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娱乐圈两百斤女神的逆袭（大结局）
再说齐晓然那边。
齐晓然被送到医院急救之后，其实第二天她就醒过来了。
她的伤势说严重很严重，说轻也算是轻的左腿粉碎性骨折，已经被医生矫正好，大概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一定的希望完全康复的。
卧床两天，齐晓然自己觉得康复得还不错，就让人扶着自己从床上站起来，打算先锻炼锻炼。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她刚站起来，没走到两步，现场的人就听到了咔一声响，她锻炼时，承担身体主要力量的右腿，竟然折了。
然后医生来检查，又是粉碎性骨折！
这下她的两条腿都被打上了石膏，别说是回来参加比赛了，连下床都不能了。
她这一休息，起码得两个月时间，而女团刚刚成团，正是最火热的时候。所谓趁热打铁，必然是任务满满，齐晓然的身体肯定是支撑不了。
无奈之下，公司与节目组重新商议后，最后决定由同公司的褚婵娟代替其出道。
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高兴的褚婵娟又再次给许颖发了信息。
为了让褚婵娟取代齐晓然显得更加合理合情一些，公司趁机买了水军在网络上大炒特炒两个人的深厚感情，还特意安排了褚婵娟熬煮了鸡汤，去医院看望齐晓然。
听到这个消息，云裳眼珠子动了动，她拿起手机来，通知了这个事件里，还应该出现的另外一位主角许颖。
而最终许颖也果然没有让云裳失望，褚婵娟才去了医院不到半个小时，就出了事她被许颖一刀捅在了腹部，所幸人正好在医院里，立马就被送进去抢救，很快就摆脱了危险。
然而，危险虽然摆脱了，伤势却不能瞬间恢复，代表齐晓然参加c位出道的事情，就这么泡汤了。
从昏迷中醒过来，得知自己不能再出道，褚婵娟气得牙痒痒，暗暗在心中发誓，等她出去了，一定要让许颖付出代价。
此刻的许颖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了有期徒刑三年。
于是，闹得轰轰烈烈的“巨星的诞生”，筑梦最终出道的人，就只有覃琊。
云裳借口身体不好，申请了两个月的长假。
休假的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云裳没有太多的活动，而差不多在家里躺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某天早上，天道离开的感应逐步加强，云裳知道离开这个轮回的时间，到了。
是躺在床上，等天道将自己送走；还是去看看仇人们的下场，云裳选择了后者。
首先，她去了医院，看望褚婵娟跟齐晓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已经吃得那么少了，为什么还在长胖？为什么……”还距离病房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云裳就听到了来自于褚婵娟的咆哮声。
“这……”被问的医生也很无奈，“……暂时还没发现病因。”
“我都住了快一个月了，你们检查了这么久，还没发现病因，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废物吗？”褚婵娟继续叫骂。
“你要是不信任我们医院，可以考虑转院，”医生再好的脾气也被褚婵娟说得不悦起来，“不过，你这情况，别说我们国内根本没你这样的病例，就是国际上，也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道哪家医院会愿意接收。”
“一群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你能闭嘴吗？”就在褚婵娟的叫骂声里，一声有气无力的女声插进了话里，“吵得我头疼。”
这声音，虚弱得似乎随时都能消失，凭着强大的五感，云裳分辨出了这是齐晓然的声音。
这两人都是筑梦的练习生，又在同一家医院住院，就被分配在了同一个病房里。
“你头疼关我屁事，有本事，你换病房啊。”褚婵娟心中有气，不吐不快，如今是谁撞到她枪口上来，她都能骂。
“她不能换！”齐晓然还没说话，医生就词严义正地说道，“她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稍一挪动都可能会导致粉碎性的骨折，绝对不能动。”
“那给我换！”褚婵娟几乎是命令一样地说道，“我看见她就烦，立马给我重新安排一间病房。”
“你还是跟你公司的人说吧。你们公司只给你们开了一间病房。”
医生丢下这句话后，也不顾褚婵娟的咆哮，直接离开了房间。
看见医生走了，云裳这才上前推开房间，一眼就看清了房间里的两个人：一胖一瘦，真是对比强烈啊。
“你还回来干什么……”褚婵娟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医生去而复返，正要破口大骂，突然看到了云裳的脸，顿时愣住了。
“你来干嘛？！”
“我来看看你们啊。”云裳看看现如今比当年两百斤的自己还胖的褚婵娟，笑不打一处来，“我说褚婵娟，你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这难道也是水肿？”
褚婵娟咬牙，“我马上就能减肥成功，你得意个屁？”
“减肥成功？那是不可能的。”云裳嘻嘻一笑，别有深意地说道，“激素长胖好减，身体新陈代谢完，自然而然就减下来了；可是中了毒的身体，没有对应的解药，你怎么可能瘦下来？你就是不吃不喝，身体也会横向发展的。”
当初做那样的药出来，可费了云裳不少的功夫。
“这是你下的毒？”褚婵娟那边还没明白云裳的意思，头脑转得快的齐晓然却是顿悟了。
“反应挺快。”云裳感叹了一句，慢慢地走到了齐晓然的床前，跟褚婵娟完全不一样的是，此刻床榻上的齐晓然瘦得皮包骨一般，整个人似乎连肌肉都快没了。
跟褚婵娟怎么少吃都长肉相比，齐晓然的情况几乎是完全相反：她再怎么吃，身体都在不断地瘦下去，似乎身体根本吸收不到营养了。
而且因为太瘦，她的骨头也发生了异变最开始的骨折，身边的人都以为是高强度的舞蹈造成的，但在医院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只要稍微动弹，就能发生各种骨折，这足够说明，她的骨头确实出问题了。
可是，一个月下来，医院却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只说她骨头骨质疏松，需要多补钙。
但，她那身体，别说补钙，就是普通的营养似乎都吸收不到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瘦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上一次照镜子，她差点自己被自己吓死。
同一个病房内，一个多吃却瘦得恐怖；一个少吃却胖得吓人，这般诡异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在齐晓然的心中，总感觉有种异曲同工之妙，似乎出自一个源头。
而现在，她听到了云裳给褚婵娟说的那番话，攸地福至心灵，她倒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问道：“我、我这样，也是你造成的？”
“对啊。”云裳非常地坦诚，“是我弄的。”盯着齐晓然惊悚的眼神，云裳慢悠悠地说道，“齐晓然，当初怂恿褚婵娟给我下药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你、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褚婵娟狐疑的目光在齐晓然跟云裳的身上打转，神色急切地吼道，“什么中毒，什么下手，你们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我错了，安琪，我错了……”褚婵娟的吼音刚落下，齐晓然就颤抖着嘴开始道歉，“……都是我混账，都是我鬼迷心窍，我嫉妒你被内定，我想要你们都出不来道，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安琪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你治好我，我给你做牛做马，我给你磕头，我上电视台，给你道歉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治好啊，我不想再这样一动也不能动地躺下去了……”
“既然你知道错了，”云裳一边说，一边看着齐晓然的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亮，残忍地掐灭了下去，“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赎罪吧。”
“不，安琪，你不能这样。”齐晓然痛哭道，“我是错了，可我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了。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啊，安琪……”
“足够？”云裳讽刺地笑了一声，“不用你的一辈子来赎罪，怎么可能够？”
徐安琪的人生被毁了，齐晓然只用付出躺一个月的代价，怎么可能？！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褚婵娟又是一声怒吼，“给我解释清楚。”
“你都已经猜到了，还要我给你解释什么？”云裳淡漠地看向褚婵娟，“你猜的没错，不用怀疑，你现在的情况还有齐晓然这样的情况，都是我一手炮制的。”
“怎、怎么可能？”褚婵娟的确是猜到了，但是她没办法相信啊，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徐安琪搞出来的？她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
“怎么不可能？褚婵娟，再给你剧透一个，许颖口中所谓的给你服下的特效药，是我给她的。”
“特效药……”褚婵娟喃喃地重复了一声，忽然想起了当初还在集训宿舍的时候，许颖冲着自己叫嚷的那一段。
她惊悚一般地看向云裳，半晌后，目呲欲裂，“是你，是你！”
“对，是我。”云裳微微笑，“褚婵娟，长胖的滋味如何？可惜了，我能减肥下来，但你这辈子，都减不了了，你会胖下去，一直胖下去，胖到跟齐晓然一样，只能躺在床上，跟一个残废一样。”
“不，不可能！”褚婵娟神色惊恐，一个月来，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她的身体越来越沉，今天早上，她连起床都是折腾了很久。心中的恐惧被这么拆穿出来，她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崩溃，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让她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直直地扑向云裳，“我杀了你，杀了你，杀……”
一个胖子，再灵活也不能比得过瘦子，云裳轻巧地避开了她。
“诶，怎么回事……”正叫嚣着要杀了云裳的褚婵娟猛地一滞，她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困惑得很，“……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消停点吧。”那边一直在痛哭的齐晓然情绪也似乎突然间平静了下来，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听医生说，我们俩得的这怪病，他们已经发给国外权威机构的专家了，专家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了。消停点，节省点力气，等专家来了，我们就有希望了。”
齐晓然的话，云裳并未听完，看着突然像是看不到自己存在的褚婵娟，她心中一动，一点迟疑都没有，转身就出了房门。
很明显，天道已经在抹杀她的存在了，可是，许颖，她还没见到呢。
这个人，才是害得她一生悲剧的最大祸首，云裳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因为天道在开始抹杀她的存在了，云裳前往看守许颖的监狱是，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进到了关押许颖的牢房里。
明明一直走过来，云裳见到所有的人，都跟没见到她似的，就连褚婵娟跟齐晓然也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可当云裳出现在许颖面前的时候，许颖一下瞪大了双眼，显然是看见她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颖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云裳，惊得直吞口说。
云裳勾唇一笑，果然，许颖跟她之间的“羁绊”是最深的，她果然还没来得及忘记自己。
“我想跟你说些秘密。”云裳坐在了许颖的床上，慢慢地将近期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她告诉她，当初宿舍遭遇小偷是她安排的，目的就是偷走褚婵娟手里的视频；警察来让人认领的时候，也是她安排的，就是为了让许颖以为自己销毁了视频；自然，褚婵娟最后又突然有了视频，还发布到网上去，也是她给她的；还有通知褚婵娟去看齐晓然的那通电话，也是她给她打的，就是因为猜到了憋屈受气的她一定会冲动行事；对了，还有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那把她用起来很顺手的捅了褚婵娟的刀，也是她事先给她准备的。
这些秘密说出来，惊得许颖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然后，云裳才告诉她，她还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应该等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牢房了。
说完这些话，云裳就站在一边，嘻嘻笑地望着许颖。
许颖被她这模样，吓得神魂都在颤抖，她突然冲到了牢房门口，大叫大声，引来了警察后，她指着站在一边的云裳说道：“这个人，她……”
“哪里有人？”警察狐疑地看了一眼许颖指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就是她啊！”许颖急了，“那么大个人，你瞎了吗？看不见。”
一番争执之后，警察将执意要离开牢房、说自己冤枉的许颖带了出来。
再重新的审讯里，许颖将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了云裳身上，一边说，她还一边指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云裳，说就是这个人，让警察立马逮捕云裳。
审讯的警察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相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个人出去打了电话。
而这边，剩下的警察则继续跟许颖核对她所谓的“那个真正的凶手”的身份。
根据许颖提供的信息，警察并未在户籍上查到叫做徐安琪的人，虽然后面查到了所谓的徐安琪的父母，但那两人却是丁克家庭，根本没要孩子。
“不可能，就是她，就是她啊……”望着警察出示的证据，许颖的手再度指向就站在她身边的云裳，“她明明就在这里，你们为什么看不到她？你们一定是跟她一伙的，联手起来骗我……”
随后不久，出去打电话的警察，迎来了精神科的警医。
就在医生给许颖做精神分析的时候，云裳的透明化开始了。
先是手脚，再慢慢朝着四肢延伸……
许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云裳这边，看到对方的手脚开始透明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置信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依旧看到的是一个正在慢慢失去手脚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一长串尖叫从许颖的嘴巴里叫了出来，她语无伦次，“鬼，有鬼，救命啊，有鬼啊……”
“镇定镇定！”医生忙不迭地安抚许颖。
“不不不……”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慢慢地消失，而且这人还是其他的人都看不到的，这种感觉，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担的，许颖叫得都快崩溃了。
就在许颖的这一串叫声里，云裳的透明化到了最后阶段。
在这个阶段，天道基本上是完成了它对她的存在痕迹抹消。
可云裳看许颖依旧紧紧盯着自己的模样，分明是还能看见自己，且记得自己的。
“果然如此。”云裳看着依旧盯着自己尖叫不已的许颖，她的眼眸中露出了惊喜般的神色：她果然没有赌错。
因果清算以后，天道会抹消她的存在，这原本是绝对性的后果，但在上一次，在那个人的转世所在的轮回里，在她清算完因果离开的时候，顾念修却依旧记得她的存在这件事给了云裳一些“灵感”，让她知道天道对她存在的抹消，并非绝对性的，所以她专门为许颖制造了一个特殊的“恶果”：是许颖的出手，才导致了徐安琪精神的崩溃，那么以牙还牙，她也要许颖尝一尝精神崩溃的后果。
“给疯人院打电话吧。”
彻底消失之前，云裳听到了那位给许颖做精神分析的警医叹息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许颖则是大声尖叫：“我没有得精神病，你们去查，就是徐安琪，她刚刚还在这里，刚刚还在啊啊……”
197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1）
再一次从熟悉的黑暗中恢复意识的时候，云裳先听到了一声惨叫一样的声音，那时她的眼前尚未恢复光明，但只这一声，她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知道了自己回到了哪一世的轮回。www.uu234.net
接着，与耳光听到惨叫声间隔不到半秒的时间，她的目光一闪，眼前的画面仿佛电影黑屏一下又恢复了正常，倒映在云裳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没有片刻的迟疑，几乎就在眼前恢复光明的同一瞬，云裳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死命地朝上抬起来，想要接住正在惨叫着跌落摔倒的人。
“嗯”一声闷哼，纵使云裳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但现在的她毕竟才是个六岁的小女孩而已，想要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撑住一个成年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挺着个大肚子，结局可想而知。
但云裳却没有要让开的想法，哪怕是耳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高高撑起来的双手被压得咯一声响，骨头发出折断的响声，额冒冷汗，她依旧死咬着牙，脚下马步更加坚定，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支撑着继续往下倒下来的人。
哪怕是用自己做垫，让这个身体损伤，她也要救下这个人，这个她辜负了一生一世的亲生母亲。
这一世的云裳叫做秦莲儿，生于大夏朝启明年间，家里父辈共有兄弟姐妹四人，父亲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大哥；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秦莲儿的大伯秦磊因为是秦家第一个孩子，加上从小表现出来的读书天赋，而受到了家中父母最大的宠爱跟偏心；三叔秦岗则因为是最小的儿子，加上嘴甜会哄人，尤其受到了老太太的偏袒；至于小姑秦梅儿，因是个姑娘家，很不入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老太太的法眼，但也正因为是这一辈唯一的姑娘家，倒是很得老爷子的欢心；最后就是秦莲儿的亲生父亲，排行第二的秦强了。
因为上有大哥在前，下有弟弟在后，居于老二的秦强，从小在家里的存在感就极为薄弱。加上嘴笨老实，便是辛辛苦苦做了许多的活路，大半的功劳都能被最会邀功的秦岗给抢走，反倒在父母面前落下一个“偷奸耍滑”的印象。
直到长大，开始说亲，若不是祖宗规矩在，秦岗都能先他这个哥哥一步成亲。
因为父亲的不受重视，二房一家人在整个秦家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秦莲儿在秦家这一辈，排行第六；在二房，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九岁的大哥秦云生，还有一个同样六岁的双胞胎弟弟秦云最。
而原本，她还应该有一个乖巧的小妹或是小弟的，但在她原本的命运里，这个小妹/小弟，却被她自己亲手给“杀”死了：幼小的她受到了他人的蒙蔽与挑拨，亲自将怀孕不足两月的母亲徐氏，狠狠推翻在地。
本就有些胎相不稳的徐氏，根本没料到她这一出，摔倒在地之后，大出血，小妹/小弟没保住不说，她也因此落下了病根，身体每况愈下，大多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
二房原就是家里不受待见的一房，现在曾经的主劳力之一的徐氏又长期病躺，不说无法帮忙做活，反而还得连累家里时不时拿钱买药，老太太越看他们越不顺眼，变着法地要求秦强休了徐氏。
秦强不同意之后，老太太直接断了徐氏的药钱。
为了续上徐氏的药，秦强在原本的活路之下，自己也找了些事情做；懂事早熟的大哥，也去了城里做学徒，贴补家用；就连小弟也天天守在家里，照顾徐氏。而罪魁祸首的秦莲儿，却忙着讨好大房一家人。
这样坚持了三年下来，徐氏看着越来越疲累不堪的丈夫，又看了看故作坚强的长子，不愿在拖累他们的她，选择在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自杀死去。
但她却不知道，她的这一死，如同扯掉了秦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本在几年重压生活下，强弩之末的他，很快步了妻子的后尘，瘫倒在了床上。
然后，同样的不想连累家人，他选择了自杀。
父母的去世，让二房剩下的孩子们顿时孤苦无依，罪魁祸首的秦莲儿不但毫无悔意，父母去世的时候，也不守灵，只抓住一切的时间去讨好大房的人。几次三番后，大哥秦云生对她失望透顶，在外做工稍有积蓄后，就找借口把秦云最给接了出去，再不管秦莲儿。
而秦莲儿虽一心讨好大房，妄想以后能有个好未来大房的大伯是秀才，大伯母就是秀才夫人，不但在秦家，就是在整个村子里，都是很有面的人物，从小就觉得自家爹娘没出息的秦莲儿对大房，尤其是大伯母赵氏一直都是巴结恭维、异常听话。父母的守灵之夜，就因为赵氏提了一句想吃她做的饭食，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任凭秦云生怎么说都不留下但讽刺的是，赵氏最后竟然在她十四岁那年将她许给了她娘家那位出了名的克妻侄子。
秦莲儿巴结赵氏多年，图的是一个锦绣未来，却不是那个克妻要她命的男人，当下抵死不从。但可惜的是，她一个姑娘家，在秦家根本说不上话。
而整个秦家，唯一还帮着她说话的人，也只剩下了同样做不了主的小姑姑秦梅儿。
绝望之下，秦莲儿想到了城里做活的大哥秦云生，悄悄到了城里。
让她意外又惊喜的是，秦云生在城里居然混得非常不错，不但做活精细入了掌柜的法眼，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
弟弟秦云最，因为大哥的原因，读上了书，成了一个规规整整的读书人。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虽然心中隔阂难消，秦云生还是将她留了下来，并答应回去解决她的问题。
但秦云生没想到的是，这一留，竟然留出了大祸害来了。
在没见过太多世面的秦莲儿心中，读书人可是个相当崇高的地位，现在竟然在秦云最的身边看到了那么多的读书人，其中还有一位年轻的秀才公子，她的心顿时蠢蠢欲动了。
大伯也是二十岁才考上的秀才，而那位年轻公子，才不过十五年华，若是能嫁于这样的人为妻，她的未来肯定比大伯母赵氏过得更好。
深知自己一个乡下丫头，哪怕有个读书人的弟弟，秦莲儿也不觉得对方会看上自己，偏偏心中的想法越烧越旺，根本按捺不住，终于在一个夜晚，她铤而走险，去勾引那位秀才公子。
秀才公子没禁得起她的引诱，两人滚了床单，却又东窗事发，被人揭发。
面对秦云生暴怒的质问，秦莲儿却是一副得意的神色：在她看来，被人揭穿了也好，她就不用担心秀才公子事后不认账，反正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他必须得对她负责，必须娶她。
听到她的这番道理，秦云生真的是被震住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秦云生给她收拾了包裹，让她离开，他只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她这个妹妹了。
被撵走的秦莲儿恼怒异常，不但没有丝毫的恐慌，还仰头冷声告诉秦云生，她本来还打算等她当上了秀才夫人，以后照管他一把的，没想到他竟敢这样对她，她以后也只当没她这个兄长。
气冲冲地离开之后，秦莲儿拿着秦云生留给她的银子，住到了客栈里。
岂不料，住了几天都没秀才公子的消息，她以为对方不知道她搬出来了，又去找秦云生打听，秦云生却是连门都没给她开。
自讨没趣之后，秦莲儿干脆去了秀才公子的住处。
一路打听走过去，看到那栋威严的大宅院，院门口还有家丁护院守门，秦莲儿的心就是一阵激荡。
想象着自己成为这豪宅院落的女主人之后，回去村里的无限风光，秦莲儿一边走到了大房门口。
自然，她被家丁拦了下来。
“我可是你们未来的夫人，你敢这样对我？”秦莲儿当时插着腰杆，就摆起了夫人的款。
家丁大概是知道她的事情，当下打听了一番之后，派人去了内院传递消息，不一会儿，就有人将秦莲儿从侧门请了进去。
进去之后，秦莲儿看着那曲桥流水、亭台楼阁，更是迷了眼睛。
接见她的人，是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一身华丽锦绣的装扮，将秦莲儿衬托得如同粗鄙不堪，但这却没让秦莲儿就此生出沮丧，反而像一只斗鸡似的，越发的雄赳赳气昂昂。
那个姑娘，神色平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就给出了她一个选择：补偿她一些银子，大家各自珍重。
银两的数量秦莲儿是动心的，但也正因为那数量反而越发让她认识到了秀才公子的真实身家，越发不肯放弃，甚至还说出了已有身孕的话来。
这话一出口，就让一直神色淡然的姑娘变了脸色，她原本和煦的微笑，渐渐地化为了冷漠，最后问了秦莲儿一句：当真不考虑她的意见？
秦莲儿坚持一番后，还问姑娘是不是秀才公子的妹妹，还跟别人拉关系，说等她嫁进来，若是她尊重她这个嫂子，她以后也会对她很好的，嫁妆方面也好说。
殊不知，这话一出，就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那姑娘没在说话，叫了家丁过来送客，强制将不想离开而大吵大闹的秦莲儿丢出了院子，那时外面天色已晚，眼见着就要宵禁了。
秦莲儿无奈，不敢继续吵闹，打算先回去客栈，只等第二天再上门。
可就在回去的路上，她就被人打昏了过去。
再一次醒过来，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大宅院里接待她的年轻姑娘就站在她的面前，可怜轻蔑地望着她，说了几句话后，在她的脸色大变中，家丁们将她再次堵上了她的嘴，将她推下了面前的河流。
被绑住了手脚，身上还压着一个重石头的秦莲儿最终溺死在了河中，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临死前那年轻姑娘的那一席话：
“叫醒你，好叫你知道是谁害了你，省得到了阴曹地府，告错了状。我叫陆苑玉，陆家大小姐，也是你口中秀才相公的未婚妻。”
倒下去的时间，在旁人的眼中不过一瞬，但在云裳这里，却仿佛过了一生一世：当秦莲儿这一世的记忆走马观花地在她脑海里闪烁过后，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接着，徐氏的整个身体也压在了她的身上，“噗”一声，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口吐鲜血，眼前一黑，云裳昏了过去。
意识沉沉浮浮，云裳仿佛回到了渡劫的时候，天雷滚滚，不断地击中在她的身体上，她的肉身损毁严重，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皮肤，疼痛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寸一寸地从每一处传递出来，火辣辣的，扯得她庞大的元神也跟着一阵阵地抽疼。
那疼，比天雷击打在她的身上更让她难以忍受。
进入渡劫期几千年了，云裳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疼痛了，她甚至连元神都有些稳定不下来，似乎随时都能抽离身体而去。
不行，绝对不行，明明进入渡劫的修士，只要元神在，身体哪怕是被毁成渣渣不剩了，也不用担心，但不知道为何，这个念头一出现的时候，云裳就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告诉她，身体，绝对不能放弃。
终于在这浮浮沉沉里，云裳生出了一股倔强的意识，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将元神定固下来，哪怕因此换来切肤之痛。
就在元神终于稳定下来之后，云裳迷茫的神识才终于开始苏醒，她渐渐地意识到了就在刚刚自己熬过了一劫。
她是因为第九道天雷，被打回到了自己的无数次轮回进行因果清算的。而要进行因果清算，前提就是她必须得好好地活在这个轮回的，直到因果清算完毕，天道抹去她的存在痕迹。
可她刚刚才来到这个轮回，还没来得及展开因果清算，就先差点将自己送命了若非先前那股警惕的意识让她阻止了离体的元神，此刻的她多半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时空非修仙非鬼道，死了就是死了，没办法再进行因果清算的她，等于没有熬过第九道天雷的考验，最终等待她的，会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是，刚刚面临那样急迫的情况，难道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徐氏再一次被自己推到在地；再一次失去肚子里的孩子？若徐氏只是徐氏，云裳或许会犹豫，她毕竟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选择来弥补徐氏，但徐氏却不只是徐氏。
198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2）
看到徐氏的第一眼，神魂之间的特殊感应，让云裳不但认出了她就是自己这一世作为秦莲儿的亲生母亲，而且还是自己曾经作为陆娅时，那位一心一意为自己的陆母。www.uu234.net
轮回万千、世界若干，她与她之间，竟然还有一次母女情分。
所以，即便是明知道冒着那样的风险，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幸好，天道公允，让她活了下来。
神识清醒过，云裳就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全身上下的火辣辣疼痛。
但比起这个，她还有更在乎的。
挣扎着睁开双眼，眼前还有些模糊不清的时候，云裳听到了一声带着泣声的惊叫：“小妹醒了，小妹醒了……”
这个家里，叫她小妹的人，云裳知道，这是如今才九岁的大哥秦云生。
“大夫你快看看，快看看……”紧接着另外一道独属于壮年男子的浑厚声音响起来，带着压抑的颤抖跟关心则乱的无语轮次，“……我女儿活着，她是不是没事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
“莫急莫急……”老者的声音带着一股自然舒缓人心的魔力，“……她既醒过来，就已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好好调养，小姑娘总会好起来的。”
一边说着，白发的老者又搭脉确诊了一遍云裳的情况。
云裳自然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她张嘴，想要说什么，腹内却传来阵阵的抽疼，喉咙涌上濡湿之感，口腔里霎时就有了铁锈的腥味。
果断地，云裳闭上了嘴巴，强制将涌到嘴里的鲜血给回吞了进去。
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双手肯定是骨折了，又整个人被徐氏砸下来压中，内里脏腑因为挤压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会儿如果想要张嘴说话，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要吐血。
一家人都为她担心成这样了，她没有必要再徒增大家的惊慌。
她的这番动作却没能瞒过白发的大夫，他颇为吃惊地看了一眼云裳，却没戳穿她，继续安抚身后那位一直在颤抖的男人：“不用担心，老夫去开个药方，你们按照药方拿药，小姑娘好好调养，会好起来的。”
“嗯嗯……”秦强忙不迭地点头，又担忧地看着云裳，尤其看到她那张发白得跟透明似的的小脸蛋，他的脸色也跟着发白，抖着手，想要去安抚地摸摸云裳的脑袋。但当他的手放到了云裳脑袋上空，看着那小小的弱不禁风的小身体，还有双手被木板固定在身侧一动不能动的可怜样子，他的手就放不下去。
总觉得自己这粗糙的大手，会不会把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女儿给摸疼了。
最终，秦强还是没有将手放下去，他只尽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给云裳，温柔地说道：“别怕，有爹爹在。”
看着秦强眼中的红血丝，还有那明显还在哆嗦着的嘴唇，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让云裳不禁有些动容。
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意强制压了下去，云裳身子不能动，但她的眼珠子却到处乱转着。
注意到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一直守在她身边不言不语的秦云最忽然开口说道：“姐姐，娘亲好好的，妹妹也是好好的，姐姐也必须要好好的。”
作为二房最小的孩子，秦云最一直都希望有个妹妹来让他照顾，所以徐氏肚子里那个孩子，一直都被他一厢情愿地称呼为妹妹。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对着徐氏妹妹妹妹叫个不停，似乎觉得自己叫得多了，徐氏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会变成妹妹了。
听到他的声音，云裳心下稍安，迷迷糊糊之间又睡了过去。
睡得迷糊之间，她依旧还是可以感受到神魂的不稳定，但每每出现这种不稳定的时候，就会在冥冥之中出现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温柔地坚韧地安抚着她，让她不稳的神识慢慢地放松下来，慢慢地稳定下来。
从睡梦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痛楚依旧在，但云裳的精神状态却明显比最开始好了很多。
云裳原本有些怀疑睡梦中那股莫名其妙出现安抚自己的力量到底是来自哪里，然而，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就躺在自己身边的秦云最的时候，她明白了一切。
她跟秦云最是双胞胎，天生之间就存在着玄妙的感应之力，这一次她的神魂不安，显然是被秦云最感应到了，他虽是凡人，并不知道如何利用灵魂的力量来安慰，但本能加上双胞胎之间比普通人更强的感应之力，让他做到了一个凡人本不该做到的事情他用他的灵魂力量安抚了自己。
所以，现在躺在她身边的秦云最，那脸色，看上去并不比云裳这个重伤的人好多少。
作为秦莲儿，以往的她没少欺负这个双胞胎的弟弟，但秦云最却对她这个胞姐一直都很好，想到原来那一世里秦莲儿因为利用秦云最的关系，成功将秀才公子给勾搭上床，却害得秦云最身陷囹圄，本大好的前途毁于一旦，云裳就对这一世的自己充满了嫌弃。
幸好，她回来了，不但成功地救下了徐氏，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云裳也绝对不会再让秦云最受到任何的伤害，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一定要给他最好的安排。
当然，还有大哥父亲母亲，以及那位上一世被她害得未出世的小妹/小弟，她都要给他们最好的安排。
这既是为了清算因果，也是她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看完了秦云最，云裳小心翼翼地扭过了脖子，看向房间里的另外床榻上躺着的徐氏。
徐氏的脸色比她跟秦云最都好多了，微微隆起的肚腹，看得云裳十分欣慰，就连身上的那些疼痛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似乎是注意到了云裳的目光，徐氏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云裳。
两母女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会，沉默而无言。
这个时候的秦莲儿才六岁，但童言无忌之下，她可没少做让徐氏伤心的事情。
比如说时不时地就问为什么她不是大伯母的女儿；直白地给徐氏表示她想要大伯母那样的娘亲；动不动就在家里使性子；吃食总是挑最好的，不敬父母就算了，弟弟也不会让着丝毫……
这样的女儿，推倒自己，徐氏并不意外，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救下自己的还是这个女儿。
“娘亲……”云裳动了动嘴，因为身体虚弱，加上秦云最就睡在自己身边，她的声音很小，小得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发出声音没。
但徐氏那样，却是陡然一震，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云裳。
自从上一次秦莲儿说“我不稀罕你当我的娘亲，我要大伯母当我的娘亲”之后，徐氏已经许久没有听过秦莲儿叫她娘亲了。
蓦然，徐氏从床上爬了起来，挺着肚子，几步走到了云裳的床面前，双眼中充盈着微弱的希望之色，她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娘亲，”徐氏这样的反应，云裳实在有些难听，心中再次深深地唾弃了一番这个轮回里的自己，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徐氏，“对不起，娘亲，我爱你。”
对不起，是秦莲儿欠徐氏的；爱，是云裳对徐氏、也是对曾经的陆母想要说的话。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喜欢爱之类的，都是极为含蓄的，哪怕是恩爱如秦强与徐氏，两人之间，也半个“爱”都不曾说过。现在从云裳的嘴里，突然听到了这个字眼，徐氏攸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的好女儿，好女儿……”
“娘亲，大夫说不能哭，对身体不好。”徐氏现在怀着身子，又刚受过那么大的惊吓，便是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云裳赶紧安慰道。
“娘亲是、是高兴。”能听到自己的孩子亲口说一声她爱她，徐氏只觉得一颗心又是柔软又是满足。
“这、这是怎么了？”外面煎药好端进来的秦强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傻眼。
在孩子面前落泪，可跟在自己男人面前是两回事，徐氏赶紧揩了揩眼角的泪水，红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风大，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这本是随便找的理由，一般人顺着台阶就让人下了，可秦强是个实在人，闻言露出不解的脸色来，“房间里哪里来的风？”
对这个“直男”，云裳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赶紧用想要娘亲喂药的借口，翻过了这尴尬的一页。
这一次喂药之后，母女两原本有些生疏的关系，进展可谓是突飞猛进。
这原本算得上是徐氏心中的一根刺，现在这根刺被拔掉了，女儿儿子都乖巧地承欢膝下，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让徐氏开心的事情了。每日她的心情都保持着轻松愉快，身体康复得很也快，那白头发的老大夫第二次上门检查的时候，神色很是欣慰。
最开始其实徐氏的情况也不大好，虽然有了云裳做缓冲，还当了肉垫，但毕竟还是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然而，徐氏偏偏又是孕妇，用药对肚子里的孩子怕有损伤，老大夫跟秦强还有徐氏本人商议了之后，决定先看看情况，后续再讨论是否用药。
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用药了，只要保持现状，膳食上面再营养一些，徐氏不出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云裳的检查结果，也是让众人欣慰的。
她当初双手脱臼，昏迷中已经被大夫及时复位，现在又用了木板固定，只要再过了三四天，就可以拆板了；内里受到的压伤，看上去也是恢复得很不错，没有呕血的现象了，便血的情况改善了不少。
老大夫也不是第一次看云裳这样的病例了，却也是第一次遇到恢复效果这般显著的病人，惊叹一番后，只感叹，到底还是年轻，恢复力就是快。
两位“病人”的情况都非常好，本不在病人范围之内的秦云最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老大夫翻来覆去地问了秦强徐氏许多次，始终不能确定秦云最的病因，这孩子就像是突然之间枯萎了的花朵似的，精神萎靡，每天多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不得其门之后，老大夫只得先留下了一副调养身体的药方给秦云最，说等几天再来复查。
看着家里人担忧的眼神，唯一知道真相的云裳只深深地在心中叹口气。
秦云最其实根本没有生病，他是灵魂受到了损伤，而且，这损伤，不可逆。
不过，好在他现在年纪还小，逐渐长大之后，神魂会自己慢慢地修复强大起来，只是想要恢复到一般人的状态，在这个轮回时空里，是不可能的。
从今以后的他，身体会比一般的人更虚弱，也更容易感到疲倦，睡眠的时间，也会相应地比一般人增多就像是最近，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眠中，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好多时候，被秦强徐氏叫醒了吃东西，他一般都是强撑着精神，却吃不上几口，就陷入了睡梦中。
刚开始，秦强徐氏被他吓得不行，叫来了大夫，但老大夫却看不出来病因。
这次复诊，也是同样的结果。
送走了老大夫之后，徐氏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过。
好在秦云最的情况，在接下来的几天，慢慢地在好转，睡觉的时间，依旧是出奇地长，但清醒的时间，也在慢慢地增加。
到下一次老大夫复诊的时候，他就斩钉截铁地告诉了秦强徐氏夫妇，秦云最的病因他找到了，药方也重新开过了，只要按照他的药方来抓药，秦云最很快就能康复了。
听到他这样说，秦强徐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强徐氏不知道的是，老大夫在说完那席话之后，冲着躺在床上的云裳，眨了眨眼睛。
云裳也回以眼神感谢。
接下来的日子里，也确实证明了老大夫的话，秦云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精神头也慢慢地恢复了。
看着床上一双儿女亲热说话的样子，徐氏只觉得人生从未有过的如此满足。
然而，她的幸福感才爆棚一会儿，随着秦云生的回家来，而再次跌倒了谷底。
199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3）
秦家耕读之家，在秦家村两百多户里，也算得上是家世不错的了。m.www.uu234.net但随着秦磊考上了秀才，近些年，家里开支越来越大，加上还供着秦云生这一代四个男孩读书，渐渐地，便有些入不敷出。
前些日子，秦磊又问家里要来一笔银子，老爷子老太太带着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好不容易才拿出了这笔钱，可没想到随后就出了二房这事。
原来那一世里，没有云裳这一出，受伤的徐氏，老太太本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受到她的待见，更别说是作为媳妇的徐氏了。又见着徐氏的孩子没保住，最开始连看大夫的钱甚至都不想出，只给了秦强几个鸡蛋，还是一副肉疼的样子。
最后还是秦强去求了老爷子，最后老太太才不甘不愿地给了银子，让徐氏抓药。
当时的徐氏虽然是缓下来了，但到底是伤着了身体基本，她变成了一个离不开药的药罐子，这让老太太越看越恼火，几次三番地逼着秦强休妻，最后甚至强硬地断了药钱。
要知道，彼此秦家并未分家，所有的收入都在老太太的手里攥着，她不给钱，二房就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最后，秦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悄悄找人又借了钱，自己私下去又接了活干，秦云生也去了城里找活当学徒，这才让徐氏的药没断开。
可拖延了三年之后，徐氏到底不忍心再连累一家大小，自杀离世。
而这一世，受伤的人换成了云裳，同样是个女儿，老太太的态度跟当年如出一辙，还是秦强去求了老爷子，才拿到了救命的药钱。
而现在本该在村里学堂上学的秦云生却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家里，云裳神魂强大，听到他脚步声的时候，眼中掠过了一道冷然的光：果然，老太太还是如上一世那样，对二房下手了。
看到秦云生回来，徐氏也颇为惊讶，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就跟着走了进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指着徐氏的鼻子就骂道：“看看你生的什么玩意？最近家里紧巴成那样，我跟你爹都快吃不上饭了，一个、两个，没病装病，当自己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想吃药就吃药，以后别吃了。”
“不行的，娘，莲儿她……”徐氏一听老太太这是要断了云裳的药钱，顿时有些急了。
可她才张口说话，就被老太太横眉竖目地截断了，“不行什么不行，家里没银子了，我拿什么给你？还是你要让我不吃不喝，让我饿死才甘心吗？”
老太太这话着实说得太严重了，徐氏根本承受不起：“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最好，否则的话，看我不让老二休了你。”老太太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又看了一眼一脸委屈之色站在一边的秦云生，指了指他，又对徐氏说道，“你家这二郎，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还去学堂做什么？以后别去了，就在家好好干活，最近你们二房都耽误家里多少的事了……”
老太太这话一说，徐氏才总算是明白了为何秦云生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娘，二郎他读书好好的，怎么会……”
“什么好好的，你懂个屁！”从老太太进屋开始，就没让徐氏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亲问了先生，二郎就不是读书的料，家里银子紧，活路重，就别让他再糟蹋银子了。”
“大哥三弟都可以读书，为何就我不行？”秦云生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你能跟你大哥比吗？啊”亲云深这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眼，老太太跳着脚骂道，“阿希是你大伯的儿子，是秀才老爷的儿子，天生就是读书的苗子，你一个泥腿子生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配跟他相提并论吗？”
看着神色鄙夷刻薄的老太太，云裳目光中的冷意越来越深：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在老太太的心目中，考上了秀才的秦磊那就是天之骄子，连带着大房一屋子的人都天生高高在上；反之，就是命如草芥。殊不知，若二房真是这么不堪，那她这个亲娘，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那、那三弟呢？”秦云生早习惯了家人们对大房的偏颇，但也不甘心就此退步，“三弟也可以读书，我为什么就不能……”
“呸！”老太太毫无长辈的丝毫风范，如同泼妇骂街一般，“我三郎，先生亲口说的是读书的料子，就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还好意思提这茬？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读不了书，还不想让我供我出息的三郎，你这歹毒的心眼，到底是跟谁学的？想我老二打小就是个老实孩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小畜生？”
“娘，你别说了……”听老太太越说越过分，徐氏赶紧上前去将秦云生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二郎他不是那个意思。”
“三弟妹，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二郎什么意思，娘听得清清楚楚的，还能不知道？”一道高昂的女声突然插话了进来，然后秦家三房秦岗的夫人，钱氏晃动着她肥硕的身子，慢慢悠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跟壮实身材匹配的大脸上，一副秋后算账的小人得志，“我早就看出来你家二郎不是个好的，这不就露馅了吗？唉！”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钱氏续道，“我看我家二伯是个好的，怎么就会生出心思这么歹毒的孩子来？这怕不是娘胎里带来的吧？”
钱氏如此口出恶言，徐氏急得脸都白了，但她天生就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越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在她身后的秦云生急了，从徐氏的身后就探出了脑袋，大声说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娘！”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钱氏一副总算是逮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手指着牢牢被徐氏藏在身后不许他走出来的秦云生，“你在学堂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敢冲着长辈吼叫，简直无法无天了。娘，”钱氏转身，几步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伸手拉住老太太的衣袖，一边拍马屁一边告状，“你看看，二房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跟爹都是重规矩懂规矩的人，教养出来的孩子，村里谁见了不是竖起大拇指说你们教子有方，可怎么到了二房这一辈，全部都是这么没规没矩的？”
老太太本就对二房的人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听到钱氏的话，心中火气更旺盛，张嘴就要大骂的时候，云裳抢先一步说了话：“叔母说得真好，我们这个家里可不就是奶是最重规矩的人了吗？”
老太太原不满自己竟然被云裳打岔，但听到她的话，是在夸自己，嘴唇动了动，也就没说什么了。
自然，原本要骂人的那些话，也因为云裳的这一句打岔，没有再说出来。
云裳这插话的行为，其实也算得上“没有规矩”，但钱氏却没有像是对待秦云生那般对待她，而是好整以暇地“哦”了一声，颇为得意地看了一眼听到云裳的话，惊愕住的徐氏与秦云生，说道：“看吧，你们二房还是莲儿最懂事了，可惜是个女娃，要不然，就该送她去念书。”
秦莲儿胳膊肘外拐的事情，在秦家人的心中，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所以她这番话，钱氏根本没多想，只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理解了一番。
不但钱氏没多想，徐氏与秦云生显然也没多想。
徐氏还好，她只露出了错愕的神色，秦云生就有些恼怒了：最近云裳的表现，让他还以为自己这个妹妹性子总算是好转了，没想到这才好了几天，竟然又故态萌发了。
云裳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她知道徐氏跟秦云生误会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继续说道：“多谢叔母的表扬，不过这都是奶的功劳，是奶为我们孙子孙女做了好的榜样在前，让我们都知道做人做事必须得按照规矩行事。”
六岁的孩子，在大家的心目中，还属于不会说谎的年纪，云裳说话的时候，又刻意加重了语气里面的真诚，以她曾经轮回里拿到过无数影后视后的顶级演技来说，渲染能力极强，单看老太太那满意的表情就能知道，这些话，她是受用的。
“对对对，还是我们的莲儿厉害，说得太对了。”能给徐氏添堵，钱氏自然是乐意的，忙不迭地就给云裳竖起了大拇指。
云裳话锋一转，无视秦云生越来越愤怒、失望的脸色，又对徐氏说道：“娘亲，我觉得我奶说得没错，既然先生都说了哥哥不善读书，那我们就该听奶的话。”
“我……我……”徐氏天生就是个性子极软、很容易就妥协的人，若换了其他的情况，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能应承下来，可到底这事事关自己儿子的前途，做母亲的，心中犹豫才是正常的。只，听到说是连学堂先生都说了是二郎不善读书，最近家里也确实困难，她嚅嗫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那就不去了吧。”
说出这句话，徐氏又心中对秦云生愧疚得不行，不禁难过地低下头了。
云裳清楚地看到了一点光亮突然出现在了徐氏的身前那是徐氏的泪。
云裳躺着都能看到，就站在徐氏身后的秦云生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原因为徐氏那句“不去了”而愤怒的脸色霎时凝固了，慢慢地，他小小的手掌攥成了一个拳头。
嘴唇一抿，他拉了拉徐氏的衣袖，徐氏赶紧用手袖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才朝着他看过去，然后就听到秦云生悄悄地在她耳边说道：“娘亲，不读书就不读书了，我其实早就不想读书了，弟弟妹妹都生病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照顾你们。”
明明刚才还在为了能去读书甚至不顾礼节质问老太太，现在却说出早就不想去了的话，儿子这明显是在安慰自己。
一想到这个，徐氏的心就是一阵抽疼，猛地抱住了小小的秦云生，泣不成声。
她们这边悄声说话，那边听到徐氏亲自说出不去了之后，老太太自然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钱氏也不无得意。
云裳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保持着毕恭毕敬的神色，邀功一般地冲着老太太，颇为天真地说道：“奶、叔母，你们看我这样劝我娘亲，我应该是一个讲规矩的好孩子吧？”
徐氏生出这么一个东西，要是换做自己，得恨不得塞回肚子去算了，钱氏心中瞧不起云裳，面上却是一派笑意，夸奖道：“当然，当然，是个好孩子，”钱氏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了，颇为深意地续道，“就你最讲规矩了。”
“算你懂事。”老太太也可有可无地夸了云裳一句。
云裳话锋一转，“不过，奶，我是懂规矩，所以我对你的处理没有意见。只是我担心，这事传出去，只怕不知道真相的人，说你老偏心眼、没规矩。”
“谁敢！”老太太顿时竖起了眉毛。
云裳讲道理：“虽然学堂的先生说三哥做的学问比哥哥好，但三哥以前经常逃学翘课，村里人人皆知，现在突然不让哥哥上学，反而让三哥留在学堂，那不是让大家说你老的闲话嘛。”
“谁敢说闲话，那可是学堂先生亲自说的我家三郎比二郎做学问做得好！”钱氏急了。
云裳问道：“叔母也亲耳听到先生这样说了？”
“我……”钱氏语塞，她总不能说是她提前送了些东西给先生，让他那么给老太太说的吧。
“奶，你看，我就这么反问了叔母一句，她就答不上来了，若是在外人面前，可不就得让人误会是奶你偏心没规矩了吗？”
没有辜负云裳的循循善诱，老太太眉头一皱，果然问出了云裳想听的那句话：“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就让大哥当众考量一下哥哥跟三哥的学问吧？”云裳才提出这个意见，眼角余光就看到了钱氏想要插话反驳，顿时加快了自己的语速，“这样，一来，大家伙亲眼看到哥哥的学问做得不如三哥好，认可了你老的做法；二来嘛，也可以趁机让大家伙看看我大哥的风采。一直都说大哥是村里读书读得最好的，就该让大家都见识一下，让他们都羡慕奶你有个这么厉害的孙子，也让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脸上有光。”
如果是云裳在提出意见的最开始，老太太的脸色还是可有可无，待听到云裳说出的第二个理由，她脸上顿时就出现了意动，再等到最后听完云裳补充的话，意动就变成了坚定。
几乎是在云裳话音刚落的时候，她就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这么办。”
这下傻眼的人变成了钱氏。
而看着她错愕的脸色，云裳则是笑眯眯地恭喜：“叔母一定也很开心吧。等三哥赢了，以后叔母再也不怕有人说三哥逃学的事情了。”
钱氏：“……”
200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4）
不说钱氏傻眼了，就连徐氏跟秦云生也是傻眼的，在老太太跟钱氏都走了半天了，他两都没反应过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公开考量学问了？！
等云裳慢慢地将自己刚才想到的一一分析给徐氏以及秦云生之后，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云裳。
徐氏还好一些，基于性格的原因，她其实并未对云裳有秦云生那般生气的表现，她更多的只是错愕云裳那样的区别于平常的表现；但对秦云生来说，就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云裳了。
云裳知道秦云生的不好意思，很快转移了话题。
老太太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效率相当惊人，钱氏都还没想到办法如何打消她的主意，她已经趁着学堂放学，大家回来吃午饭的时间，问过了秦云希的意见。
秦云希是什么人，那跟他的父亲几乎如出一辙要面子，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向全村的人展示自己的学问，他可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可比往日里家里来人，长辈们居于显耀攀比的心思，刻意让他在客人面前背一段诗词显得自然多了。
作为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儿，秦云希只要点头了，那这事就是有天大的困难，老太太都得想办法给办成，更何况，这事根本没什么难度。
因为两个人都很期盼“长脸”的时刻尽快到来，所以老太太再次效率惊人地吃过午饭就到处去村里邀请人去了。
为了有所准备，秦云希甚至找先生告了假，下午没去学堂。
他们这样积极，可是哭了钱氏。
可她根本就没机会给老太太提出取消这事。
反而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事给她的儿子秦云旺说了，秦云旺眼珠子一转，当即就安抚她，让她不要担心，他有办法。
毕竟他跟秦云希的关系向来是不错的。
听到儿子的宽慰，又见他吃了午饭就钻进了秦云希的书房，半晌都没出来，钱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考官是秦云希，只要他肯定帮着自家三郎，谅秦云生也翻不了天。
云裳这边，则是指挥了清醒时间越来越多的秦云最去打听消息，听到秦云希未去学堂，秦云旺也在他书房一直没出来的时候，云裳会心一笑。
秦云生听到这样的情况，却是有些紧皱了眉心，聪明如他，也猜出了秦云旺的用心，而且他一直都比其他人了解，秦云旺跟秦云希之间的关系。
只怕，秦云希是真的会帮秦云旺的。
若说比拼真实实力，秦云生自然是不怕秦云旺的，可看现在的情况，连先生都能被他家收买，帮着他说话。秦云生实在没有把握，一向就偏帮秦云旺的秦云希会公正。
只可惜，妹妹好心为自己争取来的一次机会了。
见他愁思满满的样子，云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信心十足地安慰他，让他不用担心，学问考量，秦云希肯定不会帮秦云旺，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他比秦云旺优秀。
秦云生不知道云裳哪里来的信心，但先前云裳对付老太太跟钱氏那一幕，是他亲眼所见，小小年纪的妹妹在那一刻表现出来的多智近妖，让他莫名地对她的话，也充满了一股莫名的信心。
时间很快就到了，学堂放学的时候，果然有很多的村民，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秦家，想要观看老太太所谓的考校两个孙子的学问。
云裳受伤的部位主要集中在上身以及手腕，经过这些天的将养，已经好了许多，离床小小走动，还是可以的。加上学问考量的地方就选在了秦家的前院里，又事关自己的亲哥哥，徐氏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被云裳给说服了，裹了厚厚的衣服，带着她一起去了前院。
彼时，前院已经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
好不容易，借着自己人的光，云裳才被徐氏带到了前面去。
钱氏早就等待在那边，看到二房一行人过来，她冲着徐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神色。
钱氏身边，以此过去，赵氏也在，老太太自然也在。
云裳等人到的时候，考量刚好开始，听到前方秦云希朗朗说出“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她的脸上露出了冷笑来。
村里的孩子，比不得县城私塾，一般孩童都是六七岁开始启蒙，从三百千开始学习。因大家大都还要兼顾家中的活路，所以学习进度也要慢上一些，像是秦云生现在九岁，也还在学习百家姓以及一些简单的诗句上。
但秦云希刚刚考量的句子，分明就是出自《论语》，那是秦云生现在根本没有涉及到的学习范围。
别说是秦云生，在学堂里，便是跟秦云希一般大小的学子们，也根本没接触到过论语他能提前接触，必然是沾了他那个秀才爹的光，而且那位被钱氏收买的学堂先生，也是秦磊推荐的，他自然少不得给秦云希开小灶。
前方的秦云生只听了开头一句，就知道自己接不上，想到来之前小妹悄悄给自己说的话，他的目光不由地转到了对面的秦云旺身上。
然后，果然看到了对方流露出了比自己还茫然困惑的神色来。
秦云希竟然真的没有跟秦云旺串通起来欺负自己，秦云生心中的忐忑顿时减少了大半，只要秦云希不帮秦云旺，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胜过秦云旺。
“快说呀，快说呀……”钱氏却是不明就里，她就记得秦云旺先前还在给自己说已经跟秦云希说好了，让她不用担心，怎么这会半天都不张口啊？！
“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
众人都静默着，巴巴的目光落在秦家二郎或三郎身上，等着他们开口，好不容易终于听到了应对，却愕然发现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娃的声音。
站在最里面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说话的人正是秦家二房的小闺女秦莲儿，但在外围的人，却是不明就里，一边面面相觑，一边询问着是谁在应答，答对了吗？
云裳将秦云希的下一句接了出来后，如同一个正常六岁孩童一般嘻嘻笑着，大声说道：“大哥，你这也太简单了吧？连我都能对得出来，还怎么考量哥哥跟三哥的学问。你看，哥哥跟三哥都不说话呢。”
这看似天真的童言童语，让围观的人俱是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原来秦家二郎三郎不开口，是因为题目出得太简单了啊。
秦云希却是露出了惊惧，这《论语》原就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的题目，二郎三郎在学堂里根本没学到的，怎么二房的小丫头竟然张口就对出了正确答案？！
不信邪的他，又再次开口，将他精心准备的《孟子》里的句子念了出来。
这次更邪门，他才停下，秦莲儿那边竟然就接了下半句，其顺畅的程度，竟让他有了一种对方已经将《孟子》背得滚瓜烂熟的感觉。
“大哥，怎么还是出这么简单的？”云裳继续嘻嘻笑着，“这些都是平日里我哥哥在家背的文章，连我都能背了。”
村里的人多半学识有限，对他们来说，不管秦云希出的是三百千，还是四书五经，统统都属于超纲内容，一律听不懂。现在只见六岁的小女娃随口就能接下秦云希的出题，当真以为是云裳口中说的那么简单，纷纷起哄，让秦云希出个难的。
至少，这说好了是考量秦家二郎三郎的学问，怎么着也得先把六岁的小女娃难住才行吧。
秦云希偏不信邪，又连着出了几道。
果不其然地，云裳都答了上来。
这些村民们再看秦云希的目光，已经没有之前的期待跟敬重了。
都说这秦家大郎的是个读书的料子，但怎么连六岁的女娃都难不住，莫不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吧。
盯着众人的目光，秦云希汗如雨下。
那边老太太看到这样的情况，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明白如今奇怪的情况都是因为云裳开口说话造成的，顿时不满地冲着云裳吼了几句：“你给我闭嘴！这是你大哥在考量二郎三郎，你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秦云希连出几道，都不是最开始跟自己说好的内容，秦云旺心中愤恨，只盼着云裳能一直接了秦云希的话，让他跟秦云生都答不成，成全了自己的面子。现在听老太太竟然要云裳闭嘴，顿时就急了：“奶，让莲儿说啊，大哥连莲儿都考量不过的话，可没资格考量我跟二哥。”顿了一顿，自己得罪秦云希还不算，他还拖着秦云生一起下水，冲着秦云生问道，“你说对吧，二哥？”
秦云生不是傻子，他可不想得罪秦云希，否则光是老太太，就能生吞活剥了他，正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却听到了云裳抢先说了话：“大哥，你就出些什么三百千那种难的嘛，不要出这些简单的了。”
听到云裳这句话的时候，秦云希差点没被气出血来：竟然说三百千那提供启蒙的东西比《论语》、《孟子》难？简直有辱斯文。
等等，秦云希攸地福至心灵，秦莲儿说三百千难，她的意思难不成是她不会？
一想到这里，秦云希就开口试探地说了一句：“子不学，非所宜。”
片刻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人接了话：“幼不学，老何为。”
看到接话的人是秦云生，秦云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是秦莲儿了！
围观众人见云裳这次没说话，自以为秦云希真的换了更难的考题，又见二郎秦云生答了上来，不禁自发地拍手叫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见到云裳果然回答不上三百千里的内容，秦云希再也不用自己花费了一下午特意整理出来的句子了，而就在三百千里挑选着内容，进行提问。
而他在三百千里挑选内容了，可就苦了秦云旺了他下午跟秦云希商量好的作弊的句子，可都不在三百千里。
不过，幸好到底还是在学堂读了好几年的书，有一些句子他还是有印象的。
然而，叫他生气的是，好不容易听到个别句子熟悉，每每开口的时候，却总被云裳给抢先回答了去。
完了，还特别天真无辜地看向他们，说这一句太简单了，她也会。
其实秦云希会说出那么简单的句子来，目的就是在照顾秦云旺，但偏偏他自己不争气，连个小丫头都抢不过而且，话说回来，秦莲儿竟然也能答上一些三百千里的内容，秦云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生怕又出现先前那样的情况，他只能挖空心思想些复杂生僻的内容进行考核。
终于，一炷香之后，这场原本让秦云希秦云旺都特别期待、现实却是生不如死的考核，终于结束了。
结果也是明显得很：以秦云旺一句都没回答上来告终。
众人被老太太邀请来的时候，原以为能看到一个跟平时印象里不一样的秦云旺，却没想到结果还是跟最初的印象一样。有些人还记得钱氏最开始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时候当着她的面，就直接问老太太，秦家最后不去学堂而在家做活的孙子是不是已经定下来，是秦家三郎了。
这原本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想到先前信誓旦旦说谁输了就不用去学堂浪费银子求学了的老太太，竟然犹豫了。
徐氏原本对结果喜出望外，以为自家孩子可以继续求学了，见到犹豫了的老太太，顿时没了笑容。
老太太最开始说不让她家孩子去学堂，理由是先生说的不是读书的料，她信以为真，差点就委屈了她的孩子。现在结果明明已经证明了秦云生是块读书的料，他至少比秦云旺优秀，老太太竟然对自己说过的话，犹豫了。
就在这个时候，云裳在她耳边问道：“娘亲，倘若今天赢的人是三哥，而不是哥哥，你说奶她还会犹豫吗？”
醍醐灌顶一般，徐氏突然明白了“真相”：老太太根本就是不喜欢她家二郎，一早就已经不打算供二郎读书了，什么先生说的话，根本就是借口。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老太太只是不喜欢她，但对她的孩子们还是跟三房一视同仁的想法跟大房自然是比不了的根本就是笑话。
“姐姐，哥哥还能念书吗？”一直跟云裳呆在一起的秦云最悄声问道。
“应该不能了。”云裳回答道。
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了。
201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5）
在原本的命运里，最开始家里不让读书的人确实是秦云生，但秦云旺最后也没能逃过一劫因为很快，那位在县城里求学的大伯又会回来要走一笔银子，让本就困难的秦家，雪上加霜，二房被断了药钱，又不许秦云生去念书，已经达到了最大化的节约，老太太没办法再从他们身上扣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让秦云旺也断了学。
这一世，虽然因为云裳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但想必回来药钱的大伯这个剧情是不会被改变的，所以，就算钱氏百般算计，秦云旺也躲不开退学的命。
虽然知道秦云旺退学是迟早的事，但云裳就是看不惯钱氏那嚣张的嘴脸，干脆就设计了这一出，让秦云旺提前退学算了。
“哥哥明明赢了啊……”秦云最有些不理解云裳关于秦云生不能在念书的回答，“……难道奶还是让三哥去念书吗？”
“他休想。”秦云生念不成，秦云旺也别想继续念书。
一边说着，云裳看到秦云希果然叫过了老太太，两人一阵耳语后，老太太原本有些犹豫的神色，慢慢地露出了恍然来，似乎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这办法，果然一如云裳最初的猜想：老太太告诉徐氏，家里没银子了，供不起那么多的人读书，二郎三郎以后都别去学堂了。
“娘，二郎是个好孩子，就算读书，也没耽误做活啊，求求你，让他继续上学吧。我以后多做一些家务活，孩子他爹也多做一些，你就让二郎上学吧，求求你，求求你了……”挺着个肚子，徐氏跪在了地上，神色凄苦地哀求老太太。
“我说家里没银子了，你听不懂吗？”此刻，前院里还有些人没走完，被人看到这一幕，老太太顿时跳了脚，指着徐氏的鼻子就开骂，“要不是你家那个赔钱货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又是治病又是抓药，花光了家里的银子，我用得着让二郎三郎都退学吗？你竟然还逼我，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不活了，我都快被媳妇给逼死了……”
说着老太太就坐到了地上，撒起了泼。
若换做其他时候，老太太这招一出，徐氏立马就得认错，但这一次，她却跟往日有些不同了，虽然整个人抖如筛糠，神色畏惧，但她还是结结巴巴地将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可是，可是，莲儿的病，卢大夫从头到尾就只收了十多个铜板，怎、怎么就花光了家里的银子呢？”
徐氏的这番表现，让云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看来，刚刚的话，她没白说。
没错，云裳刚刚就是故意问徐氏那句话的。
徐氏的性子太软了，说得好听点，那是温柔；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个包子，任劳任怨，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那种。
在原来的命运里，她不但受着老太太的气，就连赵氏、钱氏也是对她随意欺负。
就拿最简单的做饭来举例。
秦家没分家，饭菜一起吃，照理说，三房都有媳妇了，就该三个媳妇轮流做饭掌勺。可实际呢，赵氏仗着老太太对大房的偏爱，免去了做饭；而本该跟徐氏轮流的钱氏，每每轮到她，她就能找各种理由推脱，最后的结果总是徐氏做饭。
有一次，因为秦云最发高烧，离不开大人照管，徐氏没去帮钱氏做饭，而钱氏早忘了自己还有做饭的责任，导致那天早上，老爷子老太太起床，都没饭吃。
这可是惹了大祸了。
结果呢？老太太却是将徐氏叫到了主屋，狠狠地责骂了一顿，根本不听徐氏的任何解释。
那之后，徐氏便承包了家里的煮饭。
看吧，明明自己遭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对待跟遭遇，徐氏不但没反抗，反而还默默地承包了本该钱氏做的一半的工作。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没能因此讨好了老太太，反而是饭菜做得好的时候，功劳都被钱氏抢走，说是她做的；做得不好的时候，就全是徐氏的锅。
这还只是一个小事情，徐氏嫁到秦家这么些年，几乎天天都在遇到这样的事，换做旁人，哪怕是换了钱氏，都早就爆发了，偏偏她却是默默无语地忍耐了下来，连给秦强抱怨的次数都很少。
云裳重生了，以她的能力，随随便便动动小指头，就能改变徐氏的命运。但如果想要彻底地改变她的命运，让她从今以后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活着，不委屈自己，她必须先改变徐氏的个性。
否则便是泼天的富贵权力给到徐氏的手里，她都可能“贤惠”地拱手相让给老太太或是被钱氏赵氏占了便宜去。
看看最开始老太太不过说了一个先生认为秦云生读书不行的话，她就应下了不让秦云生读书的要求，足见一般。
所以，为了改变徐氏的个性，云裳这才设计了这么一出，先让徐氏看清楚老太太的真实面目。
从效果验收上来看，云裳当然是有些不满意的，但以徐氏的个性，能说出这么一番“质疑”，实属不易。
这效果，从老太太直愣愣地瞪着眼睛盯了徐氏半晌就看得出来。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早就习惯了徐氏的逆来顺受，等着她来给自己道歉的老太太，简直惊得说话都结巴了，顿了一顿之后，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被这样的儿媳妇拿捏住了，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直接在地上又是蹬腿，又是呼天抢地起来，“不活了不活了，我一个半只脚都伸进棺材板的人，还要被儿媳妇欺负，天啦，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二嫂子，你看你都把娘逼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给娘道歉，把娘扶起来……”本该让秦云生读不了书，结果却反而连累自己三郎也读不了了，钱氏没有悔恨自己算计在先，反而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在了二房上。此刻看到这一幕，自然是乐得火上浇油。
她这一说，好些个不明真相的村民顿时跟了风，有的人说了几句还知道好心上前去劝说老太太，有的人则是对着徐氏指指点点，跟着说一些风凉话。
徐氏何曾这样被人围着指点，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边老太太又哭得震天响，像是真遭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几次三番尝试解释未果后，她慢慢地低垂下了视线，在大伙的指责声中，最终还是给老太太道了歉。
看着最终还是选择了委屈自己的徐氏，云裳心中叹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一世只怕要多耽误一些时间了。
关于读书的问题，最终以徐氏道歉，秦家二郎三郎退学为结果。
从前院回到了自己屋里，徐氏怔楞地坐着，眼神有些发直。
秦云生看得担心不已，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冲到了徐氏面前，“娘亲娘亲”地叫了几声。
徐氏被这几声娘亲叫得终于回了神，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的眼光慢慢地重新聚焦，回到了面前的秦云生身上，当她认出这是她的二郎的时候，眸中的眼泪，霎时就凝集成了泪珠，滚滚落下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猛然抱住了秦云生，徐氏嚎啕大哭。
都怪她，明明知道二郎是个好孩子，明明知道读书才能有大好的前程，可是，她却还是答应了让二郎退学，她怎么对得起孩子？怎么有脸对不起孩子啊……
“这、怎、怎么了？”白天跟着老爷子一起去了一趟城里，此刻才得以回家来的秦强一进屋子，就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有些傻住了。
徐氏正哭着；秦云生因被她抱着，不禁也受了情绪的感染，眼角泛红，说不出话来；至于秦云最，那个家伙，在徐氏哭出来的第一时间，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房间里，唯一还保留着理智的人，只剩下了云裳。
所以，她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了秦强。
秦强听了之后，不禁大急：“读书是爹说的，我二郎书读得好，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又见妻子孩子们通红的眼睛，他一咬牙，“你们等我，我找爹说去。”
说着就转身出了房门，直奔上房老爷子老太太住的地方而去。
云裳在心中默默地叹口气，她知道秦强这一趟，注定了得无功而返。
不说其他，现在家里确实是困难，拿不出来银子就是拿不出来银子，更何况，现在又不是秦云生一个人退学。
至于让秦云希退学那条路，云裳知道，现在的秦强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在秦家，秦云希读书、秦磊问家里要钱，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理所应当到了即便是全家人都快吃不上饭了，都得优先满足这两位。
这个心态像是本能一样地刻在了秦家每一个人的心上，这里面，自然也包含了秦强徐氏，甚至秦云生自己。
不多久，秦强果然就苦着脸回来了。
“这个，我刚刚问了爹，家里最近困难，大哥跟大郎的学业不能耽误，就只有先委屈一下二郎了……”秦强一边解释，一边想要安慰妻子，“最近莲儿、七郎的身体不好，二郎在家里，也可以帮着照料一下，这样我也安心一些。你且等我去大耿叔那边多帮忙些日子，一定给二郎存够束……”
“爹，孩儿现在长大了，也可以做工，也能帮助家里减轻负担的。”懂事的秦云生开口说道，“爹你少做一点，孩儿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多了。”
“不用担心，爹没事，”儿子对自己的担心让秦强心中甜丝丝的，面上也带出了几分喜悦来，“爹都跟你爷说好了，以后多出来的时间，爹赚的钱，就先拿来补贴咱们家的家用，你的束不用担心，我们莲儿的药费也不用担心了。”
听到秦强的话，云裳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秦强虽然性格绵软懦弱，但却是真真地对家里人好，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他的那位亲娘的狠心跟不要脸程度。
原来那一世里，因为老太太狠心地停下了徐氏的药费，为了不让徐氏断药，秦云生去了城里当学徒，秦强自己也在原本的家里安排的活路之外，又找了些事情做。
可等他们好不容易凑齐了一笔药费，还没来得及去找卢大夫开药方，就被老太太以家里揭不开锅为理由，拿走了大半。
秦强无奈，只得更加努力地做了更多的活路干。
可每每总是会被老太太以各种理由拿走大半。
那个时候，没有云裳，卢大夫没有被收买，他的出诊看病都是按照正常的水准从秦家收费，秦强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实在不堪重负，也不能去要求人家大夫少收钱卢大夫的诊费，已经是十村八乡最低的了，只能在老太太又一次来拿银子的时候，哀求她多给他留一点。
没想到，老太太转过头来，就是以死相逼，反而拿走了更多的银子。
所以现在秦强说什么已经跟老爷子说好了的话，根本是做不得数的，那位老爷子只会在老太太以死相逼要钱的时候，保持沉默而已。
“恩恩，”秦云生似乎因为秦强的这席话而看到了未来越来越好的希望，他笑着点头，冲着徐氏笑道，“娘，你看，不用担心，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徐氏被秦强秦云生的话，确实有些安慰到了，眼眸里的愁思浅了一些，但眉间依旧惆怅不断。
再多的安慰、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秦云生现在不能读书的事实，若说这事是在考量之前发生的，徐氏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刚刚，就在前院，她亲眼见证了秦云生的优秀，现在让她又如何能够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
都怪自己，为什么就没撑住，为什么就点头答应了呢？
想着想着，徐氏的哀伤重新在眼中汇集。
见状，云裳不由地又叹了一口气。
这事，要说怪徐氏，也怪她，要不是她先松口，秦云生退学这事，其实也还有转圜的余地；要说不怪徐氏，其实也不怪她，老太太已经铁了心要秦云生退学，她在坚持，也改变不了结果。
陆娅那个轮回里，那么强势的陆母，到了这个轮回，竟然会软弱至此，云裳有些可惜，但她也不想让徐氏这般哀伤下去，遂扯了扯徐氏的衣袖，一派天真地问道：“娘亲是在担心哥哥以后做不了学问了吗？”
一听这个，徐氏差点又落泪，正想说都怪自己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我可以教哥哥啊，保证教得比先生好。”云裳如此说道。
202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6）
云裳这话，知道的人就知道，她不但没有吹牛，反而是谦虚了以她的学识，别说教得比学堂先生好，就是当朝的首辅帝师来了，也不过她。m.www.uu234.net
不过，现在的现实是，她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六岁的、偶尔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女娃。
知道自己说出的话的分量，云裳在徐氏出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娘，你看刚刚大哥出的那些问题，我可都答上来了。”
“这……这……”徐氏原本只当云裳是小孩子说气话，但被云裳这么一提醒，她顿时想起了在前院时候，云裳的那一番惊人表现。
“对了，我还没问你，大哥最先问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你是怎么答上来的？”经过云裳这么一说，秦云生也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疑问。
徐氏一愣：“不是你经常在家里背诵才被莲儿听到记住的吗？”
这个理由，也是云裳之前在前院里拿出来说过的。
“我自己都是第一次听说那样的句子。”秦云生实话实话。
“嘿嘿，”云裳适时地露出了小女孩狡黠的笑容，“我以前去学堂玩耍的时候，听先生背过这些文章，大哥一说，我就记起来了。”
“原来如此，”秦云生露出恍然的神色，“真是太巧了。”
“才不是巧合呢。”云裳倨傲地抬了抬自己的小下巴，“就是我厉害。”
“好好好，就是你厉害，行了吧？”秦云生有些宠溺无奈地轻轻点了点云裳的额头。
听听这敷衍小孩子的语气，云裳心中吐槽一句，恶趣味顿时上来了，但见她面上继续故作倨傲，然后说道：“当然是我厉害了。之前我听大哥给大伯说，他在学习《论语》的时候，大伯就夸奖大哥说大哥很厉害，还说他在大哥那么大的时候，也才开始接触《论语》。可是你们看看我，我比大哥年轻，可是《论语》我早就倒背如流了，我是不是就是很厉害？”
徐氏秦强并不知道云裳口中的《论语》是什么，但通过她的话，知道秦云希还在学习而她已经能背诵了，不禁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而作为学子的秦云生，他虽未接触《论语》，但四书五经在读书人中间，何其重要，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现在听说才六岁的妹妹竟然已经倒背如流，他不禁倒吸一口气，追问道：“你真的能背《论语》了吗？”
“不但是《论语》，《大学》、《中庸》还有《孟子》、《春秋》，四书五经，我全部记下了。”云裳高高地扬起脑袋，一副求表扬的得意，“我是不是很厉害？”
秦云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他吞了吞口水：“你都会？怎么可能？”
不是他想要怀疑自己的妹妹，而是，这、这怎么可能呢？
便是学堂的那位先生，如今也不能背诵啊！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了证明自己，云裳直接开始背了起来。
四书五经，各个挑选背了一小段，她才不无得意地望着已经完全傻住了的三个人，再次问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老实说，不管是秦强徐氏还是秦云生，压根就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正是因为不明白，看着云裳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反而愈加地让他们感觉到真实自家的女儿（妹妹），只怕是真的能背四书五经了。
“你、你在哪里学来的？”震惊之后，秦云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敢说出上面的话，云裳自然早就准备好了“理由”。
接下来，云裳给秦家人讲述了一个关于天才的故事。
这个天才，天生的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她去了学堂几次，但凡是学堂先生读过的书籍，她全部都记了下来；又经常去大房那边，听得秦磊秦云希读书，所记所背的内容更多。而且因为好奇，她还翻看了不少书，对比听到的内容，很简单地就识了字、懂了学。
云裳的话，说得很简单，简单得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容易，但听着的三个人，却是被震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好不容易回神之后，秦云生又赶紧问了云裳几个问题，那是他今日在学堂上遇到的疑问，原打算下学后请教先生，却不想中途被老太太给办理了退学，现下干脆问了云裳。
果然，云裳很轻松地就回答了出来。
而看到秦云生露出惊喜的神色，秦强徐氏虽然也露出了笑容，但他们的笑容里，却还是挂着丝丝的担忧。
自家女儿如此优秀，他们自然是高兴的，但她真的可以教秦云生吗？
晚上，秦强徐氏躺在床上，自以为云裳秦云最熟睡了，两人在被窝里轻声地讨论着这个事情。
最后还是以秦强一句话做了总结：“现下家里拿不出来银子，就暂让二郎先跟莲儿学着，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二郎送回去学堂的。”顿了一顿，又想到了秦云最，秦强补充了一句，“不但二郎，小七以后也得去。”
听到秦强的保证，徐氏悬挂了一天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些，她温柔地点点头。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之后，徐氏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秦强问道。
“我就是在想，”徐氏的声音中透露了些许的不好意思，“要是我们的莲儿，是个儿郎就好了。”
过目不忘、过耳不忘，那是何等的天赋啊，徐氏以前不懂，但自从嫁到了秦家之后，没少听说文章背诵方面的事情。甚至她还听说，秦磊前几次考秀才没过，就是因为有几篇文章他背得不熟导致的。反观他们的莲儿，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说出那么多的她听不懂的大道理了。
那感觉，似乎比当年她第一次听到秦磊教秦云希读书，还让徐氏感到震撼。
若莲儿是个儿郎，若让老爷子老太太知道她这般的厉害，一定不会让她辍学的吧？
听到徐氏的感叹，秦强一楞，继而也跟着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来，赞同地点点头：“是啊。”
“啊原来如此。”徐氏突然惊呼了一声。
秦强被吓得一抖：“怎么了？”
“我说莲儿怎么喜欢往大房跑，原来她都是去看书做学问的……”徐氏感叹地自以为看透了“真相”，“……原来、原来她不是……”
不是怎样，徐氏一直都没说出来，但不管是秦强还是压根没睡的云裳都知道，她未尽的话里，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对于徐氏而言，自己的亲身女儿却总是跟大房走得亲近，这对她未尝不是一种打击？云裳重生回来，母女关系缓和亲近后，这曾经的遗憾虽有弥补，但每每回想，却依旧心疼。而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理由”，秦莲儿爱去大房似乎就有了正当理由，徐氏的心顿时都轻松了不少，只觉得自己的莲儿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
显然，她选择性地忘记了秦莲儿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恶言恶语。
不过，这样也好，云裳巴不得她全部忘记才好呢。
接下来几天，因为云裳的手还没有拆板，所以暂时没有教秦云生认识新的字，而是大概测试了一下秦云生现在的水准。
测试之下，她发现学堂那先生教得简直一塌糊涂，不但教学方法呆板，不合逻辑，只会让背，不停地背，似乎谁能背得多，谁就可以考上状元似的。
学习这东西，其实也是讲技巧的，若是技巧用得好，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于是，在正式开始教秦云生之前，云裳先教了他一些学习技巧，顺便温故了一遍他学习的内容。
秦云生发现，跟着自家六岁的小妹妹学习，虽然是同样的内容，但总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些新的感悟跟理解。原本有些地方，便是先生讲解了，也感觉晦涩难懂，读起来也吃力。而现在学习起来，却是顺畅得很，如行云流水一般。
而且，不知为何，他最近背诵文章也顺利了许多，以前总是折腾大半天也背不利索的文章，现在总是能记忆得很快。
虽然比不过云裳那过目不忘的恐怖记忆力，但跟以前的自己对比，秦云生已经无比满足了。
再过了几天，卢大夫上门了，他检查了一番云上的情况，高兴地告诉徐氏，云裳的手可以拆板了。
拆板后，一家人都小心而紧张地望着云裳笔直的手，看到她慢慢地抬起来、慢慢地弯曲、在慢慢地放平，如一个正常人那般，大家才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手虽然没问题了，但云裳脏腑受到的挤压伤势还未痊愈，卢大夫把脉望闻一番后，再给云裳开了一副新的药方。
同时，他也检查了一番秦云最的情况，也给开了一副调养药方。
两幅药方开了之后，出诊费，卢大夫又是象征性地收了一枚铜板。
秦强亲自将卢大夫送出大门，然后千恩万谢。
他如何不知道卢大夫根本就没收够诊费，只是他现在手里确实也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可孩子们的身体要紧，他也不能不医治。只能拼命地感谢卢大夫，并许诺等他后面赚到银子了，一定会补上全部的诊费。
对此卢大夫只笑呵呵地说了几句，说是跟云裳有缘，他第一眼看到云裳就很喜欢，如果秦强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的话，等云裳身体好了，能不能让她来帮他打打下手，整理一下草药什么的，也算是多个手艺嘛。
在这个时代，懂一门手艺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以说那就是生存吃饭的家伙，一般都是家庭世代相传，除非绝代了，否则轻易都不会传授外人。
而且，就算迫不得已，要收外人为徒，那大都也是买断了身份的。
秦强是个老实人，听到这别人一听就会狂喜的神色，他却是露出了犹疑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卢大夫，我、我家、我家不卖闺女。”
“哈哈哈……”卢大夫一听就知道秦强误会了，一阵大笑之后，解释道，“没说让你卖闺女，我就是喜欢你家小姑娘。”
“可是，可是为什么呀，卢大夫，这样你不是很亏吗？”老实人秦强继续说道。
“哈哈哈……”卢大夫又是一阵大笑，“不亏不亏，你就说愿不愿意让她跟着我学吧？”
“卢大夫，他不愿意，我愿意啊，你看我家旺旺怎么样？那孩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可比秦莲儿那病秧子好多了。”不知道在一边偷听了多久的钱氏突然蹿了出来，特别热情地说道，“还有我家花儿也不错，她比秦莲儿还大一岁，你使唤起来，也顺手听话不是。”
听到钱氏这话，秦强有些急了：“三弟妹，你……”
“二哥，我看你反正不想让秦莲儿跟着卢大夫，就别勉强了。”
“不、不是的……”秦强想要解释。
“不是什么不是，我都听到了。”钱氏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脸色，她继续跟卢大夫推销自己的儿女，“卢大夫，我家小子跟女儿都特机灵，还念过书，怎么都比秦莲儿好，你就收了他们为徒吧，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我不收徒，就是让小姑娘来打打下手而已。”卢大夫有些皱了眉，很是反感钱氏这样的自来熟。
“打下手，我家小子也可以啊。”能去给大夫打下手，若是趁机偷学个一两招看病治人的手段，也是一门手艺，这可比在地里刨土当泥腿子好多了，钱氏决定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又说道，“卢大夫，最近你也辛苦了，只要你肯收下我家那小子，等下我就捉一只老母鸡给你，你要好好地补一下……”
“不用了！”卢大夫虽不是秦家村的人，但近日走动较多，对秦家这个三媳妇的为人也是有所耳闻的，现在听她越说越夸张，不禁沉下了脸色，“你自己留着吃吧。”
“那，卢大夫就是收下我家那小子了？”钱氏这人，在某些装腔作势的事情上很有天分，装作没懂卢大夫拒绝的话，她喜滋滋地说道，“没想到卢大夫你这么喜欢我家旺旺，连老母鸡都不要就要收下旺旺，卢大夫你可真是个好人……”
老实说，钱氏装疯卖傻的这一招，可没少因此占便宜。
可惜的话，卢大夫可不吃她这一招，“你家孩子要实在闲得慌，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下你家老太太，多给安排点活路？”
钱氏：“……”
203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7）
等秦强回来将云裳以后可以去跟卢大夫学功的时候说了一遍之后，全家的人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www.uu234.net
当然，云裳是装出来的。
早在卢大夫来给她看病的第三次的时候，她就跟卢大夫达成了交易。
彼时，她装作无意识地说出了一些大夫才能听得懂的行话，引起卢大夫注意询问之后，她告诉了他一个充满了神秘奇遇色彩的故事。
大概内容是某天她贪玩去了后山，遇到了一个身上有很多血的人，她被吓坏了，那个人却笑着跟她说了一些话，让她放松戒备后，他给了她一本书，问她能不能帮他代为保管。
可那书太沉了，云裳年纪小，拿不了一会儿就累了。
那个人见她实在拿不动，就露出了伤心的神色。
云裳见不得他伤心，就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那个人就说没有其他办法了，除非她能很快将里面的东西都背下来。
云裳听到这个确实亮了眼睛，说她可以背下来，她从小就过目不忘的。
那人不信，试探了云裳一番，发现她果然能做到之后，就一句句地将书里的内容读给她听，让她背了下来。
云裳前后一共用了三天的时间，每天都去后山找那个人，终于在第三天全部背下了之后，那个人就告诉她，他有事得离开了，他让她背下来的东西，如果遇到听得懂的人，那她就教给对方吧。
不过，一定要认可对方是善良的才行。
对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卢大夫是没有任何怀疑的，毕竟一来，云裳年纪还小，根本编不出来如此复杂的故事；二来，云裳背诵出来的东西，确确实实是药理相关的典籍，有些内容，卢大夫行医一辈子，都从未接触过。
连钱氏都懂得学医的重要性，卢大夫身在其中，自然更加明白。
原本他得了这天大的好处，别说是免除了秦家的医药费，就算是自己再掏些银子也是应当的。但云裳却不同意。
表面上，云裳的理由是要是徐氏知道她做过这么危险的事情一定发责罚她，实际却是云裳一点都不想被秦家老太太还有大房三房占便宜。
这个事情要瞒下来，但卢大夫也不能无缘无故就不收秦家的看诊费，刚巧云裳自己提出，想要伤好之后去学些医理跟草药知识，卢大夫便顺水推舟地给秦强说了这个事情。
虽然心中欢喜，但晚上秦强睡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成眠卢大夫那等同于没收的诊费是解了他们的一时燃眉之急，可药方开出之后，就得抓药，可他手里连一个多余的铜板都没有。
白日里，秦强去了上房，想要老太太要些银子抓药，却不想反过来被老太太一通痛骂，说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问他要不要？
这话对于孝顺为天的秦强来说，何其诛心，他跪在地上，除了认错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其他。
而在一边看着的老爷子，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秦强知道，家里这是铁了心不给他们银子了。
可闺女的药，不能停啊。
明日做完了家里的活，再出去找点事情做吧，秦强最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前，只想到了这个解决办法。
秦家没有分家，照理说，三房的人，不管做了什么，得来的银子都是要上交到老太太那边统一使用的。但现今各房人数多了，总有一些小家庭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要老太太掏钱，她不舍得，但不卖，也不行。
最后，秦家便跟村里其他一些人家一样，在自家的事情做完的前提下，允许各房出去找一些短工小工做，得来的银子，只需少许交到上房，其他的，都可以留下自己日常使用。
定下心之后，第二天天还没亮，秦强就起床开始做家里的活计，想着早早做完自己那一份，就出去找短工做。
却不想，秦岗起来的时候看到秦强的事情做了大半，顿时眼珠子一转，就捂住肚子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死皮白脸地非得要秦强帮他分担一些。
秦强不好拒绝，只得答应帮忙做一些。
原本，事情就该到此为止了。
但秦强没想到的是，在吃早饭的时候，秦岗直接给老爷子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休息，至于他的活已经交代给秦强，秦强也答应帮忙做了。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息吧。”老爷子没问秦强的意见，直接就将这事定了下来，连给秦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这段时间，因为云裳的特殊情况，她并没有去上房吃饭，都是徐氏单独给她端来喂食。
而当她听到秦云最用他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声音“告状”之后，心中寒冷如冰。
秦云生听到这些，心中也难受，他知道父亲很早就起来赶活，就是希望早点结束看能不能去做点短工，现在要做两人份的活，这计划肯定是泡汤了。现在卢大夫昨天给开的药方还在一边摆着，总不能断了弟弟妹妹的药，他便提出了意见：“要不我进城里去……”
“不行！”
云裳直接打断了秦云生的话，家里谁去城里，也不能让秦云生去，他得读书，努力读书，抓紧一切时间读书。秦家二房想要彻底改变命运，翻身，秦云生是最大的希望。
秦云生大云裳三岁，又是哥哥，云裳这样武断语气地跟他说话，其实是很不妥的。但这些日子，秦云生的学习都是云裳在教，加上效果斐然，秦云生不知不觉地就在很多时候，带出了对云裳的尊师之意，听到云裳这句话，他不但没有丝毫不妥的想法，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应当。
秦云生自己没注意到，云裳却是注意到了自己语气的问题，她赶紧自己给自己找补，撒娇一般地说道：“哥哥要努力学习，考状元才是大事，这些小事就交给爹爹娘亲去操心吧。”
“该爹爹娘亲操心。”秦云最跟着附和。
三兄妹在里面说着话，外面徐氏与秦强却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平生第一次，徐氏对秦强有了埋怨：若是他当时能直接拒绝秦岗，或是在老爷子发话之前拒绝，也不至于如今活路缠身，连出去找个短工给孩子赚药费的时间都没有。
秦强如何读不懂妻子的眼神与不满，可他能怎么办呢？那是自己的三弟，他都说身体不好了，他如何还能拒绝？
“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一定出去。”秦强这么给徐氏说了保证的话。
“莲儿跟小七的药，最多还能再坚持三天。”到底不忍心为难自己的丈夫，徐氏最后心软了。
两夫妻本来想得挺好，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去了城里求学，已经许久未露面的秦磊竟然回来了。
因为他的回来，早饭丰盛了好几倍。
经过上一世，云裳知道秦磊这次回来的目的，本着看好戏的心思，她重生后，第一次坐到了饭桌上。
堂屋里，饭桌一共两个，一个是男人们的主桌，另外一个则是女人们的。
两桌几乎是一样的饭食，但显然主桌则是要丰盛得多，像是许久未曾出现在饭桌上的包子，主桌上的数量能保证一人一个；而在次桌这一边，秦家的九个女人，却仅有三个包子。
跟主桌上随意挑选的情况不同，女人这一桌，老太太是有规矩的：比如包子这一类的早食，是得由她来分配的。
三个包子，老太太自己给自己留了一个；接下来一个，她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赵氏，另一半则是又分成了两块，一块给了自己的女儿秦梅儿，一块则是给了赵氏的女儿秦菊儿；再接着，她拿起了剩下的最后一个包子，在剩下五个人眼巴巴的目光中，她将其分成了两半块，分别递给了徐氏还有钱氏。
正要给出去的时候，钱氏那边就嚷嚷上了：“娘，我这边三个人，二嫂子那边才两个，多给我分一些吧。”
钱氏生了三个娃，除开秦云旺之外，还有一个分别七岁跟四岁的丫头，现在也坐在饭桌上。
听到钱氏不说老太太自己一人吃一个不公平，也不说老太太给赵氏一半个包子不公平，更不说秦梅儿秦菊儿两人共吃半个包子不公平，单单将自家提溜出来对比，云裳一声冷笑。
其实，以前，钱氏没少因为老太太分食不公平闹过，但闹来闹去，最后吃亏的人总归是她，慢慢习惯了老太太对大房的偏袒之后，钱氏终于找到了应对之策，那就是想办法将老太太从她身上剥削走的东西，从二房身上吸血回来。
就像是现在这样，她不去挑赵氏的问题，也不去挑秦梅儿秦菊儿的问题，就逮着徐氏这边说话，妄图从老太太分给二房的份额上面占些便宜回来。
钱氏虽然毛病众多，但相对成天不声不响的徐氏，老太太还是更偏心偶尔嘴很甜的钱氏，闻言之后，手顿了一顿，眼睛斜着看向徐氏：“你怎么说？”
看到这一幕，云裳心中冷笑连连：这老太太简直是她所有轮回里见识到的自私自利人里面最虚伪的一个了，没有之一。
前面的一番分法，还给自己留下了整个，已经足见其自私自利的一面，现在在钱氏提出了异议之后，居然还问徐氏的意见。你不是一直都在自己做主分吗？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要听徐氏的意见了？
这分明就是欺负徐氏软弱，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这样的事情，以前的秦莲儿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小孩子，谁不想吃好吃的，包子这等在秦家很罕见的，秦莲儿就更加嘴馋了，偏偏自家的母亲是个懦弱的，别说其他方面给争取点好处，就连这应得的好处，她都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走了。长时间积累下来，便是没有其他人的挑唆，秦莲儿心中对自己的父母也是暗恨沉沉堆积。
当初她能说出不想要徐氏这样的娘亲，而想要赵氏当她的娘，除开虚荣心在作祟，也自有徐氏自己不争气的因素在里面。
以前自己不再就算了，现在自己都重生回来了，断没有还没钱氏占便宜的道理，抢在徐氏说话之前，云裳先开了口：“可是我们也是三个人啊。”
“呸，你分明才两个人，哪里来的三个人？”钱氏瞪着云裳。
“怎么不是三个人？”云裳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又指了指徐氏，“娘亲一个”，接着手指往下，指着徐氏挺着的肚子，“这里还有一个呢，可不就是三个？！”
钱氏说道：“没生出来的，不算。”
“就算没生出来，但我娘亲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怀孕的人难道不该吃好一点吗？我娘亲最近都瘦了。”
“好了，”眼见着再说下去，包子都得凉了，老太太不耐烦了，冲着云裳没好气地说道，“就你牙尖嘴利，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徐氏，你自己说，怎么着吧？”
“娘，我……”徐氏生怕云裳再挨骂，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自己那份吃不吃都是一样的，正要松口的时候，云裳忽然凑到了她的耳边，“娘亲，弟弟也想吃呢，你看你都瘦了，弟弟肯定也没吃好。”
对于徐氏肚子里的孩子，秦莲儿一直坚持是个弟弟，所以称呼的时候，云裳也跟着叫弟弟。
云裳这话一说出，徐氏想要应承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是啊，她自己可以不吃，但肚子里的孩子呢？
前些日子，因为摔倒的事情，这个孩子差点就没保住，这些天，事情多身体疲累，徐氏也知道亏待腹中孩子良多，现下好不容易有个包子吃，难道她都不能为自己的孩子争取吗？
“娘，就按照你现在分的来吧。“徐氏最终开口说道。
这就是不给的意思了，老太太没料到自己都开口了，徐氏还敢拒绝自己，一时面子下不来，开口就骂道：“好吃懒做的东西，连个包子都不愿意跟人分，我老秦家瞎了眼，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一个儿媳……”
204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8）
老太太的辱骂，让徐氏刹那白了脸色。www.uu234.net
钱氏则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赵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唯有小姑秦梅儿担忧地望着徐氏。
云裳原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刚刚已经忍耐了老太太一回，不想她能不要脸到如斯地步，干脆不再忍耐，出声呛道：“奶也是秦家媳妇，自己独独占一个大包子，也不跟大家分，为何我娘就必须要分？”
云裳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次桌霎时如被消音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云裳说的这些话，在秦家，尤其是这些儿媳妇之间，没有一个人不懂，但懂是一回事，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毕竟这是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压死人的年代，老太太又掌控了秦家后宅的大权，若得罪了，真能让你过得生不如死。
徐氏原本心中有些委屈老太太的辱骂，听到云裳的这番话之后，脸色却白得更加彻底，眼底泛上了惊惧的神色，几乎是无语轮次地说道：“不吃了，不吃了，我们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赵氏依旧是看好戏的模样，秦梅儿眼中的担忧也跟着愈发浓厚了，而钱氏则是露出了惊喜，恶意深深地在心中赞同了云裳的话：可不是吗？这个杀千刀的老不死，都一只脚进棺材了，还吃独食，也不怕噎死。
老太太则是脸沉如墨汁地狠盯着云裳，不大的双眼虚眯成了一条缝，满脸的褶子似乎都气愤得在颤抖。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二房的秦莲儿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被一个六岁小娃，当着这么多媳妇的面，挑战了权威，老太太因为太生气了，一时半会就顾着发抖，反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等下反应过来，肯定得动手，云裳心道。
看老太太气成了这个样子，云裳依旧不解气，而且她素知老太太的为人，干脆趁着她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徐氏的身边跳了下桌，噔噔几步跑到了主桌老爷子的身边，借着自己年纪小的优势，扬起小脸，脆生生地冲着老爷子叫道：“爷爷。”
老爷子这一桌，气氛可是比那边好了数倍，大家正一边吃一边热闹地说着事。云裳过来的时候，老爷子正好听到秦磊说了一些关于他学业上的好事，正笑着，听到云裳的叫声，他笑眯眯地问道：“咋了？”
“爷爷，为什么奶可以吃一个大包子，大伯母可以吃半个大包子，我娘亲怀了弟弟，却半个的半个，奶都不给她吃呢？”云裳一派天真地问道。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滞：“啊？”
想要装懵，做梦，云裳扬起手指了指老太太那边，给突然有些“听不清楚”的老爷子再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奶可以吃一个包子，连大伯母可以吃大半个大包子，我娘明明怀了弟弟，怎么连半个的半个都吃不上？”
其实对于次桌发生的事情，老爷子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一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二来也是给妻子面子，他索性装不知道。可现在云裳在他面前连说两遍，后面这一次声音大得连正谈笑风生的秦磊秦岗都转头看了过来，这一次，老爷子不能再当做听不见了。
“这怎么回事？”大家都盯着，作为一家之主的老爷子只能出面主持公道，看向已经气得脸色铁青的老太太，神色不悦地教训道，“老二媳妇怀着身子呢，饮食上面你多照顾着点。”
老太太可以不给在场任何一个人没脸，但绝对不能不给老爷子面子，她一边默不出声，似乎是应了老爷子的话，一边却用毫不掩饰的恶狠眼神盯着云裳。
老爷子似乎没看见老太太那般狠毒的脸色似的，对云裳说道：“好了，回去吧。”
这般敷衍的态度，云裳心中冷冷一笑，不过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膈应老太太，现在已然达成，也乐得回到了次桌。
看着“告状”回来的云裳，老太太心中恨极，猛地将原本放在自己锅里的包子扔到了徐氏的面前，“吃吃吃，那去吃，就你金贵，比我还金贵，我不吃了，都给你。”
这样还没完，她又冲着一桌其他的人呵斥，“看什么看？一群废物，你们都别吃了，人家怀着身子，是金贵的人，你们算什么玩意，都给她，都给她……”
赵氏看着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吃的半块包子，心中暗恨刚刚分到的时候就该直接吃掉，也不至于现在被要求给出去。而就在她犹豫的当下，一边的钱氏却是猛地将自己面前的小半块包子抓了起来，一手塞进了嘴里。
“你个破烂玩意，好吃懒猪的货……”眼见着钱氏竟然敢无视自己的“命令”，把包子整个吃下去了，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又骂起了钱氏。
而就在她骂钱氏的当口，没忍住的秦菊儿有样学样，趁着老太太的目光不再自己这边，也将自己的小半块包子塞到了嘴里。
见此情景，赵氏悄悄舔了舔嘴，意有所动。
就在赵氏的手悄悄放到自己面前那包子上的时候，吃完了整个包子的钱氏，不甘心自己一人被骂，她伸手指着还没来得及完全吞咽下去包子的秦菊儿说道：“老太太，又不只我一人吃了，她也吃了……”顿了一顿，刚巧钱氏的目光又落再了赵氏放在她面前包子上的手，又道，“看大嫂的样子，也打算要吃，既然大家都想吃，凭什么让我让出来？”
老太太的目光随即看了过来。
赵氏吓得手一抖，最近家里已经许久没开荤了，好不容易有个包子吃，她是百般不舍的，但她更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老太太，否则以后损失的肯定是更多的包子。努力地咽下了馋嘴的口水，赵氏脸上挤出笑容：“娘，我没打算吃，我是打算按照你的意思把包子给二弟妹呢。”解释完了自己，又忙着帮正鼓着腮帮子的秦菊儿解释，“菊儿她在你说话之前就已经吃了，不是她不想听你的话，总不能吐出来吧。”
钱氏可不能让自己一个人挨老太太的骂，她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样地说道：“吐出来啊，为什么不能吐出来？”
赵氏：“……”
赵氏被钱氏的话气得脸色发白，正想着理由应对的时候，那边的秦菊儿似乎真怕让她给吐出来，猛地一大口，“咕”一声，硬生生地将嘴里的包子吞咽了下去。
“咳咳咳……”因为吞得太急，秦菊儿被噎得大咳不止。
赵氏：“……”
这下便是她想到什么理由，也说不出来了。
“你个赔钱货，烂心肺的东西……”老太太简直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边骂，一边似乎就要动手了。
便在这时，一声高昂的“哇哇”大哭，打破了这“热闹”的场面。
却是钱氏身边的秦花儿！
“这是怎么了？”钱氏自己还有些不明地嘀咕了一句。
秦花儿立马就给了她回答，只听她不依不饶地放声大哭大闹：“我要吃包子，我的包子，都被娘你吃了，你还给我，我也要吃包子……”
秦花儿一哭，紧挨着她坐着的、年仅四岁的秦桃儿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哭声比秦花儿可响亮多了：“包子……呜呜呜……我也要……包……包子……”
被这一连串戏看得猝不及防的云裳：“……”她倒是差点忘记了，刚钱氏为了不把包子给徐氏，直接一口吞下了半个包子，连带秦花儿跟秦桃儿的份，都给吃了。
两个孩子的“指责”，让钱氏有些坐不住了，她跳着脚就开骂两个孩子：“哭个屁哭，这包子我不吃也没你们的份，没听见你奶说都给别人吃吗？”
她这一骂一说，秦花儿秦桃儿就哭得更伤心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个废物……”这一圈的吵闹让老太太更加上火，跳着脚不管不顾地就骂了起来。
这动静大得，旁边想要装聋作哑的老爷子再也没办法无视下去了，猛然一拍桌子：“都给我住嘴！”
老爷子吼叫的时候，这边除开秦菊儿秦桃儿在哭闹之外，真正意义上在“说话”的人，其实就老太太一人。
所以，这一声怒吼，落在老太太的耳朵里，就变成了老爷子对她一个人的针对。
若说最开始，老太太还保留了几分理智，知道这样的场合，必然是要给一家之主面子，最开始还能忍住。但现在，她被一气再气，心内又认定老爷子再针对自己，顿时理智全无，猛然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呼天抢地：“不活了，都针对我一个老太婆，一个个都恨不得我去死啊……”
她的这番姿态，若是平常，大家都是忙不迭地认错去搀扶她起来。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在老爷子出面之后，儿子媳妇们一个个根本就不好插手。
而叫了一阵后，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安慰自己，老太太就开始寻死觅活起来。
这下才慌了众人，秦强徐氏这老实的两口气，第一个就要站出来。
察觉到了徐氏的目的，云裳忽然拿手抓住徐氏，一个劲地叫着“娘亲，我手疼，手疼”，而那边，作为双胞胎的秦云最，在云裳一个眼神递过来之后，心灵感应之下，他也抓住了正要站出来的秦强的手，嚷着“爹爹我头疼”。
而两人被他们这一耽误，劝说老太太那边自有了秦磊赵氏领先，又见众人都围了过去，索性停下了脚步，安抚身边的儿女。
在安抚老太太的时候，云裳注意到秦磊的眉心一直紧皱着，联想到原来那一世，他回来吃了个早饭，然后拿到银子，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赶回去了县城里的事，云裳眼中滑过了一丝亮光。
她虽然不知道县城有什么让秦磊着急回去，但秦磊必然还是想拿到银子之后尽快离开，这一点云裳却是确定的。
老实说，云裳今天会来吃这一顿饭，就是因为上一世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却没想到被一个包子把故事情节扭曲成了这样。
不过，看老太太被气成那个样子，云裳觉得其实也是一样的精彩绝伦嘛。
一顿早饭不欢而散，原本秦磊应该在早饭时候提出来的那些话，也没能有机会说出来。
不过，离开的时候，云裳看着跟在老爷子身后离开的秦磊，她知道，原来命运的轨迹是不会被改变的某些人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银子的。
最先回到屋里的人是云裳跟秦云生。
云裳刚坐下，秦云生就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一个被他捂得还有些热乎的包子，笑着递给云裳。
云裳吃惊地望着秦云生。
“特意给你跟娘亲的，哥哥已经吃过了。”秦云生这么解释道。
云裳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主桌上的包子虽然有多的，但却轮不到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多吃一个，这必然就是他的份额，他没吃，悄悄藏起来给自己了。
多好的哥哥啊，云裳心中感叹一声，上一世，若不是“自己”作死，明明可以有个很幸福的人生。
就在云裳刚接过秦云生递过来的包子时候，秦云最跟着竟然也神神秘秘地掏出了一个包子来，也是一脸得意地说是留给云裳跟徐氏的。
云裳看了看上面被啃了一小口的缺，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徐氏则是抱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就在这时，秦强最后一个终于回来了。
他进屋之后，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走到徐氏跟孩子们的面前，竟然也掏出了一个包子来，有些赧色地递给徐氏，也说是给她跟云裳的。
同样的，他也说自己吃过了。
然而，不管是云裳还是徐氏，她们都知道他没有。
主桌上多出来的包子，永远轮不到老实憨厚的秦强，能有一个保底份额，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三个男人的贴心，让徐氏跟云裳都感动得不得了，最后一家五口人，热热闹闹地平分了这三个包子。
而就在吃过了不久，老爷子那边传话过来，让秦强去一趟上房。
听到这个，云裳知道，她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205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9）
到了三房那边，云裳果然发现秦岗也被叫去了上房。m.www.uu234.net
彼时，见到了钱氏。
看到云裳过来的时候，钱氏嘴角一勾，神情冷漠而鄙夷，出口就是嘲讽的话：“这不是我们最会告状的秦家三小姐吗？”
显然，这位虽然最后吃到了包子，但还记恨着差点害她没吃到的云裳。
云裳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反而问道：“三叔母，你知道我刚刚在上房听到了什么吗？”
钱氏挑挑眉毛，显然被云裳这句话勾起了八卦之心：“你听到什么了？”
“大伯这次回来又是要银子的。”云裳说道。
“什么？”钱氏一声堪比尖叫的惊叫，“他这次不该给我们送银子回来吗？”
上一次秦磊把家里的银子都掏光了，说是要去疏通一个关系，若能疏通，他就能在县城私塾谋得一席之地。从今以后，不但方便他以及家里弟子念书，也能得到一笔不错的束供给家里。若不是冲着这个，钱氏才不能让他那么轻松就拿走那么大一笔银子。
所以，这一次秦磊回来，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办妥了事情。
云裳心中一声冷笑，她作为秦莲儿的那一辈子虽然短暂，但好歹也是好些年了，不但从未见过秦磊往家里拿过一个铜板，反而是他将秦家逼得几度活不下去。
“他说他事情还没办成，这次要四十两呢。”说到这里，云裳故意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问道，“三叔母，四十两是多少啊？”
“四、四十两？他怎么不去抢？”钱氏听到这个数目，震得眼睛都突出来了，想到上次被秦磊拿走的银子就是一阵肉疼：早知道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当时她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秦磊拿走银子。
“家里的银子，上次都被他拿光了，害得我们连吃个肉包子都要抢，竟然还想在大家身上刮肉，真不是个东西。”真是越想越不平，钱氏嘀咕着谩骂。
钱氏刚嫁到秦家的时候，秦家的家境其实相当不错的，但没想到，这些人却是每况愈下，钱氏自己也纳闷了，村里也有人家，境况还不如他们家，可考了秀才之后，人家一个个都是越来越好，怎么轮到他们家，反而越来越穷了呢？
“三叔母，四十两银子真的很多吗？是不是爷把银子给了大伯，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吃包子了？”云裳顺着钱氏的话慢慢引导着。
“给他个屁，家里连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钱氏没好气地骂道，上次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老太太分明是把她跟老爷子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就指着秦磊这次出息了，照应大家，结果现在倒好，这个黑心的，竟然还跑回家里来要银子。
想到先前她怂恿秦岗问老太太悄悄要几个铜板补贴一下，却被老太太发现，劈头盖脸给她一顿臭骂，钱氏就在脑海里想象着老太太会不会也那样狠狠地骂秦磊一顿呢。
就在她想得很开心的时候，却听到云裳说：“可是我听到爷说要给大伯凑这些银子了。”
“什么？”钱氏神色惊疑，“你、你说得仔细点，你都听到什么了？”说着说着，钱氏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带着惊讶的狂喜，语气也变得迫不及待起来，“是不是原来老爷子手里还有银子？我们家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银子吗？”
云裳打破了她以为家里还有那么多银子的美好想象，“爷，好像说的是卖地。”
听到不是有银子，钱氏脸上顿时失去了先前的兴致，却又在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后，她的神色震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裳：“什么，卖地？爹他是疯了吗？”
地是他们的命，是一家人的根本，没银子了，可以赚；但没地了，那就是没命了，越想越生的钱氏，最后狠狠地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卖地是绝对不行的，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一边说着，钱氏就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她要去上房，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三叔母，”云裳忽然提高了声音，叫住了钱氏，“爷奶都决定了，你去了，能让他们改变主意了？”
“改也得改，不改也得改！”钱氏发狠地说道，“要不然、要不然……”
虽然很想撂下一句狠话，但钱氏想了半天，都想不到适合的。
“分家！”云裳接过了钱氏的话。
“分家？你疯了，分家……”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老一辈的规矩，村里，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活得再艰难，也没有分家的先例，所以乍然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钱氏本能地就开始了反驳。然而才反驳了一句，她却是猛然神色一滞，心中刚刚染上的雾霾仿佛在这一瞬间被什么照亮了似的，她的眼睛也开始泛上了光泽：是啊，分家！
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她早就看不惯大房了，尤其是那个赵氏，大家不都是一个村里嫁到秦家来当儿媳妇的？她在秦家活得却像是个大小姐似的，分明就是懒得要死，居然还以秀才夫人自居，说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有那个秦磊，听上去是个秀才多了不起似的，可别家的秀才都在供养家里了，还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能找到不错的生计，偏偏他们家这个，就跟个蛀虫似的，就知道把家里的银子往外掏，从来没见他补贴过家用。
现在，老爷子还为了他，竟然要变卖命根子一样重要的田地！
若真让老爷子变卖了，把银子给他，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不如把四十两银子分了，她拿着银子在自己手里，心里还踏实一些。
而且，分家之后，那该死的老太婆必然是得跟着大房的，到时候她就可以做自己家的主，再也不用看那个那死老太婆的脸色，也再不用帮大房那个懒婆娘做家活了。
当然，若分家之后，秦磊发达起来了，她也不用担心，秦岗再怎么也是他的兄弟，他难道还能不管兄弟的死活？
既能避开吃苦，又能在享福的时候占便宜，钱氏越想越是觉得“分家”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你这小丫头，关键时候还挺有主意的。”钱氏心中主意定下，不由地上下打量了云裳一番，神色透着怀疑，“这主意，该不是你娘出的吧？”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自己否定了，“呸呸，就你娘那个榆木脑袋，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这么精妙的主意。想不到你大病一场后，脑瓜子变得倒挺好使的。”顿了一顿，钱氏又想到早上因为云裳告状而闹得不欢而散的早饭，顿时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若真的脑袋好使，怎么能做出当着老太太的面告状的瞎事呢？
想来想去，大概也只能算巧合了吧。
看着钱氏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模样离开，云裳唇边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淡笑，低声地说了一句：“钱氏，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钱氏果然是没让云裳失望！
原来那一世里，因为老爷子最后决定卖地给秦磊筹钱的行为，就惹得钱氏大吵大闹，很是掀起了一阵风浪。但秦磊为了进私塾已经填进去不少银子，此刻眼见着就快看到效果了，半途而废，最终吃亏的还是秦家一家人。
所以，尽管钱氏闹得“风生水起”，最终老爷子还是卖了地给秦磊筹钱。
不过，钱氏也不是白闹的，最终秦家给秦磊的银子少了一半。
而，现在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原来那一世，钱氏闹得雷声大雨点小，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还是将自己捆绑在了秦家这艘大船上，她的利益跟秦磊的利益是绑定在一块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闹到最后，她自己也不得不松口；但这一世，云裳给她打开了新的思路分家。
只要分家，她跟秦磊的利益就等于分开了，那么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她不但不可能松口，只会越咬越紧。
再则，上一世钱氏“起义失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孤单影只，无人声援。
而这一世，她却拥有一个如同外挂一样的盟友云裳，事半功倍，几乎是妥妥的。
当“分家”两个字从钱氏跟云裳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秦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上房那边便是一阵鸡飞狗跳，所有的人，包括秦岗都在指责钱氏胡闹，可当钱氏有理有据地说出秦磊无数次从家里拿银子的时候承诺给家里的好处没一次兑现的时候，秦岗第一个开始犹豫，随后就站到钱氏的一边。
秦岗跟钱氏的反对，很是让秦磊不喜，他直言这个家现在没分家，就是老爷子当家作主，只要老爷子同意了卖地，秦岗钱氏无权反对。
他是这么理所应当地说着，也以为一直都站在自己这边的老爷子这次一定也是继续支持自己，毕竟，若是他的事成了，对秦家也是极大的好处，他认为老爷子肯定分得清楚。
但出乎他意料的时候，这一次，老爷子却没有爽快地站在他那边。
显然，面对秦岗跟徐氏的剧烈反对，老爷子犹豫了：秦磊从小没做过任何家里的活，自然也不曾去过地里，他能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的前途比地重要，可老爷子从小就跟家里那些地打交道，作为一个农民，他对土地拥有着秦磊想象不到的感情，卖地对他来说，无异于出卖父母一般原就是心力交瘁，现在再被儿子反对，自然就举棋不定了。
他们这边拉扯着，而另外一边，听到云裳嘴里说出“分家”两个字来，徐氏惊得立马就呵斥了她。
云裳早就料到了徐氏的反应，所以她只说是在上房那边偷听来的，说是钱氏说的。
然后她就把虽未亲眼看到但也能猜得**不离十的上房那边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徐氏听。
徐氏的嘴巴，一直到秦强回来，都没合上。
分家这个事情，不提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这个事情上，但自从提出来之后，不但打开了钱氏的新世界，也同样打开了秦家其他人的新世界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云裳就听到了徐氏跟秦强在谈论。
让云裳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中的是，徐氏与秦强果然是很不赞同分家这个事情。
不过，大概是白天饭桌上的事情，给徐氏的印象太深刻了，她的语气明显要比秦强迟疑了一些。
第二天，依旧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秦磊没有拿到银子，继续在家呆着，但他的神色明显是着急了起来，早饭急匆匆地吃过之后，他就跟着老爷子去了上房。
不多一会儿，秦强又被叫到了上房去。
再过了不过片刻，上房那边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这一闹就闹到了中午。
徐氏自觉地去了灶饭做饭，却不想遭到了心气不顺的老太太的池鱼之殃，老太太直骂徐氏废物一个，家里都吵成这样了，她还有心情就知道吃吃吃。
她这一番话，骂得徐氏站在灶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云裳拉着徐氏就要走的时候，老太太又开始大骂，说徐氏成心想要饿死她，这什么时辰了，都还不做饭。
看到了这一幕，因为记恨自己的“分家”意见没有得到二房的支持，钱氏就是一番冷嘲热讽，只讽刺徐氏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人家还不稀罕。
徐氏老太太钱氏这番前后夹击，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
秦强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媳妇在家里受气，但亲眼看到不免也有些跟着上了火，刚为徐氏说了两句话，老太太就开始哭天抢地起来，说什么老三没良心，要分家，现在老二也狼心狗肺了，还没分家，就开始心偏到媳妇身上了，这是逼她去死啊。
秦强向来是看不得老太太这样的，他立马就投降了，忙不迭地给老太太认错。
一边道歉，他还一边看向徐氏。
而不忍丈夫为难，徐氏慢慢地上前，忍下满心的委屈，给老太太认错。
看着这样的他们，云裳的眉头皱着就没松开过：这两人的包子属性，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多啊！
206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10）
秦强徐氏夫妻俩很是低声下气一番，这才换来了老太太脸色的好转，只是这好脸色也只是给秦强的，面对徐氏，她依旧横声横气：“你还杵在这里干嘛？要饿死我吗？”
徐氏一愣，在秦强为难的神色中，她勉强挤出了笑容，说了一句“媳妇这就去做饭”，转身就进了灶房。
云裳秦云最秦云生跟着徐氏的脚步，一起走了进来。
“娘”三人一起叫道。
徐氏背对着他们，“你们一定饿坏了吧？娘马上就做饭，”顿了一顿，似乎平缓了一下语气，她又说道，“你们去外面等着，这里面烟呛人。”
秦云生忽然开口说道：“娘，分家吧，好不好？”
云裳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将云裳的吃惊理解成了害怕，秦云生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笑着说话：“莲儿放心，分家之后，哥哥会照顾好你跟娘亲的。”
“不、不能分家……”徐氏依旧背对着他们，声音充满了惊慌失措，“父母在，不分家，老祖宗的规矩……”
“娘，分家的规矩也是老祖宗定下的，”秦云生说道，“既然老祖宗都能定下分家的规矩，足见分家是合理的。”
“娘，若是不分家，爷把地卖了，银子给了大伯，我们还有饭吃吗？”云裳狠心问道，“你还怀着弟弟，奶都不舍得多给你一口吃的，我是个赔钱货，你们以后没得吃了，会不会卖了我？肯定会的，你不会，奶也会，你们一定会卖了我！”
“不会的不会的……”云裳这话，触及到了徐氏最恐慌的内心，她猛地转身，再顾不得自己红肿的双眼被儿女们看到，她附下身子，紧紧地抱住云裳，“……不会的，莲儿，你爷爷不会把地卖了……”
刚说完这句话，外面老爷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老大的事不能耽误，这事就先这么定了，等老大的事办好了，有了银子，我们在把地买回来就是了”这是两天来，老爷子第一次明确的表态，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徐氏身子一阵发抖，脱力一般，她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老爷子显然是被老大说服了，这就要卖地了，家里这么多的人，若真吃不上饭，想到老太太昨日早饭时看云裳那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徐氏抖如筛糠。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女儿被卖的一天。
“这、这怎么了？”秦强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你走，你走……”向来跟秦强亲近的秦云最迈动着自己的小脚，跑到了门口，双手抵在秦强的腿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将他往外推。
“小七，我是爹爹啊！”秦强有些莫名秦云最的行为，“你怎么了？”
“你是奶的儿子，你帮她欺负我娘；我是我娘的儿子，我也要欺负你！”秦云最稚嫩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个坏人，欺负我娘的坏人……”
秦强有些慌了：“我、我没欺负……”
“就是你，我娘都哭了，呜呜呜……”说着说着，秦云最自己就先哭了起来，“你……为什么……呜呜呜……娘亲……”
秦强赶紧将秦云最抱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软坐在地上的徐氏面前，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徐氏救命稻草一样地攥住了：“相公，你不会卖了我的莲儿，对不对？”
“怎么会？”秦强本能地反驳，“莲儿是我们的女儿，怎么能卖了她？”
“要是、要是你娘要卖了她呢？”徐氏不敢丝毫的放松，紧紧地盯着秦强。
而听到“你娘”两个字，云裳眼中滑过了一丝亮光，她知道分家这事，徐氏终于开始动念头了。
秦强却没察觉到她这称呼上的区别，他皱了眉头：“我娘好好的，干嘛要卖了……”
“你就回答我卖不卖！”徐氏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内容，猛然一声怒吼，像是一只捍卫自己幼崽的母狮，截断了秦强的话。
秦强从来没看到过自己妻子这样的一面，心中有些慌急，“不会卖的，不会卖的，莲儿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能卖她？”
“真的不会？”徐氏追问。
“绝对不会！”
“你发誓！”
“我发誓，若是我有此想法，就天打五雷……”
“轰”字还没说出来，徐氏就伸手捂住了秦强的嘴。
眼见着两人似乎就要这么和好如初了，云裳正想开口说话，却被秦云生抢了先机，他问道：“爹，三叔家若真分家了，我们家……”
“不会的！”秦强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秦云生的话，“这个家，绝对不会分。”
“你们非要分家，是吧？”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老太太恶狠狠的声音，“好，信不信我让你们净身出户，滚出我老秦家。”
老太太的这一句话，顿时让房间里面，皆是一片安静。
而得益于老太太的狠，害怕真被净身出户的秦岗钱氏顿时偃旗息鼓了，就连先前有了那么一点点心动的徐氏，也是再无想要分家的迹象老太太连自己疼爱的秦岗都能说出净身出户的话，徐氏毫不怀疑老太太真能让他们二房一家净身出户，她若是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是她还有儿子女儿，怎么能让他们小小年纪，露宿街头呢？
这样一想，哪怕自己心中再多的委屈，似乎也不是那么委屈了。
解决了“造反”的三房后，卖地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当天下午，想要买地的人看过秦家的地之后，双方叫来了里正这个年代，是不允许土地私自买卖交易的，双方达成一致之后，需要里正作保，再到县衙重新更名造册里正作保后，老爷子看到了对方拿出了二十两银子。
秦岗钱氏的一番闹腾，终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老爷子最终还是将秦磊要求的四十两改成了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现在还不是老爷子的，需要里正去了县衙更新地契后，才能拿到。
而在第二天，里正派人将银子送过来的时候，云裳秦云最的药，也终于吃完了。
听到妻子说药吃完了的时候，秦强那一瞬间的心，如同被浸泡了盐的鞭子抽了又抽。
这几天家里因为卖地的时候闹得不可开交，他根本没机会出去找活干，没有收入，没有银子，便是有了这张卢大夫几乎等同于免费开的药方在，也抓不到药。
“爹，下午我跟你一起进城，我……”秦云生开口想要提出自己进城打工的想法
“哥哥要读书写字，考秀才，不能进城去！”云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家要翻身，秦云生是唯一的希望，她绝对不能让他去打工浪费时间。当然，赚银子的途径办法，她有的是，但这个时候，却不是她该冒头的时候，而是该好好地逼一逼包子父亲于是，云裳说道：“我可以不吃药，我不要哥哥进城去。”
秦云最对云裳的话，向来是无脑响应，盲目跟从的，闻言也说了起来：“我也不吃药，我不要哥哥进城。”
“不行，你们的身体最重要，”秦云生再想读书，也不能不顾自己一双弟弟妹妹的身体，不悦地反驳道，“只要你们健健康康，哥哥就算不能读书了，心中也开心。”
“我不，我要哥哥读书，哥哥明明最喜欢读书了……”要说云裳这一世重生最满意的一点是什么，大概就是秦莲儿才六岁的年纪了，你看装嫩撒娇毫无压力。
“我……”
“二郎读书不能耽误，”这几日，秦云生都在家里读书，对自己儿子的努力还有对读书的喜欢，徐氏日日看在眼里，加上她早就被云裳洗脑成功，认为秦云生是个读书的料，心中对他寄予厚望，如何愿意耽误他？便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还是我回娘家一趟，跟家里借点银子吧。”
“可是我外奶奶也生病了。我年纪小，恢复力好，还是把银子留给外奶奶买药吃吧。”云裳懂事的话，听得秦强的心又暖又愧疚。而眼见着一家人都在想办法解决问题，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男人却在这边束手无策，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们别担心，药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秦强说道。
云裳问道：“爹爹怎么解决啊？”
秦强温柔地摸了摸云裳的额头，“里正今天不是送银子过来了吗？爹等下去找你奶借一点。”
“奶会借给爹爹吗？”云裳迟疑地问道。
秦强神色一滞，不知道如何回答云裳的话。
秦云生却是神色一动，“爷能给大伯二十两，我们只要一钱银子买药，难道都不行吗？”
秦强转念一想，可不是这么个道理，便是老太太不许，他总可以问老爷子要，于是他点点头，肯定地说道：“你奶肯定会拿银子给我们，放心吧。”
天真，云裳心中点评一句，看破不说破，“那太好了。”顿了一顿，她又“懂事”地接了一句，“爹爹，若是奶嫌我们借的银子太多了，你就少借点，我喝不喝药都无所谓，你一定要给小弟买药。”
“我不，给姐姐买药，我可以不喝。”秦云最立马就开始谦让。
而看着一双懂事的儿女，秦强只觉得心中又涨又暖，不经意地就夸下了海口，“你们放心，爹这就去拿银子，给你们拿药去，你们两人的药，都不会断。”
很快，夸下了海口的秦强就信心十足地去了上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云裳悄悄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部位：唉，良心有点疼！
秦强这一次会面对什么，她简直太清楚了：老太太肯定不会借银子的，秦强这次去，别说一钱银子，就是半个铜板，他都要不到。
原因很简单，秦磊要的是四十两，而卖地才得了二十两，剩下的亏空怎么办，只能老爷子老太太想办法给补上。当然，二十两的亏空，现在的老爷子老太太肯定是补不上的，但怎么也能凑出个几两几钱银子出来。
对于秦磊，老太太那真是亲生才有的态度，现在给秦磊都凑不够银子了，秦强这个时候还凑上去要借银子，老太太能借才怪了。
至于老爷子，在他心中，自然也是秦磊更重要，秦强想要从老爷子这边下手借银子，也是妄想。
所以，秦强这次去，不但借不到半个铜板，多半还会惹来一身的辱骂。
这便是云裳觉得良心有点疼的原因，毕竟这位父亲虽然包子了一点，软弱了一点，但对她也是真心疼爱的。
可是，就是因为他太弱软了，云裳也只能下此狠手，希望能早点惊醒他那颗自欺欺人的心。
没过多久，上房那边果然就传来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大骂声。
徐氏听得惶恐不安，就要去上房，被秦云生拦了，说他先去看看情况。
徐氏同意了。
可秦云生这一去，却是半晌没有消息传回来，反而是上房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秦云生的声音。
徐氏顿时怎么也坐不住了，云裳见根本劝不住她，干脆跟着她一起去了上房。
还没靠近上房，老太太的谩骂声就清晰入耳：“你算什么东西？还妄想跟老大比，今个儿我就把话撂这里了，你家那小告状精，休想从我这里再拿一个铜板，她病死病活，那是她的命数。”
这如同诅咒一样的恶意，让徐氏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缓住身形，看着身边的一双儿女，徐氏的泪夺眶而出。
那边，秦强的声音从也充满了悲痛：“娘，莲儿她可是你的亲孙女啊”
“亲孙女又怎样？还不是一个赔钱货！”老太太振振有词，“当年你小妹病得比她还严重，也没花她这么多的银子，难道她还能比我梅儿的命还金贵不成？！”
老太太说这事，秦家的人都知道，因为她向来重男轻女，对秦梅儿这个亲生女儿，也充满了不待见。当年，秦梅儿高烧得人事不省，偏生那时秦磊正是考秀才的关键时候，花钱如流水，家里根本拿不出来多余的银子，老太太竟狠心地硬生生地断了秦梅儿的药。
后来，还是老爷子知道了，东拼西凑去借了银子，请来了大夫，也是秦梅儿命大，这才活了下来。
听到老太太这样的话说出口，秦强知道她已经铁了心不给自己银子，转头，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爹，你怎么说？”
当年，老爷子能借银子给秦梅儿看病，秦强想他也一定能理解自己，借点银子给自己吧。
207 包子父母的为父母则刚（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