扭曲着饶是他，也终究被打伤。
五品巅峰的沈山京一番鏖战同样消耗巨大，他是体能系强者，在这海面上天然弱势，面对这魔物又偏生发挥不出力量优势，这时候全身光芒明灭不定，闻言向码头看了眼，那边却只是一片漆黑，忽然间，仿佛是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岸边的某个高点有绿色的光芒闪烁。
一下、两下、三下！
是约定的暗号！
沈山京长舒一口气，喊道：“来了！把魔物往我这里拉！”
杨从宪听了忧虑地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可程林那边还有一只……”
“来不及了……”
说着，忽然间，众人只见海水沸腾了起来，一声无比惨烈的怒吼从水面下传递上来，继而，泼天海水散开，那只潜入海底的魔物嘶吼着跃出水面，他的躯干上一个无比狰狞的伤口是那般显眼，血液如同喷泉般向外涌出。
“这是……”
“快看！”
人们愣住，忍不住看过去，再然后，众人便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水下跃出，在他脚下，无数带刺的藤蔓化作鞭子，向前抽打，两朵巨大的斑斓的食人花盛开。
“程林？！”
“他没死？”
“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
站在船上的胡芮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他爽朗的笑声响彻暗空，继而大声喊道：“程林！把魔物拉过来！！”
“好！”
那身影应了一声，旋即挥起一根藤蔓狠狠向下抽打，吸引着已经陷入狂躁和重伤状态的魔物向这边奔来。
“其余人撤离！撤离！迅速撤离！”
眼见三头魔物渐渐聚集在一起，沈山京大喊道，那些小翻领果断收起武器，救起受伤的同伴，乘坐冲锋舟疯了一般向远处飞遁。
只留下三人牵制魔物，眼看码头上绿色的信号变成了红色。
沈山京再不迟疑，大喊：“跑！！”
说完，掉头遁入水中，飞快游开，杨从宪紧随其后。
倒是程林没闹清楚状况，慢了一拍，等他跃入水中，即将潜入水下的时候，若有所觉地朝着岸边看了一眼，隐约间，只看到就在他之前和胡芮坐着看导弹的那个高架上，一个高挑苗条的身影正单膝跪下，那张精致白皙的脸上满是认真、专注以及严肃，两只小眉毛竟锋利如刀。
那是黄茵！
在她身前，则架着一杆巨大的枪……或者说是炮更恰当些。
下一刻，程林就只察觉到一股极为庞大的灵气波动浮现，再然后，一声“枪响”打破了夜空。
“砰！！”
刺目的白光弥漫了视野，让程林想起了自己打出黑湮弹的那个白夜。
只不过，这发子弹比黑湮弹更强了许多倍。
而在他沉入海水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便是被狂躁的灵能撕碎的三团蠕动的肉山。
继而，便是无边黑暗。
第四百一十九章 川流归海
【恐怖的毁灭力量摧毁了三只强大的生命，余波掀起了巨浪】
【你的动作慢了些，成功被波及】
【狂猛的灵力将你的衣服撕扯成碎片，你的身体再度遭遇重创……你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你的身体向大海深处下沉……再下沉，直到被沈山京打捞救走】
【黄茵操控着新型灵能武器一枪轰碎了海面上的威胁，危机暂时解除，你被送到附近的临时医疗所进行救治，其余人则踏上了宛如死物的战舰，试图救援那些军人】
【幸运的是，战斗结束的比较快，大部分军人只是精神受到了创伤，在昏迷了几个小时后相继苏醒】
……
【这次失败的行动导致了上层对整个战略方针的调整，特理司担任防御主力】
【全球范围内，魔物的进攻愈演愈烈，无论是等级还是数量都呈现上升态势，且速度极快，各临海国家皆严阵以待……】
……
【在又一个清晨，你醒了】
……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程林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从那颗超大号“黑湮弹”的轰击中回过神来，他便只听到熟悉的“旁白”从意识深处传递过来。
这一刻程林忽然很感动。
一周来，虽然他无数次用各种实验证实了自己在推演中。
但因为旁白的诡异消失，他总是有些不安，生怕里面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直到如今，随着这些信息注入脑海，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撑开眼皮，有光一点点透过来。
视野有些不适应……很正常，眨眨眼，景物渐渐清晰了。
这并不是一间病房，只是一间简易的卧房。
从那些残余的设施看，大概是某间办公室改建成的。
扭头，眼角余光看到旁边还有一张床，空荡荡。
“有人么？”
程林试着喊了句，没有回应。
他撑起身体，掀开被子，仔细检查了下，发现身体表面几乎没有伤口，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虚……还有阵阵隐痛传来，尤其是头……
“大概是经过了修行者的治疗……只不过更深层次的伤害还需要慢慢恢复。”
程林猜测着，控制身体起床。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套制服……是新的，大概是旧的被毁了吧。
程林回忆了下，脸上浮现出些许后怕的神情，黄茵的那一枪真的太强，一击摧毁三头魔物，其中还包含一头六品，尤其……那玩意防御力还是那般惊人。
“这就是国家现阶段研制出来的灵能武器么……有些强力啊。”
感慨了一句，然后又有些为自己感到命苦。
想起在无踪仙岛探索结束的时候，他就曾经打算学习一门水系能力，到后来忘了，现在又有些后悔，如果学了该多好。
“最起码能游得快点……”
吐槽一句，程林将衣服穿好，然后在房间里的一面落地镜前整理衣冠，恩，看上去问题不大，就是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模样。
不知道外面现在情况如何……听“旁白”的说法，局面应该还稳的住。
思索着，程林拧开了门，外面是一条走廊，旁边是窗户，程林走过去一抬头就看到了海。
从位置判断……自己还在连港封锁区内的某座楼房里。
窗外依旧阴沉，雨倒是不下了，却也没有太阳。
海面上的那些白色的“山峰”不见了，不，应该说是开的更远了，污浊的天海交接线上有好些黑点均匀分布。
看来海军经此一役，算是长了记性，反正舰炮鱼类的射程也不短，远距离不耽误，只可惜火箭军那边算是瞎了，这也宣告着超远距离打击方案的彻底废弃。
码头上倒是热闹了不少，最显眼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帐篷或者说是“营房”，军绿色，还有军车在不断往返。
只是陆军却没有看到多少，大多数还是小翻领……唔，小翻领的数量怎么变得这么多？
感觉上一个九司就算全来了也不至于这么多……
“程……先生，你醒了！”
忽然，从另外一间房中走出来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很陌生，手里端着托盘，看到他的时候很惊喜。
先生？
对这个称谓有些不习惯的程林清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随后微笑着点点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十多个小时。”对方回答。
这就是一天多了啊……程林心想，然后和对方攀谈了几句，才闹清楚这里已经被充当受伤人员的休养地。
只是考虑到码头的危险性以及普通人很难抵抗精神影响，所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换成了修行者。
“哪里来的这么多修士？”程林适时抛出疑惑。
“女护士”微笑解释：“从昨天开始，其余司局的人就陆续赶过来了，到现在……恩，二、四、六、七、八、十、十五、十六、十八……司局都已经陆续抵达，共同结成防御战线，除开各地留下的基本的力量外，全国修行者中的精锐，有一半都来到了连港。”
程林略微吃惊，然后便觉得理所当然了，他没有去问另外一半去了哪里，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如此多的修行者共聚一堂，这还是他从未见过的局面，光是听着，便莫名觉得热血沸腾。
“司首他们呢？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新任务。”程林问。
“怕是很难见到，现在都忙的很，不过你可以去码头上找，准能找见……不过我的建议是还是先休息，养伤……”
她刚说完，就看到面前的身影迅速沿着走廊远离，一个声音从那背影飘了过来：
“谢谢，不过我可不想一直在房间里憋着。”
……
……
走出这栋楼，程林七拐八拐，来到了码头上，这里如今真的是热闹，十几个司局的人汇集在一起是什么场面？眼前看到的，都是修行者，而且能来到这的，都是精锐，光看气势便不凡。
不需要开启异能，程林就能感应到其中有许多的修为都不弱于自己。
偌大码头上，修行者足有数千人之众！
众人的气息混在一处，升腾入云，这股力量是那般强大，给人一种错觉，这数千人宛如凝成了一只铁拳，可以将任何敌人粉碎！
这些人都形色匆匆，各有任务，程林挤开人群，却是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考虑到沈山京等人大概在海边，他便试图往那边走，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林！”
脚步一顿，他转身看去。
就只见在茫茫多的人海中，一辆军车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黑色的小裙子如花散开，黑色的恶龙发箍在这严肃的气氛和场景下，显得有些突兀。
第四百二十章 天降恶意
“小草？”
看清了那个身影，程林惊讶道。
然后脸上洋溢起由衷的笑，快步穿过人海走过去，下意识伸手去抓那只“恶龙”头饰……
穿着黑色小裙子的小姑娘哼哼道：“不要叫我小草，我不小了。”
“那叫什么？大草？”
程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将那只头饰拨弄歪了又摆正，并乐此不疲。
感觉好有意思……
草薇听了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嫌弃地说：“不好听，你起名字还是这么难听。”
“……”
这就扎心了啊，程林轻咳一声，然后收敛了些，认真问：“你怎么也来了？”
问完这句话他自己先乐了：“哦对了，你们司局也过来了，你们学院的学员们也来了么？”
草薇好不容易摆脱了程林的纠缠，冲着旁边的军车后视镜，抬起两只短胳膊整理发箍。
因为后视镜太高照不全还只能死命踮着脚……听到这话，镜子里的她脑袋点了点，“来了，你们学院的不是也来了么？我都看见了，你不是刚到的？”
“我提前来的。”程林简单解释了一句，旋即好奇，“我刚才还想可能不会有太多学员来这呢，毕竟这里聚集的小翻领已经这么多了。”
“哪里能够，别的人都是来打架的，学员是来当苦力的，这不一样。”草薇扭回头，认真说。
苦力？
两人交谈了几句，程林这才闹清楚，如今只有九、十两个学院的学员来了这里，主要负责后勤，主要是来回运送武器、药剂等等这些杂事。
想想也是，如今有那么多精锐小翻领挡在前面，将学员们放在后勤的确最为合适。
“这么说你也是当苦力喽？你行不行啊……这么小，能干什么，给人家开车，躺下都踩不到离合……”程林打击她道。
草薇听了好生来气，攥着小拳头很凶地说：“我是要上前线的！”
“你？”
“当然！我很强的，而且最近我……”草薇挥舞拳头，正想显摆显摆自己近期的长进，忽然就听前方有人喊她，大概是十司的人，她瞅了那边一眼，无奈地回了声哦，然后冲程林说：“回头再找你说话。”
“注意安全，要不你去后勤也……”程林张了张嘴，说了一半，就看到小姑娘整个人已经跑没影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程林继续往码头走，没有看到几个司首，倒是瞥见了人群中的胡芮。
招招手，胡芮似乎刚忙完手里的事，正好有空闲，看到程林出现欣喜道：“你醒了！”
客套了两句，程林装作不太了解情况的模样又问了下自己昏迷后的细节。
胡芮长吁短叹了一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司首说给你记了一大功，等过几天咱们打退了这帮魔物，回去给你发奖。”
可惜发了我也拿不到……
程林无奈笑笑，说：“过几天？你这么有自信？”
“不然呢？总不能愁眉苦脸。”
胡芮从口袋里捏出一根烟，点着了咂巴咂巴。
那张因为连续高强度工作而显得疲惫的脸上嘴角扯开的很大，“一切往好了看吧，等你工作了就知道了，什么事啊看着挺难的，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要是过不去呢？”
“过不去……”
胡芮捏着香烟的手轻微地抖了抖，然后将那根皱巴巴的烟塞到了程林的制服口袋里：“还有你们呢。”
这句话听着有些没头没脑。
程林正思索这话的含义，就看到胡芮从旁边桌上的一个小本子上撕下来一张条子，塞在了他手里：“诺，这是你的新任务了。”
程林接过来看了眼，抬头皱眉：“后勤岗？”
“别看不起后勤岗，十几个司局的老大顶在前面全靠后勤，瞅啥，觉得自己是四品就应该站在前头？傻不傻？就你头铁？之前是人不够了让你上，现在这么多五品、六品都到了，你凑什么热闹？再者说……你刚醒，还是病号，休养两天再说，先过去带后勤，正好你们学院的人都来了，你带着他们，也方便，去吧。”
胡芮扔下一句话，扭头朝某个方向看了眼，然后急吼吼跑过去。
边跑还边喊：“那个谁！这是你的防区么？……”
声音渐渐远去。
程林捏着盖着猩红印章，写着“后勤”两个大字的条子站在原地。
……
……
胡芮分给他的所谓的后勤岗位竟然还是个“小领导”，也没有什么具体任务，大概属于“监工”这一类，清闲的很。
按照指引跑到了九院学员们聚集处。
就看到一辆皮卡在自己面前停下，副驾驶窗口钻出来孙骁那张脸。
“程林？”
叫了声名字，还没等他回答，就看到皮卡后座的门猛地被推开，穿着学员短裙的花蓓瞪大了眼睛，就要往外钻：“哪呢哪呢？”
等看清程林，两人跳了下来一阵嘘寒问暖，说是听到了他负伤的消息，非要确认下伤势如何。
“你们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你们这是去哪……”程林笑着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反问。
“去市里取物资，你呢？”
“我倒是没事做……”
“那一起吧！”花蓓往里蹭了蹭，给他让了座，然后一脸期翼地凝望着他，程林犹豫了一秒钟，然后笑道：“好啊。”
……
坐上了车，程林发现开车的是个士兵，话倒是不多，只是沉默，皮卡沿着人民大道穿过几条防线抵达市里，这是程林第二次近距离观察这座城市。
相比于两天前他乘坐高铁抵达的那天，街上明显萧条了很多，道路两旁的商家许多都拉下了卷帘门，少数行人也是小跑着，街上似乎有两天没有清理了，有个垃圾桶都倒了，纸团矿泉水瓶散了一地。
“市里现在怎么了？”程林好奇问道。
随口一问，没有指望获得回答，却听到孙骁低低地说：“戒严，全城戒严了。”
“哦？”
“机场、铁路甚至是公路都封了，我们之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整个路上都没人，主要是听说昨天有魔物成功跑到陆地上，还毁了几座建筑，加上世界其他地方频繁的坏消息，流言四起，市里有不少人想跑……怕出乱子，加上各大特理司人员和物资不断往这边送，所以暂时就给封了。”孙骁说。
停了一秒，反问：“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我昨天在医院躺着来着……”程林没说自己昏迷了一天，怕他们担心，“没想到魔物竟然突破了防线，难道是又有强大的魔物出现？司首他们也挡不住？”
“那倒不是，我打听了，人家跟我说，进入城市的不是什么特别强的魔物，但是数量很多，而且，来的方式特别神奇。”
“来的方式？神奇？什么意思？”程林有些好奇。
这昏迷一天多，是发生了多少事啊。
“我也没看见过，就是听他们说，说是从天而降。”孙骁解释说。
从天而降？
那是什么意思？
程林正困惑，忽然就看到身旁一只雪白纤柔的手臂往前指了指，然后传来花蓓带着颤音的声音：“就像这样？”
“噗通！”
正在行驶中的皮卡的前挡风玻璃突然被一团蠕动的肉狠狠砸中，乌黑的汁液涂满了玻璃，遮盖了整个视野。
第四百二十一章 爱，死亡和机器人
明净的挡风玻璃瞬间被乌黑的汁液涂满，车子正在行驶中，这猝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吱吱吱……”
好在开车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军队里出来的士兵，虽然慌忙动作却不乱。
几个人只听到刺耳的制动声，车子方向也在向右偏移。
颠簸了下，大概是冲上了马路牙子，但是终究还是在撞上楼房前停了下来。
“下车！”
程林喊了一声，当先踹开车门。
那团肉大概是感应到了人类的气息，疯狂拍打玻璃，众人刚从车里下来，就看到玻璃被砸碎了。
“这是魔物？！它们怎么穿过的防线？”
孙骁大惊失色，虽然他此前也听过类似的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十几个司局的人守在码头，却依然没有拦下这群东西，这不得不让他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联想。
扭头和程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海上怕是出事了。
然而他们此刻毕竟鞭长莫及，首先要解决的是眼前的魔物。
好在这只小型“乌贼”很弱，大概只有一品，孙骁拔出配发的制式合金武器，上去几个回合就将这玩意弄死了。
“还有！好多！好多啊！”
刚宰杀了这一头，眼睛很好的花蓓就又叫了起来。
程林站在路灯旁，向前看去，只见阴沉的天空映衬着这座弥漫着恐慌的城市，头顶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却不像是正常降雨。
伴随着的，还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大部分个头都不甚大，胡乱洒在城市里，这一幕让他联想起了龙卷风卷起的鱼。
“啊！！”
陡然间，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传出凄厉的叫声。
几人对视一眼，留下那个战士看守车辆，程林三人几步跑到巷口。
就看到那条狭长的小巷里，一个丑陋的肉团正死死抱着一个男人，尖锐的牙齿撕开了肚腹，正在大口吞噬内脏，鲜血混合着粘稠恶臭的液体在地上集聚了一滩。
花蓓刚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干呕，扶着墙壁吐了起来她哪里见过这般凶恶的场面？
“去！”
与此同时，程林右手抬起，拇指和食指九十度垂直，比划出个“枪”的手势，同时精神力凝聚成一发子弹笔直打了出去。
二品异能精神风暴对付这些低级魔物效果很好。
那玩意瞬间僵直，旋即软软趴下不动，程林快步走过去想要将其踢开，却发现其触手已经死死地深入那人的肚腹，人俨然是活不成了。
“救……救……”男人勉强吐出最后两个字，便彻底没了生息。
“程林，那边还有！这些玩意太多了！咱们怎么办？”
无声地凝望着脚下死去的普通人，程林很沉默，听到身后孙骁焦急的喊声，他这才转回身，目光幽冷：“分头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好！那我去东边！”
“西边交给我。”程林平静说。
孙骁得了命令撒开双腿就向东边城区飞奔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程林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看了眼刚刚呕吐完毕，整个人扶着墙，脸色白如金纸，双腿发软的花蓓，“你在这里藏好。”
花蓓的确很弱。
入学三月来，依旧卡在一品境界，而且几乎从未经历过实战，做个后勤还没问题，但让她战斗未免太难为人。
“程林……我……”
花蓓捂着痉挛的胃，刚说了一半，就看到程林已经跑出巷口，向西行去。
她愣了下，然后看了眼巷子里那死去后还在本能蠕动的魔物，心中恐惧极了。
想了想，大概是实在不敢在这里躲着，她一扭头向程林的背影追过去。
……
……
奔跑在连市的街头，程林脸色沉凝。
虽说因为戒严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但毕竟还是有的。
尤其是一些公共场所，依旧聚集大量人口。
况且那些魔物似乎还对人类的气息有某种感应，例如一些恰好落在阳台上的，就会直接闯入室内。
他甚至看到在远处的一座写字楼表面，正有一只巨大的魔物正在向上攀爬，将精神丝线蔓延过去，还能看到楼内的白领们惊慌失措的，奔逃的模样，被掀翻的桌椅，狼藉的办公室。
而这样的一幕，正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发生。
程林体内灵气微沸，将感知丝线四下蔓延开，大脑中当即捕捉到几十只魔物，也捕捉到了许多的鲜血和尸体……
特理司的人绝大部分都聚集在码头，这并不算错。
毕竟修行者再多，也不可能分摊到偌大城市里，与其将人员分散，不如集中打击大漩涡。
然而这却导致了市内防御力量的空虚……唔，也不算，刚跑出几步程林就听到了枪声。
显然，这是从码头退守的军队反应了过来，可他们能否及时清除魔物？
这是个问题。
“低级的魔物军队可以对付，可高级的却未必！”
程林在心中略加思索，便撤回了许多根精神丝线。
四面八方需要他营救的人太多，他分身乏术。
救左边的，就要放弃右边的，而这样的选择足有几十个……还在不断增多。
每救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外几十条生命。
这是非常艰难的选择。
略微犹豫了几秒，程林便狠心做下决定。
他不再理会那些一品魔物以及人们求救的声音，而是直奔那栋写字楼而去。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是一只高级的家伙。
它将造成的威胁也远超那些一品。
理智告诉他，将有限的力量集中对付高级魔物才是最合理的选择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思索间，他终于来到了那栋楼下。
此刻，这里已经一片狼藉，掀翻的、砸扁的汽车，以及里面已经不成人形的人，被硬生生拦腰斩断的路灯、路牌……还有消防栓，也断了，大股大股的水从里面往外涌出。
大楼一层是个大型超市，此时已经人去楼空，楼体表面上一副几十米长的广告横幅上，某个流量明星打扮精致，手里托着一只某品牌的手机在冲程林微笑。
只是那张脸正在迅速被从魔物躯体分泌的粘液所腐蚀，燃烧，变得扭曲，狰狞……
抬头一看，魔物竟已经爬了六七层高，所经之处，玻璃尽碎，还有个倒霉蛋脖子扭曲，半个身体挂在玻璃碴上晃悠。
无数尖叫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程林再不等待，身上四品修为轰然爆开，灵光笼罩，一条巨大的，生满了尖刺的乌青藤蔓从他身后拔地而起，向天空伸展，两朵紫红色的食人花亦瞬息间绽放。
“给我下来！”
程林怒吼一声，挥起这根“鞭子”朝着那魔物狠狠抽去。
“啪！”
下一秒，那魔物的身躯皮开肉绽，浮现一条狰狞鞭痕。
程林不停，继续挥鞭抽打，与此同时又凝聚出一根藤蔓，附着在大楼上，拉扯着他的身体沿着写字楼向上攀爬，不断接近。
魔物的表皮坚硬，仅凭藤蔓很难杀死它，而类似禾剑剑气、黑湮弹之类的手段又太爆裂，一旦使用，怕是整个大楼都有倒塌的危险。
思来想去，程林觉得最好的方案还是近身格斗，利用禾剑本身的锋利，刺死对方。
很快，程林就吸引了那只大家伙的注意，它终于暂停了向大楼里的普通人攻击，而是扭头，朝着程林愤怒地咆哮起来，用几根触手固定身体，剩下的则挥舞起来，向程林攻击过来。
在海里与这种东西博都过的程林自然不敢与其硬碰硬，只能借助藤蔓，宛如蜘蛛人一般来回躲闪。
这里的动静也终于吸引了大楼内的注意。
距离近的楼层里的人已经被魔物影响，陷入了“混乱”、“疯狂”之中，不过更高处的人尚且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一些胆子大的人探出头来，发出惊喜的呼喊：
“特理司！是特理司的修行者！他们来救我们了！”
这声音迅速吸引了更多人看过来。
“多少人？来了多少人？”
“才一个？！这哪里够！”
“救命！救命啊！”
“加油！杀了它！杀了它！！”
嘈杂的喊声在灰色的天空下传开，程林却只是充耳不闻，“身体掌控”、“广域视觉”、“食人花”同时开启，三种异能同时运转让他高度负载，根本没有精神去顾及其它。
很快的，程林在大楼表面和这头魔物战做一团，凭借着多种异能加持，程林躲开了绝大多数的攻击，等距离足够近了，他猛地召唤出禾剑，瞅准时机，一剑狠狠将一条触手斩断！
“吼！”
魔物痛极，发出凄厉的喊声，那只触手更是扭曲着，伴随着污浊的蓝血坠落到楼下。
程林一击得逞，继续效仿，又依次成功斩短数条触手。
禾剑之锋利，果然非比寻常！
慢慢的，这魔物似乎终于感到了恐惧，在一轮攻击下，忽然扭头用剩余的触手拉扯身躯，爬下大楼，沿着街道试图逃走。
“想跑？”
程林飞身落下，提剑便追。
刚追了几步，那魔物竟猛地回头，鼓动剩余触须结成一个“肉锤”向他砸来！
程林飞退，然后就看到公路被这一锤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捏了把汗，正打算重新冲上去，程林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小心！！”
他愣了下，扭头，就看到了花蓓那张青春、美丽的脸孔。
她双臂展开，呈现扑过来的姿态，只是在她的胸口位置，却竟破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一只恶心的触手刺穿了她的柔弱的身体，尖端探出来，还在死命扭曲。
那竟是之前被程林斩落的触手，在魔物的操控下弹起，试图从他的后背发起偷袭。
花蓓的鲜血很热，喷洒在他脸上，还带着温度。
只是那近在咫尺的鲜活的躯体，却在迅速冰冷下去，那双眸子，也灰暗下去，只剩下无神的瞳孔里倒映出的，程林那呆怔的模样。
“砰。”
扭曲的触手终于耗尽了最后的能量，枯萎了，花蓓的尸体也随之栽倒在地上。
程林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失神。
他的身后，那只魔物瞅准时机，再度挥起那只“肉锤”，提起十几米，将要向程林砸下。
大楼上，那些观战的人们疯狂地喊着什么，让他躲开。
程林仿佛没听到般，不动。
可他身后的空气中却忽然撑开了一扇巨大的、灿烂的光门，一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壮硕身影一步踏出，与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柄充能完毕的银色长枪！
光辉骑士，降临！
再然后，远在几十层高的那些普通人们就看到地面上烟尘大作，银白光辉盛放，又过了一会，烟消云散。
地上不见了那高大的身影。
亦不见程林。
只有那已然死去的魔物庞大的宛如小山的躯体堆在路上，静静抽搐。
……
又过了一会……开着坦克的军队终于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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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
程林消失了。
带着很多人的疑惑一起。
没有人知道最后出现的那扇光门是什么，那个扛着长枪的高大身影又是谁，大家只是单纯将其视作是另外的一个修行者。
光门大概是他的异能。
军队赶到，迅速拖走了魔物尸体，城市中的枪声却愈发盛大。
类似这样强的魔物很少，大多数还是一品，却因为数量多，所以越发难缠。
只是此刻，程林却已经再没有猎杀的心思……当然，身体内已经只剩下1/5的灵气储备也不允许他再做什么。
……
等孙骁将自己的灵气消耗一空，不得不重新跑回了那辆皮卡货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静静靠在车旁的程林他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衬衫。
“程林，你也回来了？我灵气耗光了，接下来……”
孙骁喘着气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他发现了对方的异常。
皮卡车早已熄火。
后面的车厢因为要装货的需求，所以搭载了个货箱。
如今货箱门半掩着，程林就依靠在车旁，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恐慌，连紧张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样发呆，似乎在走神。
“你怎么了？你衣服呢？还有，花蓓呢？怎么没看到她？”孙骁问。
他没有获得答案，却忽然有了种巨大的不安，他鼻子嗅了嗅，嗅到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那是人的血液的气息……似乎就是从货箱里传出来。
一个糟糕的糟糕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缓缓伸手拉开了货仓的门，然后就看到了里面仰面躺着的女孩：
双手叠在胸前，身上盖着一件小翻领的制服，遮住了她的伤口，却遮不住那股死气，她的眼皮被合上了，脸上没有痛苦，很平静，大概因为死去的太快，看上去，就像是在沉睡。
孙骁高大的身躯震颤了下，后退两步，整个人大脑嗡了下，张了张嘴，确认似地看向依靠在车旁的那个身影：“花……花蓓……她……”
“死了。”程林终于开口，语气声音略有些嘶哑，语气却很平静。
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死的确是平常事，只是陌生人死亡，与朋友死去，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怎……怎么……会……”孙骁脸色煞白。
“上车吧。”程林说。
“去哪？”孙骁竭力控制住自己摇晃的身体，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码头。”
“好。”
没有再说多余的废话，两人将车厢门关好，然后就上了车，也不再去管什么任务，只是催促士兵掉头往回。
车子沿着大街前行，敞开的车窗外还能听到远处的惨叫，可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救。
没有人说话，车子里一片死寂。
直到车子转过一个路口，孙骁忽然说：“我从来没想到，生命可以这样脆弱。”
他指的是花蓓，更是那一声声惨叫。
每一声，都意味着城市里的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程林听了，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然后赞同地点头：“的确很脆弱，就像花儿一样。”
“温室里的花朵挡不住狂风骤雨。”孙骁说。
“所以？”程林反问。
“我想上前线，海上，战场。”这一刻，这个梦想着成为超级英雄的大男孩用平生极少见的认真说。
“可你保护不了所有人，我也一样。”
“或许吧，但这个世界需要英雄。”孙骁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程林知道，这是《守望先锋》里的词，他凝视着孙骁，感觉这个同班三年的班长身上在发光，刺得他有些自惭形秽。
正想说什么，忽然，始终沉默开车的士兵一脚踩下了刹车，方向盘猛打。
厚实皮卡猛地横在了路中心，然后他嘶哑着嗓子喊：“那是什么？！”
士兵看着的方向，正是程林这一侧车窗所朝向的，大概是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什么，才令他如此失态，匆忙停下观察。
莫非是有魔物追上来了？
程林下意识身躯绷紧，开启“身体掌控”，白色的衬衫被肌肉撑开……可随后，他却只是愕然地瞪大眼睛。
阴沉的钢铁城市里，他们所在的这条主干路上，竟有一辆军绿色的卡车宛如怪兽般奔驰过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卡车上竟伫立着许多黑色的人形铠甲。
约莫有两米高，通体覆盖合金，漆成最纯粹的黑色，式样朴素而有力，整齐肃杀地站在军车之上，在一片阴雨中逼近，裹挟着强烈的威压。
有些眼熟……
活像是……傀儡？或者说是……光辉骑士！
“啊！”
旁边的士兵低呼一声，就看到那些伫立不动的“装甲”忽然集体动了！
他们一跃而起，跳下车，并向着不同的方向冲过去，动作整齐、划一、有力，仿佛钢琴曲的重音。
咚！咚！咚！
无形的重音砸在心头，那些“装甲”用非人的，甚至是远超各大特理司精锐修士的奔跑速度飞跃高墙，踏过车辆，如旋风般吹进了这片城市。
旋即，那些惊呼的惨叫被惊喜和讶异所取代。
程林坐在车里，借助着感知异能，清楚地看到一个个散乱在各处的魔物被轰杀，抹去生机。
而最令他吃惊的还是那些包裹在“黑色装甲”中的人。
在“朦胧之眼”的反馈中，那些装甲毫无反应，一点光辉也没有，可凭借四品修行者对气息的敏感，程林本能地意识到，这些黑甲人随便一个都不比他弱！
甚至于，其中过半的人都带给了他强烈的威胁感！
并不是那些人对他抱有敌意，而是类似于强大生物之间的本能警惕。
“他们是修行者！”程林笃定地判断道。
孙骁愣住：“修行者？这是哪个司局的人？怎么这么强？！”
“只有一个可能……”程林抿了抿嘴唇，眼神凝重，“一司到了！”
话音刚落，几个人忽觉风起，下一秒，一股恐怖无比的气息从天边蔓延开来，将整个城区笼罩，搅得漫天乌云动荡，无数雨滴震落，大雨倾盆而下。
开车的士兵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的胸闷，可程林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气息之强，威能之广……
“这是……施圣存？”
曾观战精灵王与施圣存一战的程林轻易分辨出了这股气息的来源，旋即心中惊骇。
在他的感知中，如今的施圣存似乎比投影中更强大了。
ps：人又没真死，淡定些。至于什么“钦定女主”之类的……首先没有“钦定”，二来不是女主，最起码在我对花蓓这个人物的后期设定中，不算女主，所以一直很吝啬给她笔墨，但偏偏她在后期的某个重要情节里还要发挥很关键的作用……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朋友
气息更加雄浑，更爆裂，更令人畏惧。
莫名的，程林隐隐感觉施圣存正处于愤怒中。
“难道他突破八品了？不应该……这种大事，应该会通报的，超级修行者就像是核武……一旦造出来自然需要向全世界公开，借此获得威慑力。”
“不过即便没有突破，怕也是只差临门一脚。”
程林心想。
思考着这些的功夫，一道澎湃如海的灵气竟化作滚滚大潮，轰然席卷整个市区。
程林下意识眯起眼睛，如同顶着狂风的旅人，又像是海浪中的一颗顽固的石头。
灵气大潮只用了不到2秒钟便停歇，旋即，程林便看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蓦然升起道道红色光柱。
那光柱有粗有细，亮度亦不同，直贯入阴云去。
他愣了下，旋即判断出每一道光柱都代表着一只魔物。
这是一种标记敌人的法门？
看样子很像感知系强者的手段……这更加佐证了来人是施圣存的猜测。
而有了这些光柱的标记，“黑色装甲”们行动的更加快速了。
几乎是眨眼间，那密密麻麻的血红光柱便灭了几十道，且在持续地熄灭下去。
如果从空中俯瞰，那景象大概会和吹灭蛋糕上的蜡烛很相似。
只是过了几分钟，光柱便已经所剩无几，仅有的则在城区的外围偏僻处。
危机解除。
那些嘈杂的枪声也渐渐不见了。
开车的士兵大概是看足了瘾头，重新拧开钥匙，发动车辆准备离开。
这时候，从旁边的一栋楼房上忽然有两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轰”的一声落在了车旁。
那是两台装甲。
一个魁梧些，一个纤瘦些。
近距离观察让程林捕捉到了更多的细节。
他发现这装甲的确与“傀儡”有些相似，不只是指造型，而是那乌黑的合金板甲上刻画的细细的，几乎不可见的，暗金色的纹路，那是灵气场域图。
淅淅沥沥的秋雨还在下，黑色的装甲表面覆盖着一层水汽，雨滴几乎连成串从板甲上滚落，那漆黑的合金板反射出磨砂的亮光。
全身覆盖，就连面部都被遮盖的死死的，眼睛位置是淡绿色的镜片。
冰冷、锋利、凶悍、轻盈……
一大一小两台“装甲”仿佛自带慑人的压迫力，孙骁和士兵皆是变色，只有程林面色如常。
“你们是九司的？”魁梧的装甲说，显然是个男性，声音有力，低沉。
“是，你们……一司？”程林反问。
魁梧装甲并未回答，只是俯视他：“连港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魔物都已经攻入城市？”
程林平静回应：“不知道。”
“不知道？！”
“我……我们是来拉货的，刚进市里，就发现变成了这样。”孙骁有些结巴地解释。
两台“装甲”扫视三人一眼，没再多说，魁梧装甲扭头冲身后那台说了声“走。”然后便踏步转身离开。
至于那台始终不发一语的纤瘦装甲，却是停顿了几秒，然后才跟随离开。
等他们远去了，士兵才在孙骁的催促下向码头方向驶去，而程林则皱眉凝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仿佛在思考什么。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台纤瘦装甲刚才始终在盯着自己。
……
……
一场秋雨一场寒。
皮卡车开着橙黄大灯，一路破雨疾驰，等到了码头，便发现雨小了很多，从车上跳下来，程林就只看到岸边俨然是一片惨烈景象！
这里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蓝色的，红色的血液将灰色的水泥地面染得缤纷，海面上飘着许多的残余物那意味着刚才有船被击沉。
码头上的一些设施也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空气中满是灵能爆炸后参与的能量。
大漩涡越来越大，岸边密密麻麻的小翻领正在行动，从海中拉扯出来一头头魔物的尸体，以及残肢断臂，还有人在背着伤员往最近的医疗营帐跑，竟都排起了队。
更有些人干脆抬着担架，正将一具具尸体从水中、岸边抬回来，给蒙上一层洁白的布。
人们的脸上充斥着茫然、愤怒、悲痛、恐惧。
“这是发生了什么？！”
孙骁也下了车，整个人被这一幕震慑住。
程林则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步挤开人群往前走，寻找着什么，等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穿着十司制服的小翻领，他急忙拉住他，问：“请问你看到草薇了么？就是那个会变龙的小姑娘？”
对方正抬着担架，双目无神，听到他的话，却更似没听到，径直走了。
程林又拉住另外一个询问，对方却只是摇头：“没看见。”
“不知道。”
“不认识。”
草薇虽然在学院中尽人皆知，但在整个司局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最多是听说，但见过的却没几个。
一番询问，竟是一无所获。
等他再次松开一个人，茫然地看向码头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咳嗽：“咳，找我干嘛？”
豁然转身，就看到了正缓缓走过来的小姑娘，她整个人仿佛被雨淋了，活像是落汤鸡，但是看上去状态还不错，只是脸有些苍白。
“没……有，就是问问。”程林仿佛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显得很不对劲的样子，咋了？”
“刚才……我的一个……好朋友，死了，为了救我。”
沉默。
草薇下意识张了张嘴，然后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忽然旁边有个抬担架的人低声说了句：“请让让。”
程林说了声抱歉，侧开身体，然后下意识看了眼那近在咫尺的担架。
上面躺着一具躯体，一只手垂在外面，鲜血沿着手臂往下滴落，血液还未凝固。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掀起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了那具尸体的真容，程林整个人僵住，然后一把摁住担架，张大了嘴。
胡芮！
那躺在上面的，已然死去的，赫然是九司2组组长，三品修士，胡芮！
被摁住担架，两个抬担架的陌生的小翻领皱眉看过来，一个脾气暴躁的开口就要骂，却被另一个老成的按住，他看着程林，问：“这人你认识？”
程林抬起头，哑着嗓子点了点头：“我们司局……组长。”
“那正好，”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起来的半湿润的纸，递给他，说，“既然是你们组长，这个就交给你吧，是从他口袋找到的。”
程林茫然地接过来，然后就看着两人抬着担架渐行渐远。
纸被很认真地折了三遍，程林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抬头的两个字：“遗嘱”
站在他旁边的草薇仰头看着他，犹豫了下，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那个好朋友？”
“是，也不是。”
晦暗的连港码头上。
人潮中。
程林轻轻将那张“遗嘱”折起来，收好，然后望着浑浊的海面，说：“我以前没有什么朋友，后来渐渐多了起来，看到他们一一死去，虽然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可我依然不喜。”
草薇眨眨眼，没有听懂，不过也没有纠结，只是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所以我一直没有朋友……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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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银海
大概是码头上太嘈杂，又或者因为草薇的声音太小，总之，程林没有听到。
伫立了一阵，他返身折回，寻找到了九司的人询问了情况，这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
“六品魔物登陆！还不只一头！那个六品很奇怪，可以吐出很多更小的魔物，我们尽管已经尽力阻拦，但对于天空依然缺乏掌控。”
被问及的人说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不过接下来好了，一司到了！还有施司首坐镇，肯定没有问题的。”
说完，他扭头走了。
程林却没有这般乐观。
一司很强么？的确，那些装甲的战力几乎都在四品战力以上，可这样就足够了么？未必。
如果是超强魔物出现呢？蚂蚁咬死大象终究是个过于理想化的模型。
“每一次魔物被挡回去，很快都会有更强的降临，施圣存就算能挡住八品，那更高呢？他挡得住么？”
程林心中充满悲观。
……
草薇回到了自己的司局，临走的时候程林很想跟她说要她往后躲，不要冲的太前面，不过犹豫了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孙骁找到他做了个简单的告别，然后扭头便冲向了前方，说是要向司局领导申请上前线作战。
程林尊重了他的选择。
整个码头的悲伤气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以施圣存为代表的一司所扫除。
大战在即，以魔物几个小时就会发起一次攻击的频率，没有时间给人们悲伤。
各地物资疯狂地向这里运输，不断维系着修士们的战斗力。
九司、十司的学员们也忙碌了起来，几乎看不到人影，码头上甚至竖起来个大喇叭。
没错，就是那种有些“落时”的灰色的喇叭，一刻不停地播报。
无论是指挥中心的最新命令，还是紧急事务，又或者是来自帝都的领导的鼓舞和批示……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紧张和忙碌起来。
只有程林，俨然成了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作为伤员，他还享受着胡芮安排给他的清闲职位，只是胡芮却已经死了。
老实说，两个人的交情并不深，说是朋友都勉强。
一起战斗过，算是战友？程林不确定，胡芮对他的示好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修为……不过这重要么？
不重要，人已经死了，程林就当他是朋友了。
没有抢着上前线。
甚至有些故意地躲开了九司的人。
程林找个了机会，查到了胡芮的家，就在连市，只是这时候整个连市都都开始在军队的帮助下进行撤退……向更内陆的方向。
这是个很糟糕的信号。
没办法，程林只能打电话过去，然后将遗嘱的内容念给对面听。
电话里，胡芮妻子哭的撕心裂肺，听说他们才结婚不久，特理司给分配了新楼房，刚住进去没多久，人就没了。
死去的人都给统一安置在营房里，条件艰苦，程林实地考差了下，终究还是没有允许把花蓓塞到死人堆里。
抱着她的尸体，偷偷返回了他之前昏迷养伤住的那间房，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床位上，弄到了些治疗药剂，勉强把胸口的伤口给补了补……又从花蓓的背包里拿出她的化妆盒，笨拙地给她涂了粉，描了眉。
“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程林看着床上宛如入睡了的女同学，有些惭愧地说：“我画的可能有点丑……不过你别介意，我尽力了的。”
说完，他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已经被秋雨打湿的香烟那是之前胡芮塞给他的。
用手弹出一朵火焰，强行点燃，袅袅青烟升腾。
程林双手捏着这根烟，犹豫了下，看着花蓓，笑着自言自语说：“就不祭拜你了，我知道你挺烦烟味的。”
说完，他转身朝着窗外的码头很认真地拜了拜，有些傻，不过他还是这样做了，尽管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们依然是烈士，拜一拜，不亏。
等一根烟彻底燃烧成灰，程林冲着花蓓说了声“再见”，才披上小翻领的制服，踏步走下楼去。
刚出门，他就看到海边灵气沸腾，附近的山上，电塔上有强烈的灵能反应。
那是灵能武器。
类似黄茵在高架上手持的那把枪。
威力惊人，却也贵的惊人。
程林之前打听了解到，黄茵打出的那一发子弹，就价值超过十亿。
并且无法量产，只能用实验室做出来，整个夏国的储量都没超过百枚比核弹储量都少。
这时候两个路过的小翻领也驻足，凝望这一幕，交谈着：
“又开始了，一司带来的武器就是强啊，到底是人家核心部门有钱。”
“是啊，还有人家那装甲，听说每一套造价都八位数往上。”
“有一司顶在前面，应该能挡得住魔物吧？”
“希望吧。”
程林听得好奇，走过去问道：“这是在打什么？我没看到有魔物啊？”
一人解释道：“因为它们还没有露出水面，就已经被打死了啊，看到这些架设在山上的武器没有？都是一司带来的，雷达失效了，可是我们还有人，施司首就在那座建筑里，中心指挥部，他可以用异能笼罩这片海域，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另外那人也附和道：“施司首就是我们的雷达，这些武器正在按照他报出的坐标进行精确打击。”
这样么？
程林一怔，然后笑道：“谢谢了。”
“不用谢。”
告别了两人，程林披着衣服向前走，找了个高处，然后凝望前方被银色电光覆盖的海洋。
一束束光芒从各个山头坠落，一旦接触到海水，便会扩散开大片大片的光，就像是水银。
这一幕很美，很壮丽。
过了一阵，打击停止了，海面上，一具具浮尸升起，堆满了海岸，蔚为壮观。
“打击完毕，本轮魔物已全部消灭！”
广播中，传来了一个播音员的振奋人心的声音。
旋即，在码头上观战的上万人集体发出欢呼，仿佛胜利在望。
程林却没有笑，他眼前的光影迅速模糊，变幻了起来：
【你目睹着这场短暂的胜利，无喜无悲，正如同悲情故事总是以从喜悦顶峰坠落为开始，在短暂的休息后，全球范围内，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
ps：先去吃饭，晚上还有更。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武器（第三更）
【珍贵而稀缺的弹药只支撑了两个回合，便消耗一空，各大司局不得不再次派出修士们迎战，而这次他们要面对的魔物更多，也更强，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不分胜负，只分生死】
【与此同时，在全球范围内，不同人种、不同国别的人都在面对着相同的惨境，弱小且靠近大漩涡的小国很快沦陷，成为魔物的乐土，联合国召集过国际救援，无人响应，从大漩涡开启到如今，只不过区区数日，便只剩下几大强国仍在坚持抵抗】
【然而，魔物却仿佛无穷无尽，不断撕扯着修行者们的神经，渐渐的，伤亡越来也多，安置尸体的营帐从一座变成两座、三座……】
【施圣存精神覆盖半个渤海，一刻不停地对大海进行监听，修行者们每一次战斗结束，恢复灵气，简单闭目休息后，便要投入新一轮的抵抗……偌大连港，仿佛化为了一座绞肉机，码头上堆积的魔物尸体越来越高，渐成山峦，然而，大漩涡下，依然有更多的魔物准时涌出】
【终于，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你得到了孙骁战死的消息，尸体被魔物吞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上午10:23分，新一轮攻击袭来，沈山京重伤，九司副司首杨从宪、六司司首袁行陆、十五司副司首等人战死】
【下午1:12分……黄茵受伤、二司副司首战死、七司组长方平战死】
【傍晚5:10分……七品魔物登陆，第二、十六、十八、十、四司局共五位司首阵亡，其余魔物冲破防线侵入后方，汪达明、谢青珂、朱沙、肖宁雨、唐金定等死亡】
【夜晚7:30分，伪八品魔物浮出水面，施圣存率一司出手迎战，惨胜，死伤无数】
【夜晚8:20分，你从发呆中缓过神来】
……
眼前模糊的景象缓缓清晰了下来。
时间加速停止，程林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眼前的景象已然发生了变化。
伤痕累累的码头。
堆积如山的的魔物尸体。
肆意横流的恶臭体液混合着雨水积聚成一滩一滩。
仿佛被狂风卷过的营帐，卷着怒潮的大海，之前他和胡芮曾经爬过的那个巨大的铁架子已然横倒在地上，扭曲着，一些汽车被引爆，成为了一团升腾着黑烟的玩意，却无人理会。
天空暗沉。
从身后的山上照下来的灯光稀疏了不少。
偌大码头上坐满了人，有的在打坐休息，更多的只是双目呆滞，目光茫然地看着海面。
寥寥些许站立着的，则是在慢慢从海边往回拉扯尸体。
空气中飘荡着爆裂的灵气，那只大喇叭没有声音，仿佛坏掉了，只能听到压抑的痛呼和哭声却不知道来自哪里。
“活了？”
程林正在打量眼前的景象，忽然，他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他看过去，发现自己身旁的地上竟然横卧着几具“装甲”，大概是在这里短暂休息。
冲他说话的是靠近的一个年轻男人他靠在一个集装箱旁，两条覆盖着金属护甲的腿懒散地放在地上，上半身的盔甲有了不少损坏，例如凹陷和扭曲、破损，只是头盔却被他取了下来，放在手边，和那把尖刀一起。
那是个拥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年轻人。
眼窝略深，显得双眼很有神，下巴上有一层淡淡的胡茬，稍微抹去了些许年轻的青涩。
头发大概是长时间戴头盔的缘故，压的很平。
此刻，正冷眼地看着他。
程林皱了皱眉，他并不认识对方。
“我不认识你。”程林说。
男青年语气冷淡道：“你这种人也不配认识我。虽然我看不出具体，但也能感觉得出来，你修为不低，却能堂而皇之在后方坐着，什么都不做，不说上去拼杀，就连后勤都不碰，也真难得。”
程林怔了下，想要说什么，就听到那青年身旁的另外一个穿着装甲的人叹了口气：“你少说些吧，九司的人战死不少……”
“可这不包括他，我最看不起这样的胆小鬼，懦夫！”
“好了……省省力气吧。”
“省着干嘛？反正早晚也是要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还在乎什么？”
“你……校长总会想到办法的。”
几个穿着装甲的人交谈起来，那些投在程林身上的目光也一一离去，程林这才恍然明白这些人的敌意从何而来，看来时间加速这段，自己应该始终没有动弹。
笑笑，他也没有尝试解释什么，总归也没必要。
只是站起身，缓缓向前走去。
在那些瘫倒的人群中找寻熟悉的面孔。
只可惜，太黑了，很难找到，一路上倒也是遇上了几个九司的人，只是要不是双目茫然，要么便是用一种带着冷意地目光看着他，也不说话。
看来这段时间他躲在后方，终究还是让很多人看在了眼中，也记在了心里。
然后，很自然的，便有些看不起。
“你怎么过来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个营帐中走出来。
是黄茵。
此刻的她狼狈不堪，从不离手的墨镜已经不见了，那张精致的脸庞上也满是疲惫和鲜血污痕。
“黄副司……”
“不要在意他们的目光，清醒过来就好了。”黄茵语气疲惫又温和地说，和她往日的跳脱靓丽风格截然不同。
“其实我没有……”
程林说了一半，就被黄茵打断，“不用解释什么的，你还年轻，不是每个人都能面对身边人的死亡还能保持坚强。”
这是……黄茵误以为自己是因为看到身边的朋友、同学、老师纷纷死去所以才精神恍惚的？
或许在时间加速过程里，自己的确只剩下个失魂落魄的躯壳，就像是码头上那许多呆呆怔怔，双目无神的修行者一样。
程林没有解释，只是问：“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但是我想，撤退的命令大概很快就要下达了。”
“撤退？”
“恩，正如你看到的，短短三两日，半个国家的修行精锐就已经几乎打残，中阶修士非死即伤，你觉得，我们还有胜算么？”黄茵将他拉的走远了些，声音苦涩。
“可撤退以后这边怎么办？将这座城市让给它们？可如果空间门里钻出来的魔物越来越多呢？继续退？退到什么地方是个尽头？”程林反问。
黄茵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定：“我设想的最糟糕的状况，就是退无可退。”
顿了顿，她忽然语气萧瑟地说：“不过，那是最糟糕的打算，目前还不至于到那一步，人虽然打残了，可我们还有最后的武器。”
“你是说……”程林蓦然想起了一个名词。
“没错。”黄茵疲倦的脸上扯出一个苍白笑容，然后吐出两个令人惊心动魄的词儿：“核弹。”
第四百二十六章 施圣存的局
就在程林从黄茵口中听到那个名词的时候。
一辆卡其色的军车悄然驶入连港，并在稍远处停下，旋即，车门一开，先是走出来一个身着陆军将领服装的军人。
然后，一个面白无须，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紧随其后。
当他的那双光洁的皮鞋踩在布满了肮脏和血污的地面，这个风尘仆仆一路从帝都捧着上方旨意的男人整个颤抖了下。
凝望那惨烈景象伫立不动。
直到空气中细微的雨丝打湿了他的眼镜，他才叹了口气，语气复杂说：“带我们去见施司首。”
前来迎接的那人点头，引着两人从后方绕路进入了一栋显眼的建筑，很快便来到了这栋楼的最高层会议室。
或者用更准确的词来说，是连港的战时指挥部。
作为本地最高负责人，施圣存就在这里。
“开门吧。”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说，然后就在那个带路的小翻领刚刚抬起手的时候，指挥部的那扇棕色的、厚重的双开木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旋即，空荡荡的房间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整个房间极为简洁，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一张长条的会议桌。
两旁是摆放整齐的椅子。
桌上有一些零散的纸张，还有一张整齐铺陈的地图，以及一些矿泉水瓶。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预想中的繁忙，或者恐慌，热烈的讨论又或者着各种仪器滴滴答答的响……
整个房间如此冷清，以至于让站在门口的三个人有些不适。
“许衾，你们来了。”
一个温和平淡的从房间中传出来。
站在门口的许衾怔了怔，然后朝着那带路的小翻领摆摆手，对方便迅速离开，之后，许衾以及那个军官才走进门来。
进了门，许衾才看到了房间中唯一的人夏国第一强者，施圣存。
此刻，他正站在房间的窗户前，似乎在看海。
背影依旧挺拔，不高，却莫名巍峨。
施圣存缓缓转回身，依然是熟悉的模样。
朴素的长裤和皮鞋，藏青色的中山装，整齐平整，梳的整齐的头发很妥帖，那张略显圆润，很有亲和力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若是只看他的模样，决然猜不到形势已经危及至此。
“……听说你受伤了。”许衾张了张嘴，说。
“恩。”
“看不出来。”
“精神上的伤势，看不出正常。”
“也对。”
“来的很匆忙吧，吃了么？”
“车上垫了一口。”
“哦。”
办公室里，两人干巴巴地交谈了几句，然后忽然又沉默了下来。
许衾看着对方微笑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什么，忙指了指身旁的那人，介绍道：“赵将军，负责……”
“我知道。”施圣存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那张和善的脸庞很平静，“已经准备好了么？”
“是，连市附近可能被影响到的区域都已经进行了强制撤离，一旦进行核爆，可以确保不会波及普通人。”许衾冷静地叙述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这个方案会被驳回，或者讨论上一阵子。”施圣存微笑。
“大家都知道，这事拖不起，该有的决断力还是有的。”
“那剩下的，就是特理司的撤离了，这事之前没定下，我还没有给下面说，只是和几个司局还活着的领导交了个底，现在既然帝都已经批复，那就准备下，让大家也撤吧。”
说着，施圣存补了句：“赶紧走，还能活，再来一轮，人……怕是就要真的打没了。”
许衾听了，深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问：“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现在可以给我交个底了吧？你先是下令调集全国各大司局的精锐过来，那时候怎么说的？
你说你有信心和将这帮魔物打回去，有办法将大漩涡给封死，有办法结束这一切！
你说你进行了推演，声称这次行动必然会胜利！
你说服了部长，说服了所有人，整个特理司顶着压力，将这件事扛了下来……结果你来了之后呢？
是的，小胜了一次，打光了所有的灵能武器储备，然后呢？
整个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全线溃败！
只隔了一天！
你就向帝都发公文申请核武打击！”
起初，许衾的声音还算平静，还算克制。
可说着说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情绪越来越激动。
被他强行压了一路的情绪在面对施圣存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的时候，终于再也没法压住，整个爆开了。
许衾声音越来越大：
“是，因为撤退的及时，大部分普通人都已经离开了计算的核爆危险区域，帝都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谁都不知道核武能不能毁掉大漩涡！炸毁那道空间门！
如果是白费功夫怎么办？
全世界都在尝试，可截止目前，所有的实验都表明，热武器对大漩涡的影响微乎其微！
还是你，你上书担保，说你经过推演，找到了破坏大漩涡的办法……这套说辞就像你之前那一次一模一样。
可这次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你了。
又是整个特理司砸上了所有，才帮你担保下来，你知道我们面临着多大的压力么？
现在，我就想听你说一句实话……”
说到这，他声音忽然一停。
许衾踏步走上前几部，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施圣存。
用一种近乎于咆哮的模样问：“核爆计划……你到底有几成胜算？！是真的推演出了生机，还是依然是在欺骗？！”
静！
偌大会议室，静的落针可闻。
那位赵将军从始至终不发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宛如透明人。
至于许衾，则近乎失控，一张脸几乎贴在了施圣存面前。
因为太激动，他的吐沫星子甚至都喷到了这位夏国第一强者的脸上。
终于，在他的注视下，施圣存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转为了空前的认真。
只听他一字一顿道：“这次，我说的，是真的。”
“那上次就是假的了么？！”许衾质问。
“是。”
出乎预料的，施圣存竟如此回答。
是？
假的？
许衾愣住了，虽然他之前那般说，可终究只是情绪化的言辞，对于施圣存第一次保证说可以把魔物打回去这件事，他从未真以为是对方在撒谎，而只认为是单纯的判断失误。
或者说是，推算失误。
甚至于，整个特理司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都知道，施圣存作为从感知系一路突破晋入七品的强者，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命运规则，其七品异能便是可以对命运进行推演。
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只用一个担保，便调集全国所有司局配合，将数千亿的物资、无比珍贵的灵能武器在如此短时间送到了战场。
可是，或许普通人对异能并不了解，但特理司内部却清晰知道，类似于这种关乎命运推演的能力，从来不是100%的准确，就如同任何实验都会存在误差一样。
施圣存的推演也并非绝对正确。
所以，许衾他们才会在施圣存决策失败的前提下，再一次赌上所有人的前途，帮他将核武计划执行下去，可是……
现在这个人竟然承认说之前那次是假的？
所谓的调集全国精锐修士，可破魔物的声名竟是假的？
这从开始就是一场欺骗？
“为……为什么？”许衾愣了，狂躁的气势猛地跌落下来，问。
施圣存看着他，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
之后缓缓转身，看向窗外的浑浊的怒海，以及码头上那惨烈的战场。
轻声说：“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推算出，我们必败无疑。”
顿了顿，他仿佛叹了口气，继续说：“的确，我的推演从不是100%的正确，可相比于那不可琢磨的命运和浑无定处的转机，我更愿意相信我从星空中得到的启示……魔物不可战胜。
最起码，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无法战胜！
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毁掉大漩涡，毁掉海下的空间入口。
为此，我用一整个夜晚进行推算，终于捕捉到了一线生机！”
“什么生机？”许衾急忙问道。
“灵能，”施圣存语气忽然很严肃，“只有灵能才能对付灵能，所以想要毁掉空间门，就需要足够强大的灵气浓度作为基础支撑！
许衾，我记得你平常很关注投影，如果你稍微多了解些，就会发现，大漩涡底下的空间门与投影之间有着某种本质的相似！
它之所以无法被毁坏，正是因为它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
“投影从出现，到凝实要经历一段‘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中，它无法被触摸，无法被改变，自然也无法被毁坏！
而根据全人类目前对投影的研究，决定了‘存在’和‘不存在’的一个核心因素在于灵气浓度！”
“换言之，只要我们想办法将大漩涡下空间入口的灵气浓度提升到一个级别，它就会突破‘存在与不存在’的界限，成为真实的，物质的，可以被我们所触摸，所破坏的真实之门！”
“介时，只需要用足够强大的力量例如核武，将这扇门彻底毁掉，这才有可能从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成，人类可活！
败，那就只能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或许一年，或许只需要一两个月，全世界都会被这种魔物统治！
这不是一家、一国的灾难，而将是整个人族的末日！”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将无我，不负人族！（四千字）
整个人族的末日！
当施圣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仅是许衾，就连那位始终装聋作哑的赵将军也为之色变！
大漩涡出现以来，虽然整个世界范围都过的很艰难，甚至悉尼整座城市都沦为魔物的乐土，然而，其实很多人依旧对其的危害估计不足。
尤其是几大国，强大的实力在带来自信的同时也会下意识低估危险。
在一些高层眼中，发生在沿海的大漩涡的危害虽大，但也还没有到亡国绝种的地步，毕竟，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短，然而，现在施圣存却直接指出了这背后的真实。
末日！
不是一家一国，而是整个人类族群的末日！
……
“所以……所以你急匆匆过来把灵能武器打光就是为了提升这里的灵气浓度？”
寂静的会议室中，许衾愣愣地看着施圣存那张再无任何笑意的脸，恍然大悟般问道。
“是。”
“所以你一到这里就以保护民众为由催促军方将民众转移，就是为了方便之后的核武计划？”
“是。”
“所以你调集各大司局精锐修士过来打生打死也是为了……”说到这，许衾的身躯微微颤抖。
能在这个年纪做到高位，许衾自然不是蠢货，饶是整个人正处于巨大的震惊中，他依旧迅速地猜测到了一些事……既然疯狂地消耗灵能武器是为了提升浓度，那调集精锐修士前来……是不是也有这个目的？
要知道，每一位精锐修士，都是行走的灵气仓库，每一场死亡，都会将这片区域的灵气拉升小小的一截，而且，那些被运输过来的一箱箱药剂……如果是单纯的泼洒，是难以有效转化成灵气的，可如果被修行者吸收掉，然后再通过战斗释放出来……这岂不正是最快的提升浓度的方式？
每一个修行者都是一台“转化器”，通过战斗，源源不断地将药剂等物品转成成为异能，释放出来……如果死了，又能提供一份……同时，每斩杀一头魔物，魔物本身也会释放一些……
与其说连港是一台绞肉机……倒不是说它是一个不断膨胀的火药桶，而施圣存，就是那个坐在桶上的人。
……
窗边。
面对着许衾质问的施圣存听到他这句问话，却是忽然沉默了下，然后轻笑了一声，说：“如果不调集他们来，挡住这几轮攻击，连市的普通人根本来不及撤离……核武的杀伤力太强，而民众的转移又太慢，想要减少伤亡，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话自然很有道理，无可辩驳，可许衾依然听明白了弦外之音，施圣存这何尝又不是在默认？
得到了这个答案，许衾忽然很惊慌，一种莫名的恐惧蔓延上来，不知为何，他忽然在心里将自己和施圣存调换了一下位置，如果……如果自己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对着如此“一举两得”的方案，是不是也会忍不住施行？
他猛地摇摇头。
他不敢往下想。
只是下意识往后走了两步，拉开了些距离，如果说施圣存以往给他的印象是平和可亲，就像是一个站在时间长河上游的乡村教师，那现在……却终于显露出了他狠辣、果决乃至于残忍的另一面。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许衾想。
……
会议室中沉默的吓人。
压抑的吓人。
只有敞开的窗子外面，那翻卷的大海传来的哗哗声是如此清晰，混杂着血腥气的风吹进来，将会议长桌上的那张地图掀起一角。
那位从开始就在心里打定主意全程当隐形人的赵将军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或者说，任何人在听到施圣存的这个计划后，都会为之动容。
推算出结果以及生机，制定简单而庞大的计划，利用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威望，欺骗整个夏国高层，抬手间消耗数千亿，万亿的资源，将全国修士作为消耗品……这……光是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施司首，”这位赵将军开口，字斟句酌道，“就算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顺利实施，即便你真的可以封死连港的大漩涡，可是……这样的入口并不只有这一个！
不说全球，光是在夏国，最南方就还有一个，按照你所说的，如果封不住这道门，任由这些魔物不断入侵，这将会是整个人族的末日！那你封死这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你认为一旦核武计划成功，全世界都会效仿，是的，我敢肯定，一旦成功几个大国肯定会效仿，可是……
这要消耗多少资源？
我简单的计算了下，如果想要将全球所有的大漩涡都用这个办法封死，需要的灵气资源怕是个恐怖的数量，你确定人类提供的起？
恐怕就算将各国的灵气物资储备全部都拿出来也不够！
就算够用，可是这件事一旦公开，你觉得又会有多少修行者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做这个‘转化器’？
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如果封不住所有的入口，那你做的这一切……最终只不过是拖延些时间而已！”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直指问题核心。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许衾甚至都想要为之喝彩。
然而，站在窗边的施圣存却只是轻轻点头，赞叹道：“说的不错，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关于投影的研究，赵将军，许衾，遍数历次投影，从圣像连锁反应、到岛屿上程前辈残念共鸣、冻土浮陆上雪兽全球同步复活……
学界早已经提出过关于这种‘连锁反应’的猜想。
虽然目前人类依旧对此一知半解，但既然投影和大漩涡在本质上高度相似，那或许，其中也会存在一样的连锁效应。
我进行过推演，得到了一些模糊的结果，虽然没有多大胜算，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的，难道不是么？
试一试，或许还有生路，不试，那就真的死路一条……就算，我的猜想失败了，那能拖延些时间，又有什么不好呢？”
说完，他看向那位赵将军，对方默然。
许衾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看来，你已经将所有都考虑好了，那什么时候撤退？”
“现在。”
施圣存忽然指了指窗外，三人就听到那假设在码头上的灰色喇叭竟已经响起，在播报着有关于即将进行核武打击，要求各部紧急撤离的命令。
许衾快步走过去，从这里俯视，就看到码头上的修行者在一阵嘈杂后，被带领着排队开始撤离。
就像是……暴雨前仓皇逃离的蚂蚁。
“你果然准备好了一切。”许衾苦涩。
“如果不是为了等上面的批复，我早就让他们离开了。”施圣存平静地凝视着那些人影。
“是因为灵气浓度终于达到了要求了么？所以他们不用死了？”不知为何，许衾忽然忍不住讽刺道。
大概是心中的某种情绪作祟，说出这句话后，许衾立刻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只能强行保持着嘴角的嘲弄姿态。
令他意外的是，施圣存没有生气，表情依旧平静，“没有。”
“没有？”
“灵气浓度还没有达到要求，还差很多。”
施圣存闭上了眼睛，站在窗前，无形的精神力蔓延向那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作为夏国第一强者，他的精神力可以覆盖半个渤海。
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其中，自然包括大漩涡底下的空间入口。
“什么？还不够？”许衾一惊，他本以为要求已经达成了，“那你还让他们撤离？！”
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后半句话，下一刻，这位在特理司中担任副部的高层忽然僵住。
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比施圣存要“善良”多少，唯一的区别在于，同样的邪恶，施圣存敢于真正去做，而他却不敢。
施圣存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这后半句，“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灵气可以榨取了，就算全都榨成汁，也远远不够。”
“……还差多少？”许衾沙哑着嗓子问。
“一个八品。”施圣存平淡地说。
这是什么量词？哪里用这个来形容的？
然而许衾未及多想，便说：“可我们没有八品，全世界都没有！”
“不，有的。”
“在哪？”
许衾反问，旋即愣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长相平凡、和善的男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浮了出来：“你……”
“还不是，可如果想，倒也可以勉强试试，”施圣存又一次笑了起来，笑得很纯真，就像是上世纪的那个尚且纯真的年代一样，“本来困在七品巅峰很久，在紫山闭关全无头绪，上次去浮陆和那位异族精灵王交手一次，虽然败了，却受益良多。
这些日子我琢磨出一条晋升的法子来，只是始终觉得有些隐患，难以去除，本来想着慢慢琢磨，短则数日，长则月余，必然可以找到最稳妥的晋升方式。
可惜……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说着，他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你……你难道……”许衾瞠目。
施圣存淡笑着止住他的话，“有些事，没必要说出来。其实……你应该早能猜到的，只是故意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对不对？
无论核武计划成功与否，我所做的这件恶行迟早会被公之于众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况且，灾难后总有人要为之负责，既然做了这么久的第一，到了负责的时候，也自然责无旁贷。”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人固有一死，为人族而死，然后再被钉在人类的耻辱柱上，你不觉得……这样真的很有意思么？”
说完，他忽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像个孩子。
突然！
就在他的笑声中，窗外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声浪！
浑浊的渤海突然掀起滔天巨浪，发出如雷鸣般的巨响，海面上，那已经扩散的极为巨大的大漩涡疯狂旋转起来，一股无比恐怖的力量仿佛正要破海而出，降临于世！
“这是什么？”
“怎么回事？！”
许衾和赵将军皆惊愕地看向躁动的渤海。
施圣存收敛笑容，微微皱眉，旋即冷声道：“这么迫不及待么？果然，强大的生命体总是对危险有奇妙的直觉。”
“施司首……”
“稍安勿躁，”施圣存声音平静，环视许、赵二人，忽然抱拳施礼，俨然如一位老派先生：“原本以为还能送二位离开连港，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施某未能尽地主之谊，深表遗憾，望二位能完成施某未竟之事，人族存亡，全赖诸君，今日一别，如有来生，再会！”
说罢，便只见施圣存身上衣衫无风自动，身后窗户墙壁轰然裂开，他径直飞出窗外，一步一步，踏空而行，每走一步，身上气势便升一层，连走百步，气势已飘然若神！
苍穹之上，风起云涌，码头之上，各司修士纷纷驻足，看向天空，发出喧哗之声。
天地灵气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牵引，如鲸吞、如虹吸、如万流归海、如天地竞逐！
施圣存百步踏空，来到渤海大漩涡之上，身躯气势达到生平顶峰！
以不完全之修法，强行破开八品境界！
地球首位八品诞生！！
下一秒，便只见那身影骤然消失，与此同时，大漩涡上破开一个微小的浪花。
码头上，修士茫然。
三息过后，大漩涡轰然破开！
有无形之力卷起千万吨海水形成通天巨柱，飘飘摇摇，贯通天地！
八品施圣存。
自爆！
身陨！
……
……
会议室中。
许岑站在那裂开的墙洞旁，腥风卷着海水迎面吹来，将他全身打湿，可他却已全然不顾，只是凝望海面，呆立不动！
忽然，大风卷起了会议长桌上的那张地图，刚好吹到许岑身前，堵住了墙上的破洞。
许衾眨了眨眼，只见在那张地图的角落，竟有一行极其规整好看的钢笔字。
赫然是施圣存的手笔。
上书八字，字字珠玑：
“我将无我，不负人族！”
ps1：你们真是机灵鬼，猜的真准。
ps2：月底了，求票票！！
第四百二十八章 焚天煮海（万更求订阅！）
天昏地暗！
施圣存自爆瞬间将连港区域的灵气浓度拉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他刻意的控制下，爆炸只限于大漩涡区域，并未波及岸边，可那爆炸终究不凡，大漩涡中心抽起千万吨海水，形成一条水龙，上接天穹，下入深海，那景象，仿佛海龙卷。
爆炸引起的大风吹得码头上人群躁动，这意外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先是广播播放了此处即将进行核武打击，要求所有人迅速撤离的消息，各司修士对此反应各不相同，但绝大部分终归是松了口气。
连续几轮鏖战，他们已经见到了太多的鲜血和死亡，甚至很多人的心神已经濒临崩溃，全靠惯性支撑，就连一司的精锐都已经不抱希望，坐等死亡，更遑论其他人？
因而，在听到撤退命令后人们都很迅速地行动起来，紧张，甚至是急促地排起队列，开动车辆，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撤离，大漩涡下新一轮攻击便仿佛要到来，再然后……便只看到从指挥部踏空走出一人，径直来到海上，掀起灵气狂潮……旋即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直到那通天的海龙卷渐渐落下，消失，海水蔓上码头，漫天的“雨水”将众人淋湿，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施司首？”
一个疑问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飘了出来。
没有人回应。
在场的都是修士，目力非比寻常，哪里能看不清？他们自然知道，那就是施圣存。
而已经见过了太多同类死亡的他们，更轻而易举地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脸上先是被震惊填满，继而，一阵哀哀地哭声传了出来。
人们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哭泣的，竟是那些“漆黑装甲”。
短短几十个小时的战斗，各司的精锐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群“装甲”的强大以及冷酷，他们就像是一群蒙着面纱的杀手，斩落魔物无数，在很多人眼中，这群一司的家伙便是强大的代名词，然而……他们竟也会哭泣么？
码头上。
几个集装箱前，那些之前坐地休息的“装甲”都站了起来，呆呆地站成一排，失魂落魄地望着那片海，一些纤瘦的装甲忍不住发出哭音，而那些魁梧的，亦声音嘶哑。
“校……校长他……”
之前曾嘲讽过程林的那个拥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站在码头上，右手提着头盔，整个人的精神仿佛崩塌，身躯摇晃，好在身旁同伴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校长他去了。”
一个高大魁梧的装甲走了出来。
如果程林在这边，自然可以认出，这便是曾经在市区盘问过他的那人。
他浑身装甲几乎变了颜色，关节缝隙中还夹杂有魔物的碎肉，声音低沉，蕴含着无穷哀恸！
他们不知道真相。
只以为是施圣存为了抵挡那即将出现的超强魔物而牺牲。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并不算错。
因而……更加哀伤。
这种哀伤很快传染了开来，偌大码头，尚且还活着的修行者，尽皆面露哀戚！
他们其中很多人其实都未曾见过施圣存，可依然忍不住流下泪来，为他，为了那些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朋友，更为了自己。
……
人群中，程林也在凝望那片海。
在他身旁，黄茵怔怔地凝视前方，嘴唇死死地咬着，因为太用力，竟流下丝丝血来。
“施司首……去了。”她说。
“恩。”
程林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那双眸子，透出无比复杂的神情。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大脑中还残存着“旁白”的信息，就在施圣存自爆的那一刻，“旁白”用无比冷静的语调，将施圣存的计划，与指挥部中正在发生的事简略地叙述了出来。
同样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将脸上的惊骇掩藏了下去。
【……你目睹渐渐平息的海，心中起伏不定，你知晓一切，仿佛一个误入此处的观众，如今，这一幕大戏似乎被推向了巅峰，旋即便将是尾声，然而，命运的无常、诡异就在于它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给予惊喜】
【施圣存的死亡终于将大漩涡的灵气浓度提升到了“标准”，在沸腾的海下，那扇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入口终于按照他所推演的那般，渐渐凝实，然而……与真实之门一同降临的还有最后的杀戮】
……
“哗……”
站在码头上，程林清晰地听到了海潮的轰响，在贯通天地的水柱破碎之后，大漩涡却越发的大了，忽然，他隐约听到了一阵极为沉重、宛如砸在众人心头的轰鸣。
海面上，大漩涡的中心忽然沸腾了起来。
一道淡绿色的，古朴的光辉渐渐升起，码头上的哀伤气氛当即一停，众人强行将哀痛压下，转而打起精神向前望去，旋即惊骇地发现在大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了一座巨大光门。
碧绿，宛如阳光下的古玉，巨大，竟有上百米，仿佛被某种力量托举着，破开海面，缓缓升起！
不只是连港。
与此同时，在南海、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全球范围内，所有的大漩涡，尽皆出现同样的异状！
……
大洋彼岸。
联邦的异能者刚刚拼死挡住了一轮攻击，正疲惫地散落在海港上喘息，忽然，有人朝着海面大喊，旋即，这群疲惫不堪的家伙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目睹那一轮碧绿古朴的光门升起！
……
北冰洋沿岸。
苏国联盟的觉醒战士正奋力地将数百台导弹发射车推到海边，试图重建火力覆盖阵列。
下一刻，那冰冷的海面忽然破开，碧绿的神光从那入口出喷薄而出，将昏暗的天空照亮。
……
就如同施圣存猜测的那般，这些空间入口果然拥有着与“投影”类似的联系，一旦某处发生变故，便会产生某种神秘的连锁反应。
当连港的空间入口被强行拖入现实世界，全球范围内所有入口同时化为真实！
……
连港。
码头上。
各大司局的修行者们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先是愣住，随即本能地拔出武器，以此抵御未知的危险，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正是施圣存计划中的关键一步。
只有少数修行者才隐隐察觉到些许，只是一时间难以猜出事情全貌。
“这是空间入口？这就是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黄茵黑发被狂风吹得散乱，她的精致的脸庞直面光门，被照耀成碧绿一片，宛如神话中的鬼怪，可她的双眼却炽热无比，伸手去拉程林，“小心些，往我身后躲……”
说了一半，黄茵忽然发现自己拉不动，扭头，便看到程林整个人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凝望那光门。
此刻，程林心海中生出无尽涟漪，这海面上升起的门户，赫然让他联想起了自己的“灵界”，同样以光门为入口，只是，相比于这扇门连通的未知世界，他的“灵界”未免太小了些……
如果说在之前，程林只是想把灵界打造成一座属于自己的“灵地”，那么现在，他的梦想更大了些。
“程林？你没事吧？”
听到旁边黄茵的呼唤，他回过神，笑笑，说：“没事。”
顿了顿，程林试探说：“这入口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我看过之前的海下录像，那时候的入口很虚幻，像是一层影像，现在，倒是更真实了。”
黄茵听了，瞳孔中亮光倏然闪烁：“这……难道就是改为核武打击的原因？”
“什么？”程林故作迷茫。
“没什么，我只是猜测，走吧，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的事已经和我们无关了，赶紧撤离。”黄茵拉着他，掉头就走。
这时候，各司的剩余的领导都醒悟过来，大声招呼小翻领们上车撤离，他们需要快些离开才行，最起码要赶在新一轮魔物出现前离开，不然的话，核武怕是就来不及发射了。
“快上车！”
“排队！知道么？排队！”
码头上一片嘈杂。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从那扇碧绿大门内却传来一声宛如来自深渊地狱的怒吼！
与此同时，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降临！
那气息无比恐怖，比此前出现的所有魔物都更加强大，整个空间的灵气躁动起来，甚至比施圣存突破八品时候更加暴烈！
“有东西钻出来了！”
“快看！”
“不好，魔物又出现了！！”
排着队上车的人群再度骚乱起来，人群中的程林扭回头，便看到一条触手从光门中探出来，并死死抓住光门的边缘，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这些触手很快挤满了光门四周，仿佛在死命向外拉扯什么，又或者说是，有一头异常庞大的魔物正在试图从光门中钻出来！
此刻的光门已经有近百米高，然而却依旧无法让那只魔物顺畅通行，这足以说明其巨大。
而伴随着触手死命拉扯的，还有门内传出的恐怖嘶吼，充满了暴虐和急躁。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对方感知到了什么，所以在门户还没有扩大到足够程度的时候，就强行要从这“狭小”的出口中硬生生爬出来！
“嗡~”
无形的精神领域覆盖过来，将整个码头都纳入其中。
这显然是魔物的手段，越高等级的魔物身周的精神场就越大，力度越强，所以在战斗后期，一些一品的后勤人员都不得不在战斗开始前迅速撤离，这样才能不让自己陷入“精神紊乱”。
而此刻，当这道精神压力笼罩过来，不要说一品，便是那些二品修士都瞬间发出惨叫，双眼发白，身躯摇晃，双手抱头死死捂住耳朵，抵抗精神侵扰。
三品修士同样好不了多少，虽不至于惨叫，却依旧双目茫然，动作迟缓，说着混乱的词汇。
只有四品以上，才能抵抗住。
“糟了！”
在精神侵扰覆盖过来的刹那，黄茵便神态大变，至于她身旁的程林，更是第一时间开启了“精神风暴”，以四品修为驾驭二品异能，足以将那疯狂的呓语阻拦在外。
“的确麻烦了，这样一来，大多数人根本无法撤退！”程林迅速判断出。
“不，只需要将三品以下的人扔到车上，然后由四品开车，就可以离开！”黄茵语速飞快道。
顿了顿，她惨然一笑：“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恐怕来不及逃走了。”
“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只魔物还需要多久能钻出来？”黄茵忽然问。
程林看向海上，此刻，那光门中已经钻出了一节躯体，而这才过去了一分多钟！
“以现在的状况判断，最多十几分钟后，这只魔物就会成功降临！”黄茵语气严肃，“十几分钟，区区十几分钟，我们又能跑多远？几公里？要知道我们身后不是笔直的大路，而是一座城市！十几分钟，我们连城区都出不去！而如果等我们彻底逃出去，那时候我敢肯定，这只魔物也已经逃出了核爆的核心区域！到时候……怎么办？我们用什么去对付它？”
黄茵的声音越来越急，攥着程林胳膊的手下意识不断用力，再用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还没有离开码头的时候实施核武打击！而这同样意味着，我们也逃不出核爆区域！”
逃不出去！！
说到最后，黄茵几乎是喊出来的！
而其余的，那些尚且还清醒的四品极以上的修士，都同样很快地意识到了这点！
这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要么是拖延核爆，给他们充足的逃离时间，可这样同样会将这头魔物带向内陆，以这头魔物的强大，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普通人丧命！
就算是他们这些修士，也未必能逃出“它”的杀戮。
要么，就是提前引爆核武，而这则意味着，在场的所有修士，将会与这只魔物一起，葬身于核武之下！！
静！
寂静！
偌大码头，突然间再没有人说话，所有还站立着的人，都瞬间意识到了这点！
无论是各地方司局的幸存者，还是那些披挂装甲的一司精锐，都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已经陷入生死绝境！
是被允许成功逃离，然后活下去，还是立即被核武摧毁，这是一道关键的选择题，而做出抉择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下达命令的人。
在几分钟前，这个人是施圣存，而现在，又是谁？
……
指挥部。
许衾怔怔地望着海面上那扇巨大的光门，以及那正不断从中向外挤的超大型魔物。
那张地图正攥在他的手里，他的浑身已经湿透了，咸腥的风从面前的墙壁豁口中吹进来，灌入室内的海水沿着他的头发向下滑落，落在他的眼镜上，落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
在码头陷入死寂的刹那，许衾同样意识到了他们所要面临的这道选择题。
原本的决策权属于施圣存，而现在，却已经落在了他以及身后的赵将军肩上。
这道题，太难，太沉重，不仅仅决定着码头上这群为国奋战之士的生死，更决定着他们二人的生死，甚至于……还可能决定着连市之外的数百万，数千万普通人的生死。
“赵将军，你说……我们是不是上了他的当？”
站在腥风血雨中，许衾忽然沙哑着声音说。
在他身后，那位赵姓将军同样脸色发白，嘴唇铁青，闻言，那张沧桑的脸上挤出苦涩的笑，他之所以一路上装“隐形人”便是想逃掉那些沉重无比的决策，却没想到，终究没有逃开。
“是啊，我们都上了他的当。”
赵将军苦涩道。
这一刻，他们两人忽然明白了施圣存离开前冲他们两人抱拳施礼的真正含义，明白了那句“人族存亡，全赖诸君”的深层意义，原来从打那一刻起，施圣存便将这道沉重的选择题交给了二人。
这时候回想起来，那家伙临走前脸上的笑意是那般促狭，那般饱含深意啊。
或许……这个精于推演的家伙，早已经算到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他才笑得那么开心。
因为他这一死，便是逃开了这道选择题。
“这就是个陷阱。”赵将军说。
“我们早该想到的，这天底下，论狡猾，谁能比得上这个算命的呢？”许衾说。
“那……怎么办？”
“你说呢？”
“你说吧。”
“你怕死么？”
“怕，谁都怕，可是有时候，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说得对啊……我的意思是……炸。”许衾说。
“可以。”赵将军点头。
没有争论，没有争执，也没有争吵，这件事，就这么三言两句定了下来，让人难以置信，他们在讨论的竟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许衾听了忽然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很开怀：“现在，我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恭喜。”赵将军说。
对视两秒，两人忽然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笑声停下，许衾说：“分头行动？”
“好。”
然后那位姓赵的将军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通讯器这玩意用了灵能科技，可以阻挡信号干扰，本来是研究出来为了在投影里使用的，刚出成品，没想到就用到了这。
他拨出一串号码，然后悬停等待。
许衾则走到了指挥部角落的一台仪器边上。
再然后，广场上悬挂的那个很丑很丑的大喇叭忽然沙沙地响了起来，窜过一阵电流声，在强干扰的环境下，传递出许衾的那已经有些失真的声音。
话不多，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当这三个字在码头上扩散开，那些看向这里的修行者便明白了他的决定。
也明白了命运。
这一刻，数名修士手中武器忽然跌落在地，整个人瘫软跌坐，那些被影响的不重的三品修士呆愣楞地瞅着那只喇叭，片刻后有不少破口大骂！
骂声很脏，不堪入耳。
很响，阵阵如雷。
很愤怒，很冤屈！！
他们不甘。
他们没想到自己打生打死，最后没有被魔物杀死，竟然要被核武灭绝！
他们在听到撤退的消息后，本以为终于可以逃离这里，逃离这座炼狱，回家去，去见亲人、朋友，重见艳阳天，可喜悦还没有持续几分钟，便被狠狠击落，打入无底的深渊，被告知要被牺牲掉，尸体都留不下来！
这种转折可以将最坚强的人击垮。
就像是刚刚给了你希望，转眼间就又将希望彻底掐灭！
怒骂声如潮！
然而，那只喇叭却依旧用平静的声音说：“五分钟后，将会下达核平指令，这是最后的五分钟，很遗憾通知大家这个消息，黄泉路上，要打要骂，随你们处置，休息下吧，珍惜这最后的时间。”
说完，喇叭被关闭。
听到这番话，那些怒骂的人忽然没了力气，然后哀哀地哭了起来。
这哭声仿佛会传染，转瞬间，遍地哀鸣。
即便是那些从始至终没有怒骂、没有痛哭、没有哀嚎的修士，也茫然地扔掉了武器。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有的修士瘫坐在地上，望着大海出神，有的跑到车里翻出来一大堆食物，然后大口大口吃起来，有的点燃了不知从哪个死人衣服里摸出来的香烟，有人则捏着刀剑用力地在集装箱上、地上刻下遗言虽然没人知晓，这些文字在核武之下究竟是否能存留下来。
“程林，对不起。”
一派嘈杂中，黄茵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要道歉？”程林好奇。
“按照规矩，你们这些学员本来不用过来的，只是事情发生在九司，又缺后勤，所以才把九院、十院的学员带了过来……很抱歉，如果你在其他司局，其实根本不用来这里。”黄茵说。
她身体往后，靠在旁边的军车旁，扯出一个无力、歉疚的笑。
“这哪里怪你。”程林摇头。
“的确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沈山京，他的样子很惨，一条胳膊都没了，身上还缠绕着绷带，那如山般高大的身躯此刻竟莫名显得羸弱了。
程林记起，旁白曾经说，沈山京重伤了。
“沈山京，都这时候了，你连这个都要跟我抢？”黄茵瞪眼。
断了一臂的九司司首混不吝地仰起头，一脸欠揍的表情，“我是正的，你是副的，所以你得听我的。”
“你……”
程林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很有趣，这时候，沈山京真的要接地气多了。
身旁，这两位仅存的正副司首不可避免地吵了起来。
程林无奈扭头，就看到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是草薇。
穿着脏兮兮的，布满了血污的连衣裙，头上的恶龙发箍也不见了，看到她，程林倒并不是很意外，毕竟旁白既然没有提及，那便说明她没有事。
草薇一路跑过来，她跑得很急，喘着气。
“怎么了？想起来找我了？”
程林微笑。
草薇两只小手撑着膝盖，喘匀了气，这才结结巴巴地说：“程林，我有句话要给你说！”
程林怔了下，然后忽然很紧张。
显然，能让她在死前最后五分钟跑过来说的话肯定是藏在心里很久。
就在程林怔神的功夫，草薇忽然鼓起勇气说：“我要告诉你，你……你之前给我拍片那事，我已经不生气了！”
“……就这事？”
程林眨眨眼，哭笑不得。
“恩！”草薇用力点头，很认真。
所以说，临死前这么急跑过来就为了说一句已经不气了？
还真是……可爱啊。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小姑娘那张平静的脸，程林忽然好奇道：“你不怕么？就快死了。”
“不怕。”
“为什么？”
“因为……不告诉你。”草薇扭捏了下，拒绝回答。
呵……
程林失笑，正想追问，忽然就听到前方一阵喧闹。
他看过去，就只见那群一司的“装甲”竟然重新提起刀剑，向大海走去。
这一幕，是那样醒目，以至于许多人不禁看了过去。
“你们去干嘛？”有人喊。
一台“装甲”回应：“战斗。”
“你们根本打不过它！再者说，还有什么必要么？”有人不理解。
“没有必要，也要打，打不过，也要打，因为我们还活着，与其像你们那样躺着憋屈的死，我们宁愿死在魔物的嘴里！”
众人沉默。
然后目送着那些装甲走向大海，走向死亡。
大部分人没有理会，可终归有少数人沉默了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武器，鼓起最后的灵力，走向海洋。
一个……两个……三个……
人们看着那些重新提起武器的人，大部分人不为所动，但尽管只影响了极少数的人，也终究会很可观。
不知何时，黄茵和沈山京停止了争吵，看向前方，眼神中隐隐的有火苗燃烧起来。
在他们身旁，程林右手摸着草薇的脑袋，静静站立，凝望，孤零零的黑色装甲，零散地跟随向前的几人，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怒海，那巨大的起整个画面的光门中，那只超大型魔物已经挤出大半个身体。
这是一副极为怪诞，又极为壮美的画。
比他在骆佩妮的课上看过的任何世界名画都更震撼人心。
忽然间，他眼前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变成了单纯的黑与白，那些行走的人忽然停住，世界仿佛被定格，耳边的嘈杂与噪音都消失了，世界安宁的吓人。
脑海中，终于再度响起了旁白：
【你凝望这一幕，心有所动，距离核武降临打击还有最后的两分钟，异世界的魔物同样将在两分钟后真正降临，你站在晦暗的码头，举目四望，天地皆白】
【按照既定的轨迹，核武将在两分钟后抵达，将魔物、这里的所有人毁灭，只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的是，那只魔物的目标并非是人类，而是核武】
【当其降临时，那只魔物将会用身躯挡下绝大部分伤害，确保空间门不被摧毁，核爆过后，通讯断绝，夏国将在数小时后才能发现空间门并未被毁，而在这段时间内，超强魔物将会从全世界的各个入口降临，形成庞大的规模】
【而随着连港灵气浓度的自然逸散，跌落，全球空间门将重新进入“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状态，魔物大举入侵，无物可挡，死伤无数，人类只能一再向内陆深处撤离，直到退无可退，最终毁灭，魔物成为这颗蔚蓝色星球的新一代霸主】
……
【请选择是否继续剧情？】
【是/否】
……
程林阅读完毕这些信息，便看到眼前忽然探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只有一道问题，以及“是”或者“否”两个选项。
“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推演的完整剧情？现在需要我来决定是否继续？”
程林怔住，然后迅速分析起来。
显然，这就是这次推演的新元素，每一次推演都会来些新玩意，这次的竟是选择题。
“如果继续呢？”他问。
【如继续，剧情就将会按照前面所描述的那样发展，而你，将全程旁观这一切，见证这一次地球霸主的轮换】
“不继续呢？”
【程序将为你提供帮助，改变历史进程】
程林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这样的选择题，真的有意义么？你知道我会怎么选的，难道不是么？”
顿了顿，程林深深地叹了口气，“世界毁灭……我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人类的死亡也见识过无数次，起初，我还会感到新鲜，我将这一切当成游戏，然后欣赏着它的发展，无论悲喜，都很有趣，如果是之前，我或许真的会让剧情继续走下去，可这次，我不想再看见悲剧。”
说完，程林没有动，眼前的面板却消失了，化作漫天的莹光升起，盘旋，然后，忽然聚拢，形成了一个盒子。
程林眨眨眼，伸手打开了盒子，看清了里面的那件熟悉的物品，先是一怔，然后他笑了起来。
“嗡……”
一道轻轻的嗡鸣声后，世界从黑白的定格状态重新复原，耳边也再次出现了码头的嘈杂。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黑色装甲们继续向前走，沈山京和黄茵等极少数的人捡起了武器，更多的人瘫坐在码头上，冷漠地看着一切。
程林的右手依然摸着草薇的头，只是左手里，却多了一样熟悉的物件。
“唔，这是什么？”草薇好奇问。
“这是手杖，银月手杖，是一种……恩，魔术棒。”程林拿起那根密布花纹与双月的手杖，微笑着解释。
说完，他又揉了揉草薇的脑袋，轻声说：“小草，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好，什么魔术？”
“流星。”
程林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右手牵着草薇，左手握着那只银月手杖缓缓，朝向天空，朝向大海。
他没想到，可以再次拿到银月手杖，在上次推演中，程林已经见识过这只手杖的神奇，它可以将一个平平无奇的异能，增幅千万倍。
而这次，程林选择的异能是四品“火陨”，就是那个可以召唤出火元素陨石的那个。
他觉得，这个很适合。
“嗡！”
一道莫名的力场忽然以程林为中心扩散开，卷过码头，卷入大海。
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他的手中没有出现光，也没有出现火，没有任何异象发生，可莫名的，空气却忽然燥热了起来。
天空中本来在飘荡蒙蒙细雨，可忽然间，这雨便停了。
潮湿的空气忽然变得干燥，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此刻正在做什么，都清晰地感知到了这股莫名的燥热。
人们茫然地抬起头来，寻找着变化的源头。
“你们看！”
忽然，一个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寻声望去，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就在码头上的某处，一辆寻常的军车旁，一个牵着个小姑娘的年轻人左手高举，仿佛握着一根短短的魔杖，而在那“魔杖”的顶端，忽然升腾起一道橙红色的气柱！
气柱橙红，如火，很细，就如同一道炊烟，却笔直地向天空中蔓延过去。
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而随着这一缕橙红气柱升高，一股恐怖的气息也随之出现。
这气息起初还很隐晦，却在几秒钟后，便壮大到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你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异能？”
“停下！停下！你到底在干什么？！”
那气息越来越强，越来越恐怖，越来越压抑，偏偏人们又死活找不到这气息的来源。
是的，这气息并不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却分明是因他而起。
没有人知道程林在做什么，就连草薇也只是好奇地抬头望。
人们只是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燥热，越来越压抑，仿佛天地间正有某种极其恐怖的事物即将出现！
甚至于，那事物的恐怖还要比那只超大型魔物更强，强无数倍！
如果说，那头魔物的强还只是生命的强大，那这股神秘气息便是远超生命体的更高层级的力量，就像……天威！
是的，天威！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码头上的所有人心头都跳出来了这个词！
可旋即，他们却又否定了这感觉，天威？怎么可能？就凭那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就凭那道淡淡的，橙红色的气柱？！
不可能！
绝无可能！
可纵然心中疯狂否定，可这些已经认命等死的人却依旧本能地朝程林看过去，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一时间，程林所在的那个角落竟然成了偌大码头的焦点！
……
海岸边缘，那群一司的“装甲”已经即将跨入深海，步入死亡，然而，下一刻，身后的躁动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群人下意识停下脚步，然后向后看去，旋即，便看到了那道细细的，橙红色的气柱飘摇而起，直通天际，消失在天穹的尽头。
而那气柱却正握在一个穿着特理司制服的年轻人手中。
“这是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息？！”
“这是异能吗？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能力？！”
这群人身在一司，眼力自然要比其他司局的人强了很多，他们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出了那道细细的光柱背后隐藏的大恐怖。
那是远超那只魔物的巨大恐怖！
仿佛当其降生，世界都将为之战栗！
“是他？！”
装甲队列中，那个之前曾经嘲讽过程林的拥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突然怔住，脱口惊呼出声！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高举气柱的，赫然就是他之前看不起的那个“胆小鬼”那个“懦夫”！
“你认识他？！”
身旁的一个同伴闻声看过去。
小麦色皮肤的青年却只是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同处于队列中的一台纤瘦“装甲”却轻轻说道：“他叫……程林。”
……
海岸上。
在黑色装甲和众人之前，沈山京和黄茵正各自手持武器，向大海前行。
此刻，他们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变故，转回头去。
旋即，皆是瞪圆了眼珠。
“程林？！”
这两位正、副司首同时脱口而出，脸上浮现出惊骇与难以置信之色！
他们不知道程林在做什么，但是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和见识，自然瞬间便察觉出，程林所持的那道气柱蕴含着何等样的恐怖！
可……这怎么可能？
程林？
他们学院里的那个程林？
是，他的确在入学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踏入四品，在同届中也数人中翘楚，可说破天，那也只是个刚刚晋级的四品而已！
这种品级在国内虽然不至于烂大街，但一抓上百个还是有的！
他怎么可能掌握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这一刻，沈山京和黄茵只感觉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魔幻，不真实！
……
指挥部。
许衾和赵将军站在窗前，看向外面的码头，在他们两人身前的桌上，静静摆放着那台“通讯器”，以及一只正在滴答滴答行走的机械手表。
然而，此刻，他们两人却早已忘记了身前的这两样物件，只是愕然地看着码头上那道冲天而起的气柱，以及那手持气柱，神态平静，悠然的年轻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是特理部副部，一个是军中上将，两人对视一眼，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茫然和困惑！
……
而处于所有人目光焦点的程林，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的神态依然是那般，没有任何波澜，右手牵着草薇，左手持着银月手杖，双眼凝望着灰蒙蒙的天穹，满是专注。
对于外界的一切声音，他全然不顾，他的精神丝线早已蔓延向高空。
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时间，没有了声音，没有了一切。
忽然间，码头上响起无数声惊呼！
因为这些人愕然发现，原版灰沉沉的天穹竟蒙上了一层红光！
红光如血！
血色苍穹！
而随着天空的变化，空气中的水分迅速消失，连港范围忽然变得无比燥热，而这时候，人们才终于发现，海面上，那大漩涡之上，巨大光门内的那只魔物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向外攀爬，而是扬起那密密麻麻的无数双眼珠，凝望天空，如临大敌，发出隐含恐惧的嘶吼！
恐惧？
它竟然会恐惧？
这只空前强大的魔物竟也会恐惧？
人们先是惊愕，旋即便忍不住猜想，能让这魔物恐惧的到底是何物？
他们纷纷抬起头，凝望向高远的天空。
然后……
忽然，人们看到天空亮了起来。
原本阴沉无比，晦暗深邃的天空陡然明亮起来，就仿佛是被无数盏灯火点亮。
不！
不是仿佛！
那就是！
就是无数灯火！
在无数双目光注视下，天空中亮起无数火红色的光点，仿佛无数颗星辰！
而那光点，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大！
越来越大！
愈来愈大！
直到它们终于突破了大气层，一些感知系强者终于率先发出惊恐的呼喊：“流星！流星！陨石！那是陨石流星！！”
什么？
陨石流星？！
人们先是愕然，随即便发出无数声惊叹！
只见，在血色天穹之下，竟有无数颗“火流星”降临世间！
那些陨石每一个都带着猩红、炽烈的尾焰！
以极快的速度向大地奔来！
而这样的流星竟仿佛无穷无尽！
从上万米高空坠落，挟裹天地之威！
笼罩了人们视线所能及的海面！
而事实上，如果施圣存还活着，他将会凭借感知异能看到，这“群星”并非只是集中于这一处，而是布满了整个渤海！
此时此刻，渤海七万七千二百八十四平方公里的洋面上，倒映出无数盏“灯火”！
这“群星”竟笼罩了整个渤海！！
“天威！这是真正的天威！！”
码头上，有人失态地高喊！
指挥部，许衾和赵将军两人趴在窗子上震惊地看着外面的一幕，早已忘记了下达核爆指令这回事！
大漩涡上，那只魔物发出无比恐惧的嘶吼，挥舞起密密麻麻的触手，包裹住空间门，试图用躯体阻拦这来自天外的攻击。
“轰！”
终于，第一颗“流星”坠落到了海里。
然后，便是第二颗……第三颗……第一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万……
无数“陨石”携带着炽热的火焰坠落大海，而这些由灵气元素凝成的陨石在坠落的刹那便会轰然散开，化作熊熊烈火！
霎时间，无穷无尽的流星坠落，布满了整个渤海！
偌大海洋，竟仿佛被点燃了！
在高温之下，海水迅速升温，沸腾！
这一刻，偌大渤海竟仿佛成了一口锅，而程林手持手杖，轻轻将这一锅煮沸！
焚天煮海，莫过于此！
至于那只魔物，直接在这沸腾的海水中被活生生煮死！
白蒙蒙的水蒸气升腾，布满了天空，而无穷无尽的“流星”仍旧在坠落，直到沿岸海水水面下降，裸露出了干枯的河床，那扇空间之门终于轰然破碎开！
化作一团朦胧的光影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在神秘的连锁反应的作用下，全球数十个大漩涡上，数十扇空间门同时破碎！消失无踪！
至此，程林才终于收回左手。
熄灭了“火陨”异能。
那漫天的火流星也消失无踪。
连港。
随着燥热的飞速退散，码头上，人们震惊地看到那笼罩天空的乌云散开，一轮无比宁静柔和的月亮，以及灿烂的锦绣星空重新出现在他们眼中。
片刻后，各大司局，无数精英齐齐欢呼起来。
那欢呼声，直欲升空而起，震破天穹！
至此，人类命运，正式改写！
ps：本章一万一千五百字，月底，求票！！！
第四百二十九章 程序新功能
在漫天的火流星消失后，全球范围，所有仍旧在抵抗魔物的修行者们，无论国家，无论种族，无论信仰，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旋即，拔出武器，冲向那些残余在地球的所剩不多的魔物。
没有了空间入口源源不断的支撑，只凭借这些少数魔物，已经完全无法威胁到人类！
……
连港。
各大司局的小翻领，甚至于一司的那群包裹在钢铁装甲里的高傲天才们都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那不仅仅是人类战胜异界魔物的喜悦，更是由死入生的喜悦！
指挥部房间里。
许衾和赵将军激动地将那即将拨打出去的通讯器按灭！
魔物已死，大漩涡崩解，虽然这与施圣存的计划有很大出入，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改变了这一切的竟是程林。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人们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无穷的欢喜！
直到欢呼声与喜极而泣声终于渐渐低下去。
人们才猛地想起了什么，旋即便是下意识去寻找召唤了这熊熊天威的程林。
只是这一望，却只看到那辆军车旁，那道年轻的身影却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只剩下草薇呆怔地还举着自己的左手，茫然四顾。
程林呢？
程林去哪了？
……
【你解除了异能，驱散阴云，还世界以锦绣星空，人们在欢呼，人们在欢笑，然而，这一切都以与你再无关系，你轻轻地抬起手，拨动了人类命运的弦】
【你消失在了人们眼前，众人遍寻不获，最终渐渐传扬起有关你的一些传说，异世界的入口消失了，可这并不意味着一切恢复如常，修行者们又在这里驻守了七天，确保魔物真的没有再来，然后，被强制迁走的普通人们渐渐返回，重新建设家园】
【没出半个月，曾经的这片战场便修缮一新，可渤海却依旧未曾宁静，“火陨”的坠落几乎将整片海洋注满“火”与“土”元素，这导致了海上的高温始终不降，火元素渐渐改造了这一片区域的气候，而土元素则在水流冲刷的作用下沉淀在渤海中，形成了一条“山脉”，将大半渤海与黄海分割起来，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十年，而在这漫长的十年中，这片区域的海水渐渐蒸发干净，裸露出河床，爆裂的火元素集聚不散，普通人甚至难以抵抗】
【气候以及地形的变化导致渤海沿岸的城市不得不从曾经的“沿海城市”、“海港城市“转变了模样，在此后的数百年中，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场恐怖的火流星打击下，渤海上层的海生物几乎全部死亡，但由于渤海吃水极深，海底终究有一部分生物存活了下来，并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吸收了魔物们洒落在大海中的血液，进化为了一种耐高温的“新魔物”，只不过相比于它们的“始祖”，这些“新魔物”整体上弱小了很多】
【而在渤海干涸后，这些海生物更是进化为了陆地生命，并在这片无人打扰的地域渐渐繁衍生息】
【一千年之后，沧海桑田，因为几次地壳变动，以及气候变化，这里竟渐渐开始集聚沙尘，向沙漠衍化，这时候，人们开始叫它“沙海”】
【又是三千年过去，人类渐渐远去，步入星空，这颗星球慢慢荒芜起来，全球灵气也终于达到了一个稳定的高度，“沙海”渐渐被文明彻底抛弃，成为了一处偏僻的，可供星际游客探索观光的险地之一，而那些“新魔物”也随着一代代的繁衍，成为了统治这片沙漠的主宰】
……
【恭喜你完成本次推演】
【请在五分钟内返回安全屋，进行后续的操作，并收取推演奖励】
……
在人们欢呼的时候，程林便已经接收到“旁白”信息，考虑到等这些人回过神来很多事会很难解释，程林干脆地后退返回了安全屋。
旋即，他便透过安全屋的窗户，看到窗外的世界开始连续闪烁，那是时间加速的效果，转眼间，便已经大地黄沙。
一切人和物，尽皆消失不再。
“结束了么……”
程林凝望那渐渐模糊的看不清外面情景的窗子，有些感慨地心想，不过这也不出预料，在他选择了出手结束剧情的那一刻，便注定这次推演的终局已然来到。
深深地吸了口气，程林双手揉了揉脸，让自己从推演剧情中清醒过来。
“按照规矩……现在应该是进行视频剪辑的步骤……说起来这次的推演不知道会怎么投射出去……就算把我，甚至是其他人都做模糊化处理，可这座城市呢？总不能全都抹掉，可一旦有一些建筑被播放出去，人们肯定会迅速定位到连港，并对投影这件事生出新的猜测。”
程林皱眉思索，他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还有留言系统，上次说是进行内部升级，这次有没有升级好？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不会真的是开放了140字限制吧……那样可就没意思了……”
程林又想起来留言的事，并开始准备打腹稿，然而接下里，他等到的却并非是“剪辑上传视频”的通知，而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信息：
【留言系统升级完毕】
【“视频投放功能”与“留言系统”合并为全新功能：全息影像】
【全息影像：你一次次拨动命运的齿轮，对未来进行衍化，你经历了一段段短暂而让人心惊动魄的剧情，那些事件却转眼飘散如烟。当你完成一次推演后，推演中发生的核心事件将会以“全息影像”的方式在投影中进行投放，当人类踏入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他们也踏入了那段历史。】
【注释1：“核心事件”由程序判定，将以与你的关联因子数量进行分配】
【注释2：“投放方式”不做具体说明，当它出现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注释3：“留言功能”被整合进入新功能，具体操作方式请自行摸索领悟】
【注释4：“全息影像”将会对可能暴露你的身份以及投影真相信息的细节进行自动处理】
【推演程序开始对本次推演剧情进行处理，预计10秒后完成，完成后推演止自动结束】
第四百三十章 沉重的奖励
程林感受着脑海中那密密麻麻仿佛刷屏一样的信息，大脑有了瞬间的卡顿。
怎么回事？
留言系统升级成功了？
视频投放功能却被整合了？
两个功能合并成了一个新的叫做“全息影像”的新功能？
这个消息让程林始料未及，不过好在他在最初的惊愕后还是很快恢复了清醒和镇定，毕竟“推演程序”又不是第一次玩新花样，它仿佛憋足了力气，每一次推演都想给他来点新的惊喜一般。
至于功能的变化……也不是第一次了，最初的留言是让自己手动刻字，后来变成了聊天框输入，期间还经历过用标签筛选推演以及完成任务领积分之类的操作，以及将整个天空当做幕布的电影放映……
到如今，这些杂七杂八的功能都已消失，只剩下这个所谓的“全息影像”，偏生这个功能的介绍又是极为模糊，程林根本对其无法形成直观印象。
“全息？难道是让影像更立体些？可这在冻土投影中已经出现过了啊，虽然那更像是2.5d……还有留言功能……竟然是要我自己去摸索！？”
程林思索着，很是无语，自己摸索是要闹哪样？
摇摇头，左右从这里找不到答案，那便耐心等待吧，等投影出现，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打定主意，他将心神收回。
【剧情已处理完成，推演将会在10秒后结束……10、9、8……0】
【推演结束！】
【在每一个瞬间，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万种可能，而在这冬夜里有百万个不确定……你拯救了全人类，扭转了七十亿人的命运，延长了这脆弱的文明的生命，然而，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人类文明仍旧困难重重，或许下一秒，便会被不期而至的打击所毁灭，不过，最起码这一刻，文明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恭喜您完成章节：降临（大漩涡），即将开始发放奖励】
【奖励如下】
【体质+5】
【称号：焰灵（削弱版）】
（介绍：你曾操控火焰，掌控毁灭的力量，你得到了火焰的祝福，炎热抗性+20点，当所处地区温度达到要求时，释放火属性异能，威力增幅15%）
【小型聚灵仪式图卷】
（介绍：这是一张“配方”，当你集齐所需材料后，可按图卷记载的方式举行仪式，强行吸纳百里范围内灵气聚集）
……
房间微微震动，世界从推演中恢复了正常。
程林则认真地阅读着脑海中的奖励信息。
这次的奖励依然是三种。
第一项是体质的加点……恩，5点体质，和上次一样，晋级四品后，程林更加敏锐，这一次，他清晰地察觉到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扩散开，虽然难以直观地展示，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体质更强了。
第二项依然是称号。
目前程林已经有了三个称号，分别是“暴雪之子”、“风之旅人”以及这个“焰灵”，坦白地说，这三个称号的效果都很一般，主要是都限制了使用地形，必须进入寒冷、大风、高温三种区域才能发挥作用，而绝大部分时间，程林都不会进入这种特殊地域。
“不过这个看上去更像是为了方便我探索投影，例如这次，如果我猜得不错，投影的极有可能是那片‘沙海’，这样的话，这个称号就很实用了，换算成战力，也是很大的加成。”
程林目光下移动，看向了第三个奖励，这也是他最感兴趣的。
那是一个复古的纸卷，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按照介绍，这东西似乎可以强行吸收灵气到一个地方……这倒是比目前国内那些灵地使用的方法霸道多了……”
程林还记得16号灵地就是花了大价钱，在山体中铺设材料，搭建了一个孕养灵气的阵法，可以保持灵地的灵气不向外逸散。
而这个“小型聚灵仪式”却是强行吸纳百里范围灵气……这就有点恐怖了啊。
这个一看就不适合个人修行，而是更适合灵地的打造，程林想起自己的“灵界”，忽然心潮澎湃。
“如果这个能实现，对我的灵界将会有巨大的好处！”
心中想着，有些激动地打开了这只图卷。
等看清上面需要的仪式材料，程林整个人仿佛都石化掉了。
“仪式材料：精品灵矿石/四核动力核心/精英魔物魔核300颗、五品修为以上生物躯体一个、金粉1公斤、墨汁若干……”
坦白说，这上面需要的材料并不多。
类似墨汁很容易就能买到，想要多少有多少，一公斤的金粉……按照目前的金价也就小几十万，对现在的程林而言不算什么负担。
可前面的两样主材料却让他的心一沉。
五品修为以上的生物躯体……这显然不太好弄，程林下意识想起了被他杀死的那位黑方会长……只可惜对方的尸体早炸烂了，被特理司拿走了，想要再找到这种敌人……在人类中实在是有些难了，只能想办法在投影里找。
至于那300颗……斜杠代表了“或者”，也就是说，程林可以用上述三种材料中的任意哪种，只要凑够三百颗就行，可是……
“我哪有这么多？！”
程林深吸口气，捏着图卷的手抖了下。
灵矿石……他上次的确从投影中贪污了几百块，可一边是要喂炼器炉，一边自己修行也需要，消耗的速度惊人，哪里拿得出来？
至于动力核心……随着光辉骑士的频频使用，三核都快用没了，就别说四核了，一颗都没有！
剩下的只有魔核……
“魔核？”
程林怔了怔，仔细看了下注解，然后脸色变得略显怪异，这上面的叙述让他联想起了推演中那些魔物……程林杀过魔物，码头上魔物的尸体也曾堆积如山。
所以他自然知道，魔物体内是有类似“动力核心”的晶核的。
只是这东西没办法像矿石那般直接吸收。
具体使用方式，因为时间仓促的原因，投影里的人类也没来得及研究出来。
程林也就没太上心，现在看来……这图卷倒似乎是在故意撩拨他一般。
“不知道那些由地球海洋生物进化来的新魔物有没有魔核……不出意外应该是有的，这样看来，这回探索投影我倒是有事情做了……”
程林攥紧图卷，目光闪烁。
精英魔核大约对应四品魔物……与他目前修为相当，而他足足需要300颗……
“也不知道投影里有没有300头四品魔物……”
程林将图卷收入“灵界”，旋即不再多想，无论如何，尽力而为就好。
心中一定，他看了眼窗外宁静的校园，忽然心头涌起一股冲动，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找到“花蓓”的名字，然后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去。
“滴……滴……滴……”
安静的房间里，程林将手机贴在耳旁，耐心等待。
可是足足过去了几十秒，对面依然……无人接听。
第四百三十一章 死亡之海
房间中静的吓人。
就在程林心底涌现出些许不安和恐惧的时候，语音电话终于通了，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对面传来一个短促的音节：“稍等。”
然后通讯就被对方挂断了……
唔……这是怎么了？程林怔怔地站在房间里，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屏幕上的聊天对话框。
在刚才的短促的两秒接通的时间里，他好像听到了一些类似水流的哗哗声，或者更准确些形容是淋浴？
看了眼时间，恩，晚上二十二点多……在洗澡么？所以没有直接接听？
程林推理着，然后一颗悬起来的心却是“砰”的落了地，旋即他便忍不住苦笑，自言自语说：“果然太真实的推演很容易让人神经兮兮。”
前面那些次推演，无论是新世界的背影，还是未来多少年，那些陌生的景物和人都在一刻不停地提醒他这并非真实，而这次，却不是这样。
一切都完全基于现实的时间点往前推，这一度甚至让他怀疑推演有没有开始过，两段记忆混杂起来，让他一时间有些思绪混乱。
确认了花蓓还活着，这帮助他成功从那段“剧情”中抽离到现实，给自己烧了些热水，在水刚烧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花蓓打开的视频通话。
点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白色“鬼脸”，吓了程林一跳。
等仔细看了才看清是面膜。
画面中，花蓓穿着一件粉白色的宽松睡衣，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房间里灯光雪亮，照耀的她的手臂也白的耀眼，还晕染出些许晕红，“找我干嘛？”
将毛巾放在一边，花蓓好奇地眨眼问道。
“……没事，就是看看你有没有顺利回去……毕竟喝了不少……”程林仓促间编了个不大圆润的借口，说。
敷着面膜的花蓓听了先是纳闷，然后鄙夷说：“你喝的还没有我十分之一多。”
程林尴尬，随后生拉硬拽了个话题，扯了几句，这让花蓓狐疑不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额……”程林轻咳一声，一脸严肃地说，“我主要是想敦促你修行，我现在正好有空，你如果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我可以给你解答，比如说对于灵气微操的三种练习方法，如何用最少的步骤构建灵能场域，以及在复杂的环境下如何保持……”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对面的花蓓一开始还竖着耳朵认真听着，可很快她就蔫了，那张面膜几乎要垮下来，两只大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你听懂了么？”程林自顾自说完后反问。
然后就看到视频那头的女孩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回过神来，茫然问道：“你刚才说的啥？”
“……没事了，晚安，早点睡。”
“哦。”
程林沉默了几秒，说，然后挂断了视频。
继而，就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朽木不可雕……”
推演中的一幕终究还是带给了他很大的冲击，花蓓死去的那一幕也是推演中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画面之一，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能让花蓓变强一些，可现在看来……这怕是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咸鱼翻身本就很难很难，再加上这条咸鱼根本懒得动弹……这就是地狱级难度。
“算了，就让她快快乐乐地咸鱼下去也蛮好……”
程林摇摇头，静静想到。
至于危险，只要他自己变得足够强，就完全可以成为一只大伞，为花蓓挡住凄风苦雨。
对于程林而言，如果说，起初之所以踏入修行路是为了在这个渐渐变得魔幻的世界里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那现在……他努力变强的理由就又多了一条。
只有他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他所想要保护的人不受伤害。
想通这些，程林不再纠结，干脆利落地盘膝打坐，开始修行起来。
强大不是一朝一夕的，“银月手杖”终究只是存在于推演中的bug物品，而在现实中，任何成功都没有捷径，程林能做的，只有努力些，然后再努力些。
……
……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
而在同一轮明月照耀下，距离灵修九院远隔数千公里外的一片荒芜之地上，几个城市青年刚刚熄灭了面前的篝火，然后互相打着招呼，钻到了各自的帐篷里。
这里位于夏国西北部，四周除了戈壁便是沙漠，一望无际，只有胡杨木默默伫立，宛如哨兵，昼夜温差极大。
这里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心，是夏国最大的沙漠，也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比较正式的名字是“塔克拉玛干”，“塔克”是山的意思，“拉玛干”则翻译为大荒漠，而相比于这个名字，它还有个广为人知的别称：“死亡之海”。
总面积33万平方公里，东西长逾一千余公里，拥有两条公路，横穿沙漠，承载着当地的交易运输，也承载着一些文艺青年的梦。
横穿沙漠，貌似很酷炫，每年都吸引着一些人来到这里，又离开这里。
而相比于乘坐大巴往返，开车自驾游的也为数不少，这群人就是如此，夜晚降临之后，这群城市青年将车停好，捡来了干枯的胡杨木生了火，用买来的当地特色餐布铺在沙地上，然后摆放好携带过来的包装精美的食物。
等吃完了晚饭，浑身的激情和兴奋也挥霍的差不多了，他们才各自打着哈欠钻回了帐篷。
躺下了又睡不着，有的开始刷手机，有的隔着帐篷闲聊，组织者则和领队聊着明天的线路。
“明天就能回去了吧？”
“恩，就还剩一百多公里的路了，慢慢开，也准到了。”
“等出了这块，我要去尝尝那家网红店，也不知道有没有说的那么好。”
“睡吧……”
零星地交谈着，然后渐渐的，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在这一片荒凉的大漠上，却渐渐有朦胧的光影显现出来，一些庞大的虚影、诡异的生物从他们露营的营地上空飘过，却似乎对他们视若无睹。
就像是两个并行的空间交叉重叠，一边是在五彩斑斓的帐篷里进入睡眠的都市青年，一边是模样诡异，漫天游荡的模糊光影，空气中还有层层波纹显现出来，若是从高空俯瞰，活像是个大大的漩涡。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一早，太阳刚刚跃起的时候，那些诡异的虚影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大漠的山峦。
“撕拉。”
将帐篷的拉链用力拉开来，领队眯着眼睛，撑着隐隐发沉的头走了出来，在晨曦中伸了个懒腰，然后下意识朝着营地不远处的公路看去。
下一刻，这个向导如遭雷击，整个怔住，旋即，营地中响起了他嘹亮的呼喊。
“投影！出现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第二次联合探索
第二天。
清晨。
在闹钟响起的第五秒程林终于撑开了眼睛，关掉闹钟，起床穿衣，洗漱刷牙。
在洗脸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珠有些发红，意味着睡眠不足。
四品修行者依然没有超出人类生物的特性，不能辟谷，依然要准时吃饭，而且吃的还要比普通人多。
睡觉同样少不了。
昨晚上程林一口气修炼到了凌晨三点钟，然后才上床睡觉。
这功夫勉强醒来，就觉得头昏脑涨的。
从灵界中找出那株所剩无多的“古铜色”小树，吃掉，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按照经验，这次的投影应该在昨晚就出现了，隔了七八个小时，特理司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也不知道这次投影会出现在哪里，有多少个。”
拿着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程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盘算。
这次投影不出意外肯定是沙漠地图……恩，但具现在哪里却说不准。
尤其在投影开启了“浮陆”新维度后，其出现的位置就越发随心所欲了。
程林在出门的时候甚至都做好了一抬头就看到脑袋上飘着投影的打算当然，这是最好的状况。
相比于投影的位置，程林更介意的是本次投影的内部情况。
这次和以往很不一样！
历数往次投影，程林在进入前基本都对其中的情况有所了解。
唯独这次，他对投影内部情况所知甚少。
“我目前唯一掌握的信息是，投影是沙漠地形，并且其中存在着大量魔物……对于魔物的具体信息则是一片空白，毕竟它们是用了几千年时间进化来的‘新魔物’，这两个信息几乎没什么用处……”
程林有些发愁。
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
如果说以前的探索，他可以凭借着对其的了解占据优势，那这次……他几乎和其他探索者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甚至于，他心中还多了一层困惑，那个“全息影像”的功能到底是什么？
摇摇头，将这疑惑抛开。
他迅速穿好衣服，带上课本走出了独栋楼。
……
学院里依旧平静。
等程林推门进入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学员们正三三两两围坐讨论着什么。
气氛热烈，不同于以往。
看到程林进来，一些学员停止了交谈，然后投来羡慕的目光。
关于他晋级四品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这让3班的同学们在骄傲之余也生出些许不真实的羡艳来。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三个月前和大家一起入学的家伙，如今修为竟然已经比肩两位副司首？
“在聊什么？”
程林却没有“四品大人物”的架子，依然如同往常。
走过来，看到几个男生在聊天，主动开口问道。
那几个男生一下子变得很拘谨，只有里面的小胖子唐金定还比较放松。
听了赶忙说：“程林，你还不知道么，新投影出现了！”
“哦？”
“你看，这是学院今早推送的消息，据说最先发现的是一群自驾游的驴友，他们野外宿营醒了之后就发现了投影，并迅速上报了官府。”
“这样么？投影在哪里？”
“目前已知的这个，在塔克拉玛干。”唐金定说。
程林微微一怔，足足花了两秒钟才终于想起这个地名在夏国版图上的位置。
西北角，相当偏僻。
而随着接下来的询问，他了解的信息更多了些。
这次投影并不是“浮空”类型的，而是正常的出现在地表。
从已经探明的情况判断，这次的投影似乎也是沙漠地形，刚好与现实中的沙漠重叠起来。
这倒是很有意思了。
而更有意思的消息是在中午传来的。
根据卫星探测，这次国内目前一共找到了四个投影，这四个投影都与现实中的沙漠重叠。
夏国总共有八大沙漠，这次投影，塔卡拉玛干就占了两座。
而这两座的距离又很近很近，据说不超过四十公里。
这让程林多了些别样的想法。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个投影都是完全一致的，它们就像是从同一个母本复制粘贴出来的一般，就像是禾剑，原本只有一把，可经过投影复制，就变成了许多吧……只可惜以往的投影互相距离都很远，且有存在时间限制，这就导致我根本没办法进入两座投影，可这一次……似乎有机会。”
“想要搭建聚灵仪式法阵，需要足足300颗精英魔核，之前我还在担心，一个投影里会不会有这么多精英魔物，现在看来……一个投影不够的话，两个投影够不够？”
程林甚至找来了国内地图认真计算了下，以这次四个投影的分布位置。
假如交通工具跟得上，他理论上甚至可以把四个投影全逛一圈当然，这是理论上，实际几乎不可能。
那两座相邻的投影就已经足够他刷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过去……实在不行，只能用老办法了。”
程林核算了下，自己的账户里还剩一百点的贡献点，很充足。
于是，下午一点钟，在辅导员刚吃完饭返回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程林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辅导员当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程林……你不会是来请假的吧？”
程林微笑：“还是您了解我。”
“……”辅导员咧嘴，片刻后却是摇头，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他清楚知道，程林所谓的“请假”实际肯定是要偷偷去进投影的，而这个是严重违反规定的，他一个小辅导员哪里敢批？
“那黄院长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你给她打个电话？”程林想了想，询问。
黄茵这时候还不在学院，大概真的是被程林刺激到了，跑出去“旅游”了。
正在辅导员面露难色的功夫，忽然走廊里一个人走了过来：“不用找她了，程林，收拾下东西，准备下跟司局一起动身前往投影。”
两人扭头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那位主管常务的孔副院长。
“什么意思？”程林吃惊道。
孔副院长解释说：“刚刚收到帝都总部的消息，经过协商，这次的投影将会采用联合探索的机制，咱们九司也将会派出去一队精锐前往探索，黄副司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要从学院里选几个修为高的学员，一并派过去，你准备下吧，三个小时后的车，别耽误了。”
这么好？
程林怔了怔，旋即露出喜悦的神情，不过转念，他又想到了个重要的问题，紧张问道：“咱们要探索的投影是哪个？”
孔副院长平静道：“塔克拉玛干2号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