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 我的妹妹不可能不可爱（22）
感到委屈的陆欢欢，显然忘记了两件事：
第一，陆灵儿才是他陆昊的妹妹，而她陆欢欢不过是陆家收养的养女，说一句难听的话，陆欢欢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跟陆灵儿相提并论；
第二，她陆欢欢真的就只错过一次吗？
云裳懒得跟陆欢欢废话，略带着一些不耐烦，她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欢欢咬咬牙，她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抓住了云裳的手臂，仰头，视线紧紧地盯着云裳。
一股不好的预兆从云裳的心中升腾起来，她心叫一声“不好”，就听到了陆欢欢的表白：“昊哥哥，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都只喜欢你一个。我不介意你对灵儿姐姐的护短，我也可以跟你一起保护她，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云裳：“……”
兜兜转转的，没想到这一世她都这样态度对陆欢欢了，最后还能听到他的表白。
陆欢欢表白的神态，看上去那么的卑微，让人觉得可怜极了，便是不喜欢，似乎也有些不忍心拒绝，可云裳却似乎丝毫没受到她态度的影响，拒绝的语气，无情得很：“可是，我不喜欢你。”
陆欢欢饱含着期待的神色一僵，恨与不甘慢慢地渲染了她那一双漆黑的瞳仁，黑沉沉的眼中，倒映着云裳俊美的脸庞，那么无情、那么冷漠。
云裳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陆欢欢紧盯着她，她也就用平淡的眼神回望，不躲不避。
两人互相看着，沉默着，良久之后，终究还是陆欢欢开口，打破了安静：“我们不能再回到以前那样了吗？”
“我们……”云裳开了口，语气没了刚刚那般的冷漠，陆欢欢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希望，她的目光中浮出了丝丝的希冀，可那希冀还未转化成双眸的光亮，就被云裳接下来说出口的话，给狠狠地浇灭了“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陆欢欢依旧还抓住云裳双臂的手，抖了抖，似乎是无力一般地就要松开，却又在片刻之后，攥得更紧。
甚至因为太用力，她手上青筋毕露，指尖发白。
一直都这样，一直都这样，陆昊这是不是在告诉她，他一直都不喜欢她，从以开始就不喜欢她。而她脑海里、心中那些曾经美好的记忆，还有她的第一次心动，竟然、竟然全部都是她的臆想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陆欢欢不甘心地质问，“我都已经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样？陆灵儿她凭什么，她哪里有我好……”
“别拿你跟灵儿相提并论！”云裳粗暴地打断了陆欢欢的话。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云裳皱皱眉，既然陆欢欢非得要纠结这个问题，那她就回答她好了：“你哪里都不如她？你有灵儿可爱？你有灵儿善良吗？你有灵儿漂亮吗……”
云裳每说一句话，陆欢欢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而等她的排比反问句说到最后，陆欢欢的脸色已经阴沉地可以滴水了。
“对，我不配，你们都是陆家的大少爷、大小姐，天生高人一等，而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我凭什么跟陆灵儿相提并论！”陆欢欢显然没有将云裳所谓的“可爱”、“善良”、“漂亮”等词给听进去，她用自己的方式解读了云裳的话，脸上露出了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云裳没有纠正她的理解错误，反正有些人就是这样，她永远都只想听自己想听的，而对方一旦说出来的不是她想听的，她也能给你理解成她想要理解的意思陆欢欢就是这样的人。
“你们从来就是瞧不起我，可你又有什么可骄傲的？陆家被你搞成这样，没了爸妈，你连自家的公司都守不住，不过就是个废物，你凭什么瞧不起我！”陆欢欢陷入到自己的理解之后，越说越愤怒，表情也越来越扭曲，恨意如毒针慢慢地浸透了她的心，她咬着牙，不知不觉地就将内心真实的想法给说了出来，“陆灵儿也是，不过就是巴结上了墨家，她……啊！”
陆欢欢说自己的时候，云裳毫无反应，可等她开口说陆灵儿的时候，云裳就没忍了，她猛地一下挣开了陆欢欢抓住自己的手，在陆欢欢因为重心不稳往后退的时候，又伸手将其拉了回去。在很近的距离里，云裳双眼紧盯着陆欢欢，开口警告：“说我无所谓，说灵儿，就不行！”
云裳的脸色带着明显的不渝，加上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陆欢欢，威慑的压力，顿时扑面都是。
但陆欢欢并未被云裳吓到，反而是在听到云裳那言语里面对陆灵儿明显的袒护之意后，勃然大怒：“灵儿灵儿，在你的眼中，永远都只能看到她吗？”
云裳没回答陆欢欢的话，只半边的嘴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陆欢欢就这么看着似笑非笑的云裳，两个人之间，再一次陷入到了安静的沉默之中。
云裳一如先前那般，丝毫不避她的目光。
半晌之后，又是沉不住气的陆欢欢首先开了口。
“好！”陆欢欢在开口的那一刻，似乎是终于在心中做了什么决定，她眼底的不忿与怒火，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神色也慢慢地和缓起来，先前愤怒而僵硬的脸部线条，温和了不少，眉目间，竟然还渐渐地荡开了一圈一圈的笑意。
低头，她将自己给云裳送进来的牛奶重新端了起来，一边递给云裳，一边说道：“既然昊哥哥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非要赖着你。这样吧，这一杯奶，就当做是我给昊哥哥的告别，如何？”
云裳低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纯白色牛奶，淡淡的奶腥味里还潜藏着另外一股味道，那味道很浅很轻，便是五感强大的云裳，稍不注意，也很容易将这味道忽略了去。
但她对陆欢欢这人太了解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好心给她端牛奶，更别说现在还这么刻意地让她喝，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便是什么都没闻到，云裳也不会相信这一杯牛奶里，没被加料。
所以，她稍微留意了一下。
“可以啊，”云裳就这么简单地就答应了陆欢欢的话，可陆欢欢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就被云裳下一句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你先喝一口，我就喝。”
陆欢欢尽力地维持脸面上的心虚，恼怒说道：“昊哥哥，这是在怀疑我？”
“对，”云裳倒是很坦然，“就是怀疑你。”
“我端这牛奶进来的时候，原是要给昊哥哥你表白，怎么可能会在里面放东西？”陆欢欢试图讲道理。
只可惜，她的这些话，在云裳看来，都是画蛇添足。
云裳还是要承认，陆欢欢这“道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至少，这逻辑是符合了正常人心态的。
只是，现在，不管是她还是陆欢欢，她们两人都不是正常人，正常人的逻辑，自然是行不通的了。
“好啊，既然没问题，你就当着我的面，全部喝完，证明你的清白吧。”云裳善解人意地顺着陆欢欢的话，说了下去。
陆欢欢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说了半天，不但没说服云裳，反而对方还从要求自己喝一口到全部喝完，这样的情况，若是换了往日的陆欢欢，此刻再怎么都不能再保持风度了。可眼前这个，却反而噗一声笑了出来。
不但笑了，陆欢欢还颇为好笑地问云裳：“就这么怀疑我吗？”
这样的表现，显然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胸有成竹。
云裳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陆欢欢进来后就没关上的房门，不动神色地说反问说道：“你说呢？”
“哈哈……”陆欢欢又是笑了几声，保持着愉悦的笑容，她说道：“倒是挺聪明的，可惜啊”顿了一顿，陆欢欢陡然翻脸，扬声说道，“你们进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书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三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就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他们进来之后，各个双手抱胸地站在了陆欢欢身后。
等他们站定后，陆欢欢才继续问云裳：“怎么样？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云裳眯了眯眼，为了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被算计了，她的脸色泛上了惊惧，喝声道：“陆欢欢你……”
“看来是喜欢我喂你了。”陆欢欢也不等云裳说完话，她冲着身后几人勾了勾手，那几人立马就冲到了云裳的身边，一人一边，反扭住了云裳的手臂，再一人从云裳身后，抓住了她的后脑，用力往后一扳，迫使云裳抬头。
表演性地挣扎了两下，云裳“无力”而愤怒地看向陆欢欢。
这时候，陆欢欢却是好整以暇地端起了那一杯牛奶，在抓住云裳的那三人的配合下，强行给云裳灌了下去。
“啪”，牛奶都给云裳灌下去之后，陆欢欢随手就扔掉了手里的杯子。
“你、你放了什么在里面？”“被迫”喝下了加料般牛奶的云裳，神色惊惧地望着陆欢欢。
陆欢欢浅笑了一声，在云裳的注视下，她将她整理好放在桌面上的项目方案书拿了起来，然后再走到了云裳的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项目书，“谢谢你的企划案，我会帮你把它转给赵胜高的。”
赵胜高，正是那位一直在逼迫、算计云裳的赵股东的全名。
“你敢？！”云裳瞪大了双眼，就想要去将自己的企划书给抢回来，可她根本不是困着她的人的对手，反而因为挣扎的动作，引得其中一人的不满，手上狠狠一用力。肩膀差点脱臼的撕裂疼痛，让云裳闷哼了一声。
“你现在连动都动不了，还管我敢不敢？”陆欢欢嗤笑着看了云裳一眼，故作好心地说道，“我要是你啊，我这会儿就只担心你那好妹妹以后该怎么办？”
“你要对……灵儿……做……”
“什么”两个字，云裳就没得打算说出来了，牛奶里的药效对她来说，其实还可以再抗一会儿，但她实在是不想继续跟陆欢欢说下去，更不想看她那张自以为是的脸，索性就装作药效发作，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昏过去的云裳，陆欢欢再不藏着掖着自己的真实情绪，她眼中出现了残忍与恨意，似自言自语，又似对云裳说道：“我要对陆灵儿做什么，自然是你越不想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顿了一顿，陆欢欢又看了一眼云裳的脸，眼中恨意渐增：“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当云裳从药效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熟悉的场景，让她瞳仁里泛起了淡淡的冷锐。
“醒了？”陆欢欢几乎是紧贴着站在了云裳的身边，说话的时候，又刻意靠近了一点，嘴巴就在云裳的耳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等下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好妹妹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哟，这是着急了？”陆欢欢很得意地欣赏着云裳的无可奈何，等欣赏够了，她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说的过程中，云裳的脸色越来越低沉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给陆欢欢看的，在云裳的真实情绪中，她对陆欢欢说的话，颇为有些想要翻白眼。
陆欢欢的整个计划，跟上一世，如出一辙，毫无新意。
这，其实在云裳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环境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毕竟，现在这个场景，正是上一世，陆灵儿救陆昊死去，而陆昊自己也变成残废的案发现场。
之前，云裳派人看着陆欢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选了这里，而不耐烦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她，索性选择将计就计。
“你放了灵儿，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作为一个出了名疼爱妹妹的好哥哥，云裳自然应该为了陆灵儿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吗？”陆欢欢咀嚼了一遍云裳的话，问道，“那我要你娶我呢？”
“我娶。”云裳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听到云裳这毫不迟疑的声音后，陆欢欢的脸色反而阴沉了一分。
“那我要你对我比对陆灵儿好呢？”
“我答应你。”
“你的商业策划案，我要拿去送……”
陆欢欢话都还没说完，云裳就抢答：“都给你，你要什么，我全部都给你。”
陆欢欢：“……”
随着两人面上看上去非常和谐的一问一答后，云裳似乎没注意到陆欢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此刻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好似心中有一股难以纾解的怒火，正在越烧越旺。
“哥”就在这时，一声来自于陆灵儿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和谐”。
542 我的妹妹不可能不可爱（大结局）
陆灵儿终究还是一如上一世那样，出现了。
这一世的她，一直都过得很好，没有上一世陆昊在视频里看到的车祸之外的那些憔悴，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不安。
云裳虽然没能正面面对陆灵儿，可从她那一声“哥”的叫声中，也能判断出，她正跑着接近自己。
“你到底……呜……”
云裳就要问陆欢欢到底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陆欢欢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白色的帕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因为药效的关系，云裳虽然说话正常，可她的身上却实在没有太多的力气，这时候，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就被陆欢欢用那白帕子，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
比牛奶中浓郁了数倍的迷药味道，从帕子里传了出来，云裳想要挣扎，但她身上实在没有力气，而屏住呼吸，也来不及了，那霸道的药效正顺着她的口鼻进入，脑海里的神识霎时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看着云裳眼中的神采慢慢暗淡，陆欢欢依旧是靠近了云裳的耳畔，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太迟了，陆昊，你要是早点这么听话，我们说不定还能一家人开开心心，可是现在嘛，一切都迟了。”
说话的时候，陆欢欢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但她话里的字眼，可一个字都不温柔。
云裳转头去看她，她的眼睛慢慢地眯在一起。
陆欢欢将她这样的反应，理解成了眼睛已经看不清楚，所以才需要眯着看自己。
“所以，”感受到云裳正在失去力气的身体，陆欢欢轻快的声音中，多了丝丝的迫不及待，“你们两个都给我去死吧，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陆欢欢也不等云裳的反应，因为这时候，陆灵儿已经跑到她的身边了。
“灵儿姐姐……”陆欢欢的脸上换上了惶急的神色，转身看向陆灵儿。
因为陆灵儿是从他们背后的方向过来的，所以她并未看见陆欢欢对云裳做的动作，也并未看到那白色的帕子。
她所知道的，就是陆欢欢电话告诉她，陆昊出事了，要她赶紧来这边找她，汇合。
所以她急匆匆地就来了。
“灵儿姐姐，你先扶着昊哥哥。”陆欢欢一边看向约定中，正在加快速度开到她们这个方向的车，一边装作是要做什么事的样子，让陆灵儿先扶着云裳，她自己，则是慢慢地松开，借着似乎是要拿手机打电话的动作，她站到了云裳陆灵儿的身后。
“哥、哥……”看着闭着眼睛的云裳，陆灵儿根本来不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焦急地叫着云裳。
陆欢欢眼中的轿车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站在云裳与陆灵儿的身后，陆欢欢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第一次在陆灵儿的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一边怨毒地盯着他们，一边大叫了一声“你们都给我去死吧”，伸出双手，配合着呼啸过来的轿车，她用力的要将云裳与其站在一起的陆灵儿给推出去。
那轿车几乎是擦着路边过来的，陆欢欢之前已经在这边尝试过几次了，只需要自己将两人推出去，哪怕一个踉跄，这两人都会被车子给卷过去，然后，再狠狠地从他们的身上压过。
跟上一世，先是让陆昊变成残废，再杀了他，这一世，陆欢欢一步到位，就想要借着这一次车祸，要了两兄妹的性命。
她的手就要接近云裳的身体，还有那么半寸距离的时候，她的脸上、唇边，扬起了嗜血一般的笑容。
得意、高兴，甚至是兴奋，她想以后看这个世上，还有谁敢跟她作对！
念头一闪而过，她的手也终于触到了云裳的衣服外套。
就在那一刻，陆欢欢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明明就在她眼前、似乎动也不能动的云裳，就在这一刻，突然就动了。
她不但动了，还带着紧挨着她、搀扶着她的陆灵儿一起，非常巧妙地，朝着旁边挪了挪。
她没有挪太多的距离，但就是那小小的距离，已经足够避开陆欢欢推搡过来的手了。
也就是说，陆欢欢这卯足全力的一推，只推到了空气。
祸不单行，因为使劲去推云裳，陆欢欢整个人的重心前移，原本若是能推到云裳，阻力之下，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可现在，前面没了云裳这个原本该有的阻力，毫无阻挡之下，陆欢欢整个人就被自己前移的重心牵着，直愣愣地往前冲。
而此刻，那冲过来的轿车，毫无停滞之感。
陆欢欢惊惧地瞪大了双眼，如果放任自己继续冲过去，车祸死亡的对象，毫无疑问会变成她。
生死攸关之间，陆欢欢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全力地将自己的重心往侧边调整。因为前冲的惯性，她突然这样强制转身，肯定会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怎么都比冲出去被车撞的后果要好得多。
要摔不摔的时候，陆欢欢的心中又恨又侥幸。
恨的是，都这样了，云裳竟然还能躲开；侥幸的话，她也躲开了死神。
这个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短到陆欢欢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一幕的不对劲之处先不说她给云裳弄的药效，正常人这个时候早就昏过去了，就说哪怕现在云裳没事，但她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力、灵活度，那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敏捷度。
哪怕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都很少有人能做到她那样的程度。
毕竟，从头到尾，云裳都是背对着陆欢欢的。
当然，现在哪怕是陆欢欢隐隐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也没心思去深思、多想，现在的她，全心全意都在庆幸自己躲开了死神的幸运中。
可显然，她庆幸得有些太早了。
云裳抱着陆灵儿躲开了陆欢欢的偷袭，没有片刻的迟疑，她转身就朝着陆欢欢扑了过去。
而这时候，陆欢欢果然一如她猜想的那般，正在想办法躲开冲过来的轿车。
看到这一幕，云裳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眼前的这一幕，对陆欢欢来说，是筹备了不短的时间，但对云裳来说，未尝不是等待了多年？！
原本云裳给陆欢欢准备了另外一条路，所以刻意等到了她十八岁，可以承担刑法的年纪，却没想到暗中安排的人，传回来的所有消息都在显示，陆欢欢故技重施，打算再炮制一次上一世的车祸。
知道这件事之后，云裳就改变了原来的主意：与其送陆欢欢去牢里待着，或许，死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她配合了她的这一场表演。
而现在，配合的表演结束，接下来，就该轮到她的剧本登场了。
彼此，云裳陆欢欢陆灵儿三人的距离都很近，近到云裳都不需要转身，只一个侧身，她的手就抓住了陆欢欢。
伸手一捞，正要侧边倒的陆欢欢顿时被云裳重新拉了回去。
陆欢欢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显然有些不明白，云裳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救”她？！
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云裳唇边冷漠的嗤笑。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就惊骇地发现，云裳竟然抱着她，直愣愣地朝前冲。
疯了吗？那可是……
“不”陆欢欢的念头根本来不及转完，急冲过来的黑色轿车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在转瞬的时间，那车头就清晰入眼，仿佛近在眼前了。
不，不对，就是近在眼前了。
陆欢欢发出了一声惨叫，但她也只来得及发出一个“不”的单音，就被“砰”一声，车子跟人的撞击声，打断了。
黑色轿车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眨眼之间，就撞上了陆欢欢与云裳。
因为太快，被撞的两人，抛物线飞倒在了地上。
“砰”一声，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从被抱着强制撞车到摔落到地上，云裳一直都没松开对陆欢欢的钳制，所以摔落到地上的时候，也是两人摔落在了一起。
从被撞到摔落到地，陆欢欢全身上下、从内到位都在疼，那种疼，仿佛撕裂，又像是刀在割肉，疼得让她仿佛灵魂都要被扯出去了。本能地，她张开嘴，可惨叫声却被随即涌上喉咙，再顺着口腔，喷涌而出的鲜血给淹了出去。
大口大口的血，鼻腔口腔都被铁锈一般的味道布满，陆欢欢最终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来。
云裳的情况，其实并不比陆欢欢好很多，可她精神力强大，意志力更是惊人，硬生生地认下了要冲出口的血，云淡风轻地说出了那一句话：“陆欢欢，死在自己的计划中，感觉如何？”
“死”这个字，如电一般地击中了陆欢欢被疼痛搅乱得一塌糊涂的神志，让她突然之间，仿佛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意识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全身上下都在疼，一动也不能动，但她的眼珠子，却慢慢地移动到了就在身侧的云裳身上。
两人的情况都是差不过的惨，但云裳知道，她们的情况，其实并不致命。
她突然冲着望过来的陆欢欢，扯出了一抹笑容来。
恐惧害怕的陆欢欢在看到云裳这一抹带着血的笑容时候，瞳仁一阵剧烈的紧缩，好像是看到了这个世上最恐怖的画面似的，她全身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
云裳一边笑着，一边说出了一件让陆欢欢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哦，对了，告诉你一件事，ktv那件事，是我故意让邱野带走灵儿的，自食恶果的滋味，不好受吧？”
陆欢欢此刻全身都疼着，但也是因为疼痛，让她的意识反而分外清晰，思维的转动也非常快。而正因如此，她在转瞬之间，就明白了云裳这一句听上去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不堪的一夜，她受到的人生最大的羞辱，竟然不是她的失误，而是她被算计了。
陆欢欢的双眼慢慢地染上了毒蛇一般的恶怨，可这时一阵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让她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想要转头去看，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还有车子开动的声音？可是她动不了，她疼得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
她只能恶狠狠地继续等着云裳。
然后，慢慢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与云裳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都能清楚地看到云裳的眼，也就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倒影过来的对面那一辆黑色轿车冲过来的画面。
她的瞳仁因为惊惧缩成了一点，全身都在颤抖。
“不”陆欢欢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哪怕浑身上下疼得她死去活来，她还是尽力地汇集身上不多的残余的全部力气，想要从现在躺着的地方挪开。
不管怎么样，她想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死亡的威胁，给陆欢欢带来了强大的动力，受伤那么严重的人，竟然还能挪动位置。
看她那样子，似乎还真能避开对面冲过来的车至少致命的地方可以避开，有一定活下来的机会。
云裳默默地看着陆欢欢挪了位置，然后在车子即将过来的前一秒，她开口，对陆欢欢说了一句话。
陆欢欢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接着，云裳伸手，轻轻松松地就将好不容易挪开位置的陆欢欢重新抓了回来。
“不不不……”
陆欢欢心中一阵哀嚎尖叫，她手脚并用，想要挣开云裳。
可是，云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然稳稳地压住了她，让她根本一点都动不了。
而且，云裳这一次将她拉回来的时候，她的头正好歪向了跟刚才相反的方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冲过来的车辆。
就在陆欢欢越来越激烈的挣扎中，她看到了越来越靠近的黑色轿车，伴随她的绝望与不甘，空白一片的脑海里，只有刚刚云裳低头对她说的那一句话“一起死吧！”
这一些事，说起来慢，实际发生却非常快，对陆灵儿来说，她就是经历了突然被云裳推开，再看着云裳与陆欢欢一起被车撞了，惊恐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车子又再一次撞在了两人的身上。
“不”
一声尖叫从陆灵儿的喉咙间穿透而出，她脸上的血色如潮水一样地褪去，连嘴唇都白了。
她颤抖着，迈出了一步，随即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想要重新站起来，可是她全身上下竟然使不出一丝的力气，整个人抖如筛糠，可她没有丝毫的停顿，就那么手脚并用地，朝着云裳出事的地点，爬过去。
一步，有一步，再一步……陆灵儿突然停了下来。
咦？陆欢欢想要算计她，想推她去被车撞，结果反而不小心自己被车撞了，她自作自受而已，她为什么要哭？！
543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1）
云裳是在车子第二次撞上的时候，离开那个轮回的。
离开之前，她还得空看了看路边的陆灵儿。
她看着她先是哭着、跪爬着朝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但突然之间，她停下了脚步，神色渐渐地露出了惊愕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现在在干嘛。
那个时候，云裳看了一眼自己，看到已经开始透明化的手脚，她就理解到了天道在开始抹消自己的存在了。
这个世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疼爱陆灵儿的哥哥了，但这一世，她还有疼爱她的男朋友，还有父母双全。
原来那一世里，陆家父母的身体都垮了，虽然救下来了，活下来了，却活得并不太好，几乎是不能离开疗养院的。
但这一世，云裳早知两人身体问题，自然不会重蹈覆辙，而且因为提前发现了病因，两个人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
只是那时候，云裳想要炮制出跟原来那一世差不过的剧情发展，而且也希望陆家父母得到更多的休养，这才对外宣布两人身体情况危急，实际两人的身体都挺好。在云裳安排的专业人士的精心照料下，比同龄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身体健康，再加上她这近十年的暗中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这一世，相比陆灵儿可以过得顺风顺水。
当然，云裳这人，总是喜欢以防万一的。
所以她还将邱野、白丘两人，独立了出来，在他们的名下，有着他们自己擅长经营的产业。
虽然，云裳并不清楚等自己离开之后，天道抹消她存在后，如何去合理化邱野等人与陆家的关系，但按照套路，她对邱野等人的恩情肯定会最终落在陆家之上。
而这，就是她给陆家的以防万一的底牌。
希望，陆家父母还有陆灵儿，这辈子都不要用上吧。
眼睛闭上，再睁开，云裳已经来到了下一个轮回。
睁开眼睛，云裳一边环视自己住的地方，一边整理着关于这一世的回忆。
这一世的自己，叫做顾云朝，出生在这个叫做华夏的国家里，现在的时间正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比较动荡的一段时间。
顾云朝是顾家这一辈第二个儿子，初中毕业的他跟自家高中毕业的大哥顾云强一样，响应了国家的号召，作为一名知青，他来到了现在这个叫做大季屯的地方，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年。
第三年的时候，知青回城的消息传来，那时候，虽然名额有限，但顾云朝还是抓到了机会，成为了第一批回城的知青。
而等他回到顾家后，高考恢复的消息就传来了。
这个消息，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振奋的，哪怕是才初中毕业的顾云朝，心中也是一片火热。
可就在这个时候，曾经跟他定下娃娃亲的女方，却提出了取消婚约。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
当初两家家世相当，甚至顾家还要好一些，这婚定下来，双方都满意得不行，走动之间也很是频繁。那时候，哪怕顾云朝下乡去了，未来一片迷茫，对方都未曾提出过毁约。
可现在呢，几年沉淀下来，对方的家世越来越好，尤其是女方刚好读到高三，成绩很是不错，突然恢复的高考，对她来说，简直就跟天下掉下来的馅饼没什么区别。
一个是信心满满要去读大学的女生，而另外一个则是距今已经三年未碰过书本的初中毕业生，两人之间的差距，可想而知。
所以，对方提出了取消婚约。
但，顾云朝如何能同意？！
他自己心中清楚自己没什么本事，家里的父母也更喜欢大哥顾云强，返乡回来之后，他在家里，几乎是没什么地位跟存在感。而且，父亲的工作，以后是肯定是要让给大哥，至于母亲，那是一个只招女工的纺织厂，也轮不到他，而他自己更没有自己的人脉关系，除开牢牢地抓住女方，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为了打动女方，他甚至还在私下里想自己可以去当上门女婿，说服对方。
当然，事实上，顾云朝也确实是这么干了。
对方家里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听到顾云朝提出可以上门的话之后，对方的父母，立马就心动了。
但可惜的是，顾云朝的美梦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他被自己的亲大哥以及女方的堂哥联手算计，被女方当场抓获跟别的女人有染，那女人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让顾云朝最后连高考的资格都没了。
父母嫌他丢人，成日里对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慢慢地，顾云朝沉默了起来。
顾云强的日子，却反而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高考之后，他竟然擦着录取分数线，考上了大专。
而这一世命运的转角点，就在顾云强大二那一年。
那一天，他突然高高兴兴地回家，高兴地告诉顾云朝，他给他寻了一门好婚事。
女方的家庭，比他曾经的那位娃娃亲对象还好，之所以一直没找到适合的，就是因为他们家想要个上门女婿。
这一点对顾云朝来说，完全没任何问题，他甚至都不再怪当初顾云强算计他的事了，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然后，他就“嫁”了过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死了。
新婚当天晚上，他就死了，一起死的，还有那位要娶他的新娘。
不，不对，不是一起死的，他被杀死的时候，那位新娘早就死了，而顾云朝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有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将一把染血的匕首，放在了他的手里，再对着已经失去的新娘身体，狠狠扎下去。
显然，对方炮制了一个他是杀人凶手的画面。
云裳并不知道顾云强到底知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有一点她还是比较确定的：顾云朝成为了杀人凶手，在那样的年代里，顾云强就算脱了关系，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发展了。
更何况，他脱不了关系的概率高达九成以上。
“云朝哥哥，云朝哥哥……”就在云裳整理回忆的时候，一个独属于少女的明朗声音，在房子外面响了起来，云裳一愣之后，打开了房门。
看到云裳之后，那少女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开朗了，她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其他人之后，她才小声对云裳说道，“云朝哥哥，我舅舅今天送了鱼过来，我娘让我叫你，今晚上来我家吃饭。”
看着面前的少女，云裳心中百般滋味，但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平常地点点头：“恩。”
“那我先忙去了。”少女看到她点头之后，非常开心，“我是趁大家不注意，偷跑过来的。”
云裳放低了声音，“快去吧。”
顾云朝的长相，浓眉大眼的，笑起来，又阳光又俊朗，非常受时下女生的喜欢，而现在云裳放低了声音说话，又是笑着的，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的温柔，声音中又透出了淡淡的磁性，让一直笑着的少女，霎时露出了惊艳的目光来。
再回神之后，她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红霞，“我我先走了。”
明显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艳，云裳：“……”
突然很想给自己一耳光。
来找云裳的这个少女，是这个大季屯里少见的姓氏陶姓，陶国强的小女儿陶杏儿。
毫无疑问，这位现在十六岁的小姑娘，正热切地暗恋着顾云朝。
陶家，在大季屯里，家庭条件中等，往上几代都是贫农出身，照理说，他们家跟城里来的顾云朝，是半点关系都打不上的。
这年代，虽然知青到了农村，跟着农民一起生活、劳动，但实际上，双方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巨大天堑。
总的来说，知青们都是不怎么看得起农民出身的农户，而农户们其实也有一点看不上嘴巴花花、做事却不麻利的知青们，可顾云朝却跟村里的农民们大都关系处理得比较好。尤其是跟陶家，一直都走得非常近。
近到一度，大家都以为顾云朝要跟陶杏儿结婚了。
其实，这么理解的，除开大季屯的人，就连陶家，包括陶杏儿在内，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一直以来，只有顾云朝心知肚明，他还有一个城里的未婚妻在，他以后是一定要回去城里的，绝对不会留在农村。
可这些，他都选择了隐瞒，没有告诉任何人。
因为他太贪恋陶家人对他的好了。
陶杏儿的父亲陶国强，母亲蒋荷花，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前面三个都是儿子，现在老大老二已经结婚，下面各生了两个小孩；老三也说亲定了，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看，大概一个月之后，双方父母就要相看，说结婚的事了；老四的话，就是陶杏儿了，今年十六岁。
先前也说了，在顾家作为老二的顾云朝，在家里其实并不太受家里人的重视，原本他也看多了这样的情况：像是这种家里有很多孩子的家庭，父母通常都会把注意力放在第一个跟最后一个孩子身上，他们这种中间的，就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了。
可陶家，却完全打破了顾云朝的常识。
陶家的父母，对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很好，而陶家四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是彼此详情相爱，顾云朝学过一个成语，叫做情同手足。曾经他就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用情同手足来形容感情深厚毕竟在他的家里，哥哥妹妹都有自己的算计，而不受宠的他，往往不但是被忽略的那个，还容易是被算计的那个，可见到陶家四兄妹的感情之后，他就懂了。
陶家人相互之间的这种感情，顾云朝简直是羡慕极了。
因为羡慕，他不知不觉之间，就跟陶家的人慢慢走近了，而他走近的方式，便是陶杏儿。
最开始的时候，除开陶杏儿，陶家其他的人，其实对他还是有些抗拒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大家慢慢地接纳了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云朝就发现，陶家的人已经将他当做家里的一份子了。
顾云朝在顾家父母、顾家兄弟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他从未感受到的亲情与在乎，那种被需要的感觉，让他沉迷。
沉迷到他其实知道陶家人对他的好是以为他跟陶杏儿要成，而他自己知道不可能，他却从未有过要说出真相的想法。
甚至，他因为担心失去，还故意地跟陶杏儿搞暧昧。
原来那一世里，他就是这么钓着陶杏儿，一步一步地踩着陶家人对他的一片赤诚，最后离开了大季屯，回到了城里。
离开的时候，他还承诺着陶杏儿，等他回去搞定了家里人，就会回来娶她。
可实际呢，回到了城里之后，他就将陶家的人抛之脑后了他是眷恋陶家人的温暖，陶家人的好，可这一些，却绝对无法跟留在城里相提并论。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城里，怎么可能回去农村？而留在城里的话，他更不能娶陶杏儿这个农村丫头了。
最后还是陶家老二带着陶杏儿找到了他，他才告诉了对方，他有未婚妻的事。
陶家老二听到这事之后，差点就要动手奏他，却被陶杏儿给拦了下来。
十七岁的少女，就那么直直地看了他几分钟，一直不开口说话，看得顾云朝心虚得不行，坐都坐不住的时候，陶杏儿只对他说了八个字“再见，保重，云朝哥哥。”
然后，她就走了，直到顾云朝死去，他都再没听到过关于陶家人的任何消息。
说到底，这一世的“自己”，是一个极为自私的人。
云裳重生的时间点，距离她回去城里还有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个时候，顾云朝跟陶杏儿还处于暧昧阶段，两个人要开始说谈婚论嫁的话题，是在半年之后。
暧昧这种东西，说不好处理，也不好处理，说好处理嘛，也挺好处理的。原本云裳一开始就定了主意，可在看到陶杏儿眼中惊艳目光之中，她突然有点改变主意了。
544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2）
云裳估算了一下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大概时间之后，她突然改变了刚重生时候的想法。
原本，针对陶杏儿的事，她是打算这一世定要杜绝她喜欢上自己的可能性，可她重生的时间不凑巧，这个时候的陶杏儿明明就已经喜欢上顾云朝了。
既然已经喜欢上，索性就按照这节奏发展下去好了。
云裳那么多世的轮回，自己也曾经有过懵懂暗恋的时期，那样的感情单纯而美好，而陶杏儿对顾云朝，又偏偏还是初恋。
这样的情感，若是处理不当，给陶杏儿带来的伤害就太大了。
上一世，这个姑娘对顾云朝确实是不错的，而且在知道顾云朝的渣男面目之后，她不哭不闹，理智地诀别、离开，这样的态度，让云裳非常欣赏，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如果可以的话，在自己还在这个轮回里的时候，云裳愿意给她一份最美好的初恋。
当然，之所以这么做，云裳也是仗着自己离开的时候，天道会将陶杏儿关于自己的记忆清除干净。
你想，她若是勉强分手，那肯定会给小姑娘带来伤害，但若是换了天道来，那真是半点伤害都没有了。
既如此，她又为何不趁着这点点的时间，索性给小姑娘来一场最美好的感情体验呢？
再说了，对顾云朝那么好的陶家，云裳也希望能好好地报答他们一家人。
陶家家穷，但人志不穷，她若要出手帮助他们家，“女婿”的这一层身份，也是最适合的。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云裳做了一个接下来的大概计划后，就开始行动了。
这是一个生活物资按劳分配的年代，下乡来的知青们也不例外，都需要去做活累计工分，顾云朝当初刚到大季屯的时候，一来是时间凑巧，二来是自己本身确实是长得好，占了便宜，就被分配当了小学的数学老师。
可不要小看这份工作。
上课教书总是要比下地去干活轻松许多的，而且村里的小学，只上午上课，但给的却是一个成年男子一天劳动量的十个工分，而且还有粮食，这样的待遇，真的是让许多的人眼红。
当然，村里的人就算是眼红也没有办法，在这个大季屯里，大部分都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学历，如何能当得了老师去教学生？就算也有那极少数跟顾云朝一样，初中毕业的，但这样的地方，能初中毕业，家里的条件都是相当不差的，他们的目标肯定都是要去城里，想办法当城里人，当工人，自然是瞧不起这个在小学里教书的工作了。
再有一点，记工分的老师们，是没有工资的。
这一点，就更让符合条件的村里的人，全部避让了。
但，即便是如此，当老师也是一份让人眼红的工作，村里符合条件的不眼红，知青里却有不少的人，眼热得很。
顾云朝就知道，现在知青队伍里，就有不少的人，蠢蠢欲动。
毕竟对城里来的知青们，下地真的是太挑战了，等他们累死累活一天回来，只上工半天的顾云朝，却一派轻轻松松的模样，光是这一点对比，就让知青们嫉妒咬牙了。
而最近，新来的几个知青们，有一个高中毕业的，顾云朝知道，他正在想办法想要占了自己的工作。
现在在小学教书的，一共就四个知青老师，而顾云朝是其中唯一一个初中毕业的，剩下三人都是高中毕业，那新来的，便是瞧中了他这个软柿子，想要捏。
回忆了上一世发生的那些事，云裳的唇边勾出了一抹冷冷的笑容。
上一世，那位知青真是下了黑手，想要整他，得亏是陶家老二是个精明的，帮着他，处理善后，最后那知青虽然没能将他挤下去，却是干掉了另外一位知青老师。
而在一起教书之后，他记恨着他，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仗着自己学历高，学得比顾云朝多，更是多次羞辱。
顾云朝也是个不争气的，每次都能被对方给羞辱到。
所幸，那位知青也忌惮他身后的陶家老二，而且顾云朝确实跟村里的人关系不错，他也就将这羞辱欺负，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围里。
不过，这一世嘛，云裳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了。
这会儿的时间是下午，学校虽然放学了，但整个村里的人，只要能做事的，这会儿都在村里各处干活。
村里专门修建了知青点，所有的知青都可以入住，这会儿，整个知青点，就只有顾云朝一个人在。
其他三位也不用上工的知青老师，这个时候，不知道干嘛去了，都不在。
顾云朝是确实不知道另外三位知青老师干嘛去了，但云裳却能大概猜到。
不过，那些事情，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云裳收拾了一番之后，朝着陶家的方向走过去。
大季屯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姓赵，陶家是十多年前逃难到的大季屯，后来就在这里安定下来了，现在也算是三世同堂了。
不过到底是外来户，陶家的房子并未能修到村里的好地段，而是修建在了村子尾巴的位置，紧挨着村里的后山。
后山这个称呼听上去，似乎就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但实际大季屯的这个后山，却并不小，放眼看过去，又高又险，而且山连山，绵延到了目力所极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村里的人都是叫的大后山，给了一个“大”字，以衬托后山的不平凡。
陶家房子的位置，对村里最穷的人来说，都是差的。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家太靠近大后山了，那里有大季屯里唯一的一条上山的路，也是山上动物，偶尔冲下山时，最常选择的路。
大概就在三年前，就有野猪从山上冲下来，陶家的房子首当其冲，就遭受到了损失。
照理说，都这样了，陶家就得想办法搬到村里内部一点去。
以前的话，或许是村里的人有些排外，陶家不得不把房子起在了村尾的位置，远离村里的人，但现在，陶家已经在大季屯十多年了，早被当做了大季屯的自己人。三年前那一次，遭受到野猪的袭击，大季屯的大队长自己都主动地提出，问掏国强，要不要重新起房子。
却被陶家拒绝了。
这听上去似乎有点怪异，但村里的人，却纷纷表示理解的。
起房子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陶家那么多的人，那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陶家那时候，三儿跟小女儿的亲事还没着落呢。
村里的人，都帮着陶家的人解释了，陶家人也顺势承认了下来。
可云裳知道，陶家会守在那边不动，固然有起房子花费太多的原因，但那绝对不会是主要的原因。
想一想刚刚陶杏儿来找她的时候说的话，“舅舅送了鱼过来”，再加上其他偶尔发生的一些事，云裳大概就能推断出陶家守在那边的主要原因了。
像是这种山上大型动物冲出来的事，毕竟是小概率事件，陶家的人在那边住了十多年了，也就遇到了三年前那么一回，而且当时还不是野猪直接就朝着他们的房子冲过来的，而是被人赶的，被迫冲进了他们家里。
反而，住在那边，一不管是上山，还是出门，都很方便；二远离村里的人群，安静自在。
若是给云裳选择，她也非常愿意留在陶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
到了陶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今天下午没上工的蒋荷花在。
她刚把晚上要吃饭的东西都拾掇好了，正在打扫卫生，听到敲门的声音，还愣了一下。
这个时间点，可不应该是有人来的时候，大家不都应该在地里忙活吗？
“婶子，是我。”云裳笑眯眯地回道。
听到顾云朝熟悉的声音，蒋荷花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笑容，欢喜地走过来给云裳打开了小院子的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借点东西，还要出去一趟。”云裳说道。
“借啥，婶子拿给你。”
在这个贫困的年代，想要借东西，那也不是一般的关系能借到的，更何况有些人借的还是要紧的东西，可蒋荷花连问都不问云裳要借什么，就大口承诺留下来。
她是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
云裳的心中暖暖的，张口说出了自己要借的东西来：“我借个背篓，还有砍刀。”
这东西，陶家是有的，但顾云朝一个教书的，几乎不下地干活，突然之间借这些，不免让蒋荷花疑惑地皱了眉。
但她最终却没有开口问。
她没问，云裳也就没解释，从蒋荷花的手里接过自己要的东西之后，她笑眯眯地道谢。
最后，在蒋荷花叮嘱晚上早点过来的声音中，她背着自己让蒋荷花特意借的家里最大的背篓，朝村里走了回去。
蒋荷花在门口看了一阵，见她是回去村里的方向，也就关上了门。
就在刚才，她还在想，顾云朝这么做，不会是想要上山吧？！
那山，可不是他这样的知青能上的。
大季屯是有猎户的，就在前些年的时候，有一次，村里的知青们无意看到了满载而归的猎户，心中发痒，就几个人组织了一下，背着村里的人，上山打猎去了。
结果，猎没有打成，去了八个人，死了两，重伤两，剩下四个也都是一身的伤。
关键回来的时候，连个兔子毛都没捞到。
那时候，大队长真的是气得跳脚，把所有的知青还有村里的人，全部集中到了打谷场，很是强调了一番大后山的危险。
便是村里那位经验老到的猎户，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受伤换来的猎物呢。
其实，大季屯原本是有三家猎户的，其中两家，一家是当家的在山上逃跑时，摔伤了腿；一家则是命丢在了山上，这两家后来也就不做猎户了，只剩下了那么最后的一家，也只是偶尔上山弄个陷阱，套套兔子那些小动物，而且也断不敢走得太深入。
当年被知青们看到的满载而归，那是凑巧陷阱大丰收，也是好多年才有那么一回，哪里是知青们以为的满山都是小动物。
先有知青们死死伤伤的事，再有猎户这种有经验的人也折在里面的事实，一起摆在面前，本就很少上山去的大季屯的人，越发少了。
不过，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是在顾云朝来大季屯之前，现在满打满算，他也才来大季屯快两年的时间，而这期间，大后山并没有发生什么伤害事件。蒋荷花便担心这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上山去弄野味。
所以这才悄悄地盯着云裳离开的背影看着。
现在见她会朝着村里回去的路走，蒋荷花就安心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收回了目光，将院子的门，重新反锁上之后，正朝着村里走去的云裳，脚步一下就停了。
回身，云裳看着已经关上的陶家的院门，唇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后，原路返回。
不过到了陶家屋子跟后山的岔路口之后，她这一次没有往左去陶家，而是往右边，一脚踏上了上大后山的路。
这地方，对普通人来说，确实相当危险，但对云裳来说，根本跟危险是半点都不沾边的。
以她的见识还有手腕，保命是妥妥的。
云裳的速度很快，顺着小路走，大概走了大半个小时，眼前那一条勉勉强强的小路，已经找不到痕迹了。
这里，便应该是村里人上山，走得最高的地方了。
站在山边往下看，整个大季屯尽收眼底，云裳目力非常好，她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田里地里干活的人影，还有正在村里杨树林那边，正在割野草的村里的小孩子们。
收回目光之后，云裳看向身后的路。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个就是到处为止，进入山林去寻宝；另外一个就是再往上爬。
没有任何的迟疑，云裳抬起了自己的大长腿，选择了继续往上。
这里是村里人常来的范围，想必能被搜索的地方都搜索过了，云裳可没耐心去捡漏，她既然上山来了，不大丰收，怎么对得起自己？
545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3）
云裳再继续往上爬，不过她没在山边走了。
那山边的路，是村里人走出来的，现在她要继续往上，就得自己开辟新的路线了。
她仔细地看了一下身边的植物分布，一边往上走。
大概往上爬了半个小时后，她不再继续往上，而是朝着右边的密林探寻而去。
就在刚刚，她已经发现了兔子的痕迹。
仔细地顺着那痕迹走了十分钟左右，云裳就停了下来，她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唰唰声响，而且，不远处的一些灌木也无风自动。
勾唇一笑，观察了一番那动静的轨迹方向，云裳放轻脚步，往前走。
她没有朝着那动静的方向走，反而去了另外一边。
这换了一般人来，肯定是莫名其妙的，但若是经验老道的猎户就知道，这是极厉害的能力。
云裳走了一会儿，就在一处地方站立不动了，而那无风自动的灌木还在继续动着，显然下面制造出这动静的东西，还在移动。
至于移动的方向嘛，就是云裳现在停站着的地方。
耐心等了一分多钟，果然那东西就从两处灌木断裂开的地方，露出了身子。
那是一条背侧各有一条黑褐色纵、到达身体中部后就逐渐消失的乌蛇。
没有任何迟疑，云裳手起刀落，结果了这条自己送上门来的蛇。
这个年代，蛇肉可是难得的美味呢。
云裳满意地将这条意外收获给扔到了自己的背篼里，继续顺着刚刚发现的野兔痕迹找寻下去。
再找寻野兔的路上，她又顺手收获了一些的野生草药还有一些小动物的蛋。
终于找到野兔的时候，云裳拿出自己一路上顺手用菜刀削尖出来的树枝，凭着百步穿杨的准头，七八只兔子，被她最后射中四只。
这收获，已经足以让老猎手瞠目结舌了，但云裳却很是不满意地望着自己的手。
因为没有弓，只有箭，她完全是凭着手腕跟手臂的力气，投出树枝，射中兔子，以她的准头，那七八只兔子，原本该是一只都跑不掉的。可是，这一具身体素质不怎么行，她只能靠爆发力，但爆发力也是最伤身体的，这四根树枝扔出去，她的手腕已经隐隐地有种拉伤的既视感了。
所以，云裳也就适可而止，没将继续追剩下的兔子。
不过，这也不是说她就拿这些兔子没办法了。
她在周围找了一下，找到了兔子窝，然后迅速地布下了陷阱。
再继续往前走。
运气还算是不错的，又发现了一窝野鸡蛋，一起跟云裳发现这鸡蛋的，还有一条蛇，是农村比较常见的那种菜花蛇，个头偏大。
不用说，不管是野鸡蛋还是菜花蛇，都归了云裳所有。
再走一阵，云裳发现了野猪活动的痕迹。
想了想，云裳没去专门跟踪野猪的活动轨迹。
手里用砍刀，若是遇到野猪了，云裳也有一战的实力，但一来野猪肉并不是很好吃，二来她发现这痕迹，是一个野猪群，她没有绝对的把握，就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对方了。
云裳继续往前走，一边走，她一边不断地检查地面的土壤跟植被情况。
刚在看到乌蛇的时候，她就在怀疑这山上可能有河水或是湖乌蛇这玩意，特别喜欢在水中游泳、捕食，食物里包含了大量的鱼类、蛙类，她能在山上发现乌蛇，足以证明这山上，肯定是有水流的，而且还不会太远。
现在检查到的情况来看，她的推断没错。
有水流的地方，必须得有鱼。
陶家的人，都喜欢吃鱼。
大季屯是有河流经过的，但他们属于中下游，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粗粮都没得多吃的，更别说鱼这种属于肉荤的食物了也就集体捕鱼的季节，大季屯的人，能每家每户分到一些。但陶家的人不少，顾云朝的记忆里，每一次，也就三四条，而且那个头也不怎么大。
有的时候，三四条加起来，还不如陶家舅舅蒋勇送过来的一条肥鱼有肉吃。
对于陶家的人，哪怕不冲着报恩去，光是一家人的人品，云裳也乐得多给与帮衬，更别说只是多费点心思，找几条鱼吃而已。
顺着土壤植被告诉自己的方向，云裳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也是收获不断，而最让她惊喜的，是发现了一颗梨树，此刻正是吃秋梨的时候，云裳摘了一个下来，尝了尝，非常甜。
这个年代，糖那可是一个相当稀罕的玩意儿，云裳倒没太大的口腹之欲，不过想到陶家那几个小孩子，应该是非常喜欢的。
不过，这一颗梨树上的梨子也不太多，云裳数了数也就二十三个，哦，不，她刚吃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二十二个了。
最后，一个没剩下，云裳全部给摘了下来。
这梨挂在树上的时候，看上去一个个瘦了吧唧的，二十多个摘了放在一起，竟然也颇有分量。
恩，也有点占地方。
看着自己已经半满的背篓，这些梨子全部放进去，很好，已经满了。
背起这沉沉的背篓，云裳再次出发了。
“哗啦啦”
一阵若有若无的水声传到了云裳的耳朵里，她目光以闪，快速地将身上的背篓放下，扔在了原地，一身轻松地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密林陡然稀疏，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道宽度大概在三米左右的溪流出现在了云裳的面前。
溪水清澈，能清楚地看到水里面畅游着的鱼。
溪流两边，都有动物过来喝水留下的痕迹，云裳晃眼看了一眼，初步判断了一下山林的危险性，那些痕迹里，最引她注意的，是属于老虎跟黑熊的脚印怪不得一般的猎户都不敢来这么深入的地方了，这些动物，真不是一般人能收拾得了的。
除此之外，狼、山羊、驴、猴子等等，都在这边留下了痕迹。
大概是没遇到什么天敌，溪水里的鱼，看到云裳走过来，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最多也是在云裳下水的时候，惊到了一下，翻腾着游个最多一米远，又保持自己自自由自在的悠闲了。
因为这关系，云裳轻轻松松地就收获了四条得有五六斤重的大鱼。
将鱼大概收拾了一番之后，云裳看了看天色，也不算早了，自己下山也得花不少时间呢，她就起身，准备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云裳利用自己强大的五感，敏锐地避开了所有的危险，又一路收获了一些不占地方的小东西，走到那条隐隐可见的小路时候，她已经是满溢出背篼的收获了。
极目眺望，天边火烧似的云霞下，村里的人还是集中在了田地里干活，只是那群原本集中在杨树林割草的小孩子们，已经剩下不多了。
顺着小路，云裳下山了。
从山下上到这里来的时候，云裳用了大半个小时，现在她背着起码得有近两百斤的东西，也用了差不多的时间。
得亏于她强大的神魂，重生后，整个身体的素质都在提升，不过再提升，也会受到这具身体现实的限制。
两百斤的东西，对以前的顾云朝来说，背起来都是吃力的，但对现在的云裳来说，偏重，却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咚咚咚”，正在整理家里柴火准备做饭的蒋荷花，又听到了敲门声。
她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天色，神色更加困惑。
最近傍晚的气候凉爽，大家都乐意在地里多干一会儿，照理说，这个点，不应该回来了才对。
难道是出去玩耍的小孙子回来了？
蒋荷花一边犯嘀咕，一边朝着院子门走过去，一边还在嘴里大声问道：“谁啊？”
一道熟悉的明朗声音回答了蒋荷花：“婶子，是我。”
蒋荷花一愣之后，脚步加快，她听出了云裳的声音来。
“你……”打开院子门，笑容满面的蒋荷花只说了一个字，就给迎面站立的云裳给镇住了。
此刻，云裳背后的大背篓满满当当的，都溢了出来，一眼看上去，明晃晃两条又肥又大的鱼，正光明正大地躺在最上面。
云裳看着愣住了的蒋荷花，笑着问道：“婶子，要不我先进去？”
“啊？哦哦。”蒋荷花被云裳叫回了神，忙不迭地让开。
云裳就这么背着背篓走了进去。
如果说刚才蒋荷花是通过云裳露出来的部分，对着背篓看了一个大概，现在她给云裳让路之后，站在云裳背后的她，这一次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云裳的背篓了。
她震惊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两条鱼，仔细数数，除开那原本就在上面的两条，还露出了两个并不比上面那两条小的鱼尾巴。
也就是说，云裳这背篓里，至少得有四条鱼，而且每一条的个头都比她娘家哥哥送来的那条大。
她的惊讶还没完呢，除开鱼之外，她竟然还看到了兔子。
背篓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可避免的就有一次顺着背篓的缝隙给挤了出来，蒋荷花再顺着看下去，看到了侧面的一个比较大的缝隙里，好几个明晃晃的鸡爪正杵在那边。
蒋荷花：“……”
蒋荷花实在是太震惊了，她拿手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又用力地眨眼，但眼前那明晃晃的背篓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她还因此又看到了一点了不得的东西那，似乎、好像、大概、可能是一条蛇？！
“婶子，帮我接一下。”云裳叫了一声蒋荷花。
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虽然提升了，但这两百斤的东西，背了这么久，云裳的两边肩膀被勒得早就红肿了。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放下背篓休息了，但她向来性子坚韧，加上时间确实不太早了，这一路下山，她也就忍了下来。
说实话，若非是想要保持顾云朝在蒋荷花面前的好印象，云裳能直接将背篓给扔到地上，反正里面的东西也是需要重新收拾的。
“啊？哦哦。”蒋荷花被云裳叫回了神，赶紧几步走上去，手放在了云裳的背篓上，帮着她往上一抬。
蒋荷花倒吸一口气，这背篓也太沉了。
借着蒋荷花的力气，云裳将背篓放到了地上。
“这……你……”想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蒋荷花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问哪个，最后憋出了一句，“累坏了吧？”
这东西，她一个干惯了农活的，都觉得沉，更别说顾云朝这个城里人了。
“有一点，”云裳笑了笑，一边揉了揉肩膀，“婶子，趁着没人，快把东西先收起来。”
“啊？”蒋荷花蒙了。
云裳压低了声音，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左右看了一眼，这才说道：“这些都是我在山上的收获，藏起来，别被村里的人看到了。”
一般情况下，这大后山的东西，就放在那边，谁得了就是谁的，但云裳这“收入”实在是有些惊人，若是被人发现了，难保不被拿出来说话。云裳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一场，却是给全村的人得了好处。
“你上山了？”姜荷花敏锐地捕捉到了云裳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顿时脸色大变，“你说你，那后山多危险啊，就是你陶叔跟几个哥哥一起，那都不敢轻易上去，你怎么就敢……你不会是一个人上去的吧？这么多的东西，你是不是走得很深了？你……”
“婶子，大家快回来了，你还是先把东西收起来，我慢慢给你说。”云裳赶紧打断了姜荷花，“总之你放心，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受伤了吗？”
云裳最后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姜荷花一番，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裳一番，确定这人确实没受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说你……”
“我好像听到有人回来了，我先去关门。”云裳一副听到了什么动静的样子，就朝着院门那边走去。
陶家的房子建在了村尾，虽然说是远离了村里的人，但也偶尔有捡柴、出村的人经过，算不得是全封闭的环境。
见到云裳在门口那边张望，姜荷花也反应过来了，这么多的东西，可不能被人瞧见了，得赶紧先藏起来。
这么一想之后，姜荷花终于没了要说教云裳的心思，赶紧去收检云裳的背篓了。
546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4）
虽然早就从背篓里露出来的部分，看到了实物，但真一个个往外拿的时候，蒋荷花真的是拿一个，心中就要倒吸一口气。
四条肥鱼就不说了，兔子、野鸡也是一早就看到了的，蛇居然有两条，蒋荷花对蛇没什么研究，但那一条菜花蛇她却是知道的，另外还有好些的蛋，最意外的，竟然还有二十多个梨。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简直让蒋荷花眼热。
蒋荷花，也不是没见过从大后山“丰收”的人，但能做到云裳这样的程度，她真的是头一次见。
关键以前能做到接近这样手笔的，那可都是远近闻名的老猎户，顾云朝可只是个教书的知青，他那力气……刚想到这里，蒋荷花突然一顿，以前的她，总有顾云朝手无缚鸡之力的印象，可刚刚那背篓的重量，着实是给了她深刻印象，让她现在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顾云朝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吗？
两百斤左右的东西，连她这个经常干活的人，都费劲呢，顾云朝看那样子，似乎是从山上一路背下来的。
随着从背篓里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蒋荷花渐渐地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顾云朝力气的问题，而等她将所有东西归拢在一起，数了数数量之后，一直处于震惊的脸色，变成了瞠目结舌。
云裳这背篓里的东西，加起来，一共是两条蛇、四条鱼、十一只野鸡、十九只野兔、二十二个梨还有三十四枚蛋，另外还有许多的各种、似乎是野草的草蒋荷花自己也算是老农民了，加上是那灾荒熬过来的人，自诩已经见过这世上许多的草了，可云裳这背篓里的草，她竟然一样都不认识。
难不成是她收拾的时候给弄进来的？
到最后，蒋荷花只能胡乱猜测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是胡猜的，毕竟那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便扔到背篓里的。
就在蒋荷花对那一堆傻眼的时候，云裳开口了：“婶子，家里好久没吃荤腥了，晚上弄两只兔跟野鸡来吃吃吧。”
“吃什么吃？”蒋荷花想也不想地就反驳，“晚上有鱼了。”
刚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说话的人，不是她的儿子女儿，顿时又露出了尴尬之色，正要解释的时候，又听云裳说道：“那哪能是一样的？鱼是舅舅心疼咱们，这兔子跟野鸡，可是我孝敬你跟陶叔的。”
对于顾云朝跟陶杏儿的关系，虽然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摆到明面上去说，但其实在陶家人的眼中，就几乎是把顾云朝当成了陶家的一份子来看了要不然，在这个一年也吃不到几次荤腥的年代里，哪家做点荤，不得藏着掖着，还能眼巴巴地陶杏儿去叫人？
要知道，蒋家舅舅就送了一条鱼过来，而陶家上上下下可有十张嘴呢。
陶家这种时候，每每都会叫上顾云朝，足见对他的真心。
只是，上一世直到这个时候，顾云朝都没有挑明他与陶杏儿的关系，而陶杏儿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两人就这么暧昧着，直到半年之后，陶家老二看不下去，出面堵了顾云朝，这才让两人的关系光明正大了。
而现在，云裳却主动开口说兔子跟野鸡，是孝顺陶国强跟蒋荷花的，这话暗里代表的什么意思，蒋荷花简直高兴得都要坏了。
“不行不行，这东西得来不易，叔跟婶子咋能占你的便宜？”蒋荷花心中高兴，那可比吃了兔子跟野鸡还舒服，她摆着手拒绝了云裳，“婶子知道你那边没办法处理，也没得放，我给你都拾掇好了，放在家里，你随时要，就随时过来找婶子。婶子……”
“婶子，你都一直让我不要见外，但你这话说得可就太见外了。你们哪一次吃好吃的，没叫上我，怎么到我这里，就应该吃独食了？”云裳打断了蒋荷花的话，“这些东西，我既然背到你这里来，可没打算再拿出去。”
“哎呀，你这孩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家才吃几顿……”
云裳突然一本正经地打断：“婶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蒋荷花一愣：“你问。”
“若这些东西，今天是陶大哥、陶二哥，或是陶三哥，拿回来的，你也是要让他们拿回去吗？”
蒋荷花果然就被问住了：“这……这……这……”
蒋荷花其实想说，这不一样啊。
陶老大他们是她的儿子，陶家也没分家，家里的人吃住用都在一起，那不管是谁拿回来的，可不都得是自家的吗？至于顾云朝，他们虽然是没把他当外人，可他到底还没跟陶杏儿在一起呢。
退一步说，就算是两人在一起了，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哪里有婆家占女婿这么大便宜的？
这些道理都很简单，蒋荷花张口就能说，可现在，面对着云裳，她却是千难万难。
一直以来，他们家的人都担心陶杏儿是单相思，各种变着法地想要弄清楚顾云朝的想法，可总是事到临头，又问不出口，一直拖着就拖到了现在。而现在呢，好不容易顾云朝开始主动地回应对陶家的好，她若是拒绝了，会不会把人给吓回去了？！
“我知道婶子是为我好，”云裳也不想逼得蒋荷花这么为难，“婶子也知道，我家里行二，父母把心思都花在了大哥跟小妹身上，其实从小到大，我从未感受到过父爱母爱是什么感觉。可是自从来了这里，见到了婶子陶叔，我都感受到了。婶子你总说让我不要见外，其实在我心中，我早就把你当我的母亲来看待了，现在儿子孝顺你的，你真要跟我见外吗？”
云裳这一番表白，说得蒋荷花有些措手不及，但每一个字听在心里，又都是那么熨帖、舒服。
云裳又在劝说了一阵后，终于说服了蒋荷花，将东西先收下。
时间也不早了，眼见着家里的人就得下工回家吃饭了，云裳配合着蒋荷花，先将东西拿进屋子里放好，打算等吃了晚饭之后，再跟大家一起收拾。
看着放好东西，就朝着炒房走去的蒋荷花，云裳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转身从一堆东西里，拿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跟一条鱼出来，慢悠悠地跟着蒋荷花前后脚就到了灶房里。
看着拿着鸡跟兔进来的云裳，蒋荷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她其实就是故意没拿的。
可是云裳都拿过来了，她总不能让人再拿回去，不过这拿得也太多了，蒋荷花就要开口，让云裳拿回去一些，一只鸡或是一只兔子，已经足够了。
两个荤菜，这已经算得上是过年才有的待遇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被云裳说出口的话给震住了。
“婶子，这次我来做，怎么样？”云裳说道。
“啊？”蒋荷花傻眼了，“你会吗？”
不但会，而且很会。
云裳想了想，还是谦虚一点吧：“我小时候做过，平日里也看大家做，应该没什么问题。”
蒋荷花正要拒绝，结果云裳又砸了一句话过来，“这不还有婶子你看着我嘛，有什么不对，你给我说，我一直都对做饭挺好奇的，一直都想试试。”
云裳这句话一说，蒋荷花就没再继续反对了。
女婿会做饭，幸福的只能是自己的杏儿，蒋荷花还是很乐意成全云裳的。
于是，云裳在蒋荷花的指教下，两人一人一只兔子，开始处理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云裳还有那么一点笨手笨脚的意思，但大概三分钟之后，她的动作就开始带着那么一点麻利的味道了。
等兔子处理完，再一人一条鱼开始教学的时候，蒋荷花就对云裳那恐怖的学习能力和举一反三的天赋，瞠目结舌了。
一条鱼，云裳先蒋荷花一步，处理完毕。
她正说要帮蒋荷花处理后面的，外面的院子门，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接着几声清脆的“奶”、“我们回来了”此起彼伏。
是出去玩的几个小孩子回来了。
“我去开门。”刚好弄完的云裳，就走出了灶房，去给回来的小孩子们开门。
陶家孙子辈的小孩子，一共四个，全是男孩，陶老大家两个；陶老二也是两个。
陶老大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八岁；小儿子五岁；陶老二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六岁，小儿子四岁。因着孩子们都小，除开已经上学的陶老大家大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陶威之外，剩下三个，都还叫的小名。
云裳挺庆幸，陶家的人没按照当下的“时尚”，给几个孩子取那种非常具有时代纪念意义的，如狗蛋、二嘎之类的小名，而是直接按照几个孩子的排行，叫的二娃、三娃跟四娃。
当然，这也从侧面表现出了，这家人确实取名才能有限。
此刻，二三四娃在陶威的带领下，正齐刷刷地站在院门外，等着人来开门。
院子门打开，几个人此起彼伏的“奶奶”霎时滞住了一下，然后最小的陶四娃第一个反应过来，软乎乎地叫云裳：“小顾叔叔。”
家里的长辈大都称呼顾云朝为“小顾”，这几个小孩子，也就跟着叫起了小顾叔叔。
“乖~”
陶四娃年纪小，声音奶萌奶萌的，又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扬着脑袋看云裳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云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小顾叔叔。”
“小顾叔叔。”
其他几个也跟着叫了起来。
顾云朝也算得上是陶家的常客了，几个小孩子跟云裳都不陌生，只有上了学的陶威，稍微会显得那么拘束一些，毕竟对他来说，顾云朝还有一层老师的身份在呢。
“快进来吧。”云裳招呼了一声。
那几个孩子才前后脚地进门，走在最后面的陶威，等两个弟弟都进了，才把房门关上了。
陶家的这几个孩子，云裳都知道，大人们一般会给他们定个割草的目标，完成之后，他们就可以去耍了，这也是整个大季屯常见的情况。一般来说，不是特别贫困到都揭不开锅了的家庭，始终都还会给自己小孩子保留玩耍的时间。
但，陶家的这几个孩子，真的是特别懂事的。
云裳上山的时候，就看到陶威带着三个弟弟在杨树林那边割草，等下山来的时候，杨树林那边剩下的孩子已经不多了，但他们四个的身影却还停留在那边。
当然，陶四娃太小了，他也做不多久割草的活，大部分时间，是陶三娃带着他，割草的主要站立还是陶威跟二娃。
这次他们带出去的四个篮子，全部都是满满的，陶威自己手里就拿了三个，剩下那个，在陶二娃的手里，最小的两个，手牵手，空着手回来的。
陶威将自己的三个篮子放好，又把二娃手里的篮子接过去，他们一个下午的时间，割了不少的野草回来了。
云裳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都是猪草。
现在的养猪，那都是大队统一养的，既然养猪，自然就需要猪草。
打猪草这事，很简单，又能算工分，本该是一向很受欢迎的活，但因为工分偏少，远不如去地里干活，所以在一般的大队里，这一项工作，都是划分给了小孩子去完成的。
这个年代，多生多养，最不缺的就是小孩子了。
但即便是这样，猪草还是供小于求，有的时候还得动员动员大人们。
毕竟七八岁的小孩子，在一般家里，就可以当大半个成人劳动力来使唤了，除开像是陶威这种需要去上学的，还会选择打猪草，其他家不上学的一样的孩子，就会跟着家里的大人开始挣田地里的工分了。
至于那些三四岁的，也太小，指望不上，主要的打猪草队伍，年龄主要集中在五到六岁。而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那就不多了。
再说了，大季屯除开猪，还养了不少的鸡跟几只羊，那都是需要野草来养的。
云裳知道，陶家的孩子，不是整个大季屯里符合年纪最多的，但每每上缴的猪草跟其他野草总量，却总是排在了整个大队的第一名。
547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5）
陶威将今日他们收割回来的野草大部分收好，准备明天去换工分，剩出了一小部分，他拿刀跺得细细的，喂给了院子里的两只母鸡。
这个时候，每家每户有一个养鸡的名额，但也只是一户一只，只是现在管理的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格，有点条件的家里，都会养个两只。还有那胆子够大的，养个三只四只。陶家就养了两只，都是母鸡，现在正下蛋。
鸡蛋对现在的人来说，那也算是硬通货，这两只母鸡下的蛋，蒋荷花那都是要收起来，去换钱的。
陶威从四岁开始，就负责了家里的小鸡仔，尽管从小鸡仔将鸡养大，他几乎就没吃到过鸡蛋，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仿佛喂鸡是一件多么神圣的工作。
云裳知道这是一个认真的小孩，也没打搅他的喂鸡工作，而是去了先前放东西的地方，拿出了四个梨子来，小家伙们一人一个。
“谢谢小顾叔叔。”
一时之间，院子里纷纷想起了感谢的声音。
陶威谢过云裳之后，他没吃梨，而是将梨给收了起来。
陶威的心思很简单，他是想留着跟父母一起分享，毕竟这水果在现在，可是个比鸡蛋还贵重的贵重物鸡蛋一两个月，他还是可以吃一次的，梨，他却从来没吃过。
剩下三个小崽崽，那从来都是以陶威马首是瞻，见他不吃，三个虽然馋得直咽口水，也齐齐做出了跟陶威一样的动作他们也小心翼翼地将梨收了起来。
“你们吃吧。”云裳心疼地揉了揉陶四娃的小脑袋，“小顾叔叔给你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姑，都留了的。”
一个小大人加两个小崽崽，眼睛中有光亮闪烁，至于剩下那个，陶四娃有些小，他其实还不能明白云裳这话的意思。
毕竟对他来说，忍住不吃梨，那是跟风学几个哥哥，至于为什么暂时不吃，其实他的小脑袋也是想不明白的。
所以他一脸迷茫地望着几个哥哥，然后又看看手里的梨子，在看看哥哥们，再看看梨子……如此循环。
陶威有些意动，但同样的，他也有些犹豫。
“吃吧，这是梨子，”云裳一本正经地骗小孩，“梨只能自己吃，可不能跟人分，分梨、分离，那可不吉利呢。”
对哦，三个小孩霎时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至于陶四娃，他的目光依旧在哥哥们跟梨的身上来来回回。
说完这句话，云裳就转身进屋了，她还得继续做饭了。
当然，也是给这几个孩子让出点空间来。
果然，她在里面没多久，就看到了几个小子吭哧吭哧、高高兴兴吃梨的身影。
她进来的时候，灶房里，蒋荷花的鱼也弄好了，同时，先前烧的水也开了，准备烫鸡拔毛。
这里，云裳与蒋荷花又发生了“纠纷”。
在蒋荷花看来，她这手细皮嫩肉的，哪里能禁得住这滚开的水？拔毛的事，她就别参合了；但在云裳看来，先不说她压根不认同蒋荷花的细皮嫩肉一说，就算是，烫鸡拔毛，那考验的也是手脚利索问题，不是能不能抗住开水烫。
最后，云裳以“以前在家，都是她烫鸡拔鸡毛”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原本就因为云裳之前说自己在家不受重视而心疼她的蒋荷花，这下看云裳的眼神更加心疼了。
当然，最后，云裳用事实证明，她确实是个熟手，甚至比陶家手脚最麻利的陶大嫂子还熟稔，这就让蒋荷花越发心疼了。
在云裳剁鸡块的时间里，蒋荷花开始烧锅，准备做菜。
虽然云裳一开始就说了，她来做，但蒋荷花显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等她把锅烧起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云裳就已经有模有样地站在了锅面前。
蒋荷花一下就顿住了。
这要是换了她的几个儿子，她说不定还得飞起一脚，让人滚开，但现在站在那边的人偏偏是云裳。
顾云朝这人，面相是真的不错，加上又教了两年的书，看上去倒是颇为有点读书人斯斯文文的气质，这气质限制了蒋荷花的发挥。
她这一时没想好怎么做，云裳那边就已经手脚麻利地将野鸡下锅了。
翻炒、加料、焖肉，云裳的动作虽然透着那么一点点的生疏，却也看得出来，这人肯定不是第一次上灶了。
蒋荷花是真没想到云裳是真的会。
这下，她就更加不好打断云裳了。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云裳的动作越来越利索，让蒋荷花完全没了发挥的余地。
“好香啊~”
“香香的~”
鸡肉下锅不久，肉的香味就爆炸开来，充盈满整个灶房后，开始慢慢地往外蔓延，首当其冲的就是在院子里玩耍的陶威几个小孩子。
陶威本来是一边看着书一边照管三个弟弟，此刻三个弟弟全部被香味诱惑到了灶房门口，排排站着，一个个的，不断地大口吸着香喷喷的鸡肉味道，闻着闻着，最小的陶四娃还吧唧吧唧嘴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正在吃着鸡肉呢。
到底也只是八岁的小朋友，而且云裳炒肉的香味实在是太香了，最终陶威也没能忍住，虽然没像是三个弟弟那样直接跑到灶房门口闻，但他的呼吸也是明显急了一些，手里的课本，半天都没翻页。
“真香啊。”陶威在心中感叹，家里做肉的时间虽然很少，但他到底也不是第一次闻到炒肉的香味，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这味道竟然比以往香了很多倍。
“小顾叔叔好厉害。”
“恩恩。”
“小顾叔叔腻害。”
就在陶威感叹的时候，他听到了三个弟弟的讨论声，翻来覆去都在说小顾叔叔很厉害。
可是，陶威有些困惑，做饭的不该是奶吗？
好奇心让他也慢慢走到了灶房门口，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
怎、怎么做饭的人是小顾叔叔？！
站在灶房门口，那香味更加浓郁、霸道，本就有些饿的陶威，被这香味勾得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他跟三个弟弟一样，在这边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之后，加入到了三人的讨论里：“小顾叔叔实在是太厉害了。”
跟四个小朋友盲目夸奖、崇拜云裳不同的是，蒋荷花虽然也是惊艳了一阵云裳的厨艺，但等云裳第一个菜出锅的时候，她才陡然反应了过来：天啦，好多油，小顾用了好多油啊。
这个年代，油那可是极其贵重的，平日里炒菜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炖菜，也就家里有个什么好事喜事，或是来客的时候，她才会舍得在里面滴几滴，弄个油味出来。像是现在这种情况，本来就做的是肉，那是荤菜，她更不可能放油了。
结果云裳倒好，不但放油了，单看出锅的鸡肉，只怕这油放在还不少。
蒋荷花顿时心疼得去检查自己的油罐子，果不其然就少了不少，那几乎都是家里大半年的用油量了。
怪不得他炒得这么好吃，闻着那么香，用了她这么老多的油，是个人都能炒得好吃了。
蒋荷花这样想，倒真是冤枉云裳了，以她的厨艺，换个人来，便是把蒋荷花油罐里的油全部都给用光了，那也不可能炒到她这么想。
当然，等以后陶家慢慢地生活好起来了，终于可以能顿顿大鱼大肉，炒菜的时候，再不用担心费不费油的时候，蒋荷花那时候就终于明白，云裳的厨艺那是顶顶的好，跟油多油少关系不大。
不过，若是不用油的话，菜的色香味肯定还是要打个对折的。
转眼间云裳摆放好了炒好的鸡肉，似乎准备开始做鱼，蒋荷花不好指责云裳浪费了自己那么多的油，只能默默地站在了自己的油罐面前，隔绝了云裳的视线，从行动上默默地告诉云裳，节约用油。
云裳早就主意到了蒋荷花的小动作，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两人视线对上，蒋荷花冲她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脚步却跟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云裳心中悄悄笑了一阵。
她早就知道蒋荷花现在的反应了，所幸的是，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将盛鸡肉的盆端起来，将里面的油倒了少许出来，在锅底浅浅的一层后，等油烧至七成热，她将蒋荷花收拾的那条较小的鱼放了进去。
将鱼的两面都煎到金黄之后，她将烧好的热水倒到了锅底，看到鱼汤很快变成乳白色之后，她放了姜片跟蒜片进去，又将蒋荷花一早就准备好的野生香菇、山菌，一起放了进去，盖上了锅盖煮。
顾云朝不是第一次在陶家吃鱼了，所以云裳知道，对陶家的人来说，鱼一般都是被她们拿来炖煮。但大多数时候，顾云朝吃到的鱼，都缺了鲜香的味道。
当然，对现在的人来说，能吃到鱼，哪怕就是白水煮的，那都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根本没人会去在乎更高层次的味觉追求。但既然现在掌厨的是云裳，有条件的情况下，她还是希望尽可能地弄得鲜美一点。
趁着锅里熬煮着鱼汤，云裳将剩下那条大一点的鱼，在蒋荷花瞠目结舌的目光中，一刀刀地片了起来。
蒋荷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做鱼方法，一时之间，有些怔楞住了。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最喜欢这样弄鱼了，”云裳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刀工的由来，又看了一眼蒋荷花，噗嗤一笑，提醒她，“婶子，锅里的火好像有点小了。”
蒋荷花：“啊？”
云裳：“熬鱼汤，得大火。”
蒋荷花顿时明白了过来，赶紧去烧火、加柴。
大火起来，沸腾得燃烧了十分钟左右，云裳就让蒋荷花转了小火慢炖，而她自己则是一边跟蒋荷花交谈。
等鱼片好了，她用了淀粉跟少许盐腌制。
腌好之后，她取出了之前蒋荷花准备放到炖鱼里的酸菜跟豆腐。
蒋荷花以为她要将酸菜跟豆腐放到鱼汤里，却不想，她竟然直接拿了一个盆过来，将锅里的鱼跟鱼汤盛了出来。
满满一盆，奶白色的鱼汤，是蒋荷花从未见过的好看颜色，煎过的鱼本身味道就鲜美，再加上云裳在鱼汤里还放了香菇山菌，菇类的鲜香被大火的鱼汤煮沸，彻底地激发了出来，进一步增加了鱼汤的鲜美。
饶是定力还不错的蒋荷花，看到这一盆鱼汤，闻着布满了整个灶房的鲜香，她都不禁吞了吞口水。
她是家里最喜欢吃鱼的人了，比起刚刚那炒得香喷喷的鸡肉，现在的鱼，更加引得她食指大动。
蒋荷花都这样了，一直守在灶房门口看的四个小孩子，也是不断地吞着口水。
云裳看了看他们那馋的样子，笑了笑，拿出小碗来，盛了满满的一碗，递给最大的陶威，“来，你跟弟弟们尝尝小顾叔叔的手艺，小顾叔叔好久没做过了，很是担心做失败了。”
一听是要帮着尝尝手艺，陶威就没拒绝，他接过了云裳递过来的碗，第一个就给年纪最小的陶四娃喂，以此再是三娃、二娃，最后才轮到他自己。
听着几个小娃娃，此起彼伏的好好喝，云裳这边也给蒋荷花盛了半碗，理由依旧跟哄陶威的差不多，“婶子，你帮我尝尝咸淡吧，我这太久没做了，要是味道弄得不适合，还能在大家没回来之前，找补找补。”
她这话说得十分有艺术，让蒋荷花根本没拒绝的余地。
再说了，蒋荷花是真的很喜欢吃鱼，这味道太香了，她也不是很想拒绝。
第一口下去，跟闻起来一样，满口生香，真是太绝了。
这一刻，蒋荷花突然不再觉得云裳没浪费自己的油了。
她刚刚可是看得清楚，这煎鱼只需要薄薄的一层油而已，或许以后她也可以这样熬鱼汤来喝。
就在蒋荷花想有的没的的时候，云裳已经又在锅里倒了油进去这油依旧是从炒鸡里面倒出来的，这次就比煎鱼的时候，多倒了一些然后将刚刚片鱼出来的鱼骨丢到了锅里，翻炒，也是炒到了金黄色，她才加入了辅料，接着又倒入开水。
开水完全煮开后，她才开始往里面放酸菜、豆腐，最后，她还甚至往里面切了一个半大的梨，丢进去煮。
煮了大概得有七八分钟，她就将腌制好的鱼片全部倒了进去。
心中默念了大概二十秒左右，迅速地将这道酸菜豆腐鱼，舀起装盆了。
548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6）
看到云裳装盆，蒋荷花还以为这道菜就算完了。
云裳接下来的动作，也极像是这道菜做完了的样子。
她将锅洗干净，又从那一盆炒鸡里，倒了油出来。
这次倒的油不少，又往里面给了一些花椒，蒋荷花以为，云裳是打算弄兔子了。
却不想，等油烧得十分热的时候，她就用汤勺，将其舀出来，全部浇到了就放在一边的酸菜豆腐鱼上面。
沸腾的油遇到了汤汁，霎时就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响，本就已经好闻到不行的酸菜豆腐鱼，顿时浓香翻倍。云裳盛酸菜豆腐鱼的时候，极有技巧，豆腐都在下面，只有部分的酸菜跟鱼肉露在上面，这沸油一下去，酸菜本身的酸酸的味道霎时就被炸得满屋子都是，又跟油集合，那滋味，光是听门口迫不及待的嗅声，就知道这味道，大家应该很喜欢。
灶下烧火的蒋荷花，简直都要被云裳这出神入化的手艺给折服了。
这样的做法，她别说见都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过的。
两条鱼，一条酸菜豆腐鱼、一条煎鱼汤，就这么出锅了。
放好了鱼，云裳又把炒鸡的盆给端了过来，这一次，她将里面的油直接全部滤了出来，开始弄兔子。
看到她这么做的时候，先前还心疼自己那油的蒋荷花，简直有些汗颜。
她先前还在懊恼，一个没注意，竟然就让云裳用了那么多的油，现在看到人家这多次利用，才知道自己冤枉了人。
其实，这油已经有点不够了，毕竟云裳弄了两只兔子。
这倒不是她的预估失误，实在是不能放太多的油了，她就担心自己一口气弄了那么多的油，蒋荷花可能跟自己当场翻脸。
一开始炒鸡的时候，她就是趁着蒋荷花在发愣的时候，但那也不能太过，所以这油，说到底还是不能用得太多。
不过好在不管是兔子还是鸡，本身也是肉食，少了点油，也没事。
兔子，云裳用过了类似焖肉的手法，没有高汤，便加了点鲜鱼汤进去，熬煮的时候，将土豆一并放了进去。
陶家一共十二个人，四个小孩子，八个成年人，算上云裳自己，一共九个成年人了。现在除开酸菜豆腐鱼、煎鱼汤、炒鸡跟兔这四道大菜外，还得准备点素菜，否则，肯定是不够吃的。
这会儿的人，尤其是下地回来的，饭量那可是相当大的。
所幸，这些蒋荷花一早就准备好了。
而就在云裳跟蒋荷花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反锁的院门又传来了咚咚的声音，陶连文咋咋呼呼的声音，跟着就响了起来：“妈，我们回来啦。”
门被敲响的那一刻，陶威就迅速地冲过去了，陶连文的声音刚落下，院子门就被打开了。
“我的妈呀，到底在弄什么，这也太太太香了。”陶连文是陶家老三，今年十九岁，个性是三兄弟里面最活泼，也是最调皮的，他一进来，就使劲地闻了好大几口，将手里的家什，直接扔给了刚好站在一边的陶威，就朝着灶房的门冲过去了。
陶杏儿紧跟在他的后面，跟三个哥哥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东西相比，她是空着手回来的，也就直接跟在了陶连文的身后，一起朝着灶房的方向窜反正她家三哥在前面，要是被蒋荷花骂，那也是骂在前面的三哥。
结果两人刚走到灶房门，看清楚灶台面前忙碌的人影后，双双镇住了。
“妈呀，我是不是眼花了？”陶连文对身边的陶杏儿问道。
陶杏儿也傻乎乎的，“云朝哥哥，你……”
“回来了。”云裳却是一派淡然的模样，冲着陶杏儿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温和，“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等下尝尝我的手艺。”
站在灶台面前的云裳，他的身量有些偏高，灶台在她的面前，显得低矮了不少。此刻的她，微微侧过了视线，温柔地望着陶杏儿说出那样的话，让陶杏儿瞬间有种，这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她的云朝哥哥为她做好了美味的饭菜……
“不用等下，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了，”陶连文已经从灶房门口窜到了灶台边上，他再度使劲地嗅了嗅，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肯定非常好吃，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闻…………”
“咳咳。”
就在陶连文陶醉的时候，灶下烧火的蒋荷花，突然咳了咳。
陶连文顿时一个激灵，求生欲极强地说道，“……闻到我妈之外的人，做出这么香的味道。小顾，不错，你这年纪轻轻的，就快赶上我妈的手艺了。”
顾云朝大陶杏儿一岁，小了陶连文一岁半，这小子，听到家里长辈叫小顾小顾的，他也跟着叫，最后弄得陶大哥陶连山、陶二哥陶连海，也都这样叫顾云朝了。
顾云朝无奈，云裳倒是无所谓，反正这称呼她也听得耳熟了，换一个也别扭。
他们这边说着的时候，陶杏儿那边因为自己的联想，很是脸红心跳地一阵，顿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脸上感觉没那么烫了，她才进了灶房。
自觉地洗了手，陶杏儿就要去端放在一边的鱼汤。
“杏儿，你端这个吧。”云裳一边跟陶连文说话，一边还注意到了陶杏儿的动作，盛鱼汤用的是盆，可不轻，她便出声让陶杏儿端她刚出锅的炒青菜这一次的油，真的是被她用到了极致，青菜里又用了兔子里好不容易留出来的一点点油。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跟以前用水煮的相比，不管是面相还是好吃度，都好了数倍。
陶杏儿被云裳一叫，刚消退的脸色，又有些泛红了，脑海里简直一团浆糊，似乎只能听到云裳那充满了磁性的温柔声音，她听话地放弃了端鱼的想法，转身去接过了云裳递给她的菜。
往灶房隔壁的堂屋走过去的短短路上，陶杏儿看着手里小小的一盘菜，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云朝哥哥让自己端这个，不会是觉得那个鱼汤太沉了吧？
这么一想，顿时心跳得更快了。
而到了堂屋这边，就听到陶国强的声音，让把饭桌搬院子里去。
他们从地里回来，身上还热着，院子里可比堂屋凉快多了。
于是，陶杏儿又跟着过来搬桌子的大哥二哥一起，帮忙收拾。
等桌子凳子摆齐全了，两个嫂子已经端了两个大菜出来。
这边也没啥事了，哥哥们也去了厨房，将剩下的两个沉甸甸的大菜，都端了出来。
陶杏儿则是跟着陶威一起，安顿家里最小的三个小孩子。
盛饭端菜，大家的动作都透露出了一丝急切，连平时最慢悠悠的陶国强都很快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饭也盛上了桌，菜也齐全了。
看着那满满一桌，尤其是中间的兔鱼鸡四道大菜，除开在家的蒋荷花，其他陶家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娘，咱家这是要发财了吗？”这不怎么靠谱的话，在陶家，一般都是陶老三说的，但这一次，开口问出来的，却是三兄弟里，最为老实巴交的陶老大。
也难怪连他都震惊了，这四个扎扎实实的肉菜，别说过年了，就是他跟老二结婚，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陶家老二是个稳重又心细的人，他神色迟疑地说道：“娘，我刚在堂屋里……”
先前蒋荷花跟云裳一起，是把东西一股脑地放到了堂屋里，陶连海这么一说，蒋荷花就知道他应该是发现了那一堆东西。其实蒋荷花心中的嘀咕不比陶连海少，不过现在是吃饭的时候，这么好的菜摆在面前，不趁热吃，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再说了，没看到几个小孙子都快留口水了。
所以，她大手一挥，“好了，先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了再说。”
她的话音刚落，顿时就迎来了最小三个孩子的欢呼声，当然这其中还夹杂着陶连文那个不靠谱的欢呼。
不过这种时候，谁也不说谁了，大家都投入到了愉快的用餐中。
这个时候，每家每户的人口都多，所以家里用的饭桌，通常都很大，陶家这饭桌就不小。
陶老大一家，除开陶威，三个人坐在了一边；陶老二一家，则是四口人坐在了一边，他们这边稍微打挤，好在两个孩子都不大，最小的陶四娃还被老二媳妇王芬抱在了怀里；再一边，坐着的，就是陶国强蒋荷花夫妇了，陶杏儿跟自家爹娘坐，他们这边三个都是大人，略挤，但也还好，以前客人多的时候，四个成年人坐一排的情况也是有的；最后那一边，坐着的就是云裳、陶连文以及八岁的陶威了。
总之是一个大四方桌，坐得满满当当。
刚开始吃的时候，大家几乎是没有什么言语的，那菜看上去多，还都是用盆装出来的，但架不住一起吃饭的人也多，每每这种时候，大家一般都是埋头先吃。
不过，也不全部没声音的，“好吃”、“真香”此起彼伏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神色。
蒋荷花也是满意得不行，她一向喜欢吃鱼，云裳今天做的两道鱼，煎鱼汤，她先前就尝过了，味道鲜美得她连自己的舌头都想要吞下去了。现在再吃里面的鱼肉，煎香与熬煮的香菇菌类，完美结合，完全去除了鱼本身的腥味，吃上一口，真是美滋滋的。
更让她惊艳的，还是那一道酸菜豆腐鱼。
那被片成一片片的鱼肉，色泽诱人，光是看上去，就引人垂涎三尺，而等吃上一口，肉质爽滑细嫩，入口即溶，口感饱满。酸菜的微微酸涩，被云裳放进去的梨的甜味，完美地中和掉了，让人回味无穷，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蒋荷花吃得那叫一个满意。
除开鱼，鸡肉跟兔子也获得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这些菜，全部都是小顾做的？”王芬跟陶杏儿紧挨着，吃了一阵之后，她才悄声问陶杏儿。
陶杏儿也吃得如痴如醉，听到赵秀的话，她点点头。
这个问题她已经悄悄问过蒋荷花，知道这一桌子的菜，竟然全部出自顾云朝的时候，她也是吃惊不少的。
“这也太厉害了。”王芬连连感叹，又看了一眼正面坐着的云裳，忽然把声音再压低，“杏儿，你可得加油啊。”
陶杏儿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王芬的意思，顿时脸就红了。
“不要错过了。”王芬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对现在的农村人来说，“城里人”这个身份是相当值钱的，哪怕现在顾云朝还在乡下当知青，但指不定哪天就可以回去了。所以陶家的人，是赞成陶杏儿跟顾云朝在一起的。
只是很多的时候，两人所表现出来的，似乎都是陶杏儿单相思，弄得陶家的人，都有些七七八八的，少不得也在心中多少有些埋怨顾云朝。
毕竟这男女之事，肯定还是要男方主动一些才好。
而现在呢，他一个大男人，却带了这么多的硬菜上门虽然没人说，但陶家的人，都能猜到这些肉多半都是顾云朝带来的。
这可都是肉啊，便是亲媳妇都不一定能享受到这样待遇。
而且他来了就算了，还亲自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都能从他的这一番表现中，察觉到了一些改变。
王芬是个直肠子，她觉得顾云朝是城里人，身份好，若是陶杏儿以后跟了他，肯定不吃苦，而且现在这人还展现出了这么一手要知道，这个世上，会做饭的男人，真的太少了，而还能把饭弄得这么好吃的，更是凤毛麟角，她可不得叮嘱陶杏儿，让她加油，别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陶杏儿知道王芬是为了自己好，忍住心中的害羞，认真地点点头。
她们两个自以为自己低声的嘀咕，在一圈大家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一点都不明白，却不知道，实际她们的谈话，一个字都不漏地，全部进到云裳的耳朵里了。
不过，这对云裳来说，却是没什么影响，她一边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吃饭速度，一边还跟身边的陶老三偶尔说几句。
就在这样和和乐乐的气氛中，陶家的人，吃完了这辈子以来，最好吃的一顿饭。
最后，毫不夸奖，一点汤汁都没剩下。
549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7）
在最后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家的速度都明显放缓了，趁着这时间，端着碗里最后一点点奶白鱼汤，蒋荷花一边喝，一边将陶家其他的人不在家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给大家说了。
听说晚上的野鸡兔子还有一条鱼都是云裳拿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毕竟自家的情况，他们还是心知肚明的，先不说家里根本没有野鸡兔子，就算是有，蒋荷花也不可能拿出来，一口气给弄了吃。
可是等蒋荷花继续说，等他们听到十多只兔子、十多只鸡、几十个梨子，甚至还有两条蛇跟若干野生蛋后，在场的人，便是连八岁的陶威，都给震住了。
所有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傻傻的。
蒋荷花看着那如出一辙的几张脸，仔细回忆了一下，先前自己看到云裳拿出这么多东西出来的时候，难道也是这样傻的反应吗？
“我、我没听错吧？”陶老三最先打破了安静，他看向就坐在自己身侧的云裳，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小顾，你、你哪里弄的？”
顿时，大家同样好奇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云裳的身上。
云裳也没打算瞒着，“我上了一趟山。”
“不可能！”云裳才说话，陶老三就断然否认，“大后山，我又不是没上过，能逮住一只兔子，我都偷笑了，你怎么可能？”
陶老三说完这句话之后，还转头去问陶老二，“二哥，你说是吧？”
他自以为能得到陶老二的认可，却不想陶老二在听到云裳这句回话之后，深深地皱了眉头，“小顾，你是一个人上山的？”
云裳点点头。
“这太危险了。”陶老二就责备出声了，“那后山，便是我们几个兄弟一起，都不敢深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大胆……”
就在陶老二数落云裳的时候，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频频点头，陶杏儿则是一脸担忧地望着云裳。
“二哥放心，大家也放心，我既然敢一人上山，必然是有绝对把握的。”云裳解释了一句。
“那也不行。”陶国强接过了云裳的话，“附近村里，那些有经验的老猎户都不知道多少折在山里了，你一个小伙子，还能比得了那老猎户不成？小顾，听陶叔的，以后千万别在上山了。”
其他的人也跟着纷纷点头。
云裳也知道，自己就这样说，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索性，她也没打算就这样说服陶家的人，就在陶国强跟陶二哥的“劝说”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运气好的。”生怕云裳没听进去，陶国强又嗦地说了几句，主要就是拿村里曾经的那三户猎户来举例，让云裳知道上后山打猎是一件多么不靠谱、多么危险的事。
“云朝哥哥，你真的不要去了，我、我会很担心的。”最后，陶杏儿出面，说了心里话。
“恩，我知道了。”云裳一副她真听进去了的模样。
“诶诶……”一直被插话的陶老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不、不对啊，你们怎么都相信他上山了啊？”
敢情，这里还有一位从头到尾都没相信她上山了的人。
但显然，陶老三的话，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共鸣。
这时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伙就一起去到了堂屋虽然陶家住在村尾，现在又是村里的饭点，很少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经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再说了，那么多的东西，必须得关起门来整理，蒋荷花的心里才踏实。
先前虽然已经有蒋荷花把这一堆东西有多少说清楚了，但真当这么一大堆的东西摆在面前，陶家的人还是纷纷发出了惊叹声。
那看着，就能小山丘似的，再一想到那都是活生生的肉，大家的心就没办法平静。
“这也太多了……”赵秀发出了感叹声。
“可不是。”陶老大响应了自己的媳妇。
“这么多，可怎么处理啊？”陶国强有些傻眼，但说完这句话，他更傻眼了：他就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担心肉太多不好处理的时候。
真正是甜蜜的负担。
“先腌起来吧。”蒋荷花最后拿了主意。
但紧跟着赵秀就皱眉，为难地说道：“只怕家里的盐，不够。”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现在这天气，不用盐腌，这么些肉，最多放两天，就该臭了。
百密一疏，云裳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不过，其实这些问题也好解决，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婶子，照理说，这些东西，我都说了给你，就该你来处理，不过我看大家貌似一时半会，拿定不了主意，要不我来帮忙处理这些东西吧？”
本说了这些东西是孝敬陶家的，但云裳心中也清楚，只要自己不开口，陶家的人，不但根本不会考虑将这些东西卖出去或是送出去，甚至连自家吃，都不会考虑。
所以，还是她主动一点，出面来帮忙解决的好。
“说什么你的我的，你今晚给我们做的饭，还有那兔子野鸡的，就已经是孝顺婶子跟你陶叔了。那已经很贵重了，这些，就该让你自己来处理。”蒋荷花一边说着，一边还敲打家里的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跟蒋荷花眼神接触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王芬有些遗憾，那么多的肉，肉真是自家的，那该多好啊。
不过她也知道，先不说顾云朝现在还是个外人，就算他跟陶杏儿结了婚，那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她一个嫂子，怎么也不能去占自己小姑子的便宜。
再说了，她也是真心喜欢陶杏儿的。
所以她就站出来，代表大家表达看法了：“小顾，你的心意，我们都领了，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你现在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面，我们要是还占你的便宜，那还能是人吗？这些东西，你就说你想怎么处理吧，咱们能帮忙的，肯定没二话。”
云裳将陶家人的反应，便是王芬那细微的遗憾神色，她都全部看在了眼里，心中不得不再次感叹陶家的好风水。
这样明辨是非，面对诱惑，还能守住本心的人，并不少，但陶家一家上下，都能是这样的脾气，真的是特别的缘分。
而且，陶家的小孩子们也教养得非常好，哪怕是目前表现出来最调皮的陶老三（陶连文：？），那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
“那就这样处理吧。”云裳细细思量一下，开始了她的分配工作，“蒋家舅舅那边，送两条兔子、两只野鸡过去；大嫂跟二嫂的娘家，也各送一只，至于选鸡还是选兔子，就随了两位嫂子的主意。家里大人小孩都没吃过蛇肉，两条蛇就都处理了，明天给大家吃，再预留两只鸡出来，剩下的就看家里的盐，能腌制多少算多少，最后剩下的嘛，婶子你盘点出来，明天让二哥跟我走一趟镇上，如何？”
云裳张嘴，倒是很利落干脆地给安排好了，但她的话，却跟巨石扔进了河里，砸出了一圈又一圈，巨大的涟漪。
听到竟然也要个自己娘家送东西的时候，王芬有些不敢置信地瞪了双眼，她习惯性地就去看自己身边的男人，却先一步，给间隔不远的大嫂赵秀对上了视线。
一模一样，对方满脸也写着不敢置信。
接着，王芬就看到，周边人的脸色，都透着或多或少的意外。
是的，陶家上下，全部人都没想到云裳竟然会提出这样的处理意见来。
这个年代，可是一个要串门，都要尽量避开吃饭时间的年代，便是亲戚往来，也是尽量都不留饭的。而肉食，更是难见，对任何一个家庭，那都是很宝贵的，陶家在大季屯算中等一般家庭，可他们家一个月也吃不上一顿肉，更别提还送人了。
可以说，不管是送鸡还是送兔子，那都是一份极为贵重的大礼了。
往年，亲戚之间走动，最贵的礼，也仅限于鸡蛋。
虽然现在鸡跟兔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多，但在场谁也不会就因此觉得东西不贵重了，反而正是因为知道贵重，大家才纷纷为难了起来。
先前代表大家第一个发言拒绝云裳的王芬，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云裳若是说送给她，她肯定就拒绝了，但现在他说的是送给自己的爹娘。
她的爹娘，养育他们不容易，一辈子了，不管是鸡肉还是兔子肉，就从来没吃到过，她、她这个做女儿的，若是有机会，还是想要给二老尝一尝鸡或是兔子的味道的。
王芬为难，陶连海也为难呐。
你说他不拒绝吧，这东西太贵重了；拒绝吧，但那是送给自己媳妇娘家的，人送东西的都没啥，自己却反而往外推，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陶老大是个性子老实的，他倒是没有自家二弟想得那么多，短暂惊讶之后，他第一个表达了拒绝：“不行不行，那么贵重的东西，小顾你还是自己留着，换点啥，都好。”
赵秀也在一边连连点头，她家父母从小就教她不要占便宜，那东西虽然好，她也很想给父母，但不能占顾云朝的便宜。
王芬心中有些不舍，但她也知道这才是正确的，不想让自家男人为难，她主动开了口：“是啊，小顾，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一起跟你二哥拿去镇上，换个钱。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陶叔，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来，行吗？”云裳没回应王芬等人，而是转头去看一直沉默地抽着自己旱烟的陶国强。
陶国强沉默了一阵。
在他沉默期间，其他的人，都盯着他看，显然是在等着他拿主意。
又狠狠地抽了几口之后，陶国强终于下定了居心，开口：“就按照小顾说的来。”
陶国强在家里，很少会表态，但若是他表态了，那基本上就意味着那件事彻底定下来了。
紧张地等着的王芬，第一个露出了笑容来，笑过之后，她的眼尾隐隐地有些泛红。
赵秀则是有些无措，“这、这……”
赵秀原本是压根没想过这事的，但现在陶国强拍板了，也就是说这事就这么成了定论，然后她才敢继续往下想，这就是要给她爹妈送肉了。
“谢谢，太谢谢了，谢谢小顾、谢谢爹。”赵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翻来覆去，只会说谢谢。
“不客气，大嫂。”云裳笑了笑，看向蒋荷花，“婶子，咱陶叔都定下来了，你肯定得给他一点面子吧。”
“噗”
蒋荷花被云裳的话给逗笑了，两个儿媳的反应，她也看在眼里。
她这两个儿媳当初都是自己相看中的，自然也是真心疼她们，两个亲家也都是好的，若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她肯定也得给两个亲家都送。
现在既然云裳坚持要送，自家的老头也说定了，她自然不会再坚持反对。
“都听你的，行了吧？”蒋荷花笑着摇摇头。
“既然都听我的，那这梨子也先分了。”
秋梨一共有二十二个，云裳给陶威四个小孩子各一个，做鱼的时候，又用掉了一个，现在还剩下了十七个，她想了想，续道：“四个小的，每个人两个，剩下的大人，一人一个，正正好。”
这水果也是个稀罕物，大家听到她分配得大部分都给了他们家，反而她只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纷纷都要开口。
云裳先众人一步，“陶叔，还得你这个一家之主，帮我撑撑腰，要不我看大家都不服气的样子。”
她这话，顿时又逗笑了大家。
而因着她这话，想要反对的人，也就没再开口了。
反而是陶威开了口：“可是，我们已经都吃过一个了。”
赵秀、王芬一听，张嘴又要反驳。
云裳再次抢先一步：“你们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比大人更需要适量补充糖分，多吃点是应该的。”
一听是为了自己孩子身体好，赵秀王芬顿时就不反驳了。
不但不反驳了，两人还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便是分给自己的梨子，也得给孩子留着。
550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8）
好不容易，终于将云裳带来的东西分得差不多了，蒋荷花主动又说道：“其他我们都依你了，剩下这蛋的处理，你得听婶子的，等跟你二哥明天去镇上，一并拿去还钱。”
蛋，在这个时候，可是最受欢迎的硬通货了。
“不行。”云裳依旧拒绝了蒋荷花的话。
蛋这东西，营养丰富，云裳从来就没想过要去还钱。
“这次就听你婶子的，小顾。”陶国强吸了一口旱烟之后，慢悠悠地说道。
他们家已经占了小顾那么大的便宜了，这蛋说什么都不能再留下来了。
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表达自己的意见，那都是要云裳拿去还钱的意思。
云裳却一点都不着急，等大家都说完了，她才悠悠地说道：“二嫂子有了身孕，这蛋便算是我的心意，二哥可一定要收下。”
王芬有身孕这一事，顾云朝是知道的。
当然不是现在知道的，而是在距离现在大概一个月后的时间里，才知道的。
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王芬的这一胎没有保住。
王芬是在大队上干活的时候，丢了这个孩子的，当时大出血，眼见着大人只怕也要跟了去了。
这个时候，医疗资源相当紧缺，要说医院，大季屯所属的青龙镇是没有的，便是县城里，针对这种大出血的情况，那基本上都是束手无策。
更何况，大季屯距离青龙镇太远了，县城更是不敢想。
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便是大季屯生活条件最好的一家人，也只能把人抬回家里，听天由命。
王芬当时就被陶连海抱回了家里，顾云朝当时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等他听说的时候，王芬的父母都到了陶家了。
屋里屋外都是哭声一片，王母更是当场昏厥。
这哭声里面，王芬的弟弟妹妹是哭得最惨的，他们撕心裂肺的嚎哭，悲拗大声地叫着“大姐”，最小的那个妹妹，哭得直抽抽。
闻者动容。
陶叔算是几个长辈里，看上去最冷静的一个了，可他点了半天都没点着的旱烟，却也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最后，还是村里那剩下的最后一户老猎户拿出了家里珍藏的人参，吊了王芬最后一口气，让她最终熬了过来。
只是，人虽然是活下来了，身体却是亏空得厉害，不能参与任何的重活，只能在家里养着，做点不费力的零碎活。
这一世，云裳肯定不会再让王芬重蹈覆辙。
云裳这话一说出口，陶家的人全部愣住了。
半晌之后，王芬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啥？小顾你说啥？我有、有了身孕？”
“恩。”云裳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陶连海问道。
他这个丈夫不知道，看王芬的样子，连她本人都是不知道，怎么顾云朝会知道？
既然早准备提出这件事，云裳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是大夫。”
“你是大夫？”
所有的人齐刷刷重复了云裳的话。
“就算你是大夫，你怎么能看得出来？”陶连海根本没办法相信云裳的话。
云裳想了想：“二哥应该知道，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
陶连海根本没想到云裳还能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自己。
可是，要他相信，他怎么都觉得有些荒唐。
“二哥，这事云朝哥哥没有必要说谎啊，你若是不信，明天找人看看就是了。”就在这时，陶杏儿声援了云裳。
“就是。”云裳的话，虽然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但这事太容易被戳破了，陶连文也偏向于相信云裳。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王芬自己开口了，她艰难地说道，“那个，我那个，这个月没来……”
其他人：“！”
虽然王芬说得含糊，但在场除开小孩子，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陶连海霎时抓住了她的手，“你、你……”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陶家三兄弟里面，不管是成算还是靠谱，那都是作为老二的陶连海拔尖，哥哥弟弟妹妹们，甚至父母，在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候，都会找他出出主意。可以说，陶连海在陶家，是一个隐形的一家之主形象。
所以，陶杏儿、陶连文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
他是愿意相信云裳，也想相信云裳的，只是因为想要相信，反而就有了那么一丝的胆怯，不敢相信了。
再说了，他跟顾云朝已经认识两年了，对方若是真的会行医，断没有道理，两年期间都没什么发现吧。
可是现在，他的媳妇说，她那个没来。
陶连海什么都不想问不想顾了，他就想要相信，王芬一定是怀了。
“我、我以为是……我那个一直都不怎么准时，我还以为是……”王芬自己也是结结巴巴的，听上去颇为有点语无伦次，“不过这一次延迟了好久，从来没这么久过，我、我应该、应该是……”
这时候，还是稍微冷静一点的蒋荷花说道：“小顾会把脉吗？让小顾看看。”
大家顿时被点醒过来。
尤其是陶连海、王芬。
别人不清楚，他们两口子可是知道的，王芬跟云裳之间几乎等于没接触，云裳既然在这样的前提下，都能看出王芬怀孕了，那把脉之后，肯定能更加确定吧。
王芬立马就把手伸了出去，“小顾，你给我看看。”
云裳倒也没拒绝，中医、西医甚至是巫医，在她的轮回中，都是有的，她正好也可以趁机看看王芬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上辈子那一次大出血，可不是临时的劳累可以造成的局面。
伸手把脉，云裳的眉心渐渐地皱了起来。
王芬果然是怀孕了的，已经足有一个月了。
而且，一如云裳猜测的那样，她的身体真的是亏损得厉害。
表面上看，王芬似乎身体素质还不错，她不胖，却比赵秀、蒋荷花都显得强壮了一些，而也正因如此，家里一些偏重的活计，男人不再的时候，都是王芬出来做。
这个年代，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营养不良，但王芬这情况，已经算是非常严重的了。
偏偏她又从面上看不出来，甚至看上去还颇为有种很健康的错觉，这就导致了，她根本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一个月之后，正是秋收农忙的时候，繁重的农活，沉重的压力，加剧了她身体的负担，最终导致了大爆发。
不过，云裳看她现在的身体，便是没有农活那一场，这孩子她多半也是保不住的。
因为，王芬肚子里这一胎，赫然是双胞胎。
单胎，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都够呛了，更别说双胎，对母体要求更高。
云裳心中叹了一口气。
“怎、怎么了？”众人被云裳那一张沉着的脸，看得心中发虚。
云裳收回手，“二嫂，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而且，”顿了一顿，云裳看向陶连海，开口恭喜，“恭喜二哥，是个双胞胎。”
陶连海霎时倒抽一口气：“啥？啥？”
“双胞胎，二嫂怀的是双胞胎。”云裳重复了一遍。
陶连海的脸色霎时化为了狂喜的神色，一把抓住了自家媳妇的手，向来能言善道的男人，突然之间就变得木讷了起来，“我、我、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其他人：“……”
“爸爸。”
“爸爸。”
陶二娃跟陶四娃一起叫了陶连海一声，让他知道，他早就已经当爸爸了。
“哎呀，两个两个……”陶连海激动得不行，一下抱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马上就要当哥哥了，开心不开心？”
“开心，我要当哥哥。”这是家里目前排行最小的陶四娃的回答。
“开心，不过我有弟弟了，我想要妹妹，可以吗？”这是陶二娃的期待。
“行行行。”陶连海是真的开心地过了头，直接就答应了陶二娃，“这次妈妈怀了两个宝宝，肯定有妹妹的。”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常态，但陶家人跟大部分的人家就是不一样，陶连海这一辈，蒋荷花生了三个儿子，最后就陶杏儿一个女儿，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嫂子们，都对这陶家唯一的闺女，分外心疼。而到了孙子辈，陶老大陶老二前后一共生了四个，结果全部都是儿子，全家人，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来一个小女娃。
双胞胎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好得陶家所有的人都全部选择性地忘记这个事件里面最应该困惑的最大疑点：云裳为什么会中医？！早两年为什么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反而是在一家人高兴之余，赵秀趁人不注意，悄悄到了云裳的身侧，嚅嗫说道：“那个，小顾，要不，你也帮我把一下？”
她这个月的月事也迟了，说不定……
赵秀满含期待地望着云裳。
只是把个脉而已，对云裳来说，也不耽误功夫，她伸手摸上了赵秀的脉搏。
片刻后，她眉心跳了跳。
赵秀这脉搏，跟王芬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竟然也是怀孕了。
可原来那一世，她翻遍了顾云朝的记忆，都没有赵秀怀孕的记忆。
不过，赵秀这一胎有些不稳，云裳只能推断是，孩子应该是在赵秀不知道的情况下掉了的；亦或是赵秀知道，但她没说出来。
“怎么了？”赵秀有些紧张地问道，云裳这表情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恭喜你，二嫂，你也有孕了，也是一个月。”云裳先是笑着道贺，赵秀眼中的惊喜都还没来得及散开，她又补充强调说道，“不过，二嫂，你这胎有些不稳，最近一定要小心。”
“我我我真的怀了？”赵秀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她的月事是迟了，但以前也经常都有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让云裳把脉的，没成想，自己真的怀了。
云裳点点头。
“小、小顾，你不会是……”本来赵秀也怀孕了，对陶家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可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巧到陶连海都有些不敢相信，他有些迟疑，“……故意逗我们开心吧？”
“二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云裳其实理解陶连海的怀疑，就在她刚刚把脉到赵秀也怀孕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呢，看来，她还是得好好解释下关于自己的医术，宽释陶连海不安的心，“至于我的医术。传我医术的师父，家里祖上是御医出身，医术本该是家传，但他说我是他见过天赋最好的，这才肯倾囊相授，三年前，我就学满出师了。像是认脉这样的小事，我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如果说先前陶连海还有些怀疑云裳，那么现在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之后，他就半点怀疑都没了。
就算是开玩笑，也没有要开到这种程度的。
一家人复而重新露出了笑容。
“既然两个嫂子都有孕了，那这些蛋，更不能拿出去卖了。”云裳说道，“两个嫂子的身体都有些内里虚空，得好好补一补，我先给两位嫂子各开一副安胎药。刚巧这次我在山上发现了不少的草药，其中正好有所需的，至于欠缺的部分，等明天跟二哥去镇上的时候，抓药补齐。不管怎么样，一定得让三位小侄儿或是小侄女，平安来到这世上才行。”
不但可以把脉，还能开药方，甚至还识得这么多的草药，事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陶家的人，最后内心那一丝丝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蒋荷花也没再推辞云裳的好意。
两个媳妇跟她的亲生女儿是一样的，一个怀着双胎，需要营养；一个虽然只怀一个，可小顾说了胎相不稳，需要多加费心照料，那些蛋无异于是最好的营养。
总之，小顾现在对他们家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上，这个孩子也是个苦命的，现在又一个人在大季屯，以后她更多照料，慢慢回报就是了。
云裳虽提了蛋留下来的事，却没再说肉也多留一点她心中自有自己的成算，而对陶家的人来说，更不可能会有什么意见。
东西都分配好了，接下来就是该进行处理了。
陶家的人，这时候就分成了两拨，一拨负责处理各种肉，而另外则有蒋荷花跟陶杏儿两人，专门给云裳打下手，协助她处理草药。
虽然忙碌，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高兴与火热。
551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9）
云裳处理草药的动作很快，加上还有蒋荷花跟陶杏儿帮忙，那就更快了。
不多时，她这边收拾好了，而此刻，肉那边，还在进行第一道收拾的工序。
因为天色也不早了，她现在的身份对陶家人来说，毕竟还是个外人，所以也就没留下帮忙继续收拾那些肉，而是回去了知青点。
知青点虽然是修建在了大季屯里，但那毕竟是后来才修的，更何况知青们说到底都是外人，村里不可能将好的位置给他们，所以大季屯的知青点，修在了比较外围一些的地方，跟陶家的位置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就是说，云裳要从陶家回去知青点，走近路的话，几乎就是要横穿整个村子里。
虽然这个点，几乎都是各家各户休息的时候了点灯花钱，大家都会选择早睡，但云裳也不喜欢走村里过，刚好河边是没啥人的，她就沿着河边回去了知青点。
从河边走，几乎就是原本路程的双倍，这样等云裳回到知青点的时候，时间已经太晚了。
天色都黑成了一片。
说是知青点，其实就是一排房子连起来，每个房间都住了至少得有四个人，最近又安排了三个知青下来，本就挤挤攘攘的房间里，更加紧张了。
说是至少住了四个人，其实也只有两个房间享受了这个待遇：一个是女知青，村里一共就四个女知青，正好就一个房间了；男知青的话，四人间，正好就是顾云朝住的这一间他们那房间里住的四个，刚好就是他们一起教小学的四人。
新来的三个知青，两男一女，女知青没啥好说的，直接安排去了那唯一的意见女知青的屋子，至于男知青，这一次，顾云朝四人的四人间就没躲开了不但没躲开，还直接将两个人都塞了进去。
一下子，稍微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房间，霎时就挤了。
快回到知青点的时候，云裳就听到了那位新来的男知青之一，故作疑惑的声音：“都这个点了，顾云朝还不回来？”
听到这个声音，云裳脚步一顿，脸上随即泛起了冷笑，这就是上一世里，想要弄走顾云朝，自己上位却学校教书的男知青罗宏远。
“说不定人家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吧。”回答罗宏远的，是顾云朝的同事，负责一二三年级语文的周磊，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好像夹杂着羡慕，又似乎不光是羡慕。
“他一个单身男青年，这么留宿在陶家，不好吧？”罗宏远说道。
“有啥不好的，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跟陶杏儿……”周磊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借着天边月色的茫茫光芒，屋里的人，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周磊被这突然的情况吓了一大跳，惊叫道，“谁、是谁？”
屋子里的人，这会儿都还没睡，也都被这情况吓到了，最后还是睡在最外面的刘德最先认出了云裳来，缓和了一口气：“是顾云朝。”
“顾云朝，你是不是有病？”听说是顾云朝，周磊松了一口气，但继而又提了一肚子的气，骂骂咧咧地说道，“大半夜的，你他妈不出声地站在那边，知不知道很吓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云裳冷冰冰地开了口，“周磊，你既然这么怕鬼，我建议你以后就少背后说人。”
周磊一愣，他没想到一向只会讨好人的顾云朝，竟然敢挤兑他，顿时怒气更加上涌：“我他妈说错了吗？谁不知道你跟……”
云裳想也知道他说不出来什么好话，直接打断了他：“周磊，作为教书育人的老师，你这一口一个脏话的，跟讨人嫌的泼妇又有什么区别？”
一般知青，都是瞧不起农村人的，即便是被下放到了农村，那也都是要尽量跟村里的人保持距离，似乎跟村里的人话说得多了，就会降低自己身份似的。而周磊就不一样，他连带知青们，都是瞧不起的。
平日里，也没少说得挖苦难听的话，刺激周边的知青。
但他家条件确实是不错，最近又听说他家里的大哥推荐进入到了大学里去，这个时代，能进大学那可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可想而知，周家未来的发展。
这下，大家就更加不敢轻易招惹他了，而他，就更加瞧不起身边的全部人了。
就他那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大学，以后飞黄腾达的人，是他自己。
连知青都瞧不起的人，对农村人、尤其还是里面的泼妇，是个什么态度，可想而知。
云裳这句话，停在周磊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对他人生最大的羞辱，他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云裳的鼻子，“你他……你再敢说一遍试试！”
原本“你他妈”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临到舌尖上了，他突然想到了云裳说的那句“泼妇”，又强制性地将那句脏话给吞了回去。
云裳点点头，用孺子可教的语气表扬道：“改正的态度不错，再接再厉。”
周磊：“……”
其他人：“……”
云裳这样的态度，周磊要是继续纠缠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没事找事，可不说下去，又显得自己很窝囊，他就这么坐在床上，保持着手指着云裳鼻子的动作，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云裳却没管他，而是出去弄了点水，洗了一个战斗澡。
等她回来的时候，周磊因躺回到了床上。
不过从那呼吸的声音看来，没睡着。
整个房间里，其实不止周磊没睡，其他的人也没睡，不过这跟云裳没啥关系。
她脱了衣服，躺到自己的床上，刚好闭上眼睛，就听到罗宏远叫她的名字，问道：“顾云朝，你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晚？”
得了，这位还在打她的主意呢。
罗宏远干活下地的第一天，当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打教书的主意了。只是现在村里小学只需要四个老师，除开现在有谁可以退下来，他才有机会去补缺。
可谁会乐意把这个轻松的工作让出来，那不是啥吗？
所以，他只想想办法，取代四位知青老师的其中一位。
这几天，他认真地观察了一番教书的四个知青，最后决定将主意打到了顾云朝的身上谁让他是其中唯一一个初中毕业生呢？
确定之后，他还去找了村里的大队长。
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因此就说服大队长。
其实，还是罗宏远的时间来得太晚了，若是他能早点来，顾云朝的位置，说不定还真得给他。
只是现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云朝这老师的位置，看上去似乎是四个知青里面，最弱、最容易被夺取的，但实际，他的位置，才是其中最稳固的，比大家以为的周磊还稳固。
这其中就有陶连海的功劳了、
上一世，罗宏远几次卑鄙的出手，让顾云朝深陷危机，那也全部都是陶海莲出手解决的。
而直到那时候，他才终于认清楚了形式，放弃了占顾云朝的坑位，而把目标放在了他的第二人选，刘德身上，并最终成功。
现在，罗宏远还不知道顾云朝是个难啃的骨头，他正在逐步地展开自己的计划，而他的第一个计划，就是要想办法搅浑顾云朝的名声。
像是这种，大半夜才回来睡觉，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挥题材吗？
所以，趁着云裳不再的时候，他就在开始进行发挥，后来被云裳跟周磊打断之后，不甘心的他，趁着现在云裳回来了，又重启话题。
云裳回了一句：“我顺河边回来的。”
云裳今晚回来的时间确实是比以往晚许多，但这并不是因为在陶家收拾药草耽误的，主要还是她顺着河边走回来，又是慢悠悠地走，自然用的时间就多了。
“呵呵，这样的话，你骗鬼吧。”一直不甘心的周磊顿时就像是闻到了屎味的苍蝇般，立马就扑了上来，“谁不知道你跟陶杏儿的那些事，这么晚，孤男寡女的，啧啧。”
“周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云裳突然反问周磊。
周磊一时之间没明白云裳话的意思：“什么？”
云裳意味深长地丢出一句：“自己做贼，就看谁都像贼。”
“你什么意思？”周磊显然还是没听明白。
“只有那当过贼的人，才能看到个人都像贼啊。”
周磊还是愣了一下，总觉得隐隐似乎之间有点什么要抓住又抓不住的时候，他听到了罗宏远略带着指责的声音：“顾云朝，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周磊呢？”
云裳冷冷一笑，罗宏远还真是好算计，逮着机会，不但给自己下套，还想着挑拨关系呢。
不过，无所谓，她原本也没打算要跟周磊和平共处。
当然，她也没打算跟罗宏远和平相处。
“人周磊说不定还没听懂，罗宏远你着什么急插话？你是巴不得立马解释给他听懂，然后就好让我们两个吵起来吗？”云裳直接将罗宏远的小算计，摊开了说。
罗宏远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机，一下子就被点破了，张嘴就要否认，但却还是被云裳抢先了一句：“你是不是要说你不是故意的？是的话，你就别说了，好人听到身边人吵架，第一反应都是要劝双方安静，而你非但不劝，还要火上加油，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本性作祟，比故意的，更可怕。”
罗宏远：“……”
云裳都这样说了，他若是还坚持否认，反而落了下乘。
不过，罗宏远也没因此就着急，黑暗中，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唇边反而浸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原本是不打算提前暴露自己，这才想要装着无意的样子，点醒还没从云裳的挖苦讽刺话里，听明白的周磊。但现在既然这一招被云裳给戳破了，那么正好，他就用另外一招好了。
这可是你自己逼我的。
罗宏远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他突然朗声说道：“顾云朝，你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即便是你跟周磊有矛盾，但你也不能因此那么污蔑别人的人格！”
罗宏远这话，说得那么叫一个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若不是现在躺在床上不方便，云裳怀疑他都想要甩袖一个，增加气势了。
“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云裳一声冷笑，“不过就是个阿谀奉承、讨好卖乖的小人罢了，竟然还敢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
“顾云朝，你别过分！”周磊其实都还怎么明白云裳先前说那句话的意思，但听她跟罗宏远的对话，显然罗宏远是在帮着自己，他也不好承认自己没听懂，就干脆站在了罗宏远的一边，帮着他说话。
“那我倒是要好好问问正人君子罗宏远了，你这么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周磊污蔑我的时候，没见你拔刀相助呢？难道说，你这个做好事，当好人，还得挑选对象不成？！”
云裳的话，不但反问住了罗宏远，还让宿舍房间里，其他一直默默听着的人，对罗宏远原本的感官发生了变化。
其实大家都明白，周磊的条件好，大家想要跟他走近点，无可厚非，但踩着一个人的脸面去舔，这就有些不好看了。
至少罗宏远现在的这种行为，知青们都是发自内心地瞧不起的。
罗宏远一时之间，又气又急，他想要说什么，但云裳的话，实在是天衣无缝，让他根本找不到漏洞反击，只能恶狠狠地咬着牙，将云裳恨到了极点。
须知道，他作为新来的知青，本就不好容易打入到现在的团队了，现在再有了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他更是不好呆下去了。
“还有你，周磊，”云裳挤兑完了罗宏远，又将目标重新拉回到了周磊的身上，“我知道你喜欢杏儿，但杏儿喜欢的是我，你心中嫉妒，胡言乱语，说我什么都可以，但姑娘家的名声，不容你践踏。若是再被我听到你像个长舌妇一般，乱嚼舌根，无中生有，我会让你后悔自己这辈子怎么不是个哑巴？！”
云裳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内，一片寂静。
552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10）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谁喜欢陶杏儿，你他妈的、你狗日的、你个杂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安静了片刻，周磊像是一根弹簧一般，突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手指着云裳所在的方向，嘴里污言秽语地乱骂一通。
关于周磊喜欢陶杏儿的事，顾云朝其实是不知道的，但云裳知道。
周磊这人，面上清高得不行，看谁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顾云朝从未发现，周磊对他的不屑与冷言冷语，其实是来源于妒忌。
要说周磊这人也是怪胎，明明自己瞧不起农村人，却偏偏喜欢上了地地道道的农村人陶杏儿。喜欢上了就罢了，他还一天装模作样的，对陶杏儿的态度，也没见得比其他人好多少。
等到村里的人都知道陶杏儿喜欢顾云朝了，他的这一份暗恋顿时化为了妒火，一个大男人，编排顾云朝就算了，竟然连陶杏儿一个姑娘家都不放过，可见心眼之小、胸器狭隘。
而这时候，自己一直以来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被云裳当场戳破，他真的气得后槽牙都咬得格格响，不管不顾地就说出了这么些难听的话来。
“不喜欢？”云裳一声冷笑，她就是故意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戳破周磊的心思的她的人生中，最讨厌的就是周磊这样的男人，所以说话就越发的不留情面，“既然不喜欢，你脸红什么劲儿？”
“谁脸红了？”周磊想也不想地反驳，“你他妈有病吧，这么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红了？”
“我没看到，但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云裳反问，“你自己好好感受下，你现在是不是脸发烫，心跳加快？”
周磊沉默了片刻，感受到自己果然脸很烫，心跳果然也很快的他，最终选择了死鸭子嘴硬：“……没有，我没有。”
反正现在屋里一片黑，谁也看不到他的脸。
周磊不知道的是，当他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等于把自己踩死在坑里了。
原本这时候，若是天色亮着，云裳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完全可以推说是自己生气、愤怒。可现在他却选择了隐瞒，一下就将云裳面临的揭穿他真实内心的困难度，降低到了最低的水平。
“没有，好啊，那我倒是要点灯看看，”云裳一边说一边起身，“也请室友们帮我做个见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虚脸红？”
一步步地，云裳将周磊给逼到了死角里。
云裳一开始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周磊脸红心跳加快，所以她故意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那未尝对周磊不是一种暗示。而在这样的暗示下，周磊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他不管脸红不红、烫不烫，这时候他都只能感受到自己脸红了，也烫了。
然后，如果足够聪明，他会承认，再强调那是因为自己愤怒生气导致的。
可惜，他选择了隐瞒与否认。
其实，云裳在说出那句话的似乎，就有几乎十成十的把握，周磊会否认连她先前的“做贼的人看谁都像贼”的讽刺都听不明白的人，不可能是个聪明人。
所以，这时候再点灯验证，周磊只会心虚得更加脸红，效果可是特别好。
果然，听到云裳说要点灯之后，周磊的心跳声加快得就跟要跳出他的胸腔了。
“你干什么呀你，你是不是有病？现在都睡了，点什么灯？”感受到自己越来越烫的脸色，周磊哪里敢让云裳真的去点灯，他只能色厉内荏地骂道。
他其实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心虚了。
毕竟，以周磊的为人，若是云裳当真是冤枉了他，他应该自己就爬起来点灯，证明清白，而不是出声阻止云裳。
“这不是你不承认吗？我也没办法。”云裳“无奈”地说道。
眼见着云裳还是坚持要去点灯，周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感受到自己的脸更加烫了，似乎都快要冒烟了，心跳也是，咚咚咚的，跟重鼓在敲打似的。
眼见着云裳就要去点灯了，这时候突然就传出了一声没好气的：“别点灯！”
开口阻止云裳的人，是罗宏远。
罗宏远真的是恨死了云裳，反正他跟云裳之间已经是撕破脸了，这种时候，他就不介意给他添堵。
云裳不是想要点灯证明周磊心虚吗？他偏偏不许他点灯，他憋死他。
“睡都睡了，你现在点灯，我睡不着。”阻止了云裳后，罗宏远还装模作样地找了一个理由。
云裳讽刺说道：“罗宏远，我们又不是傻子，你想要巴结周磊你就明说，一会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会儿又点灯睡不着。你这话说得，好像现在没点灯，你就睡着了似的。”
“呵”罗宏远一声冷笑，“我就偏不让你点灯，你怎么着吧。”
“不点灯就不点呗。”云裳很好说话地重新躺下，“你以为不点灯，我就没办法了吗？”
罗宏远没有回答云裳的话。
云裳勾唇一笑：“周磊，你是不是以为不点灯，我就没办法证明了？”
周磊被云裳这句话说得刚松口气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脸色看不到，但心跳我却能听到，你说你现在心跳得那么快，还好意思不承认？”
原本周磊没太觉得跳得很快的心跳，等他自己因为云裳这话注意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跳，似乎真的有点快。
“我我没有。”周磊去否定云裳的话，结果话音刚落，他发现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周磊，你说你算什么男人？自己得不到，就居心叵测地去毁坏姑娘家清白的声誉，这世上，最让人作呕的男人，大概就是你这样的了，简直让我恶心。”
周磊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人设，他自己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所以当初在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陶杏儿这个农村丫头的时候，他差点连自己都给恨上了。
也因为如此，那一段时间，他对陶杏儿颇为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陶杏儿是个机敏的姑娘，原本她就跟周磊不熟，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恶意后，她就更是躲周磊躲得远远的。
每次来知青点找顾云朝的时候，好多次看到周磊，也故意当做没看见。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刺激了周磊，以为对方瞧不起自己后，他非但没放下，反而更多了一些不甘心。
再等他发现陶杏儿竟然喜欢顾云朝的时候，不甘心跟爱慕，霎时就转变成了恶意。
可以说，原来那一世的半年之后，顾云朝与陶杏儿宣布恋情，他在其中的“功劳”当真是不小的。
而且因为他，陶杏儿也凭白地受了一些冤枉气跟白眼。
而且，在那样之后，顾云朝回去了城里，再不回大季屯了，上一世的顾云朝不知道，可云裳能想象得出来，那样的时代背景下，陶杏儿会面临多少的非议。
若是没有周磊的搅局，顾云朝跟陶杏儿的关系不会那么快定下来，便是遭到了顾云朝的背信弃义，陶杏儿也自然能博到一个好亲事。可周磊却生生地提升了这事的难度。
当然，这事，肯定主要的错处在渣男顾云朝的身上，可周磊这样的，云裳也不打算放过。
只是，一如云裳先前所言，她会给周磊一次机会，若是这次之后，他消停了，那么他们就相安无事；若是他还敢蓄意破坏杏儿的名声，云裳就要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爬起来。
“放你妈的屁，我没有！”周磊破口大骂。
回应周磊的，是云裳的一声嗤笑。
“没有？那你就安安静静地，让大家听听你的心跳，证明你的清白吧。”
云裳这句话说完，房间里面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安静还跟之前的安静是不一样的。
之前的安静，虽然也是没人说话，但大家的呼吸声都在，可现在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竟然连自己的呼吸都停下了。
而这“静”的效果，就非常强悍了，所有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周磊的心跳声了。
罗宏远：“……”
云裳说让大家安静下来听心跳的时候，他的心中对这个说法是嗤之以鼻的。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人的心跳，可以大声到被人听见的地步。
因为心中压根不信，又想打云裳的脸，所以他不知不觉地做出了跟其他一样好奇的人一样的选择：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就亲耳见证了奇迹。
“咳咳咳咳咳……”罗宏远反应还是很快的，他不想被人发现周磊的心跳，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找什么话来说，就干脆装作咳嗽的样子。
云裳嗤笑：“有本事，你就咳一晚上，看能不能遮住他的心跳。”
罗宏远：“……”
周磊：“……”
罗宏远肯定是不能咳嗽一晚上的，而事实也证明了周磊这人的心理素质那是相当的不行反正一旦安静下来，他的心跳就会特别快。
快到最后，罗宏远选择了放弃，安安静静睡觉去了。
其他的人，也在周磊心跳如鼓的声音中，无语至极。
周磊最后实在是睡不住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外面。
在外面，注意到没人后，他放开了自己的呼吸，大口地缓和自己紧张的心跳声，等他好不容易缓和好了，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哪知道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连呼吸可闻的安静后，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心跳，突然又加快了。
没办法，他又狼狈地走远了一点。
一个晚上，他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直到天色都快亮了，疲倦不堪的他，带着依旧跳得很快的心，蹑手蹑脚地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第一次，周磊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入睡的。
等他的呼吸渐渐放缓，心跳声也慢慢地回归正常后，他一直以为睡着了的云裳，却是勾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就这心理素质，还想跟自己斗？！
早上，该上工的要上工，该上课的也得上课，大家都在同一个时间点醒过来。
洗漱的时候，知青点好些的人，都被周磊的脸色吓了一跳，尤其是他双眼下面的青黑色。
“怎么了？没睡好吗？”其他房间的人，就问周磊。
周磊一滞，还没回话，云裳就在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心跳太快，睡不着吧？”
“啊？什么心跳太快？”问话的人，有些发懵。
云裳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看心虚的周磊，冲着那人说道：“你感受下周磊现在的心跳，就知道什么叫做心跳加快了？”
几乎是云裳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周磊果然就加快的心跳声。
“什么什么？”那人还是有些不明白，可云裳已经收拾完毕，转身走了，他只能去问周磊，“你真的心跳很快？让我听一下？”
“我先走了。”周磊哪里能让人听，他抓起自己的洗脸盆就跑了。
而这边，云裳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她只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从今以后，周磊是没办法摆脱这“心跳快”的阴影了。
这只是一个小惩罚，若是周磊因此收了手，云裳不介意放过他，但若他是吃不了教训，她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上午，云裳上完了课程后，就去到了陶家。
查出了两个媳妇都有身孕之后，今天，蒋荷花就让两个媳妇都跟大队长打了招呼，不去上工了。
现在整个社会遵守的按劳分配，多劳多得，陶家两个媳妇不上工，没有工分拿，分量分钱的时候，自然是要吃亏的。这虽然是陶家的人应该操心的问题，但赵大队长着实喜欢陶家老二，况且陶连海也着实帮了他不少的忙。
所以，他认真地劝了劝蒋荷花。
结果，没想到这一劝，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顾云朝，竟然是个厉害的中医。
老实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大队长一直都觉得陶家的人，该不会是被顾云朝给骗了吧。
也难怪赵大队长有这样的想法，他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顾云朝的为人，他总觉得吧，这个年轻人长得虽然是不错的，但唯唯诺诺的不大气。
尤其是他跟陶杏儿之间，凭啥一直吊着人家姑娘？
可到底是陶家的人，他也不好言语。
本就觉得顾云朝是骗了陶杏儿，现在再听说这事，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顾云朝骗人。
可是，同时，他的内心也充满了矛盾，这种很容易就被戳穿的事，他实在是想不到顾云朝有啥骗的。
最后，赵大队长想到了一个办法。
553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11）
赵大队长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云裳帮忙看看他母亲的身体。
云裳不是号称自己医术精湛吗？他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常年累月地喝着中药，这是村里的人都知道的事，但赵母到底是什么病，知道的人，却是很少的。
赵大队长也不寄希望云裳能帮着看病啥的，只要云裳能检查出赵母的病来，他就相信他了。
这种验证方式也是无奈的。
多年前，大季屯里也是有中医大夫，可经过了那些年的动荡，别说大季屯了，整个青龙镇都找不出一个来。
所以想要验证云裳的话，一时半会，还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陶连海其实是相信云裳的。
昨晚，云裳在他家处理那些草药的时候，一边处理，他还一边给陶杏儿讲解，晦涩的专业名词搭配上他深入浅出的讲解，真正地是让陶连海叹服。
就凭着这一手，他就丝毫不怀疑云裳的医术。
不过，他还是答应过了赵大队长。
或许是云裳显露的这一手太厉害了，给陶连海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让他在突然之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赵奶奶的病，云裳还真能看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陶连海答应了大队长。
云裳下课到陶家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么一件事。
这个年代，民风淳朴，大队长一家人都还不错，上一世，顾云朝能作为第一批回去城市的人，也有大队长的人情在里面。
所以，她也欣然应了下来。
这会儿时间，地里干活的人还没收工回来，陶连海是请了假，要跟云裳去镇上，所以提前下工。
陶家的两位媳妇都没上工，午饭早就好了，因中午人来人往，做肉食太打眼，所以她们是按照平时的午饭来做的。
这一段时间，还没到最忙的时候，但地里的活也多，上午下午的活动量加起来太大，故而午饭虽没肉，但也做得很是实在，相当抗饿。
大季屯去到镇上，路程很远，云裳与陶连海也就没等其他人，他们先吃了饭，就准备出发。
当然，出去之前，两人先拐去了大队长家一趟。
大队长这时候并不在地上，而是跟书记一起，在算村里今天秋收的情况，和上一月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
云裳过来的时候，大队长吩咐书记继续做，他就带着云裳跟陶连海一起，去了不远处他家的房子。
大队长家里的条件是不错的，房子也是村里修得最好的之一，同时看得出来，家里的人手脚很轻快，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很干净。
赵母年纪大了，此刻正窝在角落里，晒太阳。
还没靠近赵母，云裳就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常年跟中药打交道的人，确实会有这样一身味道。
云裳的鼻子很灵，光是这么闻赵母身上的味道，她已经判断出来赵母喝的是什么药了。
她突然的脚步一顿，看向赵大队长，开口说道：“赵奶奶是慢性胃炎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大队长一愣，反弹性地问道：“啊？你怎么知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大队长又去看陶连海，“你给他说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大队长的口气是有些生气的。
他用自己母亲的病，好心帮陶家的人确认顾云朝有没有说谎，结果，陶连海这个小子倒好，竟然把他母亲的病情直接告诉顾云朝了。
那还验证个屁哦。
“我不知道啊。”陶连海有些冤枉，“赵叔，赵奶是慢性胃炎吗？”
见到陶连海这么说，大队长顿时反应过来：对啊，他母亲这病，就算有人知道，也只是知道是胃病，“慢性胃炎”的说法，也是他前几年带着赵母去了省医院才知道的。
因为没听说过，担心老母亲不安，也不想让家里的人担心，所以他一直就瞒着这名字，只坚持跟以前一样的称呼。
所以，整个村里，除开他，就连病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称呼的。
他有些震惊地望着云裳：“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裳慢慢地解释道：“我闻到了赵奶奶身上的中药味道，其中好几味都是针对消炎的，也有养胃的。再观察了一下赵奶奶的神色，她此刻看似抄手晒太阳，实际她的两个手指尖，一直放在了胃部的位置，不断地揉搓，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好些慢性胃炎的病人，都会这样。”
每说一句，大队长看云裳的眼神就加了一分的炙热，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看云裳的目光，简直在发光。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如此这般，有理有据，简直让大队长信服不已，他再没有对云裳的丝毫怀疑，连连感叹，“后生可畏啊。”
云裳浅浅笑了笑，走到了赵母身边，她给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大概是大队长一早就交代了有人要给她把脉看病的事，赵母很习惯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最开始，她的胃不舒服，就是找了距离他们大队足够三百公里远的一个镇上的赤脚大夫看的，喝了好多年的中药后，家里的条件好了，大队长就带着她去了省医院看西医，说是西医比中医厉害，一定可以根治她的病。
没想到，西医也是没办法的，甚至听说了她这么些年，一直都在喝中药，还颇为有些效果之后，就建议她继续喝下去。
最后，两母子就空手而归，她就继续喝那赤脚大夫开的药了。
但，最近几个月开始，她感觉那药似乎没什么效果了。
只是那赤脚大夫早就死了，他的儿子压根没学他的医术，其他的人也不懂，赵母就只能继续喝，实在是不舒服了，也只有忍。
像是她这个年纪了，也不想给家里添加负担，就这样活着，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云裳过来的时候，赵母刚喝了药，但胃还是不舒服，她才用手自己揉着。
把脉的时间，大概有半分钟，结束的时候，云裳的眉心塌陷了一些。
“怎么了，小顾？”大队长有些不安地问道。
想了想，云裳说道：“赵奶奶的病，比之前严重了一点。”
其实严重的不是一点半点，老人家的身体抵抗力本就低，那药她起码得喝了十五年了，身体早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不过看大队长的神色，似乎毫无所觉，云裳猜想赵母大概是不想给家里人添麻烦，也就忍住没说。
现在大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好，几乎对所有家庭来说，都是大病等死，小病靠熬。
“怎么……”大队长的脸色一变，又像是突然之间想起来什么，恍然说道，“对对对，我妈她钱上个月开始，胃口就突然变差了，总是吃不了几口饭，就不吃了。”
哪里是什么胃口不好，分明就是胃炎加重了？
云裳没有指出大队长的问题，她点点头，说道：“赵奶奶的药方该换了。”
“我们早就想要换了，就是那个原来看病的大夫他，唉……”大队长叹口气。
云裳笑了笑，“没关系，不是有我在吗？”
赵大队长顿时惊喜地瞪大了双眼，“这个、这个病，你也会吗？”
云裳并不想给自己塑造个神医的形象出来，“我曾经见过师父救治过同类型的病，药方刚巧我都记得，等下写给赵叔。”
草药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就连云裳想要给陶家两位嫂子配安胎药，都只能想办法自己上山。不过，赵母既然能够一直不间断地喝药，大队长的手里，肯定是有相关的路数的，她就只管写出药方来，剩下的就让大队长自己操心解决就好了。
“那太好了，谢谢，谢谢小顾，你真是帮了大忙了。”大队长简直感动到不行。
写下药方，云裳还又特意用了几分钟，教了大队长一套按摩手法这手法可以有效缓和赵母的不舒服这才跟陶连海一起告辞。
两人告辞出来，又返回到了陶家，这时候距离他们刚离开也不过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地里的人还没回来吃饭，两人跟赵秀、王芬打了招呼后，一人背了一个背篓，走路去镇上了。
拿背篓的时候，陶连海稍稍耽误了一会儿，云裳听到了他把在大队长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芬，然后对王芬说，“小顾的医术肯定是没问题的，他既说了你跟大嫂的身体亏空要多养，你们一定要记在心上。对了，等下你们各自煮个鸡蛋来吃，那玩意营养，晚上回来，我会给爸妈说的。”
王芬自然是高兴得很，连连点头。
背篓里背的东西，是云裳昨日从山上带下来的野味。
除开已经吃掉了的、送了的跟留下来的，两个人的背篓里，加起来一共十四只兔子，七只鸡，以及两个蛇胆蛇肉倒是留下来了。
原本这一点点东西，不管是云裳还是陶连海，随随便便一个背篓就搞定了，但云裳却坚持一人背一点。
这都是小事，陶连海没有必要跟她争执。
两人各自背了一半上路。
从大季屯到镇上，成年人脚步快的，需要一个半小时，而且还不能歇气。
而云裳跟陶连海倒是好，最后这一路，竟然走了得有近三个小时。
这倒不是说他们的速度慢，相反，他们两个人的速度都比一般的人快，至于最后为何会花了别人两倍的时间，实在是……
快走到镇上的时候，陶连海真的是脚都快软了。
云裳也没能比他好多少顾云朝的身体底子还不如陶连海这个常年干活的汉子呢，尤其她昨天还背了那么多的东西下山，这会儿肩膀感觉已经都被勒出血了。
不过，这点伤跟她无数次轮回、甚至跟她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受到的伤相比，就太小儿科了。
而他们之所以会这么累，那自然是原本两个人连一半满都没有的背篓，此刻已经全满了。
陶连海是真的服了云裳了。
这一路上，刚开始那一个小时还好，两个人就有的没的聊着天赶来，但走到大概快一半路程的时候，云裳突然神神秘秘地把陶连海给拉到了路边的树丛。
走了没一会儿，在陶连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就看到她从地上捡起来几块大石头，嗖嗖嗖地丢出去，竟然就砸中了好几只兔子。
然后两人又在附近搜索了一阵，将兔窝找到，又收获了七八只兔子。
云裳从草丛中选了一些有味道的草，将这些还散发着血腥味的兔子掩藏了起来，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接着，陶连海又被云裳给拉到了路边。
最后一次陶连海被拉到路边去，两人还顺着飞腾的野鸡找到了一处小池塘。
干脆两人就停下来，将背篓里的兔子跟野鸡都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当云裳将菜刀从背篓里拿出来递给陶连海的时候，他是真的哭笑不得。
那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敢情出发的时候，云裳非得要背两个背篓，竟然打的是在路上打猎的主意。
不过，也亏得他们是运气不错，竟然能有这么不错的收获。
要知道，陶连海可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去镇上了，但他可从来不知道这路边的小树林竟然还能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归纳为运气好的陶连海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收获，根本不是运气好，而是云裳那强大的五感在发挥功效。
再说了，就算是给他知道路边草丛里有兔子野鸡，没有云裳那样的伸手，知道了也是白知道。
而在陶连海拿着菜刀收拾背篓的兔子野鸡时候，云裳竟然在又在附近的草丛中发现了好几窝野鸭子蛋，还又趁机抓到了一条颇大的草蛇。
最后两人商量了一下，鸭蛋还是拿回家，兔子野鸡跟蛇则背到镇上去处理。
云裳最后找了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将鸭蛋藏了起来，再一次出发的两人，脚步就不停歇了。
而也正是这路上的几次逗留，让两人一半不到的背篓，完全给塞满了。
快到镇上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寻了一处避人的安静地方，陶连海放在了背篓，看了看云裳，见到云裳冲他点头后，他转身进了镇上。
554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12）
这其实也是两人在路上商量好的。
一开始，陶连海都以为这些东西，云裳是打算拿去供销社的，他还提醒云裳，毕竟这些东西太多了，便是去了县里的供销社，都非常打眼。
云裳倒也是个听劝的她当时就充满信赖地望着陶连海。
陶连海主动引出这个话题，便是要自己处理的意思，当下就顺势提了出来。
他提出主意的时候，心中还在思考，要如何解释这事得自己单独处理，却不想他还没说到这个地方，云裳自己就主动地提出了要避嫌。
这个年代，私人买卖叫做“投机倒把”，可不是吃牢饭那么简单。
但，不管后果再严重，总有那胆大的。
只是，这事严重，大家做的时候，都非常谨慎、小心，非一般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摸到人脉。
不过，云裳却是知道的，陶连海身边有这样的人，而且这两人的关系还非常不错。
毕竟，这种事情，那就算是亲兄弟，都得瞒着，唯有经过生死之交，有绝对的信任，才能做下去。
云裳知道这事，是从顾云朝的一些记忆里面，推断出来的，至于陶连海如何会交上这样的朋友，则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只需要知道陶连海不会出事就行。
所以，这人陶连海去见可以，她无论如何，都该是要避嫌的。
云裳不但提出了要避嫌，还让陶连海跟她一起，先把东西藏起来，让陶连海先空手去镇里，先处理问题，如此小心，让陶连海对她的感观越发好了。
若说之前，他还会有那么一点点觉得顾云朝配不上自家妹子，最近两天，这样的想法已经被洗刷一空了。
陶连海去镇上的时间里，云裳也没闲着，她在周边走走看看。
兔子野鸡肯定是没有人的，这里毕竟靠近人群聚集的地方，但周边草丛茂盛，倒是可以找找草药。
这个年代，物资缺乏，但同样的草药却是丰盛的。尤其许多草药，带着天生的苦涩味道，家畜不吃，人也不吃，出来挖野草的人们，都会避开这些草药。
没多一会儿，云裳倒是收获了不少的常见草药。
再过一会儿，陶连海就回来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虽然是一个人回来的，但他笑容满面，足见这一次去而复返肯定是有大收获的。
果不其然，陶连海就说了，这里的东西，他那兄弟能全部吃下，非但如此，云裳一开始准备去药店等地方看看的蛇胆，对方也要。
为了方便，不管是野鸡还是兔子、蛇，都是直接按照一块钱一只来算的，至于蛇胆得根据大小来，那玩意，越大越值钱，没看到实物之前，那边也不好说价格。
对方给野鸡兔子的钱，十分公道，加上是陶连海认识的人，云裳也是放心的，当下就帮着陶连海收拾了一番，依旧还是他一个人，背着进去了镇上。
以防万一，陶连海每次都只背了半背篓的东西，其他大部分都是他们在路上找到的味道比较大、个头也比较大的野草野菜什么的，覆盖在上面，乍看上去，就跟出去割野菜的人差不多。
第一趟，陶连海就把蛇胆带上了，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了。
三个蛇胆，竟然卖了两百块钱。
简直不敢想。
说是三个蛇胆，但主要是其中最大那个最值钱，剩下两个偏小，加起来也就五十左右，大的那个，一个就一百五。
而且，他那兄弟还跟他透了底，这东西，他转手起码得翻一倍。
当然，这么大的赚头，他虽然震惊，却也没有心动，觉得自己能去做什么的。
越是巨额利润，其中承担的风险越是吓人，再说了，就算他自己有那样的胆子，他也没有那样的路。
这年头，最赚钱的，永远不是你的东西，而是途径，安全的途径。
蛇胆的价位，跟云裳一开始想的有些出入，但她的办法，是要冒些风险，现在却能安安全全地出手，两百块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云裳很满意。
接下来，陶连海就准备去第二趟了。
出发之前，云裳拉住他，交代了几句话。
陶连海似乎是没想到云裳会说那样的话，有些愣住了，继而皱了眉，就想要劝云裳两句。
结果他还没开口呢，就被云裳先给说服了。
于是，第二趟回来的陶连海，手里除开钱，还有一些粮票、布票跟糖票等等。
原来云裳是让陶连海不要全部换成钱，也换一些票回来，陶连海本来是要拒绝她的，没听说舍了钱要票的，可云裳却用家里两个怀孕的嫂子，迅速地说服了他。
接下来陶连海有跑了两趟。
最后一趟的时候，云裳跟着他，一前一后进镇去了。
镇里的供销社，那是真的小，东西也少，但所幸云裳也没有太多的票，兜兜转转，她最后买了白面。
她的速度很快，带着买来的面粉，回去一早跟陶连海说好的地方，还等了一小会儿，陶连海才回来。
等陶连海回来后，云裳立马就让他赶紧去供销社，将最后一袋糖跟一匹布给买了。
而等陶连海回来后，早就树根泥土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易容后，云裳再一次去到了供销社的时候，她就将剩下的粮票，全部买了大米。
原本云裳的手里还有油票的，但可惜的是供销社却没有油了，她只得带着遗憾离开。
小镇上的购买力非常有限，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云裳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分成了三次，将需要购买的东西给买了进来。
等终于收拾好，两人走上返家的路，天色已经到了下午五六点左右。
满载而归的两人，脚步匆匆，真是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家里，好好地、仔细地，算一下这一趟的收入。
但再怎么心急，从镇上到大季屯，也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加上云裳还在路边藏了一些东西，两人回去的路上，又去将藏好的东西捡走，顺便，又在那小池塘周边，云裳打到了三只水鸭子。
这可就是相当大的收获了。
陶连海不是个眼馋的人，也不嘴馋，但就从云裳将三只鸭子装好，给他形容了一下老鸭汤的做法后，他突然之间，饿得不行。
两人看上去是去了镇上一遭，但实际，这一趟几乎是片刻不停歇地走动，又背着东西，这么大半天下来，陶连海觉得这比曾经农忙的双枪，还累。
不过，跟双枪代表丰收，让人心情愉悦一样，这一趟更累，但陶连海的心，也是更激动、更愉悦。
两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黑了。
陶家住在大后山山下，两人在接近村里的时候，估计绕了一圈，从外围绕回到了陶家的房子。
院子的门刚敲响，里面就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陶连海却是深吸一口气，向来稳重的他，竟然做出了陶连文经常做的淘气动作：“真香啊。”
可不是很香吗？那都是结结实实的肉的香味。
这香味进到陶家的院子里，更诱人了。
以往都要在院子里吃饭的陶家人，这一次，没有把饭桌搬出来，而是在堂屋里吃。
陶杏儿来给云裳陶连海开门的时候，其他的人，就已经高高兴兴地将晚上的大餐搬上桌了。
今晚上，亲自掌勺的人，是蒋荷花。
让云裳稍微有点意外的是，这桌上的鱼肉、鸡肉，蒋荷花竟然非常舍得用油了当然，肯定是不能跟云裳那让她现在想一想都还肉疼的豪气用油方式相提并论的，但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蒋荷花是实在太高兴了。
云裳不知道的是，晚上他们家下地回来的时候，大队长悄悄找到了她家老头子说话，她听了一嘴，竟然是说小顾医术厉害，还能治他妈的那个凶病，而且他妈吃了药之后，真的比之前舒服多了。
当然，大队长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来感谢陶老头的就算是要感谢，那也应该是感谢人小顾，而他之所以悄悄拉了她家老头子说话，就是在叮嘱他，说像是顾云朝这样有本事的男青年太少了，一定要让陶杏儿抓住机会，莫要错过了。
这话啊，自然是不需要老头子在转告给她，她立马就逮着机会，耳提面命地给陶杏儿说了一番。
当然，陶家父母如此看重陶杏儿跟顾云朝的事，可并不是因为云裳现在表现出来的这几手本事，实在是陶杏儿自己喜欢。当然陶家的人对顾云朝也是瞧得上眼的，现在又知道了对方如此厉害，自然是更加看好这门亲事了。
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婿全世界第一优秀？！
不过，这话却也是听得蒋荷花，又高兴又惆怅。
高兴的话，小顾医术好，那自己那两个儿媳妇怀孕的事，肯定是跑不掉了，一想到家里马上就要增加三个小生命，她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至于惆怅，则是云裳一开始就仔仔细细地交代的话，她两个媳妇的身体都亏空得厉害，尤其是老二媳妇，这一次还怀上了双胎。
蒋荷花简直不敢想象，若不是云裳提前把脉，知道了怀孕的事，这两个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所以，晚上做饭的时候，总是尽可能节约的蒋荷花，也是难得地大方了一次，不但做了鸡跟兔子，鱼也是做了两条这规格，跟云裳昨晚上亲自动手，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她还在做饭期间，给两个儿媳妇一人煮了一个鸡蛋。
这一晚，陶家的人，从老到小，再一次吃得连连感叹：“便是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吃完之后，很明显，就要算一算今天云裳跟陶连海去镇上做的事情了。
赵秀跟王芬都很自觉地叫了自己孩子回屋，原本她们也是打算一起回去的，却不想被云裳叫住了，最后干脆就让最大的陶威，带着三个弟弟，先到隔壁房间耍，剩下的大人们则是围坐在了一起。
陶威要带弟弟们离开的时候，又被云裳叫住了，她变戏法一样地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了她让陶连海买的糖，给了四个小孩子一人一块。
最小的陶四娃，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大大的眼睛，顿时盛满了惊喜的小星星，奶声奶气地叫道：“糖糖、甜甜的……”
“要听哥哥的话哦，听话的小孩子，明天还有甜甜的糖吃。”云裳揉了揉陶四娃的头。
顿时三个小萝卜头迫不及待地点头：“恩恩。”
原本，饭后吃糖不是什么好习惯，可现在的孩子，便是八岁的陶威，都没吃过糖，哪里还管什么饭后饭前的。
哄走小孩子们后，云裳才将自己跟陶连海背篓里藏起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当看到那么多鸭蛋的时候，陶家的人就纷纷瞪大了双眼，再看到云裳又接连拿出来了白面、大米跟布料后，他们已经开始有人倒吸气了，结果就又看到了三只水鸭子。
云裳在往外拿的时候，陶连海就在一边说着他们这一路的收获，当最后听说蛇胆跟兔肉鸡肉那些都卖了，又冲兜里拿出了一口袋的钱来，陶家的人脸色震惊得都有点麻木了。
“除开换了票的，买了东西的，现在还剩下两百二十二块七毛两分。”陶连海数好了钱，一边说道。
虽然一路上，陶连海早就算好了这一次的收获，但再一次仔仔细细地将钱数好，又看到这么多的钱实实在在地在自己面前，他依旧有些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要知道这两百多块钱，那可是云裳从昨天到今天的收获，而且这还不是全部，她还拿了一些送人，一些留在家里，否则的话，只怕得近三百的钱去了。
三百，什么概念？陶连海可是知道自家的，他们家忙碌一年到头来，存个三十块钱，那都算是村里情况不错的了，好多的家庭，一分钱都存不下来呢。
他说完了，就轮到云裳开口了：“鸭蛋留下来，给大家补身体，不但两位嫂子要补，陶叔婶子，还有大哥二哥三哥杏儿，小侄儿们，都要好好地补一补；面粉跟大米就归了婶子处理，不过我有个小建议，现在都是大家补身体的时候，两三天婶子就给大家改善下伙食；布料的话，我知道二嫂的手艺好，就请二嫂子帮我做一身衣服吧。至于这钱嘛，”云裳顿了一顿，其实她并不太介意把钱直接分了给陶家的人，但一来她并不觉得陶家的人会接受，二来这样做反而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所以她最终说道，“零头我拿着，两百整的钱，就麻烦婶子帮我收着，可行？”
555 那个不成材的知青回来了（13）
“这、这怎么行？”
“不行不行不行……”
云裳的话音刚落，就换来了陶家人的一致反对。
诚然，她的安排确实是为了他们好，可她对他们已经足够好了，又是给吃的，又是帮着弄药，现在他们还这么理所应当地要东西，那还是人吗？
王芬等大家都说完了，她才开口：“小顾，嫂子帮你做衣服，但鸭蛋那些，嫂子不能要，你自己留着吃，你也需要补营养的。”
“我是要吃啊。”云裳笑道，“我跟大家一起吃。再说了，这些东西我总不能拿回去知青点，还是得放在这边，难道要我每次一个人吃独食吗？”
“这……”
“大家要是不同意，那肯定是没把我当一家人，若是这样的话，我把东西拿走就行。”云裳使上了激将法。
“你这孩子！”蒋荷花如何看不出来她的激将法，点了点她的头。
“婶子，”云裳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想要我把东西存起来。可是，前两年，家里那么困难，大家还总是在各方面尽力帮助我，十几口人，就一条鱼，婶子你还要叫我来吃。怎么到了我这里，这些个东西，我就得收起来、藏起来了？”
“不是，不是这样算的……”蒋荷花有些急了。
“婶子，一个人只有两块钱，他给了我一块；而另外一个人身上，有两百，他却给了我十块，对我来说，前者的情意更重。”云裳诚挚地看了一圈陶家的人，跟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直直地对上后，她才继续说道，“大家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给一块钱的存在，或许现在大家会觉得我回你们十块钱，有些太贵重了，可在我看来，却远远不够。”
云裳的话，让陶家的人有些动容。
老实说，这样的道理，他们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而且，不免有些触动。
他们对顾云朝的好，从未想过回报，却更没想过，对方竟然会如此记在心上。
云裳不想把气氛弄得沉重，于是，又玩笑一般地说道，“这两百多块钱，我可是一分都没给你们呢。”
刚还稍显沉重的氛围，霎时就被她的这句话，如破开云雾的阳光一般，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二哥，我刚刚的安排，你觉得如何？”云裳挑了一个“软柿子”，发问。
当然，此软柿子非彼软柿子。
在整个陶家，要说思维灵活、性子爽快的，那就是陶连海了，其他的人，云裳说服或许还需要再花点时间，但陶连海嘛，云裳已经看出了他早在自己一块钱、十块钱的比喻中，点头赞同自己了。
“我看行！”陶连海果然没有辜负云裳的期望，他干脆利落地点点头，赞同了云裳的意见，然后帮着云裳去说服自己的家人，“小顾说得对，我们彼此都是家人，只要是为了对方好，我们就不应该拒绝对方的好意。我也知道大家心中在犹豫什么，只是现在小顾有这个本事，给我们提供好的，而我们也正好需要，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的好意呢？若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以后加倍对他好就是了。”顿了一顿，陶连海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大家以后肯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坎过不去的？！”
“对对，”陶连文第一个就响应了陶连海的话，他笑眯眯地拍了拍云裳的肩，“谢谢小顾，顺便我再问一句我很关心的问题。”
云裳问道：“什么？”
陶连文就问：“蛇肉你会做吧？”
云裳点点头。
“太好了，”陶连文松了一口气，“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蛇肉呢，我妈说她不会做，我还以为我吃不成了。”
蒋荷花没想到陶连文一本正经地问问题，结果却是问这么个问题，当下骂道：“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有本事，你也给老娘弄条蛇回来，让老娘也享受下儿子福。”
“这我可不行，”先前听陶连海说他跟云裳一路上的见闻时候，陶连文听得那是一个无语，他们这一辈的男孩，就没人没上过大后山，逮兔子野鸡啥的，每年都会去好几次。可是，他去十次，能成功逮住一只野鸡或是兔子，他都要谢天谢地了，哪里能像是云裳那样，去镇上的路上，都能逮住野鸡兔子什么的。所以不管陶连海说得多轻松，陶连文可一点都没有觉得简单容易，更何况蒋荷花提出的还是蛇，他果断地拒绝了蒋荷花的要求，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于是续道，“虽然我逮不了蛇，但我可以打架啊，妈，以后村里你要跟哪个老太太打架，你叫上我，儿子给你尽孝心，帮你打。”
蒋荷花：“……”
其他人：“……”
片刻后，蒋荷花脱下了鞋子，“你个没出息的，打架就算了，你还指定老太太，我今天指定得收拾你个小兔崽子……”
其他的人，有起哄的，也有拉架的。
一时之间，陶家的堂屋倒是热闹得不行，隔壁乖乖吃糖的小家伙都被吸引了过来。
经过陶连文这么一打岔之后，分东西的事，倒也没人再继续纠结，大家都默认了云裳的处理办法。
最后，云裳将自己弄回来的草药，稍微收拾一番后，就返回知青点睡觉了。
这一次回去，比上一次更晚。
不过，大概是吸收昨晚的教训，这一次云裳回去的时候，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摸黑洗漱一番，她刚躺上床，旁边就传来了罗宏远阴阳怪气的声音：“现在回来得真是越来越晚了，这样下去，是不是等不了多久，就不回来了。”
经过昨晚上的事情，云裳罗宏远算是彻底闹翻了，而昨晚，罗宏远可没占到什么好处，白天，两个人一个要上工，一个在学校里教书，没有接触的时间，罗宏远也只能逮着现在睡觉的机会，好好地出一下自己憋了一天的气。
云裳凉凉地看了一眼罗宏远的方向，“亏得你还是读过高中的知识青年，就你这八婆的属性，长舌妇都要对你甘拜下风了。”
“你！”罗宏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云裳却是不慌不忙地躺上床。
房间里陷入到了一阵安静之中。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罗宏远到底是不服气，他再度开口，打破了安静，“一天天的，动不动就往陶家跑，你跟陶家什么关系，还没娶人家的姑娘，就见天上门吃软饭，可真厉害啊你！”说着说着，罗宏远突然“啊”了一声，一副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语气，吃惊地说道，“哎呀哎呀，我看你这样子，应该是要嫁去陶家，当上门女婿。”
先说“吃软饭”，再说“上门女婿”，这话里的羞辱之意，可以说是相当浓郁了。
“罗宏远，你这话，过分了啊。”就有人看不惯，出口说了一句。
“怎么？我说错了吗？”罗宏远冷笑一声，“我可是听说了，他一个初中毕业的，能留在学校当老师，那也是陶家人的功劳，谁不知道陶家老二跟大队长的关系好？工作是陶家人帮忙的，天天还去陶家蹭吃蹭喝，哼，这不是吃软饭是什么？”
“顾云朝当老师，那是票选出来的，那时他才来大季屯，根本跟陶家的人不认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是陶家人帮忙的，这不但是在羞辱顾云朝，也是在打大队长的脸面。”帮着云裳说话的人，跟顾云朝一个姓氏，叫做顾山，当初第一拨来大季屯的知青里，就他周磊还有刘德三个高中生，所以三人理所应当地成了学校的老师，最后剩下的那个名额，大队长也不确定，索性就让大家投票，顾云朝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票选出来的。
顾山不怎么喜欢这新来的罗宏远，但他同样对顾云朝的为人，也不是很看得上，只是昨晚云裳的改变，倒是改善了一些他对他的看法，所以这个时候，他倒是愿意帮他说两句。
“当时没有高中生，让他代替，现在不是有了？”罗宏远就反问，“明明有更高学历的可以选择，为什么还得让一个初中生占着位置？”
“哦”云裳突然长长地“哦”了一声，继而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罗宏远，我就说我哪里得罪你了，处处地地针对我，原来是嫉妒我，想要抢我的工作啊。”
“谁嫉妒你？”罗宏远反讽，“德不配位，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待下去。”
“原来我不会高中知识，就是德不配位啊。”云裳一点都没生气，她反而好脾气地反问罗宏远，“罗宏远，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么我请问你，你会看病救人吗？”
“你有病吧？”罗宏远莫名其妙地说道，“老师为什么要会看病救人？”
“这句话我还给你，你应该是有病。要不，为什么非得让我一个小学老师会高中知识呢？”
罗宏远分辨：“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那我重新问一个，”云裳很好商量地换了一个问题，“你会大学数学吗？”
罗宏远：“……”
短暂的无语之后，罗宏远再次怒了：“我看你真的是有病！我为什么要会大学数学，教小学生用得上吗？”
云裳同类反问回去：“那你为什么要求我会高中知识，教小学生用得上吗？”
罗宏远：“……”
“噗嗤”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好几声憋笑声。
罗宏远霎时脸色涨红。
顾山一边忍笑，一边帮云裳说话：“罗宏远，你可能不知道吧，在学校里，虽然我们三个的学历都比顾云朝高，但他才是学生们最喜欢的老师。就算是你说服了大队长，学生跟老乡们，可不一定能同意哦。”
今晚云裳的表现让顾山很是喜欢，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这样说会得罪人，但他还是站出来帮云裳说话了。
“那有怎么样？”大家的笑声还有顾山的帮忙说话，让罗宏远又怒又急，心态失了衡，他说道，“我能上高中，就证明我学得比他扎实，凭什么我不能当？”
“学得扎实？很好。”云裳立马就反问，“数学课本上，有一幅两个小孩子手拉手的图，那么现在请学得比我扎实的罗老师告诉我，它在几年级的数学课本上？”
罗宏远：“……”
其他人：“……”
“怎么不说话？”云裳冷嘲，“罗老师刚还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学得比我扎实吗？”
“你一直在教书，比我记得清楚很正常，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出一道高中数学题。”
“这可就奇怪了。你要跟我竞争小学的数学老师，结果问你小学的题回答不出来，反而要我出高中的数学题？”
“你、你这是歪理！”罗宏远是做梦都没想到，顾云朝竟然是这么难缠的一个人，明明他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个是最好欺负的。
连续两个晚上，在云裳手下吃瘪，罗宏远现在真的是有些后悔招惹云裳了。
罗宏远说话中的心虚跟退让，很是明显，可主动招人的是他，现在讨不到好处，就想撤退，那也得看云裳同不同意。
显然，云裳不同意。
“还有，你先前说我吃软饭什么的，罗宏远，你还记得我昨天说的那句话吗？”也不需要等罗宏远自己回答，云裳自问自答，“只有做贼的才会看谁都像贼！我去陶叔家吃饭，也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了，从来没人在我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就你一个人能想到，看来你想吃软饭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吧？”
“我没有，你胡说，你这是污蔑！”
自己说别人的时候，罗宏远还暗自得意，然而现在这事落到自己身上来，他就坐不住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别人想不到，就你能想到？”
“我……”罗宏远语塞。
“该不会，是因为你想抢我的工作，所以故意污蔑我的名声吧？”云裳又抛出了一个重磅。
“我没有！”罗宏远差点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可以质疑顾云朝没本事，想要顶替了他的位置，但绝对不能用这种手段，污蔑人尽管他心中确实是这样计划的，但他也绝对不能承认。
这要是传了出去，足以要了他的命。
云裳早知道他不会承认，但她之所以点出这事，也不是为了比罗宏远承认，而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现在没抢到我的位置，你们其他的人，可得小心了。”对，挑拨离间，云裳就是这么光明正大地挑拨罗宏远跟其他三位老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