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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全文阅读

作者:少年边翁     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txt下载     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28 卑微公主不卑微(61)

    云裳这话,先前已经问过了左知琴一遍,左殇景就在一边看着,他不可能再来一遍那样的对话内容,于是换了一种内容反问云裳:“公主觉得,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本宫堂堂公主,都嫁到你家来了,她赵雪柔想要来当个妾室,怎么就不可能了?”云裳有理有据地反驳了一番之后,再次问道,“回答本宫,若是赵雪柔自己想要来当妾的话,你待怎地?”

    南宫凤会愿意嫁到左府一起生活,这在当初,确实是让左殇景没有想到的,但即便如此,要他相信赵雪柔会自己提出嫁给他为妾,那未免也太荒唐了。

    因为压根不相信,左殇景也就没怎么把云裳的这一问法放在心上,当下回道:“若真是这样,这件事,任凭公主处理,臣绝无半句多言。”

    云裳大方地说道:“本宫向来大度,也乐意成人之美,这件事情本宫也不为难赵雪柔。她既然想要嫁过来做妾,那本宫就索性成全了她做妾的一片良苦用心。”

    比起之前的话,云裳说的这一句,左殇景倒是听进到了心里去,然后他的心陡然一动,就开口说道:“那若此事与她无关呢?”

    云裳既然口口声声都是在说为妾之事是赵雪柔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说法,左殇景是压根不信的,而她现在就以这个为前提,定下了这些事。反过来,左殇景认为自己也可以以此做文章,得一个云裳的承诺。

    让左殇景没有想到的话,云裳却是给了他一个另外的答案:“既然与她无关,也无本宫无关,那肯定就是得找到幕后真正推波助澜的人,让这个人来承担责任了。”

    左殇景的问话,本就是要云裳给出一个若是与她有关的处理办法,可没想到云裳竟然会这样回答,不过也是因为云裳这样的回答,反而更加坚定了他认为这件事情就是云裳做的的信念。当下紧追不放地追问道:“那若是与公主有关呢?”

    回答左殇景的问题之前,云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左知琴。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但凡是左知琴稍微警觉一点,都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尤其是当云裳问出那一句“若是赵雪柔自己请求当妾”的话的时候,作为知道“真相”的左知琴就应该反思了。

    毕竟这“真相”太过于匪夷所思——只看左殇景刚刚的表现就能知道,只有真正知道全部内容的人,才会理解赵雪柔自己提出为妾这一点的合理性所在。

    而正是因为匪夷所思,所以在云裳提出来的时候,左知琴就该警觉了:这么不可能的事情都被云裳当成可能性给说了出来,那是不是应该表示云裳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是知道全部真相的?!

    可显然,左知琴没有这样的脑子——当然,她若是有这样的脑子,估计也不可能被赵雪柔给耍得团团转了:就冲赵雪柔答应她帮她,她就帮她嫁到赵家,而且还是嫁给赵家这一辈最优秀的大房大郎,就看得出来,相信了这一点的左知琴,就是个猪脑子——所以,她也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了最佳时机。

    而现在在听到左殇景追问的时候,她反而还一脸暗含得意期待地望着云裳,似乎她自己一直就在等着一天。

    很好,不但没有察觉到云裳可能已经知道全部真相了,反而还在坚定地相信云裳真的是进宫去请圣旨了,就这猪队友,原来那一世,也就南宫凤这个恋爱脑,能被这样的人耍得团团转吧。

    不过,也得感谢自己重生的时间,是在南宫凤已经在左家待了近半年的时间了。她那恋爱脑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左知琴不在意,背后的赵雪柔估计也没怎么在意,这才让云裳钻了空子,一步步地搭建下了这么一个大戏台,给这些人唱。

    “那就让赵雪柔嫁进来,以平妻的身份。”云裳知道左殇景追问想要的是什么答案,她也不废话,直接就说道,“本宫亲自请旨。”

    云裳的这句话话音一落,在她面前的三张脸,顿时都露出了神色一松的松口气。

    左知琴是在松口气的同时,还充满了洋洋得意、甚至可以说接近于嘚瑟,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她,似乎是看到了美好一片的未来,唇抑制不住地上扬着;刘氏也是一副算计得逞的样子,不过比起左知琴倾向于露出笑容的得意,她的得意中,夹带了一丝丝的阴郁与暗讽,似乎是看到了云裳悲惨未来的一生。

    至于左殇景嘛,他倒是三人之中,神色最淡然的。

    不过,再是淡然也是掩盖不住他从眼底散发出来的愉悦。

    终于可以娶到自己心爱的人,而且这心爱的人,还可以成为自己的平妻,这对左殇景来说,确实是一件大喜事。

    就在双方各自顾着各自的心思算计的时候,云裳的耳朵一动,她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虚空方向,唇边突兀地勾起了一抹弧度:来了。

    谁来了?

    当然是赵大人。

    如兰的脚步也算是挺快的了,很快就将赵大人带到了外院,在二门的地方先停了下来。

    赵大人毕竟是属于外男,二门之后,就是左家的内宅了,轻易不得外男进入。

    如兰让赵大人稍等,亲自回到了怡情轩,看到跪在地上的左殇景三人,她先是一愣之后,随即就露出了发自内心喜悦的笑容,一派痛快到不行的高兴。

    “公主。”如兰上前给云裳请安。

    “说。”

    “回禀公主,赵大人已经请来了,正在外院恭候。”

    云裳吩咐:“传进来。”

    “是。”得了云裳的命令,如兰就能将赵大人带进来了。

    随着如兰的离开,趁着这一点的时间,云裳又再次观察了一下左殇景三人的表情。

    首先还是左知琴,得意的神色不减反增,仿佛自己的靠山终于来了似的;至于刘氏,脸上倒是多了尴尬之色,大概是觉得自己被赵大人看到跪在地上的样子,觉得有些难为情吧;最后才是左殇景,终于算是三人之中稍微正常一点的了:他皱下了眉心,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显然,左殇景终于是开始察觉到了一点点的不太对劲。

    对的,左殇景此刻的心理活动,确实是真的隐隐的惴惴不安。

    在他看来,在听说赵大人来的前提下,云裳实在是不该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隐隐期待。

    她不是在皇宫就遇到过赵大人吗?她不是知道赵大人跟赵家老太君进宫是做什么的吗?现在赵大人过来,关于她在宫里请旨的事情就要大白于天下了,她不应该这么期待见到赵大人才对。

    如果说这是因为她知道赵大人的到来是避免不了的,才故意做出了不在意的样子,但分明赵大人的出现是她自己宣见来的。如果真是因为避无可避,她大可以不让自己的人去将赵大人宣见进来。

    更别说,左殇景可是记得很清楚的,赵大人可是云裳命了如兰,亲自去皇宫叫来的。

    要知道,在这之前,左殇景一直都以为这不过是云裳在做做样子而已,她根本不可能真的派人去皇宫将赵大人叫来。

    可现在,都这样了,如兰总不至于还在说谎。

    可,若不是如兰在说谎,这一切就根本说不过去了。

    这发生的一切,实在是有些古怪,几乎都是前后矛盾的,左殇景的脑子转到了极速,可他依旧没能理出来一个合理的、让他自己觉得信服的理由。

    而就在他皱眉思考的时间里,如兰顺利地将赵大人给带到了怡情轩。

    “老臣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赵大人会云裳行参拜之礼。

    “平身。”云裳说道,“赵大人,宣你来此见面,实乃迫不得已。”说着,云裳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左知琴,“左家这位大小姐,刚好去了一趟你们赵府,说是本宫莫名其妙地请旨要将你们赵家二房三姑娘,求娶给本宫的驸马为妾。不管本宫怎么解释怎么说,她都不信,驸马以及刘氏,也都坚定地认为是本宫的问题。本宫无奈,只能宣见你过来,帮本宫证明清白了。”

    左殇景原本心中就不安,现在听云裳竟然毫无掩盖地如此直白地将问题说出来,他心中的惴惴不安被瞬间扩大数倍,整个人开始被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所笼罩,然后在他的心中,随之升起了一股剧烈的后悔之意。

    他很后悔自己不该如此鲁莽地就冲到了怡情轩来找云裳。

    可是,事到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样,左殇景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硬起头皮听下去。

    然后,他也在心底宽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这事肯定是跟云裳脱不开关系的。

    “这是误会。”就在左殇景安慰自己反正这件事情再怎么都不可能跟云裳毫无关系的时候,赵大人就张嘴,彻彻底底地证明了这件事情确实跟云裳没有任何的关系,“老臣刚从宫里回来,并未听说过公主请旨求娶我家姑娘的事,更没接到圣上的旨意。”顿了一顿,赵大人看向特意被云裳点名的左知琴,问道,“老臣并未见过左大小姐,不知道左大小姐为何要陷害我赵家?”

    从赵大人的嘴里说出根本没有“请旨”这件事情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左知琴就已经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现在再听到赵大人的反问,她顿时就跪不住了。

    “赵大人,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呢?我可是亲耳听到你们赵家的人说你进宫求皇上去了的事情,我也是亲眼看到赵老太君脸色苍白地被人从皇宫抬回来,怎么就变成是我要陷害你们赵家了?”顿了一顿,左知琴又补充了一句,“赵大人,我可是才从你们赵家回来不久,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回去问你们雪柔姐姐或是你们府上的门房,看我是不是在说谎。”

    赵大人是何其的聪明,左知琴这几句话,看上去似乎都是围绕在证明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去过赵家这件事上,但他还是从她的话里,敏锐地发现了被掩盖起来的真相。

    其实在皇宫里,赵大人就一直在反思,这件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自家人的算计,还是赵家被其他的人给算计了。

    关于这一点,他当时在皇宫,手里可供于分析的信息实在太少,也只能做出一个大概的推测,而现在再听到左知琴的这一番话之后,他算是有了一个比较笃定的猜测了:这一切,只怕真的就是赵雪柔的算计。

    “左大小姐是谁听说的老臣进宫了?”以防万一,赵大人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这很重要吗?”左知琴有些搞不明白赵大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当然重要。”

    左知琴皱眉看了看赵大人一眼,她有些不能理解赵大人为什么要把心思放在这个问题上,是谁告诉她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过,她更加不能理解的是赵大人的态度。

    她明明是在帮赵家,可赵大人一来就说她是陷害赵家,这一点,着实是让左知琴很生气。

    结果现在倒好,赵大人竟然又开始怀疑她说谎起来了。

    左知琴心中有些生气,她挑了挑眉,有些赌气一般地说道:“是雪柔姐姐告诉我的。”

    赵大人继续追问:“这么说,公主请旨的事情也是雪柔告诉你?”

    听上去,赵大人问的这些问题,似乎都非常的无关紧要。

    左知琴也就随意应答:“是啊。”

    “这么说到我赵府之前,左大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是啊。”

    “既然左大小姐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拜访我赵府?”赵大人终于露出了自己问这一系列问题的“獠牙”来。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大户人家,尤其像是左家赵家这样的名门贵族,相互之间的“串门”,是有着严格的规矩的。

    毫无预兆的突然上门,只有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829 卑微公主不卑微(62)

    左知琴没想到这一出,她楞了楞,赶紧改了口风:“哦哦,刚刚是我记错了,我是先听说了请旨的事,为雪柔姐姐感到担心,我才去的赵家。”

    左知琴会改变自己的答案,这一点,赵大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之色,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他还缓缓地点点头,似乎是肯定了左知琴的说法,然后才开口问道:“那,左大小姐,这一次可以确定自己没记错了吗?”

    这一次,左知琴倒是没有直接就回答,而是认真地想了想,确认了一下前后没问题,她才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先前确实是我记错了。”说这话的时候,左知琴刚好看了左殇景一眼,她灵机一动,又开口说道:“赵大人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大哥,他知道我是先知道了,才去的赵家。”

    左殇景不但知道她是知道了才去的赵家,而且还是他主动让她去的呢。

    正是因为这一点,左知琴才敢如此胸有成竹地说话。

    不过,赵大人倒是没有再继续怀疑左知琴的意思,他说道:“这倒不必,我自然相信左大小姐的话。只是不知道左大小姐关于请旨这消息,是如何来的?”

    如果说先前问左知琴的话,是赵大人露出了“獠牙”,那么这一刻问出来的话,才是他此番开口问话的真正目的——谣言这东西,最经不起的就是深查了。

    左知琴听到赵大人这问话,顿时就傻眼了,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听人说的。”

    赵大人追问:“听谁说的?”

    “听、听……”

    赵雪柔、陈嬷嬷的名字在左知琴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最后都被她否定了,然后左知琴就看到了站在云裳身后的如芷如意等人。

    她眼睛一亮,顿时说话就利索了:“我是听如芷说的。”

    一边这样回话,左知琴还冲着如芷使眼色,示意她主动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对于云裳身边的丫鬟,赵大人并不认识,所以他楞了一下。

    云裳就接了话:“如芷说的?”

    “对。”左知琴接话的时候,还微微地挺了挺腰杆,神色之间不无得意,云裳解读了一下她的表情:大概是说,没想到吧,你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可以帮我证明,看你还怎么狡辩。

    “如芷。”云裳朗声教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听谁说的?”

    “冤枉啊。”如芷立马跪了下来,“回禀公主,奴婢从未听说过这事。”顿了一顿之后,如芷急急地望着左知琴,“大小姐,你为何要这般冤枉奴婢?奴婢之前从未听人说过这事,今次也是第一次听说,更没跟大小姐你说过啊。”

    左知琴没想到如芷会这样说,她楞了楞,神色有些惊慌起来:“就是你说的啊,如芷,就是你给我说的,你忘记了吗?”

    “如芷,在本宫面前撒谎,会付出什么代价,你想清楚?”云裳这时候插入到了两人的对话之中,“你说,到底是不是你告诉大小姐的?你又是在哪里听说的?”

    “奴婢真的冤枉啊……”如芷大声地叫着冤枉。

    “冤枉?你的意思是左知琴堂堂左家大小姐,会冤枉你这个小丫鬟?”云裳的话,透出了对左知琴的明显偏听偏信。

    “奴婢、奴婢……求公主给奴婢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如芷磕头哀求。

    云裳问道:“怎么证明?”

    如芷立马转头问左知琴:“奴婢斗胆请问大小姐,既然大小姐说是奴婢告知的,请问奴婢是在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呢?”

    左知琴楞了一下,她没想到如芷会问这个问题,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笃定地说道:“是今天。”

    如芷立马追问:“大小姐确定今天吗?”

    “当然是今天。”这个事情是今天发生的,云裳也是今天入宫的,如芷肯定也是今天告诉她的。

    “可今天奴婢一直都跟在公主身边,贴身伺候,从未离开过。”

    左知琴顿时蒙了,慌乱之下,她再次否定了自己之前给的回答:“是、是我记错了,不是今天,是昨天。”

    如芷步步紧逼:“大小姐这次不会又记错了吧?”

    左知琴没说话。

    反而是云裳先开口了:“本宫回宫,乃是今日临时起意,昨天又是个什么情况?”

    左知琴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层,以云裳敏锐的听力,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如雷般的心跳声。

    “大小姐,奴婢提醒你一下,昨日奴婢也是一直贴身照顾公主,其中只有一个时间段离开过。大小姐既然声称是昨日听奴婢说的,那么奴婢请问大小姐,到底是昨日上午见的奴婢还是下午,亦或是晚上?”顿了一顿,如芷补充了一句,“这么宽泛的时间范围,大小姐不会说记不清楚吧?”

    左知琴顿时汗如雨下。

    云裳先说了今日回宫是今日的临时起意,这就已经在暗示左知琴,如果她真的是听如芷说的,那么她可选的时间必定就是今天;而如芷的话,听上去似乎是给了左知琴退路,但实际效果却更狠:三选一,只要她选错了,那所有的问题就会都变成是她的问题。

    这个时候再说是自己记错了,未免就显得太假了,左知琴咬咬牙:“我就是记不清楚到底是早上还是下午了,我这个人记忆力一直都不怎么好。”

    左知琴这句话说出口,几乎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是在诬陷如芷,但如芷也没立马就揭穿她,而是继续问道:“那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大小姐总不至于连这个都忘记了吧?”

    二选一,选中的概率高了不少,但同样的,选错的概率也一样高了。

    左知琴不敢选,她犟嘴说道:“我不是说了我记忆不好,记不清楚了。”

    看左知琴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似乎是笃定了别人拿她没有办法,云裳心中冷冷一笑,她不着痕迹地看了如芷一眼,如芷也不着痕迹地冲着云裳点点头。

    关于事情可能会发展到这一步,云裳早就料到了,所以从昨天开始,如芷如意等人就一直都守在云裳的身边,半步不曾离开——如芷刚刚说的什么三选一、二选一,不过都是在诈左知琴而已——为的就是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

    至于左知琴会开始耍赖,云裳也是料到了。

    所以此时此刻的如芷半点都不慌,她冲着云裳磕了磕头,才说道:“启禀公主,既然大小姐记不清楚了,奴婢恳求公主审问大小姐院子里的人。奴婢们都是贴身伺候,如果大小姐昨日当真与奴婢见过面,必然会有人有印象。奴婢放话在这里,只要大小姐的院子里,有人提到大小姐昨日见过奴婢,奴婢任凭公主处置,万死不辞。”

    “那万一是她屏退了左右,私下见的你呢?”云裳“抓”到了如芷话里的漏洞。

    “那就请公主一定审问出,大小姐身边没人伺候的时辰,奴婢昨日离开公主身边的时间极短暂,相信这世界不会那么的巧合,刚好就跟大小姐独身一人的时辰相同。”

    云裳沉默了一阵,看向左知琴:“左知琴,你怎么说?是要本宫调查吗?”

    左知琴此刻已经是冷汗如雨下,脸色煞白了。

    老实说,她现在是真的有些记不清楚自己昨日到底做了些什么了,但她唯一还能想起来的,就是自己昨日确实是没见过如芷。

    关于这一点,相信只要真的审问了自己院子里的那些人,就会“真相大白”。

    “知琴!”就在这时候,一声压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是左殇景,他沉声说道,“说实话。”

    其实,从左知琴说出“如芷”名字的时候,左殇景就已经感觉到很不对劲了。

    如芷是云裳的贴身丫鬟,若是云裳真的说了那些话,她怎么可能会跑去告诉左知琴?

    而在如芷开始大叫冤枉的时候,左殇景就几乎已经肯定了左知琴在说谎。

    那时候,左殇景没有立马站出来,是因为他在思考左知琴为什么要撒谎:在左殇景看来,这一切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除非是左知琴在保护什么人。

    这种时候,左知琴能保护什么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难猜测:左知琴如果真的是在保护什么人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告诉她请旨事情的人。

    对于左知琴这样的举动,左殇景是理解的,可问题是现在情况都这样了,若是不说出真相,整个左家都会被牵连进去,这不管是他还是左知琴都不能承认得起的。

    所以,他让左知琴说实话,说出真相。

    左殇景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方式,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话,落到了左知琴的耳朵里,就真的是变成了他要求她说出真正的真相。

    能说吗?

    当然是不能的。

    可真让云裳去调查吗?

    那也不行!

    因为只要一调查,她说谎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了。

    面对这左右为难的场景,左知琴后槽牙都快咬断了。

    她是真的恨死了如芷,明明她就认下这件事情,多好啊。

    可这个真的是个胆小的,稍微被云裳吓了一吓,就立马不配合自己了。

    就在这个时候,左知琴的目光突然落到了如意的身上。

    对了,如芷不行,她还有如意呢。

    比起如芷,在左知琴的心目中,对如意是更加信任的。

    毕竟,她的手里可是握着对如意来说,足以致命的把柄,如芷敢否认自己,如意断然是不敢的。

    想到这里,左知琴就立马开口了:“啊,我记错了,是如意,不是如芷,是如意。”

    她这突然莫名其妙的话,让左殇景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但云裳却是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动机。

    “你是说,告诉你请旨事情的,是如意?”云裳确认左知琴的话。

    “对对对对,”左知琴小鸡啄米式点头,“之前是我记错了。”

    云裳看向如意:“如意。”

    左知琴也看向如意:“如意,你快说,我们今天是不是见过了,是不是你给我说的请旨的事情?”一边暗示地问如意,左知琴还一边暗含威胁,“你自己可一定要想清楚了。”

    “如意!”云裳这一声已经带了怒意了。

    如意顿时跪在了地上,她惊慌无措地说道:“回禀公主,奴婢、奴婢不知道大小姐为何要说着是奴婢说的,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今日根本没见过大小姐啊。”

    一边叫着冤枉,如意一边哭丧着脸问左知琴,“大小姐,奴婢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嘛要这样陷害奴婢啊?”

    左知琴没想到如意竟然也是这样的反应,她慌张地说道:“如意,你想清楚了,玉镯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云裳:“……”

    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提玉镯,左知琴这脑子,装的大概都是浆糊吧。

    “大小姐,就算你不喜欢奴婢,但你也不能这么害奴婢啊。”如意根本没理左知琴说的玉镯的事,继续自己的叫屈,“便是再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断然不敢出卖主子的信息,更不敢搬弄主子的是非。对了,”说着说着,如意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她用手指向了就跪在自己身边如芷,续道,“启禀公主,奴婢今日一直都跟如芷待在一起,如芷可以证明,奴婢今日绝对没有私下见过大小姐,奴婢是被冤枉的。”

    “对了,还有如兰姐姐。”这时候,如芷又补充了一句,提出了一个更加强有力的人证,“今天一天,我们三人都伺候在公主身边,只有在陪公主进宫之后,我们才跟如兰姐姐分开的,但在府里的时候,我们三人一直都在一起。总不能说大小姐是去皇宫见了我们吧?”

    “对。”如意赶紧点头。

    云裳看向如兰。

    如兰从队列站了出来,给云裳请安之后,在左知琴几乎绝望的眼神中,她说道:“回禀公主,奴婢的记忆力还不错,记得昨日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奴婢敢担保,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如芷如意都跟奴婢在一起,她们绝对没有时间私下去见大小姐。”

    如兰的话音刚落,左知琴就像是被人抽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830 卑微公主不卑微(63)

    看着一脸灰败之色的左知琴,云裳突然叫了赵大人一声:“赵大人,恶意欺瞒本宫,依律何刑?”

    “回禀公主,”赵大人看了左知琴一眼,回道,“依律当斩。”

    左知琴在听到“斩”的时候,整个人一哆嗦。

    云裳这才看向左知琴:“左知琴,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地回答赵大人的问题。请旨的消息到底是哪里听来的?”

    左知琴顿时血色全无。

    下一刻,她陡然崩溃,大声地就叫道:“是赵雪柔说的,是赵雪柔说的,是赵雪柔说的……”

    “你在胡说什么!”左殇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左知琴,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当中挤出来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真话吗?”

    “就是赵雪柔,我没说谎,就是她,”自己说出真相,还会被怀疑这个情况,出乎了左知琴的意料,这让她的情绪更加崩溃,疯了一般地大喊大叫,“就是她说的,陈嬷嬷也知道,她要当平妻,陈嬷嬷让公主去请旨当妾。是陈嬷嬷让公主去的,是赵雪柔让公主去,都是她们的错,不管我的事情,不管我的事情……”

    崩溃大喊大叫的左知琴,说的内容难免有些颠三倒四,听得人一头雾水。但好在现场知道“真相”的人数不再少数,大部分的人,比如云裳,比如如芷如意,比如赵大人,其实都能明白左知琴在说什么的。

    “知琴,左知琴……”有人能明白左知琴在说真相,但同样的,也有人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比如左殇景,他完全听不懂左知琴在说什么,内容乱七八糟不说,逻辑也完全是乱的——其他不说,这件事怎么可能是赵雪柔传出去的,简直荒唐。

    左殇景大声地叫左知琴的名字,希望可以提醒她,可左知琴这会儿根本听不进去,她只顾着说自己的,不断地强调跟她没关系。

    左殇景叫了几声,还是没能让左知琴停下来,反而左知琴嘴里说的话,越来越让他听不懂了。

    就在这时候,跪在左知琴另外一边的刘氏,突然扬手。

    注意到刘氏动作的云裳,挑了挑眉:刘氏居然能对左知琴下手。

    这个感叹的念头,从云裳的脑海一闪而过,同时,刘氏扬起的手就落了下来。

    “啪”

    左知琴又挨了一耳光。

    从声响跟动静上来判断,刘氏的这一手,显然是收劲了的——至少比起云裳先前那一耳光,轻了不少,可左知琴那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神色,却是让人有种这一耳光刘氏打得相当重的错觉。

    云裳也是理解左知琴的震惊的:这可是刘氏,是她的母亲,一直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掌心里地宠溺她。

    可现在这个人却打她,能不让她震惊吗?

    但,刘氏也是控制不住的愤怒了。

    她也在一边,将所有情况看在眼里,而跟左殇景一样的是,她也认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左知琴还在撒谎。

    如果说现场没有赵大人在,只是云裳的话,那左知琴这样做,刘氏或许还不会生气。可问题是现在有一个赵大人在,左知琴这样的做法,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刘氏想要左殇景喊醒左知琴,可左殇景在那边叫喊了好几声,左知琴都还坚持在一边胡说八道,这真的是让刘氏从生气转成了愤怒,最后控制不住,这一耳光才落下了。

    不过,“耳光”的效果也的确是立竿见影,左知琴马上就不大喊大叫了。

    “母亲……”左知琴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喃喃地叫道。

    “好好回答公主的问题!”刘氏沉声说道。

    “我……”左知琴正要说什么,左殇景提醒说道,“说实话。”

    前面赵大人才说了如果不说实话,她就要被依律当斩,左知琴便是因为这个,而被吓得情绪失控,倒豆子一样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自己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可现在刘氏跟左殇景,不但打了自己,还要求自己“说实话”,这什么意思?

    想到了左殇景对赵雪柔的喜欢,又想到了刘氏对左殇景的偏心疼爱,左知琴的眼底,慢慢多了一丝恍然:她认为刘氏跟左殇景这是在逼自己说谎。

    说谎的下场是什么,赵大人说得那么清楚,现在刘氏跟左殇景还逼着自己说谎,甚至还对自己动手,左知琴那一刻,心中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原本,她心中还对赵雪柔有那么一点的情分在,现在发现自己的两个家人为了她竟然要舍弃自己后,情分霎时逆转成了汹涌的恨意。

    “我说的就是真相。”恨意化为了动力,这一次再开口,左知琴的逻辑显然清晰了不少,“赵雪柔她想要嫁过来,就故意让嫂子去请旨说让她嫁过来当妾。她说了,她是赵家嫡小姐,皇上不可能同意让她当妾,赵大人老太君也都不可能同意。这样她就可以嫁过来当平妻了,跟嫂子平起平坐。”

    因为太着急,她又恢复了对云裳“嫂子”的称呼。

    虽然口齿比之前清楚了不少,逻辑也清晰了那么一些,但也只是相对之前进步了,大体来说,左知琴的说话逻辑依旧是混乱的,不知道真相的人,还是对她说的这些话,有一定的理解难度。

    反正,以刘氏的智商,肯定是听不明白的。

    不过,以左殇景的聪明才智,哪怕是他不知道真相,其实也能从左知琴说的话里,推断出真相来。

    然而,现在的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左知琴在说谎,以这个作为前提,他就根本没办法站在左知琴的立场去想问题,反而会因为左知琴依旧有些错误的逻辑,更加坚定地认为左知琴就是在说谎。

    “她与公主毫无接触,怎么让公主去请旨?”左殇景果然一如云裳所料想的那样,抓住了左知琴话里的“漏洞”,开始质问起了对方。

    作为知道全部事情经过的左知琴,丝毫犹豫跟停顿都没有,脱口而出地就回答了左殇景的话:“她让陈嬷嬷做的。”

    左殇景十足荒唐地问道:“陈嬷嬷让公主去请旨?”

    左知琴掷地有声:“对。”

    “左知琴!”左殇景被左知琴气得只能叫她的名字了。

    “本来就是这样的。”

    左殇景:“!!!”

    左殇景没回复自己,反而用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愤怒眼神瞪自己,这着实让左知琴越发的怒火中烧,她再度失去理智一般地大喊:“你宁愿相信外人都不相信我吗?”

    左殇景忍无可忍:“你自己说你说的这些话,让我怎么相信你?”

    “那就叫陈嬷嬷来,陈嬷嬷知道这件事情。”

    左殇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来:“陈嬷嬷一个下人,她能说些什么,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是我说的,是陈嬷嬷说的。”左知琴大声地强调,“是陈嬷嬷让公主去请旨的。”

    “简直荒唐!”左殇景已经不知道该对左知琴说什么好了。

    陈嬷嬷让公主去请旨,还能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可就在这时候,更让左殇景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说得没错,陈嬷嬷的确让本宫去请旨了。”云裳开口说道。

    左殇景霎时看向云裳,满目都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陈嬷嬷告诉本宫……”云裳张嘴将陈嬷嬷怂恿自己进宫、请旨让赵雪柔为妾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等说完之后,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左殇景,“驸马,你说,陈嬷嬷是自己想到的这么好的主意,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左殇景顿时表情凝固了。

    他想到了左知琴刚刚说的那些话,突然发现,那些看似荒唐的话,在此刻想来,并不荒唐。

    如果云裳说的是真的,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请旨为妾这个主意,绝对不是陈嬷嬷能想出来的。

    那,陈嬷嬷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其实这个也不难推测:只需要想一想,这个事情若是真的成功,最终的那个受益人到底是谁,就能知道了——而这个问题,甚至连思考一下的必要都没有,只看现在的情况,受益人到底是谁,已经非常明显了。

    当“赵雪柔”三个出现在左殇景的脑海时候,那可怕的“真相”,让他顿时冷汗直下。

    “为了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本宫就索性成全一番。”云裳顿了一顿,看了赵大人一眼,“但让本宫没想到的是,赵家连赵大人跟老太君都惊动了,不得不说,这背后的人,可真是好手腕呢。”

    就在云裳看向赵大人的时候,赵大人的心就咯噔了一下,听到她后面的话,刚“平身”不久的赵大人,再度跪在了地上。等云裳的话说完之后,他高声请罪:“老臣之过,求公主责罚。”

    听到赵大人的这一番“自首”,左殇景如何还能不知道自己最担心的猜测成了真的:赵雪柔,那曾经在他心目之中最是温情小意的贤惠姑娘,竟然如此功于心计、贪欲成性。

    “这、这是什么意思?”刘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能什么意思?”左知琴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你们都被赵雪柔给骗了,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算计,就是为了当大哥的妻子。”

    瞧着左知琴那落井下石的样子,云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左知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左知琴意思没反应过来,一脸问号地望着云裳。

    “这真是赵雪柔一个人的算计吗?”云裳反问道,“如果真的是她一个人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左知琴脸上的笑容霎时就凝固了,她的双眸被一层又一层的慌乱跟惧怕占领,嘴唇哆嗦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为自己辩解,可每当要说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辩无可辩。

    “本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委曲求全地下嫁到你们左家,本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本宫这一番苦心,以心换心,必然能得到你们的真心相待。结果,直到今天,本宫才发现,这个世上犯贱的人太多了,你越是对他好,他越是有恃无恐,将你的真心放在脚底下使劲地踩。本宫回来之前就想好了,这一次,是本宫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们愿意站在本宫一边,相信本宫,那以往之事,本宫既往不咎;反之,本宫就一件一件地跟你们好好算算。”说着,云裳摇摇头,“但是,可惜啊,你们的表现真是让本宫失望,既如此,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就一件一件地慢慢算。”

    别人说一件一件地算,那可能是废话,就算是认真地去执行,那也很大可能做不到——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半年时间了,谁能将近半年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记得清楚明白。

    可云裳不一样啊,她是渡劫期的修士,是人修中的顶峰,她的识海之庞大,远超于一般人的想象——别说只是这一世过去五个月左右的回忆,就算是南宫凤这一生发生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的遗漏。

    所以,她说的一件一件找补回来,慢慢清算,那就是真的一件不落。

    这个时候,不管是刘氏、左知琴还是左殇景,谁也都没想到这一点,但就算没想到这一点,关是听到云裳说一件一件清算,也足够让他们露出惊惧之色了。

    再处理了一点小问题之后,赵大人的“用处”也就结束了,云裳放了他回去。

    “老臣告辞。”赵大人再度行重礼。

    “等等。”云裳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叫住了要离开的赵大人。

    赵大人立马毕恭毕敬地停了下来。

    “我觉得驸马说得对,这事之后,赵雪柔也不好再另嫁他人了。既然她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嫁过来给驸马做妾,本宫也有成人之美,”云裳慢慢地说道,“赵大人,你回去之后,就则一良辰吉日,将她送过来吧。”

    赵大人只楞了一下,立马就恭敬领命。

    左殇景却是一脸灰败地低着头。

831 卑微公主不卑微(64)

    当天,忙碌了一天的左相回家,在皇宫已经知道了大概内容的他,将左殇景左知琴刘氏等三人叫到一起,追问一遍之后,他没了声音。

    沉默了一阵之后,左相问三人:“你们是怎么想的?啊?怎么想的?”

    三人都不敢说话。

    最开始,知道公主要嫁到自己家来的时候,左知琴对南宫凤的到来,除开期待之外,更多的是惧怕:作为左相家里的大小姐,她跟京师里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早就对南宫凤刁蛮任性的个性,如雷贯耳。

    听说这是一位连当今圣上的账都不买的公主,偏偏她还极为受到圣上与皇后的宠爱。

    这样的一个人,左知琴当时就觉得自己只怕在她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一天,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左知琴不敢抬头、不敢大声说话,呼吸也放得极轻。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地忘记了最初的这一份谨慎害怕,甚至开始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今日,从怡情轩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左知琴开始慢慢地回忆起了过往,越是会议,她越是被曾经自己的那些行为给吓得半死。

    云裳说了会一件一件地跟自己算,而她回忆起来的每一件,似乎都可以判自己死罪。

    关于这一点,已经让左知琴不安了一天了,现在再听到左相的质问,她紧张了一天的情绪,再次崩溃,突然就跪了下来,哭诉:“父亲,你救救女儿吧,救救女儿吧,女儿不想死,公主她、她想让女儿死。”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当听到了刘氏左知琴还有左殇景跟云裳相处的那些真相,左相是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女儿知道错了,父亲,女儿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女儿吧。”

    “我怎么救你?你让父亲怎么救你?你得罪的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公主,你说你让父亲怎么救你?”

    “救救女儿吧,救救女儿吧……”

    左知琴也不知道该怎么救,可现在她唯一能依赖的,也是唯一能看到希望的,只剩下左相了。

    “应、应该不至于死这么严重吧?”刘氏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我们毕竟也算是她的家人啊。”

    从怡情轩回来,其实刘氏跟左知琴差不多,都是忐忑不安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不过她的害怕并没有左知琴那么强烈,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她坚信说到底他们也是云裳的“婆家”,她再怎么心狠,也不可能要他们的命不是。

    就算是她想,皇上看在左相的面子上,也不可能答应她的。

    “你是受的教训还不够吗?”岂不料刘氏“家人”的说法,让稍微缓和了一些情绪的左相再度暴走了,他反问刘氏,“那是当今天子的女儿,是公主,跟她成家人,你是要造反吗?”

    都说君臣父子,“君臣”两个字永远都被摆在了前面,便是在告诫所有的人,“君臣”才是衡量一切的最优先标准。比如现在,他们左家跟南宫凤之间的关系,首先就是左家乃是南宫凤的家臣,刘氏这样“家人”的称呼,在私底下说说可以,但却永远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否则,便是有造反的嫌疑。

    “不不不不……”这个问题,之前刘氏其实已经被公主府的柳嬷嬷问过了,现在再被左相问,她一下察觉到了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说道,“我的意思是阿景毕竟还是她的驸马,知琴是阿景的亲妹妹,就算是她有错,但看在阿景的面子上,她也不能杀了知琴啊。”

    左相望着刘氏,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半晌,他叹口气,说道:“你觉得公主还能像是以前那么在乎阿景吗?”

    南宫凤对左殇景的喜欢,左相是知道的,其实一开始这一门亲事,他是极力不赞成的。

    只是公主喜欢,坚持要嫁,皇上圣旨下来,他便是再想要反对,也都将真实的想法压在了心底——关于这一点,连刘氏都不知道,甚至刘氏一直都以为左相跟她一样,都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的。

    左相不赞成这门亲事的最重要原因,便是南宫凤的身份,而这偏偏也是刘氏最看重这门亲事的原因:后者想要利用南宫凤公主的身份,走一些捷径,得到一些好处;前者则更想要自己的儿子,凭自身的本事,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而不是等他稍微有所成就的时候,每个人都在一边悄咪咪地说,左殇景能有那样的成就,靠的都是公主的裙带关系。

    再则,对于南宫凤的刁蛮,左相也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他一开始是极为反对这门亲事,甚至暗地里还做了一些手段,想要阻止。

    可惜的是,南宫凤太喜欢左殇景了,一门心思要嫁进来,左相是个聪明人,当他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就立马松手了。

    而且,让他稍微庆幸一点的是,他发现南宫凤其实并不是如传言那般刁蛮任性,甚至她的几分乖巧,比左知琴还好一些。

    而在观察了几日,发现南宫凤如家人们都相处得不错之后,左相便没再管后宅的事情了。

    直到今天,现实就给了他当头棒喝。

    但,所有一切的起源都是自己的家人,关于这一点,他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还是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刘氏竟然还寄希望于公主对左殇景的喜欢来解决问题。

    试问一下,如果公主当真还是如最初那般在乎左殇景,她可能会亲自点名,让赵大人将赵雪柔抬轿送上门来给左殇景当妾吗?!

    左相以为自己都问出这句话了,刘氏就应该明白了,但让他再一次意外的是,刘氏却是点了点头。

    “经过这些事,你还认为公主还是像以前那般待阿景?”左相有些不敢相信刘氏的回应,再度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以确认刘氏的态度。

    刘氏依旧是点头,大概也是发现了左相似乎是在怀疑她,她开口解释说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其实今天阿景跟公主提出了和离,可公主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拒绝了阿景。”

    这一点,就是今日让刘氏的心中不是那么忐忑的主要信心点,在她看来,如果云裳真的是不在乎左殇景了,她肯定就应该答应和离。

    可她没有。

    “是阿景主动提出的和离?”左相面色露出了些许的奇怪之色,他确认问道。

    “是,”刘氏点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阿景还提出了两次,但两次都被公主拒绝了。你看,公主不想和离,证明她就是还想要继续跟阿景在一起啊。她只要还想跟阿景在一起,她就不可能对知琴下手。”

    左相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似乎是被刘氏说的话给打动了。

    “我们都知道我们之前确实是做错了,现在开始,我们都改,也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刘氏开始反思。

    左知琴也在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左相一直都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听她们说的话,似乎又什么都没听进去。

    过了一阵,他突然叹了一口气:“现在还能怎么样呢,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公主还是以前的公主,她拒绝左殇景的和离,左相便相信刘氏的推断都是对的,在云裳的心目之中,她确实是还是在乎左殇景的。可当他知道让赵雪柔继续嫁到左家来的事情,是云裳亲自提出来的之后,左相就不敢轻易相信她还在乎左殇景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还让赵雪柔继续嫁给左殇景,这种魄力以及处理问题的手腕,已经跟他曾经了解的那个公主,不太一样了——按照这样的行事风格,左相更认为她之所以拒绝左殇景的和离,只怕是要报复回来。

    这个“事实”,左相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可他却不方便给刘氏等人直白说出。

    再说了,直白地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除开增加刘氏左知琴的害怕恐慌情绪,改变不了任何的情况。

    所以,思来想去,左相将自己推断出来的“真相”,藏在了心中,只叮嘱刘氏左知琴,从今以后无比要小心谨慎行事,不管公主要求做什么,务必都要满足,哪怕是一些过分的要求。

    两人自然是应允不断。

    等叮嘱完两人,左相就让两人先离开了。

    他只留下了左殇景。

    “赵雪柔过来,你打算怎么做?”左相问左殇景。

    左殇景皱了皱眉,犹豫了一阵,才说道:“可以拒绝吗?”

    曾经在赵雪柔在他的心中自然是千好万好,他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妻子之位给她,可现在知道真相后,左殇景甚至连赵雪柔都不想要多看一眼。

    这样满腹阴谋算计的女人,连累了自己整个家庭,尤其是自己,竟然被她耍得团团转,一想到自己曾经对赵雪柔说过的话,还有今日当他以为罪魁祸首是云裳的时候,做过的事情,左殇景真的是恨不得找一条地缝藏起来。

    “当然不可以!”左殇景的话,让左相当下就沉下了脸色,失望地说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还没看清楚吗?”

    这是他做自以为傲的儿子,也是他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儿子,从小到大,左殇景也从未让自己失望过,可就在这一刻,左相真的是对左殇景无比的失望。

    “儿子知道,儿子只是不想……”左殇景就要解释。

    “你知道还提出来,证明在你的内心深处,是抱着这样的期待的。”左相丝毫不顾忌左殇景的面子,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你想要我来帮你解决这个烫手山芋,却不知道自己想办法解决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吗?”

    左相对左殇景的失望,再添一层。

    他发现从小就让自己骄傲的儿子,原来在面对逆境跟挫折的时候,根本经不起任何的考验。

    可一个不能经受住大风大浪,只能在顺境之中成长起来的人,不管有多优秀,都不是他想要的。

    “父亲。”左相的这句话已经算是说得相当严重的了,左殇景衣袖下的拳头突然捏紧,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他才说道,“这个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左相问道,“赵家那位姑娘肯定是要过来的,等她过来之后,你要怎么解决她的问题。”

    “安置在偏院,任其自生自灭。”左殇景回道。

    左相的神色总算是和缓了一些,这个解决办法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公主那边呢?”

    左殇景衣袖里的拳头捏得更紧了,然后他说道:“是我做错的,我会去坦诚我的错误,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

    “那若她还是不原谅你呢?”

    左殇景顿了顿,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他问出了一句让左相没想到的话:“父亲,是希望我对她卑躬屈膝吗?”

    左相深吸了一口气:“阿景,你知道什么才是大丈夫吗?”

    左殇景没说话。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左相说道,“这个世界,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容易,逞一时之能,解决的只是眼前的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左殇景依旧没说话,但他点了点头。

    可他不知道,左相早就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不以为然。

    他张了张嘴,但不知道最终想到了什么,左相没有再开口。

    “下去吧。”左相说道,“今日都累了,好好休息。”

    “父亲,也是。”

    左殇景不知道的是,等他退下去之后,左相一个人在书房的窗口边,站了大半宿,跟了他大半辈子的管家,劝了好几次,都没能劝动他先休息。

    直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左相突然叫住了管家。

    “明天,安排四少爷来见我。”左相说道。

    管家楞了一下,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劝道:“老爷,大少爷他也只是一时的没有想明白。”

    “想明白也来不及了。”左相叹了一口气,看向夜幕,“现在便是我愿意等,公主也不会放过他了。”

832 卑微公主不卑微(65)

    左家的事情,云裳没有太过于关注,左相跟左殇景等人的谈话,她也预料到了,但对内容,她并不关心。

    南宫凤的记忆中,对左家的这位家主左相,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大概留下的印象也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在皇宫当自己无忧无虑的公主时候,南宫凤对左相这样的人,毫无惧怕,甚至还颇为不看在眼中,可等她嫁到左家,学会“看脸色”之后,对左相渐渐地,产生了一些惧怕的情绪。

    好在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宅,跟左相接触的时间,非常少,而左相这边,对她的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虽然显得有些疏离,可对于左知琴刘氏,这份“疏离”,却让南宫凤舒服不少。

    对于左相这个人,云裳的处理办法是你不招惹我,我就不招惹你。

    南宫凤命运的因果里面,左相几乎是没有参与感的,若这一世,他不干涉自己的事,云裳也不打算对他做什么。但他若是因为刘氏左殇景的事,想要插手协调,那就别怪云裳不给面子了。

    左殇景刘氏这些人对南宫凤做的事情,只要左相稍微问清楚一点,他就应该知道自己没立场让云裳“大度”。若在这种前提下,他还来让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话,那云裳就只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至于他可不可能会问不到真相,或是问不清楚,这样的可能性是绝对没有的——一国之宰相,如此重臣,如果连一个小小的左家都掌控不了,左相的“相”字,可以摘掉了。

    不关心左相的反应,但云裳却对赵家那边挺关心的。

    当然,除开她,还有南宫瑾也很“关心”。

    于是,那位演技不错的小丫鬟,再度上了场,南宫瑾用了一点手段,将她塞到了赵家去,听了一个完整版的八卦,然后大半夜,小丫鬟被云裳派人接了过来,再度绘声绘色地将赵家发生的事情,给云裳、南宫瑾表演了一番。

    话说赵大人回到家之后,赵家都还停留在“赵雪柔被公主逼迫要去左家当妾”的悲伤中,尤其是老太君昏迷着被送回来之后,这个问题就从“猜想”变成了“笃定”。

    赵大人回去的时候,赵家那边大房二房的这一代的孩子们几乎都齐聚在了赵雪柔的房间里,好些个跟赵雪柔关系好的,都围绕在她的面前,安慰着她。

    赵雪柔则是默默地掉眼泪,看上去真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更加心疼。

    但赵家这一代的核心人物——赵家大郎赵君生,也就是左知琴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他却是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并未说话。

    很快,就有人说赵大人回来了。

    “三姐姐,父亲回来了,你放心,父亲一定会帮你的。”这么安慰赵雪柔的是赵家大房的四姑娘,她跟赵雪柔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

    “是啊,”同为二房的姑娘,排行五的赵五姑娘,点头应和说道,“三姐姐,你安心,大伯肯定会帮我们的,一定不会让你受到这样的羞辱。”

    赵雪柔在整个赵家的人际关系一直都非常好,这也是这么多的人愿意帮她说话的原因,不过,这一次能让所有赵家小姐们这么齐心合力,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她们都是“赵家小姐”。

    赵雪柔可是嫡女,堂堂的赵家嫡女,结果以妾的身份嫁到左家去,这对整个赵家来说,都是极大的羞辱,尤其是对同一辈的女眷们。

    如果跟赵雪柔一样都是嫡女,有这样一个为妾的姐妹,赵家其他的嫡女们的亲事必然会受到最直接的影响——但凡是那些世家大族,为了脸面,也不可能娶这样的嫡女入门当家母;至于赵家那些身份还不如赵雪柔的庶女,下场只会更惨。

    所以,不管是因为彼此感情好,出于私交,还是因为自身的利益,这一次,赵家这一辈的女眷们,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除开女眷们,男丁们,也几乎是个个气愤填膺的。

    “可是,连老太君她、她都那样了,”四五姑娘的安慰声音落下之后,赵雪柔就期期艾艾地小声说道,“我怕,我真的怕。”

    她怕的是什么,不用说出来,在场的大家都懂。

    赵家最厉害的两个人都出马了,可现在其中一个却被抬着送回来了,还没回来的赵大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老实说,赵雪柔在说害怕这句话的时候,是透出了几分的真情实感——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南宫凤回去皇宫,给皇上提出娶她为妾的要求之后,不管皇上有多疼爱她,都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毕竟赵家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此种等同于将赵家的脸面踩在地上的事,赵雪柔认为皇上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这种事情,也只有南宫凤这样天真不谙世事的,才会觉得可行。

    可当她听说老太君是被抬着送回来的时候,她的一切“笃定”,霎时就开始动摇起来了。

    她派了身边的心腹丫鬟去打听,可打听回来的消息,只有老太君跟赵大人在皇宫犯错,惹恼了皇上,再多的,就没有了。

    虽然没有打听出来更多的内容,可光凭着老太君送回来的时候是昏迷着的,以及“惹恼了皇上”这个关键信息,赵雪柔就能推断出:事情只怕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了。

    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发展,那就是老太君跟赵大人进宫的目的没达成,皇上没有跟赵大人、老太君站在一起——如果站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出现惩罚赵大人,甚至老太君还昏过去的情况——也就是说,皇上站在了南宫凤那边。

    他答应了南宫凤的请求。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赵雪柔整个人如同掉到了冰窖里。

    她的整个计划,要想成功的关键点,就在于皇上绝对不可能同意南宫凤的请求。只有这样,后面的计划才能一步步地开展下去。可现在,她自认为最有把握的环节却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后面的环节,不管她布置得多完美,一切都是白费心思了。

    因为,君无戏言——一旦皇上答应了南宫凤的请求,便是事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皇上也绝对不可能松口。

    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以妾室的身份嫁到左家去,赵雪柔就恐慌得不行。

    如果真的嫁到左家为妾,她宁愿随便找一个普通人家嫁了,也绝对不愿意做一个妾室。

    现在,她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祈祷事情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

    赵雪柔的话,让本来还有些吵吵嚷嚷的房间,陷入到了突然之间的安静。

    在场的人,谁也不是笨蛋,都知道老太君那样回来了,显然是皇宫那边的情况不乐观。

    毕竟,赵大人跟老太君已经代表了赵家最大的势力了,如果连他们都不行,赵家其他的人,更不能指望。

    沉默保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赵雪柔出声打破了安静:“我知道大家的心意,知道你们都在为我担心,但如果这家事情是真的,那、那我……”

    说着说着,赵雪柔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她声音哽咽,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赵雪柔的长相柔美,平时表现出来的也是温柔可人的模样,此刻她哭泣的样子,看得让屋子里的好多人都心疼得很,五姑娘还跟着哭了起来。

    “三妹妹,你放心,”二房的二郎是个冲动的性子,此刻也是他表现得最为激动,“你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可能嫁到左家去当妾,这件事情,大伯肯定不会让步的。要是大伯不帮你,我就去闯宫门,见皇上……”

    “二弟!”一声冷喝,站在窗户旁边,与众人保持了一定距离的赵君生,终于不在沉默,他打断了赵二郎大逆不道的话,“注意说话的分寸!”

    赵君生作为这一辈最被看重的,加上又是老大,在妹妹弟弟之中,还是很得人心,赵二郎也是个单纯的性子,他没有觉得赵君生当着这么多人吼自己是驳自己的面子,反而也是在他说话之后,才惊觉自己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来,顿时自己都吓了一跳,挠挠头发之后,沉默不言了。

    赵二郎的反应,其实是在赵雪柔的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她先前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摆出那样的姿态,就是为了让赵二郎,或是其他任何人,站出来维护自己。

    当她听到赵二郎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内心深处简直是喜出望外,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如果她不想嫁到左家为妾,最好的办法,就只剩下把事情闹大这一条了。

    她就不信,皇上难道还要跟天下的人作对吗?!

    可,这才有了一点点的苗头,就被赵君生给掐断了。

    事情发展的失控,加上现在的这些不顺意,让赵雪柔的情绪也有些失控,她忍不住瞪了赵君生一眼。

    原本,她的周边站满了人,加上赵君生刚刚吼了赵二郎,不管怎么看,这个时候,赵君生的注意力都不该在自己身上,加上赵雪柔自持自己低头看过去,不易被赵君生察觉到,所以这一眼,她并未掩盖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怨与恨,都在里面。

    可当她这么悄悄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赵君生竟然直愣愣地正望着自己。

    两人之间,相隔了那么多的人,正常两人要互相看对方,只怕都得找一会儿对方在哪里,可赵雪柔就是这么一歪头、一抬眼,就直接对上了赵君生的视线,仿佛在她的面前,只有赵君生一个人似的。

    而这突然的对视,让赵雪柔措手不及,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一愣住,也就没来得及及时调整自己的表情,被赵君生瞧了一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赵雪柔的反应非常快,几乎是转瞬之间,她就迅速地反应过来了,她及时地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跟之前一样,充满了伤心与委屈,宛若梨花带雨。

    虽然面上是调整了回来,可在赵雪柔的心中,却是心跳如雷。

    她怕,虽然自己调整得快,但中间她愣住了的时间,她怕赵君生早就发现了。

    其实,赵雪柔的反应是真的非常快,从她发现赵君生在看自己到愣住再到反应过来,这时间加起来,也就足够常人半个呼吸的时间。但问题是她自己身为局中人,哪怕是转瞬的时间,对她来说,也有一种仿佛半个世纪那么长的错觉。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此刻她的心中十分的没底,担心着自己刚刚的表情是不是被赵君生发现了。

    就在这时候,本因为赵二郎的事情,脸色颇为沉郁的赵君生,却是慢慢地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带着明显安抚味道的笑容。

    这笑容,似乎是在告诉赵雪柔,别害怕,一切都有赵家的人在。

    他这笑容,让赵雪柔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到了地上,她不着痕迹地吐出了一口气,保持着自己面上的“梨花带雨”,也冲着赵君生温温柔柔地点点头。

    点头之后,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不敢随便乱看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收回目光,不再看着赵君生的时候,赵君生脸上的温柔,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没错,就在刚刚,赵君生是完完全全地捕捉到了赵雪柔脸上的全部表情,从她的怨恨,再到惊愕,再到重新戴上那张赵家的人都很熟悉的温柔脸,赵君生不但都看见了,还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换了赵家其他的人,看到那样模样的赵雪柔,尤其是先前那张带了怨与恨的阴毒表情,只怕都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可赵君生知道,那不是自己眼花。

    那样的赵雪柔,才应该是真正的赵雪柔。

    而正是因为看到了那样模样的赵雪柔,赵君生也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件“嫁到左家为妾”的事情,果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至少,这件事里,赵雪柔绝对不是无辜者。

833 卑微公主不卑微(66)

    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赵君生最开始来之前看到的情况:所有人围绕在赵雪柔的身边,低声地说着各种安慰的话,没能说话的人,也都是皱着眉心,一副深深为她感到担忧的样子。

    看着这一切,赵君生只觉得现实真是又讽刺又可笑。

    他可是知道的,这屋里的姐妹兄弟们,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和谐”,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便是大房二房之间,也没少因为相互的利益而纠缠。这赵雪柔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做到了让所有的人都对她真心相待——尽管确实也有她出嫁为妾会影响到整个家族,但赵君生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些兄弟姐妹,那都是真心地在为她担忧。

    老实说,这样场面的出现,就连赵君生都有些羡慕赵雪柔。

    可,当他想到这一切的出现,都是她精心算计的结果后,又羡慕不起来了。

    不管是朋友还是兄弟姐妹,赵君生奉行的都是以真心换真心,赵雪柔这样的虚情假意,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明明拥有所有人的善意,又是得到了大公主点评表扬的京师才女,还是他们赵家的嫡女,这样的身份加持在一起,赵雪柔的未来,本应该是光明一片的。

    可她偏偏瞧上了左殇景;偏偏左殇景是二公主的驸马;偏偏二公主还是当真圣上最宠爱的公主……

    于是,生生地折腾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赵君生此刻还并不知道赵雪柔的算计到底是什么,但他能大概猜得出来。而且看赵雪柔现在的样子,多半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然,从老太君被抬着送回来,赵君生也能猜到,情况只怕不容乐观。

    赵君生就这么默默地站在窗台边上,思考着这件事发生的所有可能性,以及接下来赵家应该怎么应对。

    其实,原本他是应该守在老太君那边的,只是他实在是不放心这边的情况,又不能明着阻止大家过来,这才亲自过来,明为跟大家一样关心赵雪柔,实际上就是过来看着情况的。

    过了一会儿,下人来传话,赵大人回来了,他先去了老太君的院子,看过老太君之后,就会过来。

    听到赵大人回来了,屋里的人反应不一:有人开心,有人期待,更有人担忧。

    “父亲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对,三姐姐,你别担心了,大伯回来了,大伯一定会帮你的。“

    “……“

    大家再次开始七嘴八舌地劝起了赵雪柔来。

    赵雪柔没有说话,但她那皱着的眉心,已经足以说明她当前忐忑不安的心。

    很快,赵大人就过来了。

    “父亲。”

    “父亲。”

    “大伯。”

    “大伯。”

    “……”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长串的叫喊声。

    赵大人的面色很是冷凝,让大家本就忐忑的心,越发不安了。

    赵大人没有理会叫自己的晚辈们,他从进入到房门开始,就目光看向了赵雪柔,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大伯。”赵雪柔也看到了赵大人那不善的神色,她心中的不安扩大到了最大化,咬着嘴唇,她轻声地叫道。

    对赵雪柔来说,她猜测的遇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皇上答应了南宫凤的请求,让自己嫁到左家为妾,可现在她看到赵大人的神色,她的心从不安开始慌乱了起来:她感到一种失控的预感正在蔓延,好像有一种自己不能把控的事情发生了。

    下一刻,赵大人的反应就让赵雪柔坐实了自己的预感没有出错。

    “别叫我大伯,我不敢当你的大伯。”赵大人沉声说道。

    赵雪柔的脸色霎时就白了下去。

    其他的人,见到赵大人这样的反应,全部都被吓了一跳。

    赵大人说完话之后,目光就开始在房间里的其他人身上一一过去,最后落到了明显跟所有人保持了一定距离、站在了窗户边上的赵君生,冷峻中带了一点怒意的双目,在看到赵君生的时候,有了丝丝的缓和暖意,可等目光从赵君生的身上离开,再度回到站在赵雪柔身边的众人身上的时候,他眼底的怒意更加汹涌了。

    “我真是小瞧你了。”赵大人再度点评了一句。

    能让这一辈的所有晚辈都集中到了一起,为她打抱不平,这可真算是一种难得的本事。

    可惜,这么好的本事,没用在正路上。

    “父亲……”赵五姑娘作为大房的姑娘,平时在赵大人的面前也算是受宠,见到这样喜怒无色的赵大人,她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来,怯弱地叫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赵大人会对赵雪柔这么凶?明明这件事情里,赵雪柔才是受害者。

    赵大人看向这个自己平时还算是疼爱的女儿,紧皱的眉心再度下沉。

    而就在这时候,二房四姑娘却是开口说话了:“大伯,这件事雪柔姐姐也是无辜的啊,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你就别凶她了。”

    “她无辜?她委屈?”对于二房的姑娘,赵大人的容忍会高一些,他看向赵雪柔,“是要我说,还是你自己来说?”

    赵雪柔咬着唇。

    她并不知道赵大人到底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从现在赵大人跟离开时候截然不同的态度上,她也能推断得出来,只怕赵大人极有可能知道了真相。

    但他有可能会知道真相吗?

    赵雪柔觉得不可能。

    可现在赵大人的态度,实在是让她不知道改如何是好。

    赵雪柔完全乱了。

    可赵大人一直等着她,她不可能一直这样思考下去,否则光是这样就已经足以让人怀疑了。

    快刀斩乱麻,赵雪柔选择了最模棱两可的方法:“柔儿、柔儿不知。”

    对,就说自己不知道,这就是最安全的办法。

    “你不知道?”赵大人却没有给赵雪柔模棱两可的机会,“我看你不是不知道,你是在赌我到底知不知道吧?”

    赵雪柔整个人一哆嗦:“柔儿不敢。”

    “你不敢,你连公主都敢算计,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赵大人掷地有声。

    而他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敢相信:事情不是说公主蛮不讲理,让赵雪柔嫁到左家为妾吗?怎么变成了赵雪柔算计公主了?

    赵君生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同辈们的反应:一些人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怀疑之色,但大部分的眼中都是不敢置信。

    这也足见赵雪柔的厉害之处:都这样了,大部分的人还是愿意相信她。

    如果说之前赵雪柔还不能确定赵大人知道了什么,那么现在赵大人这一句话一说出来,事情就再没有任何的猜测了:赵大人只怕是真的知道了真相。

    “公主让我转告你,既然你心心念念想要嫁给左殇景为妾,她愿意成全你。”赵大人顿了一顿,在赵雪柔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说道,“依我看,明天就是个黄道吉日,启时我会安排人将她抬过去。”

    赵大人这句话一说,几乎就是等于宣告了赵雪柔的命运,她的目光从不敢置信到惊慌害怕:“不要啊,大伯,我不能嫁过去当妾啊。”

    不只是赵雪柔被吓到了,她身侧的好些人都露出了震惊,赵四姑娘更是大惊失色,反问脱口而出:“大伯,你怎么可以让三姐姐嫁去左家当妾呢?”

    赵大人虽然对二房的姑娘容忍度高一些,但也只是高一些而已,再说了,他作为赵家的家主,原本就对赵家所有人都有教育之权,当下他沉下了脸色:“你没听见是她自己求来的机会吗?”

    “三姐姐怎么可能求这样的机会?”赵四姑娘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一门心思地认为一切都是公主的算计,因为着急以及对赵雪柔的维护,她甚至还反问起了赵大人来,“那可是当妾啊,大伯,哪个女子会愿意主动当别人的妾室的?!”

    “就是啊,”忍了一阵,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赵家二房二郎也跟着开口声援说道,“大伯,三妹妹肯定不会那样做的,这只怕是公主的……”

    赵君生再一次出声:“二郎!”

    他没有说多的话,只叫了一声“二郎”,而等赵家二郎本能地寻声看过去,见到对方朝自己摇头,顿时也就吞下了剩下的话。

    但尽管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他那一脸不服气的脸色,也足以让人知道,只怕在他的心中,还是对赵大人是埋怨的。

    读懂了赵家二郎的表情,赵君生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赵家二郎其实是一个好孩子,赵君生也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弟弟的,可这个弟弟偏偏是个憨的,太容易就被人利用。

    原本还想要说什么的赵君生,在看到二郎的表情之后,将要说的话,全部吞咽了回去。

    他总不能一直都保护他,希望这一次,二郎能够吃点教训,成长起来吧。

    “你认为我是在偏袒公主、包庇真相吗?”赵大人看向一脸不服气的赵家二郎。

    赵家二郎一愣,赶紧解释说道:“大伯,我没有……”

    他怎么敢这样想,也不可能这样想。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跟赵君生一人,赵大人对赵家二郎还是疼爱的,所以也就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好好地点拨一下。

    赵大人说话的语气也算是缓和,赵二郎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三妹妹那么温柔善良,她从来都不会算计人,更别说那还是公主了。就算是换了我,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了一个在他看来最不可能的事,“而且,就算是三妹妹做的,她一个嫡女,为什么要去图谋一个妾室的位置,这根本说不通。”

    赵二郎在这样说的时候,房间里的许多人,都在跟着点头,显然大家都觉得他说的非常在理。

    “那我问你们,让我赵家的嫡女去左家当妾,你们觉得这事符合规矩吗?”赵大人一步步地引导大家。

    “当然不符合。”赵二郎说道。

    “那你们觉得,这事闹到皇上面上,皇上能同意吗?”

    “可皇上不是同意了吗?”赵二郎有些不明白。

    “谁告诉你们皇上同意了的?”赵大人反问。

    赵二郎顿时就说不出来话了。

    赵大人又看向其他的人:“谁说皇上同意了的?”

    “那皇上没有同意吗?”就有人悄悄问道。

    “你们不管皇上同意不同意,你们就自己想一想这个事,换了你们自己,能同意这样的要求吗?”

    “当然不能。”赵二郎首当其冲地说道。

    “不能吧。”

    “应该不能吧。”

    “……”

    总的来说,只要开口了,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不能同意。

    “对,你们说得都很对,这于理于法,都不符合。此事若是闹到了皇上的面前,他必然也是不会同意的。”先总结了一句之后,赵大人再度开始引导,“但现在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我们家的嫡女已经跟左家扯上了关系,这种情况下,换了你们,能想到什么样的解决办法?”

    “两人经流言,已经绑定在了一起,其他人家必然不会再有迎娶女方的想法,女方必然只能嫁到左家去。”通过赵大人的这一席话引导,赵君生已经将自己不知道的那部分真相推测了出来,他接了赵大人的问话,慢慢地说了下去,“可女方到底是嫡女身份,若真以妾身份嫁过去,只怕皇上也不能服众。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女方以平妻的身份嫁过去。”

    随着赵君生的说话,在场的人,眼睛越瞪越大;而赵雪柔则是脸色一片煞白,眼前阵阵发黑:原来、原来大伯真的知道真相了。

    不,只怕不只是大伯知道了真相,先前他说了他是帮公主传话,让她真的以妾的身份嫁到左家去。显然,不但是大伯知道了,公主知道了,只怕左家的人,全部都知道了。

    这一刻,赵雪柔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834 卑微公主不卑微(67)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赵大人问赵二郎:“想明白了吗?”

    赵二郎在赵君生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慢慢地从赵君生的身上转到了一边的赵雪柔身上。

    刚开始,他的目光充满了迟疑与犹豫,毕竟赵君生说的那些话,他怎么想都不能将其联想到赵雪柔的身上去,可要说那是赵君生骗他,他也没办法相信。

    不管是赵君生还是赵雪柔,那都是跟他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两个人在赵二郎的心目之中,都是非常好的风评。

    所以,赵二郎一时之间,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迷茫之中,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选择相信谁了。

    可当他发现了赵雪柔那煞白一片的脸色以及绝望恐惧的眼神时候,赵二郎就知道自己应该选择相信谁了。

    “想明白了。”赵二郎再度深深地看了赵雪柔一眼之后,低下了视线。

    “其他的人呢?”赵大人又看向屋子里其他的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同样为赵雪柔出头的赵四姑娘身上。

    都这样了,还不明白,那不是傻子了吗?

    赵四姑娘作为代表,代表大家回答了赵大人的问话:“明白了,大伯。”

    “你呢?”这一句话,是赵大人在问赵雪柔。

    “大伯,我……”

    “别叫我大伯!”赵大人打断了赵雪柔的话,“若你心中真有我这个大伯,你就不会拿整个赵家来做赌。”

    “大伯……”赵雪柔还想要说什么。

    “今晚好好跟你母亲告别吧,明日一早,我就会安排你将你送去左府。”赵大人说道,“求仁得仁,也算是成全了你一片痴心。”

    “不是的不是的……”赵雪柔听明白了赵大人的话,他这是打算将她送到左家去当妾啊,事情已经败露,她现在嫁到左家去能讨什么好,更何况还是去当妾。赵雪柔是真的慌了,她跪在了赵大人的面前,哭着认错,“大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能嫁到左家为妾,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大伯,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赵大人皱了皱眉,脸色越发的难看:“你自己告诉我,我能怎么帮你?”

    这也是整件事情里,最让赵大人头疼与生气的地方。

    赵雪柔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一旦被发现之后,后果谁来承担。

    或者,她也是考虑到的,只是跟她算计这一切的底气,就是用整个赵家来做赌一样,她也考虑过哪怕真的失败,赵家也不可能让她真的嫁到左家去当妾。

    但她完全忘记了,对方是公主,就算是她现在嫁到左家当妾,是影响到整个赵家所有姑娘的未来,赵大人也只能按照云裳交代的,让她过去当妾。

    这是她胆敢算计公主的下场,也是赵家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我可以去给公主认错,我可以求她原谅,大伯,求求你,不要让我嫁过去当妾。”赵雪柔继续说道。

    即便是生气到了这样的程度,但其实如果有选择的话,赵大人其实也不想让赵雪柔嫁到左家当妾。

    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来不及了。”这一句话不是赵大人说的,而是来自于赵君生,他可怜又可恨地望着赵雪柔,“你没听见父亲先前说的话吗?这是公主的要求。”

    赵大人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公主要求赵雪柔继续以妾的身份嫁到左家去的。

    这件事情,若不是公主亲自提出来的,那便是证明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管怎么样,赵雪柔到底还是赵家的嫡女,如果可以,不管是赵大人还是赵君生,其实都更不愿意看到她以妾的身份嫁到左家去。但这既然是公主提出来的,那便是证明了,事情已经毫无商量的余地了。

    关于南宫凤喜欢左殇景的事情,这个在整个京师的世家大族里,都是心知肚明的情况,尤其南宫凤还是嫁到了左家,而没有修建自己的公主府。光是凭着这一点,就已经足以看得出来南宫凤对左殇景的在意了。

    可,就是这样的南宫凤,却主动地提出了让赵雪柔嫁到左家,当左殇景的妾。

    这个年代,三妻四妾固然是正常的,但公主身份尊贵,除非是影响到了后代子嗣的问题,否则驸马是断然不可能再有其他的侍妾。

    这两个情况结合在一起,南宫凤是不应该让赵雪柔到左家为妾的,可现在南宫凤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了。

    当听到从赵大人的口中说出了这是公主的要求的时候,赵君生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

    “我可以去求公主,去给公主认错……”赵雪柔听到了赵大人的话,可要她就这样认命,她做不到。

    她是绝对不能嫁为妾的。

    死都不可能!

    而且,在赵雪柔的心中,对于说服南宫凤这件事情,她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你认为现在认错有用吗?”赵大人发现赵雪柔似乎直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你是不是认为你了解公主,到了公主的面前,就一定能说服她?”赵君生问出了问题的关键来。

    因为他发现赵雪柔在说去求公主的时候,语气神态都很是坚定,似乎认为只要她去见到了公主一面,就一定有机会能够挽回现在的局面。

    而且,她策划了这样“局”,所依仗的,不也是认为自己了解公主吗?

    “求求你大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先见公主一面吧。”赵雪柔没有回答赵君生的话,但她继续哀求赵大人的话,却也是从侧面证明了赵君生的推断是没错的。

    “你真觉得你见了公主就能挽回局面吗?”赵大人也察觉到了赵雪柔想要见公主的目的,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以为现在的局面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从下午在左家见到的、听到的,赵大人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事情发生的整个经过:赵雪柔收买了左家的大小姐以及左知琴口中提到的那位所谓的陈嬷嬷,让她们在云裳的面前出了那样一个“为妾”的主意,本意是想要让云裳去皇上的面前为此请旨,然后等事情闹大之后,再以此名义嫁到左家为妻。但谁也没有想到,她这样的意图却被云裳先一步察觉到了,于是,对方反过来利用了她们,再一步步地逼着所有相关的人,都现出了原形。

    也就是说,云裳早就料到了现在这种局面的产生。

    可,即便是知道了,她还是让事情一步步地发生了,最后还特意交代了要成全赵雪柔嫁过来当妾的想法,足见,她其实一早就已经思考好了,就要让赵雪柔嫁到左家为妾的。

    否则的话,“一早”知道的云裳,是完全有能力不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

    赵雪柔没反应过来赵大人这么一问的意思,眼神略带了一点点的迷茫。

    “你还没想明白吗?”赵大人又问了一句。

    “大伯,我……”赵雪柔的脑子肯定是好使的,但因为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了,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都让她措手不及,又担心又害怕之下,此刻她的脑子其实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看出了赵雪柔大概还是没明白过来,赵大人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就算了,等到了左家,你就会明白了。”

    “不不不——”一听到赵大人还是说让自己去左家,赵雪柔就拨浪鼓一般地直摇头,“大伯,不要,你让我先见见公主吧,我……”

    “明天你就会见到公主的。”

    “明天来不及了,大伯。”

    “你现在就想要见吗?”赵大人突然问道。

    赵大人的态度转变得太大了,赵雪柔有些本能地不安,她嚅嗫地说道:“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赵大人看向赵君生,“去请二夫人过来,让她帮三姑娘收拾一下,今日就抬去左府。”

    一听竟然是现在就要把自己送到左府去,赵雪柔顿时惊慌地大叫:“不要不要,大伯……”

    “你自己选吧。”赵大人已经失去了耐性,“是今日抬到左府去,还是明日?”

    “我……”

    “若是你不选,那我现在就让你母亲过来。”

    赵雪柔哪一个都不想要选,又慌又乱之下,情急的她,脱口而出:“大伯,你为什么要这么逼迫我?我再怎么都是你的亲侄女啊。”

    “那你算计公主的时候,考虑过我是你亲大伯吗?”赵大人的耐性终于是被赵雪柔给耗光了,他怒声地质问赵雪柔,伸手指了指屋子里的所有人,“你考虑过这些兄弟姐妹吗?大家都这么真心地对待你,关心你,你是怎么报答我们的?把整个赵家拖下水,让所有人的未来都被你一个人连累,老太君被抬回来的时候,你心里可曾有过丝毫的愧疚?”

    赵雪柔被赵大人问得哑口无言。

    “父亲,你消消气。”看到赵大人被气得够呛,赵君生赶紧走到了赵大人的身边,他伸出手一边用手拍了拍赵大人的胸膛,帮着他顺气,一边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二公主既然已经有了定夺,我们按照吩咐行事就是。”

    “所有人都回去。”赵大人深吸了几口气,让心中的那一股怒火降了降,才开口说道,“每个人都好好地给我反思一下今日的事,接下来三个月,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许离开院子半步。”

    “是。”

    之前还以为自家是“苦主”,现在才发现公主才是“苦主”,所有人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刻早就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尤其是先前还闹得欢的赵二郎等人,此刻更是噤若寒蝉。混着其他人说“是”的声音一起,低声地说了一个“是”之后,他们就跟着大家一起,尽量手轻脚轻地离开了赵雪柔的屋子。

    “父亲,你也先回去休息吧。”赵君生看赵大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想到昏迷被送回来的老太君,他猜到了赵大人在皇宫,只怕也是“受罚”过了,当下就很是担心赵大人的身体情况,开口劝赵大人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儿子来处理吧。”

    对于这个让自己骄傲了大半辈子的儿子,赵大人是很放心的,他听到他的话,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我先回去,你安顿好了,来书房见我。”

    “是。”

    赵君生点点头,让下人先将赵大人送回去了。

    赵大人在书房里,喝了几口茶水,平复了一阵心情,就有下人来通报,说是赵君生来了。

    赵大人让他进来。

    两父子面对面地坐下,赵大人这才将自己一天的遭遇给赵君生说了。

    听到赵大人在回家之前,还被云裳安排人接到了左家一趟,尤其是他说的在左家发生的那些事情,赵君生的眉头越皱越紧。

    而等赵大人说完,赵君生的神色已经是非常担心了:“这么看来,公主对左大少爷,只怕……”

    只怕什么,赵君生没有说出口,但赵大人却十分清楚他没说口的内容是什么。

    他点了点头。

    老实说,今天要不是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传说中那么爱左殇景、爱到连自己的尊贵身份都不管不顾了的公主,竟然会那样对待左殇景。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清楚,当云裳提出让赵雪柔继续嫁到左家为妾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商量的余地。

    同样的,当赵君生听到了赵大人说的这些内容,他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三妹妹以后的日子,”赵君生叹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儿,小小的沉默之后,他才继续说道,“……难了。”

    虽然他也生气赵雪柔竟然这般算计他们,可到底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想到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嫁过去,赵君生对她难免还是产生了一些同情的怜悯。

    “你记住,她嫁过去之后,我们赵家,就再没有什么三姑娘了。”赵大人将自己思考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这话显然是要对赵雪柔除名的意思了。

    赵君生楞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他点点头。

835 卑微公主不卑微(68)

    小丫鬟将自己在赵家的所见所闻都给云裳南宫瑾“表演”完毕之后,南宫瑾的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简直比当初她寻到了相伴一生的良人,还让她高兴。

    “你再回去赵家。”云裳等小丫鬟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又再度吩咐说道。

    南宫瑾一愣:“还去干吗?”

    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明天赵雪柔就会被送到左府来了,南宫瑾有些不明白云裳这个时候还让小丫鬟去赵家干嘛。

    云裳笑了笑:“这还有一个晚上呢,没听说过那句老话吗?夜长梦多。”

    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么长,可是足够让赵雪柔折腾出很多事情来的,云裳可不相信那样的人,会这样就直接认命了。

    小丫鬟明白了云裳的意思,领命退下了。

    “赵大人都不打算见她了,老太君便是突然醒过来,见她的概率也很低,赵雪柔又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南宫瑾皱着眉头推断,“都这样了,她还能搞什么事?!”

    云裳顿了顿:“你还忘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两个人。”

    南宫瑾挑眉。

    云裳提醒说道:“你在想想,那两人,在赵家也是非常关键的人呢。”

    南宫瑾皱着眉,思考了半天之后,恍然:“是赵雪柔的父母。”

    云裳点点头,孺子可教。

    “但他们能做什么?”南宫瑾不以为然,“赵家掌权的,可不是他们两。”

    “好歹人家也是二房的家长啊。”

    赵家二房那两位,确实在赵家没什么话语权,可到底身份还是摆在那边,若是闹将起来,也是足够让赵大人头疼的。

    就是不知道赵雪柔有没有本事让两人闹起来。

    当天,小丫鬟重新回到赵家,回到赵雪柔的院子里的时候,云裳跟南宫瑾口中提到的赵家二房的家长,赵家二爷以及二夫人,已经都在赵雪柔的房间里了。

    赵大人虽然下了禁步令,也命令人看守好赵雪柔,但赵二爷跟赵二夫人毕竟也是主子,又是赵雪柔的父母,下人们自然不好阻拦。

    赵雪柔努力地说服赵二爷跟赵二夫人,想要他们帮着自己。

    赵家二房的这一辈,本就没什么能人,赵雪柔算是其中拔尖的了,两人原本对她寄予厚望,哪怕是听说了她算计公主的事情,也其实并未太多地影响她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女儿虽胆大妄为,但也是想为咱们这一房争气,女儿不想二房就这么一直被大房压着……”

    通过赵雪柔的巧言善辩,她算计云裳这件事,就变成了她是为了二房的集体而选择牺牲了小我。

    “这么好的计划,怎么就会被发现了呢?”听完赵雪柔真假参半的话,赵二爷一想到若是她的计划成功,她就会成为左殇景的平妻,而他则成为左相的亲家,那样的前景,当真是让人期待。

    “虽然这计划失败了,但只要给女儿再一次机会,女儿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赵雪柔眼见着赵二爷心动了,她赶紧说道,“但,现在大伯逼着女儿去左家为妾,父亲母亲,你们可一定要帮女儿啊。女儿绝对不能嫁到左家为妾。其实女儿计划失败,付出这些代价,女儿知道是女儿活该,可若是女儿真嫁到左家为妾的话,那以后咱们二房的兄弟姐妹们该如何办?大房原本就瞧不起我们二房,以后还不更加死死地踩在我们的头上。女儿死不足惜,但绝对不能连累父亲母亲,还有一众兄弟姐妹啊。”

    赵雪柔也算是聪明,知道利用大房二房之间的潜在利益纠葛来挑拨关系。

    赵二爷的脸上就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来。

    “可、可那毕竟是你的大伯啊……”在赵二夫人的心目之中,她其实是有些害怕赵大人的。

    “那又如何?大伯也得听老太君的话。”赵雪柔终于将自己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没错,她就是想要去见老太君的。

    老太君一直都非常偏信疼爱赵雪柔,赵雪柔承认这一次自己的祸闯得是有些大了,但她相信,只要让自己见到老太君,只要让她求求她,只要她告诉她,她如果出嫁为妾,这对赵家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总之,只要给她机会,见到老太君,赵雪柔就有八成的把握,自己可以说服老太君,至少帮她解决嫁去左家为妾这件事。

    只要不嫁到左家为妾,之后,她就有办法翻身再来。

    关于这一点,赵雪柔也是在赵大人离开之后,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想了一阵,才想到的。

    因为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老太君是昏迷着送回来的,而且老太君回来的神色非常差,依稀看得出来,似乎在皇宫还受到过惩罚。

    具体赵大人跟老太君在皇宫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赵雪柔是不知道的,但她可以推断啊:她认为老太君会那样,极有可能便是因为她在一直为自己说情,才会受到惩罚昏迷过去;反而是赵大人,冷心冷肺的,毫发无损地回来,而且一回来就让自己嫁到左家为妾,可想而知,他根本没打算维护自己。

    认定了老太君一定是因为帮着自己才遭遇到了那样的情况,赵雪柔此刻便是努力地在说服赵二爷跟赵二夫人,她相信本就站在自己这边的老太君,一定有了赵二爷跟赵二夫人的声援与支持,哪怕现在赵家的家主是赵大人,她也定然不会让赵大人的“阴谋”得逞。

    如赵雪柔所愿,她竟然真的说服了赵二爷跟赵二夫人,两人答应了她,双双去见老太君去了。

    被软禁在寝室里的赵雪柔就这么不安且期待地等待着两人的消息。

    守在外面的小丫鬟也是一片期待之色。

    只是可惜的是,不管是小丫鬟还是赵雪柔,这一晚,漫长的夜色过去,天际露出第一次亮光的时候,两人都没等到各自期待的事——赵二爷跟赵二夫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两人的心中都挺急的,但可惜的是,两人现在都不能随便离开——赵雪柔是被禁足,小丫鬟是要奉命看守赵雪柔,赵雪柔离不开,她也离不开——就只能继续等待。

    这一等待,就等到了赵府老嬷嬷的到来。

    那老嬷嬷不由分说地就让人将赵雪柔拉了出去,在赵雪柔要发出惊叫之声的时候,她让人捂住了她的嘴。

    然后赵雪柔就这么被强制地带到了赵家的侧门。

    在那里,正有一定青色小轿等着。

    青色小轿,前后各两人,这样的“规格”,让赵雪柔的脸色变了又变。

    在赵家,便是庶女出门,都不可能是这样的四人小轿,再联想到昨夜里的事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不不,放开我,我要见老太君,我要见老太君……唔唔……”

    这一次,赵雪柔是拼了命地挣扎,到底还是让她挣开了捂住她嘴的人,让她顺利地叫了出来。

    那老嬷嬷横看了一眼一个没注意就松开了赵雪柔的两个仆妇。

    两个仆妇都被老嬷嬷不善的神色给吓得够呛,慌里慌张地赶紧再捂住了赵雪柔的嘴。

    “想要见老太君?你还当自己是赵家的千金大小姐吗?”老嬷嬷走到了赵雪柔的面前,看着她眼神不忿地盯着自己,讽刺一笑,“昨夜里,二老爷跟二夫人没有回来,你不会以为是他们没有见到老太君吧?”

    赵雪柔的脸色一变。

    “好好的赵家嫡小姐不当,却非算计当驸马的小妾,老奴活了这么多年,三姑娘也真是让老奴大开眼界。”老嬷嬷说道,“老太君是不会见你的,你也趁早死了要见老太君的心吧。”

    “唔唔唔唔……”赵雪柔被人捂住嘴,说不出来话,但她还是努力地叫喊着。

    “怎么,老奴叫你一声三姑娘,你还当自己是赵家的三小姐吗?”老嬷嬷冷笑一声,拿出了之前放在手袖里的一封信笺,她一边慢慢地给赵雪柔展开,一边继续对赵雪柔说道,“你看清楚了,这是何物?”

    赵雪柔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当信笺被全部展开之后,里面的内容让赵雪柔啥事瞪大了双眼。

    “唔唔唔……”一边叫着模糊不清的话,赵雪柔一边拼命地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知道了吧?你现在也就是一个卑贱之身,如何当得起身份见我们赵家尊贵的老太君。”

    赫然,老嬷嬷给赵雪柔看到的,是一封卖身文书。

    没错,那是她自己的卖身文书。

    “唔唔唔!”

    赵雪柔继续拼命地叫着。

    她姓赵,是赵家的嫡小姐,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谁也不能讲她逐出赵家,谁也不能。

    老嬷嬷皱了皱眉。

    原本按照她自己想的,直接就将赵雪柔绑了送去左家了事,但谁让赵雪柔身份敏感,绑了过去,到底还是不行。

    可看赵雪柔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自己乖乖上轿。

    便是她可以强制让她上轿去,她在轿子里大叫大喊的,到底还是会损了赵家的名声,这绝对不是老嬷嬷想要看到的。

    看来,还是得“说服”才行啊。

    老嬷嬷看了一眼钳制住赵雪柔的两个仆妇,说道:“让她说。”

    两个仆妇互看一眼,确定自己没听错老嬷嬷的吩咐后,就双双松开了捂住赵雪柔的手,但两人依旧一左一右地钳制住了赵雪柔。

    “我要见老太君,让我见老太君!”赵雪柔刚一“松”嘴,就命令一般地对老嬷嬷说道。

    “刚刚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老嬷嬷沉了脸色,同时她的自称也从“老奴”变成了“我”——没有拿出卖身文书之前,赵雪柔勉强还是可以说是赵家的小姐,所以她自称一声老奴;可取出卖身文书之后,赵雪柔就跟赵家再无关系了,从今以后她的身份就是左家的一个妾,既然是一个妾,那就跟她的地位一样,她完全可以在她的面前,自称一声“我”了。

    “我是赵家的大小姐,我……”

    “啪”

    老嬷嬷一巴掌就打在了赵雪柔的嘴上。

    赵雪柔一阵惊愣,半晌后,她脸色扭曲,神**发狂:“你敢打我!”

    “注意你的身份!我赵家的大小姐,那是你敢觊觎的吗?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过跟惩罚,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

    “你敢!”赵雪柔是真的快要气疯了,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竟然被一个卑贱的下人给打了,她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现在是闯祸了,老太君跟大伯是在气头上,但我始终都是赵家的人,他们便是现在不认我,但总会认我的。你现在敢这样对我,你想过后果吗?”

    老嬷嬷根本不吃赵雪柔这一套:“没想到你竟然还抱着这样的幻想,真是天真。”

    老嬷嬷的神色虽然没什么松动,但赵雪柔却是发现抓住自己的两个仆妇有些露出了怯意,她再接再厉,继续说道:“天真?老太君最是疼爱我,你可想过若是我现在死在这里,你认为老太君会饶过你们吗?”

    老嬷嬷神色一顿,她是真没想到赵雪柔竟然会用“死”来作为威胁。

    看出了老嬷嬷的迟疑,赵雪柔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来:“让我见老太君,否则的话,我就死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把我的尸体抬去左家好了。”

    她要见老太君,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跟机会,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见到。

    “你在威胁我?”老嬷嬷眯了眯眼睛。

    “不是威胁,”赵雪柔死死地盯着老嬷嬷的眼睛,“是通知你,我说到就能做到!”

    老嬷嬷的脸色十分难看。

    赵雪柔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就在这时候,一声威严的女声传了过来:“松开她!”

    这声音让赵雪柔露出了喜出望外的惊喜,她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果然就是老太君本人。

    “参见老太君。”

    众人也都认出了老太君,纷纷下跪请安,倒是抓住了赵雪柔的两个仆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放开她。”老太君再度开口,这一次,明显是对两个仆妇说的了。

    两个仆妇迅速地松开了对赵雪柔的钳制。

    这“好兆头”让赵雪柔露出了笑容,但就在她要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听到了对方无情而冷漠的话:“你不是要寻死吗?现在你自由了,行动吧。”

836 卑微公主不卑微(69)

    赵雪柔怎么都没想到老太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楞了楞,惊愕地望着老太君。

    老太君冷着脸,再度开口:“不是要死给我们看吗?”

    赵雪柔的脸色霎时涨成了猪肝色。

    “赵雪柔,”老太君连名带姓地叫了赵雪柔的全名,“你要是真敢寻死,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可是,你敢吗?”

    赵雪柔的脸色,顿时从猪肝色转化成了锅底的黑色。

    “罗妈妈。”老太君叫道。

    “是。”老嬷嬷赶紧应声。

    “她要死,你别拦着,便是尸体,也给我送去左家,知道了吗?”

    这显然是在给老嬷嬷撑腰了,老嬷嬷刚被动摇的心顿时稳住了,她点点头,回道:“老奴明白了。”

    老太君再看了赵雪柔一眼,转身就走了。

    “三姑娘是自己请,还是需要我们请?”老嬷嬷立时就看向了赵雪柔。

    “老太君!”赵雪柔突然大声地叫道。

    老太君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身侧跟了好几个伺候的人,这些人在听到赵雪柔的叫喊声后,不由自主地都停下了脚步。可走在最前方的老太君,身形毫无动摇,甚至连停滞一下都没有,仿佛压根就没听到赵雪柔的叫喊声似的,她保持着之前一样的脚步,继续往回走。

    那些停了一下的随侍,也立时反应了过来,赶紧跟了上去。

    老太君这样的反应,无异于再次打脸赵雪柔,她的脸色黑得已经可以滴出墨来了,双眸中又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又是怨恨的阴毒。

    “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唔……”

    再一次,赵雪柔的嘴被捂住了。

    但跟之前不一样,这一次,捂住她嘴巴的人,是老嬷嬷自己。

    赵雪柔就伸手去推老嬷嬷,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看上去枯树一般的老嬷嬷,手上力气大得有些吓人——她根本拉扯不开她捂在她嘴上的手。

    老嬷嬷声音低沉地在赵雪柔的耳边说道:“你听好了,等下我就会松手,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但若是叫得让我不想听,那这一次,我不介意亲自送尸体到左家去。”

    赵雪柔刚刚说的话,虽然只有一个开头,但老嬷嬷能听得出来,再让她继续说下去的话,她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甚至还会说出大逆不道的内容来。

    作为一个老人,老嬷嬷深知这一刻若是自己不阻拦赵雪柔的话,这份过错也会记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她果断地捂住了赵雪柔的嘴。

    但现在,她警告过赵雪柔了,若她还敢张嘴继续说出难听的话,那就别怪她对她动手了。

    说完话,老嬷嬷没有任何的迟疑,立马就松开了捂住赵雪柔的手。

    一直挣扎着想要让老嬷嬷松开自己的赵雪柔,在被老嬷嬷松开之后,却紧闭着嘴巴,没有再开口说话。

    虽然没说话,但她看向老嬷嬷眼神中的恶毒之意,却丝毫不比刚刚看向老太君的少,甚至更加的浓郁与强烈。

    “看来,三姑娘是没什么话说了,”老嬷嬷很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见赵雪柔似乎是没有要张嘴说话的迹象,她才说道,“既如此,请上轿吧。”

    赵雪柔没有动。

    老嬷嬷看了一眼站在她左右的两个仆妇。

    两人接收到了老嬷嬷的意思,一左一右地推搡了赵雪柔一把。

    赵雪柔一个不注意,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

    可等她刚刚缓冲好,还没来得及站好,背后又是一股推力,让她再度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这么反复两三次,她最后一次踉跄的时候,就摔在了青色小轿的旁边,靠着抓住了轿身,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难堪局面发生。

    “该上轿了。”一直在推搡她的一个仆妇,此刻双手抱胸,盛气凌人地问道:“三姑娘是要自己上,还是需要我们继续帮忙啊?”

    赵雪柔咬咬牙,她朝着轿子里面走去,再要钻进去之后,她突然回身,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老嬷嬷以及两个推搡她的仆妇,上了轿。

    面对她最后那宛如毒蛇般的眼神,老嬷嬷丝毫都没放在心上,她说了一声“起轿”,然后就领着青色小轿,朝左府去了。

    小轿子被抬到了左家的侧门。

    言明身份,递上拜帖,看守侧门的人,却没有立马放人进去。

    老嬷嬷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便带着人在一边安静地等着。

    此刻,在怡情轩里,也差不多时间回来的小丫鬟,正在绘声绘色地将自己从昨夜里到今早在赵家的所见所闻“表演”给云裳以及南宫瑾。

    听到赵雪柔离家那一段老太君的反应,南宫瑾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这样的老太君,可着实让她有些肃然起敬了。

    云裳也是点点头,赵家的这位老太君,不愧是女中豪杰。

    只可惜,也是太晚时间才发现了赵雪柔的真面目,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将整个赵家连累到了那样的地步。

    “让那位嬷嬷进来等吧。”看了一段那老嬷嬷的处理手腕,也很是得云裳的心,也就下了命令,不让老嬷嬷在外面干等受罪了。

    如兰领了命令。

    于是,一早就被抬送到左家侧门的赵雪柔,愣是在轿内等到了午时,都没等到进门的声音。

    午时的时候,左家这侧门,倒是出来了人,但这些人只是给四个轿夫送了午膳后,就进去了,压根看都没看旁边的青色小轿,更别说问里面的人吃没吃饭。

    他们不问,四个轿夫更不会主动去提,他们只管享受着左家给的美食——话说这左家给的午膳可实在是太丰富了一些,比他们在赵家吃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老嬷嬷则是在如兰的安排下,不但享受了美食,还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

    下午一些的时间,轿子里的赵雪柔已经被饿得快要昏过去了。

    她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就此倒下,她还有办法,在左家,她还有自己的人,所以她一定可以扭转现在的局面,让这些所有瞧不起自己的人,以后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午觉起来之后,云裳就让如兰去放人进来了。

    如兰高兴地领命去了。

    “赵家送来的人在哪里?”如兰趾高气昂地站在侧门。

    轿夫们赶紧请安并指向轿子。

    “一个小小的妾室,到了家门,还不赶紧出来请安,躲在轿子里,跟谁拿乔呢?”

    赵雪柔咬了咬唇,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后,她从轿内走了出来。

    “你就是赵雪柔?”如兰上下打量了赵雪柔一番,语气是**裸的鄙夷,“长成这样,也好意思学青楼姑娘勾引男人?”

    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微笑的赵雪柔,在听到“青楼姑娘”、“勾引男人”这八个字的时候,霎时凝固了表情。

    她认识如兰,知道她是南宫凤身边的丫鬟,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粗鄙的话,竟然能从如兰的嘴里说出来——这些话,便是一般大户人家里的丫鬟婆子都说不出口的。

    “看什么看?”看见赵雪柔竟然敢盯着自己看,如兰顿时就怒了,“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见到本姑娘还不赶紧下跪请安?”

    赵雪柔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地跪了下去,给如兰请安:“见过这位姐姐……”

    “谁是你姐姐?”如兰截断了赵雪柔的话,“本姑娘乃是公主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姑娘称姐姐,你当自己什么身份呢?”

    赵雪柔低着头,咬着牙,努力地将怒火压下,再度开口:“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姑娘?”

    如兰充分了展示了自己气人的天赋,吊儿郎当地说道:“就叫姐姐好了。”

    赵雪柔:“……”

    人家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赵雪柔说道:“见过姐姐。”

    如兰问:“谁见过姐姐?”

    “……”赵雪柔哽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贱妾见过姐姐。”

    赵雪柔这么识时务,倒是让如兰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过,想到等下公主的安排,她就忍不住露出高兴的神色来,“记住自己的身份,进来吧。”

    “是。”

    赵雪柔应声,跟在如兰的身后,慢慢走了进去。

    刚走进侧门,还没走两步呢,赵雪柔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递了过来——“你个贱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赵雪柔的脸上露出了类似于受到了惊吓的神色,而在下一刻,发出尖锐叫喊的人,已经飞快地接近了。

    “赵雪柔!”

    得到了赵雪柔过来消息的左知琴,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从自己的牙缝中挤出了赵雪柔的名字来。

    看着明显是处于暴怒状态的左知琴,赵雪柔感觉到了不妙,她脚步朝着旁边开始移动。

    “做什么呢?”如兰立马呵斥出声,“这可是我们左府的左大小姐,是大小姐,还不赶紧请安。”

    “我打死你个贱人!”如兰这边话音刚落,另外一边,跑着过来的左知琴已经接近到了赵雪柔这边,她原就暴怒的怒火,在看到赵雪柔的时候,就像是被人浇上了一层油,怒火燃烧尽了她仅存不多的理智,她嘴里不管不顾地大叫大骂着,然后冲到了赵雪柔的面前,双手一把就抓住了赵雪柔的头发,死命地往地上拉扯,“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让你敢害我,让你算计我……”

    就在昨天上午,左知琴还在帮着赵雪柔,还在信誓旦旦地坚信着赵雪柔对自己的好,可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她终于是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而且为了让她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因为赵雪柔的算计,到底失去了什么,云裳还特意安排了人,帮着左知琴算清楚,她跟赵雪柔走近会得到什么,而她跟公主走近得到的又是什么。

    比如现在让她害怕恐惧的现状,就是她跟赵雪柔走得近,得来的后果;但若是她跟赵雪柔保持一定的距离,现在的她就是拥有一位她可以称之为“嫂子”的公主,这个公主对她还曾经是百依百顺,最重要的是,这个公主还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公主。

    经过那个人,左知琴在昨夜里,终于“幡然醒悟”了。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有一位疼爱自己的公主嫂子,她在自己的小姐妹圈子里,将会是最最被大家羡慕的存在,从今以后没人敢瞧不起她,也没人敢说她半点不好——这一点,她其实也是有切身体会的,那个时候,她原本是那么的高兴,那么地庆幸南宫凤是自己的嫂子;有一位公主嫂子,她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她喜欢的人是赵家大房大郎的赵俊生,有公主在,她对她明明是百依百顺,只要她开口,她肯定就可以帮自己做媒,自己嫁到赵家的概率很高很高的,可她却偏偏相信了赵雪柔的话,相信了自己帮助她,她就可以帮自己嫁到赵家,嫁给赵俊生……

    对左知琴来说,她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志向,总的来说,也就以上两个了,而这两个曾经都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却被自己的愚蠢,被赵雪柔给深深地破坏了。

    失去曾经拥有,这已经足以让左知琴难受了,但更让她难受的事情还在后面:赵雪柔的阴谋败露了,赵家她待不下去了,她会作为妾嫁到左家来;而同时赵俊生知道了一切,知道了赵雪柔的事,也知道了自己帮赵雪柔的事,赵雪柔将赵家连累到了那样的地步,赵俊生对她肯定不喜,同样的,对自己也肯定充满了不喜。

    最重要的是,她得罪了公主,光是凭着这一点,赵俊生就更不可能娶她了。

    而且,还不只是赵俊生,她的名声仅此是真的坏了,不但赵俊生不可能娶她,便是那些她曾经瞧不上,认为配不上她的那些世家公子们,也再不可能瞧得上她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她的一生都被毁了,被赵雪柔毁得干干净净的了。

    左知琴一晚上都没能睡着,恐慌、害怕、愤怒一直围绕在她的心中。

    而就在这时候,她听说赵雪柔到了,她怎么还能忍住!

837 卑微公主不卑微(70)

    左知琴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天动地——赵雪柔几乎是被她按在了地上打。

    一开始,赵雪柔不知道是顾虑着什么,还是习惯使然,她只是柔柔弱弱地叫了几声,可等左知琴不管不顾地拉扯厮打,几脚几拳头下去之后,疼痛让她顿时忘记了所有的伪装,本能地发出了“救命”的呐喊。

    此刻,围在周边的,除开如兰等人,也就是还在侧门,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左家那几个轿夫了。

    前者,原本就是存了心看热闹的,自然是不会出手;至于后者,这可是左府,是在人家府邸里面发生的,他们只是赵家那边的杂役,哪里敢管左家的事?

    再说了,堂堂赵家嫡小姐,被一顶小轿,不声不响地抬到左家,还是当妾,赵雪柔这显然是犯了事,轿夫们也不是笨蛋——若赵雪柔还是当初那个赵家的嫡小姐,那他们还可以拼命地搏一搏,现在面对一个被赵家丢弃的,那就没什么必要了。

    左家的侧门并没有关上,加上一同送人过来的老嬷嬷还没有回来,四个轿夫也就光明正大地缩在了侧门那边,看起了这难得的热闹来。

    “救命啊,要死了,要死了……”此时此刻的赵雪柔,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几次三番,她都想要推开左知琴跑开,可惜的是,左知琴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躲无可躲。

    而且,她的每一次反抗都更加激怒了左知琴,她对她除开拉扯撕打,还不断地用手掐她。

    “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赵雪柔躲不开,逃不掉,只能抱头大喊救命。

    云裳看着不远处的单方面殴打,神色充满了兴味。

    “人来了。”云裳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人来了?”南宫瑾顺嘴一问,就看到云裳伸出手指头,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南宫瑾顺着看着去,然后就看到了左殇景。

    “他是来帮她的?”南宫瑾霎时沉下了脸色。

    云裳回答道:“看看就知道了。”

    左殇景是她安排人通知来的,面对自己妹妹打心爱之人的场面,云裳很是好奇他的选择。

    老远,左殇景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走近了一看,他并未认出被打的人是赵雪柔,倒是认出了左知琴来。

    “知琴!”左知琴打人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乡野泼妇,左殇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吼了左知琴一声。

    可现在的左知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

    “还不赶紧拉开她们!”左殇景对站在一边的如兰等人吩咐说道。

    “奴婢们可不方便。”如兰双手抱胸,摆明了自己不可能上去帮忙,“这打人的是驸马你的妹妹,被打的是驸马你的新妾室,还是驸马自己亲自动手,比较好。”

    左殇景被如兰这态度挤兑得脸色发青。

    老实说,他也是在如兰开口说话之后才发现她是云裳身边的丫鬟的,要是早知道的话,他是不可能说刚刚那句话的。

    不过,他发青的脸色随即又一愣:新妾室?!

    他再度看向被打的人,然后慢慢地认出了,那果然是赵雪柔。

    赵雪柔算计一事的始末,经过昨天一天,不但左知琴清楚了,左殇景也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可跟左知琴的出离愤怒相比,他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对左知琴来说,经过这件事情,她不但失去了自己最期待的最美好的未来,甚至还连一般人家千金大小姐该有的普通待遇都没了。这样的落差,让从小就自视甚高的左知琴肯定是受不了的。

    但,这一切对左殇景来说,问题却并没有那么严重——他是男子,又是左家唯一的嫡子,左殇景认真想过了,哪怕皇上因为南宫凤的事情对自己介怀,可南宫凤到底是自己的妻子,便是为了南宫凤,皇上也不可能太为难自己。

    至于在这个期间,看清的赵雪柔的“真面目”,左殇景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认为赵雪柔会这样算计,多半都是因为爱惨了自己。

    他这么想,也是有自己的依据的:以赵雪柔的身份,以妻子的身份嫁给他,都是绰绰有余的,更别说,还是始终要低人一等的“平妻”。可即便是有更好的选择,赵雪柔依旧选择了以平妻的身份嫁过来,甚至为此不惜冒险算计公主,这一份“爱与执着”,说实话,昨夜里,左殇景想得都有些感动了。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对赵雪柔根本就恨不起来,甚至就在昨夜里,他一直都在思考,等赵雪柔真的以妾的身份嫁过来之后,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

    左殇景不是笨蛋,在这个时候,公主还坚持让赵雪柔以妾的身份嫁到左家来,显然就是为了刁难她。可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太方便与公主对着干。

    这个问题,他还没想清楚,没想到现在就直接面对了。

    而且,就在如兰说完她不方便插手的时候,左殇景就看到了就站在不远处的云裳。

    见到他看过来的视线,云裳冲着他露出了笑容。

    左殇景:“……”

    “救命啊,啊啊啊——”赵雪柔实在是被打得太疼了,她从来没想过左知琴的拳头居然会那么重,加上一整天都粒米未进,此刻的她都开始有些恍惚起来,眼前也有些隐隐地发黑。但这发黑也就一瞬间,下一刻,肩膀上被左知琴恨恨地掐住,钻心的疼痛,让她再度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吓了左殇景一跳。

    “还不赶紧拉开她们!”对赵雪柔的心疼顿时就占据了上风,左殇景对跟自己一起过来的人,呵斥说道。

    “是。”到底还是左家的大少爷,跟着左殇景一起过来的人,都是在他身边做事的,当下就上前去将左知琴跟赵雪柔分开了。

    看着自己的人去分开两人,左殇景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云裳所在的方向。

    当他看到了云裳脸上冰冷的讽刺时候,脸上的表情不禁一凝。

    他想要帮赵雪柔,但同时,他也知道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得进一步得罪云裳。

    可他的人,已经上前去拉开两人了。

    收回目光的左殇景略一沉凝,他没有去管衣衫、头发一片凌乱的赵雪柔,而是走到了左知琴的面前,一边帮着对方整理,一边说道:“阿琴,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们左府的大小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左知琴心中的憋闷在刚刚的一顿乱打乱骂之中,总算是消气一些了,听到左殇景的话,也主要是在关心自己,顿时便认为左殇景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当下就气道:“可我实在忍不住,要不是这个贱人……”

    “贱人”两个字,让左殇景顿时就沉下了脸,这两个字实在是难听,尤其当他知道它们代指的人还是赵雪柔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左殇景警告性地叫了左知琴的全名:“左知琴!”

    左知琴正要告状,却不料才说个开头语就被左殇景给打断了,而且还是连名带姓地方式,她顿时惊愕地看向左殇景。

    左殇景也在同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眼角余光控制不住地看向了云裳的方向,见她竟然转身,似乎准备离开了,不知道为何,一股突然的慌乱涌上了他的心,下一刻,左殇景就用略微大声的声音对左知琴说道:“你是我们左府的大小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口出脏话,听清楚了吗?”

    这话,左殇景与其是在给左知琴解释,还不如说是在给云裳解释——他是在暗示云裳,他刚刚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赵雪柔,而正是因为对左知琴的关心爱护。

    这也是他的声音突然提高的原因。

    以云裳的耳力,别说他这么大的声音,便是再小一些,云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但她知道左殇景的目的,自然不会成全对方。

    所以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离开的脚步都没停滞一下,身形更是晃都没晃动过,摆明了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意思。

    回到怡情轩后不久,如兰就回来了。

    她告诉了云裳南宫瑾关于两人离开之后,左殇景是怎么继续处理问题的。

    他以左知琴要保持大小姐的体面为由,将左知琴哄了回去,至于坐在地上,不断抽泣的赵雪柔,他却是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如兰随便安排就好。

    如兰就按照云裳最开始交代的意思,将赵雪柔安排在了怡情轩旁边的院落——依兰阁。

    “当奴婢说出依兰阁三个字的时候,左大少爷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不过很快他就把自己的吃惊藏起来了,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夸奴婢很会安排呢。”如兰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出来一天一夜里,南宫瑾是该回去自己的公主府了,而且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也可以放心地先回去了。

    云裳的“打算”是早就定下来的了,当下就回道:“当然是一件一件地跟他们算账了。”

    南宫瑾点点头,“那让小玲儿帮我看着,每天晚上来一趟我府上。”

    小玲儿,就是那个演技很好的小丫鬟。

    最近,南宫瑾可是喜欢这小丫鬟得紧,好多的时候,她都觉得看“现场”还不如看小玲儿的表演呢。

    南宫瑾确实也不方便一直都待在左府上,云裳当下就点点头。

    而等南宫瑾走后不久,就有依兰阁的丫鬟过来给云裳请示:“启禀公主,赵姨娘求见。”

    整个左府,姓赵的姨娘,只有一位,就是今天新进的赵雪柔。

    云裳勾勾唇:“让她先候着。”

    “是。”

    丫鬟退出去之后,云裳就先让如兰宣见了还在左家府上的那位赵家老嬷嬷。

    “老奴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老嬷嬷跪在地上给云裳行请安大礼。

    “起来吧。”云裳对这位老嬷嬷也算是挺有好感,也是因为这样,在故意要刁难赵雪柔的时候,她还特意嘱咐了如兰一声,让她先将老嬷嬷给请进到府内,安排个清净少人的地方,让她休息,也省得这位老嬷嬷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跟着赵雪柔受苦。

    “谢谢公主。”老嬷嬷这一句“谢谢”,饱含了真情实意。

    她送赵雪柔而来,原本就做好了一同受到刁难的准备,却不想自己才一来,就被公主的丫鬟给安排到了客房里休息,为了让她安心,房间里还没其他的人在,午膳也是按时送到,饭菜丰富,送饭的人对她也没有丝毫的刁难。那个时候,老嬷嬷就对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当今二公主刁难任性的说法,有了上当的感受。

    “此刻叫你过来,是有事拜托嬷嬷。”云裳说道。

    “万不敢当……”听到公主说有事拜托自己,老嬷嬷顿时就一阵诚惶诚恐,若非云裳制止,差一点又要跪下去了。

    “这一封信,还请嬷嬷回去,一定转交赵大人手里。”云裳将一封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信笺,让如兰递给了老嬷嬷。

    “老奴遵命。”

    云裳点点头,叮嘱了一句:“嬷嬷早些回去,也好让赵大人早些打开。”

    “是。”

    送走老嬷嬷之后,云裳再又叫了如兰的名字。

    “是,公主。”

    “你亲自带人去,将她们接回来。”如玉如涵如若在外面已经太久了,是时候回来了。

    “奴婢遵命。”如兰惊喜地应声。

    云裳又叫了另外一人的名字:“如芷。”

    “奴婢在。”

    “你联系赵勇,那些人现在都被他看押着,一并接进来。”

    “是。”

    “如意。”

    “奴婢在。”

    “你就去通知刘氏、左知琴还有左大少爷,就说今晚,我们家要吃一顿难得的团圆饭。”

    “是。”

    “青果。”

    “奴婢在。”

    “让赵姨娘先回去,晚上再来拜见。”

    “是。”

    “……”

    一顿安排下去之后,云裳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都被她给使唤了出去,趁着还有时间,她索性先睡了一会儿。

    算是养精蓄锐吧,毕竟晚上可是一场大戏呢。

838 卑微公主不卑微(71)

    云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华灯初上,起身洗漱的时候,伺候她的人,已经不再是如兰,而是最早之前,专门负责照料她起居的如涵。

    经过这几天的细致调养,如涵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加上精神状态非常好,就这么看过去的话,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才从地狱一般地方逃出来的姑娘。

    但云裳知道,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如涵毕竟遭了那么大的罪,现在肌肤上的伤虽然好了,心中的伤、还有内里的亏空,还是需要时间慢慢温养的。

    好在一切有她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如涵用的药,其实都是云裳开的,尤其是治疗外伤的那些话,还是云裳亲自配置的。也是因此,如涵所用的药疗效才会那么显著,当初许多看上去颇为渗人的伤口,现如今都结疤了,而那些小伤口,不但早就结疤了,还在云裳给予的去疤药药效下,疤痕都快消失了——能治外,云裳也能治里,不但是如涵,还有如玉如若,包括如若的相公沈文舒在内,云裳都给他们配置好了方子。

    这些方子,都是她在其他轮回时候得到的不传之秘,拿出来治伤温养,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也正因此,效果非常好。

    至于这些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会震惊天下的药方,会不会流传开来,就不在云裳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流传开,是这个轮回的造化;没有流传开,也是这个轮回的造化。

    如涵是自小就跟在南宫凤身边伺候的,可以说,南宫凤十分习惯于她的伺候。当初,刚刚换人的时候,南宫凤自己也稍微会有些不习惯,但那点不习惯跟左殇景相比,完全被她忽略了。

    原本现在这句身体里的灵魂是云裳本魂,如涵的伺候对她来说,根本没有“熟悉”而言,可就在如涵伺候她洗漱更衣的过程中,云裳却感受到了一种在之前如兰伺候自己的时候,未曾感受到过的熟稔感,那是一种很熟悉而且还挺舒服的感觉。

    看来,这句身体还是更熟悉如涵的伺候。

    “走吧。”收拾完毕,云裳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除开一直都在的如兰如芷,刚刚伺候她洗漱的如涵,剩下的如若、如玉,全部都回来了,此刻全部集中在了她的房间里。

    “是。”新出炉的六个大丫鬟,齐齐应声。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六个大丫鬟,已经不再是最初南宫凤刚来左府时候的配置了:如意如芷的问题,云裳重生那会儿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唯一给的一次机会,如芷抓住了,所以大丫鬟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如意却是没有了。

    虽然如意后期的将功补过做得很到位,但背叛主子却是不容饶恕的大罪,云裳给的机会,她自己也没抓住,所以,这边事了,云裳会按照之前承诺的,将如意的文书还给她,从此让她恢复自由身,主仆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那个替补如意大丫鬟位置的,便是青果了。

    吃饭原有专门的花厅,但今夜里却是有大戏要场,登场的人数众多,云裳就让负责的青果,在院子里搭了席面——刚好也可以算是给赵雪柔的“接风宴”。

    云裳去的时候,刘氏左知琴左殇景已经在座了。

    这跟之前南宫凤遇到的情况可是两个极端了——以前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一起吃饭的时候,刘氏左知琴可始终都是在南宫凤之后出现,永远都要她这个公主等她们;至于左殇景,这位若是要跟南宫凤一起吃饭,那也自然是让南宫凤的。

    不但三人在了,赵雪柔也在,只是她是妾室,并没有上桌的资格,根据规矩,她此刻是站在了刘氏的后面,等下云裳坐下去,她就该站到云裳的身后去,伺候云裳吃饭了。

    云裳到之前,青果就先大声地喊道:“公主驾到。”

    端坐的三人,顿时都站了起来,加上赵雪柔等一众人,纷纷迎向云裳过来的方向,等她的身影出现之后,所有人跪在了地上,给云裳请安:“见过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此行事,已经算是最正式的请安大礼了。

    当然,他们也不得不如此隆重,毕竟青果那样迎喊一声——这种迎喊方式,就是最正式的拜见大礼。

    像是这种拜见大礼,因为比较正式,其实现实生活中是很少采用的。

    但很少采用,并不表示就不能用,反而只要云裳乐意,随时随地都可以用,而且这也只是能证明她重规矩,任何人知道了,都不能说她半个不字。

    而云裳早就决定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当一个重规矩的人。

    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云裳看都不看地上跪着的人,她在如兰等人的引领下,坐到了上位,然后才冲着青果挥挥手。

    青果见状,开口喊道:“谢礼,平身。”

    “谢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跟着再行大礼后,才站起身来。

    不过,也只是站起身来而已,想要入座,还得等云裳的“恩赐”才行。

    毕竟,跟“公主”这一层身份对比起来,便是刘氏左殇景等人,那都是“下人”,而一个“下人”,想要跟“主子”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必须得有“主子”的恩赐才行。

    云裳倒也不太为难这几人,很快就发话了:“坐下吧。”

    说是坐下,但现场真正能坐下的,也只有相对而言,带了“主子”身份的左殇景刘氏以及左知琴三人。

    至于赵雪柔这种,别说云裳没说,就算是云裳说了,她也不敢坐——当然,云裳是不可能说的,毕竟让一个妾室跟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那也是绝对不符合规矩的。

    她现在可是一个重规矩的人。

    左殇景三人坐下后,赵雪柔就自动地站到了云裳的身后。

    “布菜吧。”云裳淡淡地说了一句。

    赵雪柔从侧边,拿起了桌子上的公筷,夹了一筷子距离云裳最近的雪鱼块,刚放到云裳面前的碗里,她的肚子突然就“咕噜”地大叫了一声。

    因为现场非常安静,所以赵雪柔这“咕噜”的声音,也就非常的刺耳了。

    不但云裳听见了,左殇景刘氏左知琴三人,也都听见了,后两人顿时就用一种愕然无语的目光看向她,左殇景也是愕然,可他的愕然之中,却掺杂了一丝丝复杂难解的意味。

    “贱妾失仪,求公主饶恕。”赵雪柔脸色发白地跪在了地上。

    她已经一天未能进食了,肚子是真的饿得不行,先前看到那慢慢一桌子的菜,她还勉强可以控制住自己吞咽口水,但肚子发出声音这种事情,真的是她控制不了的。

    但即便不是她本人有意的,可在云裳吃饭的时候发出这种“不雅”的声音,那也是罪过。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当赵雪柔的肚子发出声音的时候,大家都在看向赵雪柔,云裳的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左殇景。

    于是,她不出意外地再次看到了左殇景眼中的心疼与不舍。

    没错,左殇景眼中的那一抹复杂感情,就是对赵雪柔的心疼。

    如果说之前在侧门那边看到的,还让云裳有些不能确定左殇景对赵雪柔的态度,那么现在,云裳就彻底地确认了左殇景的态度。

    确认的那一刻,云裳笑了。

    她不知道左殇景是怎么想的,但从现在已经知道的结果却推断一下,也不难猜测左殇景的想法:至少在左殇景的心中,他必然不会知道赵雪柔选定了他,并不是因为爱情,否则的话,对于一个既不爱自己,又算计自己的女人,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还保有好感。

    云裳猜测,只怕在左殇景的心目之中,还坚定地认为着他跟赵雪柔之间是真爱吧。

    而这样的猜测,正是云裳喜闻乐见的。

    云裳可一点都不想左殇景这么快就放弃了。

    毕竟还有那么大的一个秘密摆在哪里,上一世,不但让赵雪柔遮盖过去了,而且她还利用那个秘密,狠狠地踩了南宫凤一脚,而这个秘密也算是逼着南宫凤走上绝路的导火索。

    这一世,不好好地利用好这一点,让左殇景尝尝南宫凤自己体会到的绝望,云裳可是有些不甘心的。

    果然,“恋爱脑”不愧是恋爱脑。

    “既然知道自己失仪了,就跪着吧。”云裳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跪着这样的惩罚,已经比赵雪柔想象当中好了很多。

    她就这么跪在地上。

    布饭的人跪了,如芷就自觉上前替补了先前赵雪柔的位置,然后开始给云裳夹菜挑菜。

    如芷站的位置是在先前赵雪柔站的位置的另外一边。

    因为是跪在了云裳的身侧后一些的位置,前方又有八仙桌挡着,再加上这个时候,如芷站在了另外一边布饭,低眉顺眼的赵雪柔,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慢慢地抬起了视线。

    她原本是想要悄悄地看一眼左殇景,却不想自己刚一抬头,就碰巧地撞上了左殇景正看向自己的眼神。

    左殇景大概也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之间抬头,两人视线刚撞上的一瞬间,都是楞了一下。

    但,谁也没有立马就移开。

    惊愕的时间也就片刻,片刻之后,两人都回神过来了。

    左殇景先是朝着云裳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没注意到自己这边,他的目光又转回到了赵雪柔那边,然后以最小的弧度,朝着对方点点头,做了一个安慰的神色出来。

    看到左殇景冲着自己露出安抚的动作,赵雪柔一潭死水的心,霎时重新狂跳了起来。

    原本,今天在侧门发生的事情,左殇景对自己的无视,让她开始担忧起了自己的未来,那么现在这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了。

    因为左殇景对自己果然还是有情的。

    左殇景说到底都是左家的男人,又是这一辈唯一的嫡子,就算自己是妾,但只要左殇景还喜欢自己,赵雪柔相信,自己在赵家的日子一定就可以好起来。

    赵雪柔努力地压制住快要溢满眼眶的笑容,她冲着左殇景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就重新低垂下了视线。

    见她收回视线后,左殇景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假装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慢慢地品尝桌上的菜肴。

    不管是左殇景还是赵雪柔,他们两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关于他们的互动,早就被云裳看在眼里了,而看到左殇景在收回目光之后,显然轻松了一些的神色,云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怎么不吃了?”云裳看向放下了筷子的刘氏,颇为“关心”地问道。

    刘氏恢复了最初见到南宫凤时候的毕恭毕敬:“回公主,臣妇吃好了。”

    恩,除开恢复了以前的恭顺有加,而且还多了几分敬畏与几分怯弱。

    “你也吃好了?”云裳又看向同样也放下了筷子的左知琴。

    “回公主,吃好了。”左知琴的态度也是一如最初两人见面时候的怯懦。

    云裳的目光顺着看向了左殇景。

    在刘氏跟左知琴说吃好了的时候,左殇景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刘氏左知琴到底有没有吃好,云裳不知道,但左殇景肯定没吃饱,云裳是确定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样都不可能随便吃个几口就饱了——但跟对待刘氏、左知琴的态度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云裳并未开口问他有没有吃好,而是直接说道:“既然吃好了,那大家就先见个熟人吧。”

    说完,云裳看向青果。

    青果摆了摆,转身离开。

    在云裳说出“见个熟人”的时候,刘氏左殇景跟左知琴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这种时候,突然说要见个熟人,尤其他们都听得出来云裳是非常刻意地重音发出了那个“熟人”的“熟”字,三人几乎都在这一刻,心中咯噔了一下,齐齐产生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离开的青果就回来了。

    没有任何意外地,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稍远一点的时候,三人只能看到青果身边跟了一个纤细的身影,却不能分辨出那是谁,但等稍微近一些了,刘氏跟左知琴就先变了脸色。

    因为她们已经认出来了,那跟在青果身边的人,赫然正是如玉!

839 卑微公主不卑微(72)

    如玉的到来,谁也没有想到。

    当然,能被她们想到,云裳也就不是云裳了。

    如玉给云裳请安:“奴婢如玉,见过公主。”

    “起来吧。”

    “谢公主。”

    等如玉站起来了,云裳慢悠悠地看向刘氏三人,将三人的脸色尽收眼底,然后开口问了左殇景:“驸马,认识如玉吗?”

    左殇景没想到云裳会问自己,他楞了一下,又看了如玉一眼,因为不怎么清楚云裳此问的原因,加上他本人确实也不认识如玉,只能实话实说:“回公主,臣不认识。”

    “知道你为什么不认识吗?”云裳继续问道。

    云裳这话问得左殇景更加懵了,但本能让他警觉起来:“臣不知道。”

    云裳的目光转向刘氏,语气冷锐:“这就得问你的好母亲了。”

    刘氏整个人突然抖了抖,然后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

    “说说吧,刘氏,”云裳说道,“给不知道的驸马解解惑。”

    “臣、臣妇,臣妇……”哆嗦着嘴唇,刘氏说了大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来,反而是她越来越青白的脸色,以及冷汗森森的表现,已经比她的话,更加说明了问题。

    左殇景眉心恨恨地皱了下去,他知道以刘氏现在的表现,只怕是有大把柄被云裳给抓住了。

    “怎么了?本宫可从没听说过你有结巴的毛病啊?”云裳盯着刘氏,显然没打算就让她这么过了。

    “臣妇、臣妇……”刘氏整个人抖如筛糠,越发的惊慌,嘴唇哆嗦得更加厉害了,话也更加说不清楚了。

    这一次,云裳没有催她,就冷冰冰地看着她。

    巨大的压力,让刘氏扛不住了,她只能张嘴说道:“臣妇错了,求公主饶恕,求公主开恩。”

    “错了?你哪里错了?”

    “臣、臣妇……”

    “刘氏,本宫耐性不是很好,你最好不要挑战本宫,让本宫再问第三次。”

    “是、是臣妇给如玉姑娘相看了一户人家。”被逼得太急了,刘氏只能按照最模棱两可的方式说出来,“她、她出嫁得比较早。”

    “什么人家?”云裳继续追问。

    “臣、臣妇、不、不太清楚。”冷汗再度从刘氏的额头滴落。

    云裳冷冷一笑:“如玉是本宫的贴身大丫鬟,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找到了很适合她的婆家,本宫这才同意让你帮着安排。结果现在你告诉本宫你不太清楚?”

    当初为了能够尽快地将如玉如涵等人从南宫凤的身边弄走,刘氏吹起牛来,那是能多大就多大,现在这些当初吹过的牛,就变成了她自己插自己的刀。

    刘氏再度结结巴巴地开始解释:“回公主,是、是这么回事的,臣妇是这么交代下人去安排的……”

    刘氏到底给如玉安排了个什么样的婆家,其实具体的,她是真的不清楚,但大概那个婆子会是什么样子,她却是知道的。

    当初自己给南宫凤说了要给如玉找一个很好的婆家,现实自己却没做到,而且当初压根没想到会有现在被追究的一天,现在面对云裳的追问,刘氏真的是又慌又乱:现在云裳摆明了是要追责,而如玉本人就在跟前,她稍微说得跟事实不符合,当场就能被揭穿;可她也不敢说出真相,只能这样说话,将责任推到身边下人身上去。

    “哼”,云裳一声冷笑,“交代下人?刘氏,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你可是亲自承诺的本宫,要亲自帮如玉把关?”

    这亲自帮如玉把关的话,在当初,刘氏说出来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让南宫凤安心——毕竟如玉是她第一次动的南宫凤身边的丫鬟,那个时候她对南宫凤的性子还有些吃不太定,所以不免在说话的时候,会尽量地将话说得更好听一些。

    实际上,像是如玉这样的丫鬟,哪怕她是南宫凤身边的大丫鬟,以她的身份,也不足以让刘氏这样的诰命夫人,亲自安排,刘氏当初说的话,她自己是图一个面上好看,而南宫凤自己其实更没往心里去。

    可这种事情不拿出来说,没事,一旦被拿出来说了,刘氏就不好交代了。

    刘氏再度被云裳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再次磕头:“是臣妇的错,求公主责罚。”

    事到如今,她也只剩下认错这一项了。

    “不急。”云裳淡淡地回了刘氏一句,“责罚是有的,但事情,可得弄得清楚明白才行。”顿了一顿,云裳再开口问刘氏,“既然你说安排的是下人,那安排的是谁,让她前来回话。”

    虽然这么问着,但云裳早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帮着刘氏安排这一切的人,就是在原来那一世里,打着帮自己的“恩人”嘴脸,没少从南宫凤这边占便宜的陈嬷嬷。

    “是、是陈嬷嬷。”刘氏果然就说出了陈嬷嬷的名字。

    云裳看了如兰一眼,如兰当即说道:“传陈嬷嬷来问话。”

    “是。”旁边就有小丫鬟冲着刘氏的闲丰园方向去了。

    因为赵雪柔的事情里,也有陈嬷嬷的“份”,虽然事后云裳并没有去追究,但刘氏那边却不是傻的,只她现在自己的事都还忙不过来,也就只是先让人将陈嬷嬷看管了起来,暂时还没来得及去找陈嬷嬷的麻烦呢。

    陈嬷嬷是被人从刘氏安顿的柴房里提溜回来的,直接就提溜到了怡情轩。

    刚到的时候,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氏,再看到站在一边的如玉,脸色顿时露出了一片灰败之色来。

    她被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赵雪柔的事情暴露了,现在再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如玉,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奴婢见过公主,见过夫人……”陈嬷嬷跪在地上开始给众位主子请安。

    “够了,”云裳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刘氏刚刚说了,如玉的亲事是你安排的,现在你就来好好地给本宫解释一下,所谓给如玉介绍的好亲事,到底是多好。”

    云裳的问话,证实了陈嬷嬷心中的猜测,她低垂着的双眸中,此刻眼珠子不停地乱转,证实了她内心深处正在进行激烈的算计:现在如玉已经站在这里了,关于她其实嫁得不好的事实,肯定公主早就知道了,那自己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说出真相。

    “奴婢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将如玉姑娘送到了一郑姓人家里。”陈嬷嬷思考的时间不长,她几乎是在云裳话音刚落不久,就说出了答案。

    “请旨”那件事情,陈嬷嬷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了,可如玉这件事情,她可不能再落到自己的头上。

    “按照夫人的吩咐?”云裳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陈嬷嬷的话,然后才看向刘氏,“刘氏,你都听到了吧?来解释解释。”

    刘氏听出了陈嬷嬷的意思,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认下这个罪,更别说她刚刚已经在云裳面前说了自己不知道,这下更是不可能认,“陈嬷嬷,你胆敢诬陷主家,可想过这诬陷之罪有什么下场吗?”

    这句话,刘氏既是在提醒陈嬷嬷,同时也是在威胁她。

    可她显然忘记了,陈嬷嬷的身上已经背了一层逃不过的罪责,根本不怕她的威胁。

    “夫人,老奴确实是按照你的吩咐,将如玉姑娘嫁送去的郑家啊。”陈嬷嬷叫起了冤枉来,“那郑家跟老奴毫无关系,在你吩咐之前,老奴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家人的存在。”

    郑家这一家的关系,是刘氏身边其他人的“人脉”,只是刘氏向来信赖自己身边的两个嬷嬷——王嬷嬷跟陈嬷嬷,当时王嬷嬷告假回了一趟老家,她便是安排了陈嬷嬷来处理这个事情。

    “你、这分明就是你推荐给我的!”刘氏如何能认下陈嬷嬷的话,“你这黑心肝的,先前帮了外人算计公主,陷害我家,现在又来陷害我老婆子了吗?”

    刘氏真的是后悔极了,早就昨天知道了陈嬷嬷怂恿云裳“请旨”那个事情之后,她就已经将这卖主求饶的恶婆子给处理了,也不至于现在她竟然还敢在这里陷害自己。

    但让刘氏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无意间指责陈嬷嬷的一句话,竟然激起了意想不到的陈嬷嬷的反弹。

    “老夫人,你说话要讲良心的,老奴什么时候帮着外人陷害主家了,老奴对左家、对主家,那真的是一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陈嬷嬷是这么说的。

    刘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听赵雪柔的摆布,怂恿公主去皇宫请旨让她嫁到我家为妾,事情早就败露了,你还有什么脸否认?”

    昨天刘氏也是如此气急败坏地将陈嬷嬷抓起来的,当时原本还想要先给这卖主求饶的老婆子一顿教训,只是相爷恰巧回来了,她赶去见了相爷一面,回来之后,身心俱疲,实在是懒得处理这婆子。本想着,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整治,可不想今日就再被这婆子反咬一口,当真是将她恶心得不行,只恨不得重新回到昨天夜里,到时候无论身心多疲倦,都要先教训教训这恶婆娘。

    “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陈嬷嬷的话,再度让刘氏的眼睛瞪圆了,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那赵雪柔可是赵家的嫡姑娘,奴婢一个卑贱出身,哪里能有机会见到人家千金大小姐?”

    “哦——”云裳饶有兴味地插话问道,“既如此,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听了谁的吩咐那般怂恿本宫的?”

    陈嬷嬷顿时给出了一个丝毫没让云裳觉得意外的答案:

    “是大小姐。”

    ——她是这么说的。

    云裳不意外陈嬷嬷的答案,是因为她其实早就知道陈嬷嬷是赵雪柔的人——这在原来那一世,南宫凤到了后期也是知道了的。

    但其实,即便是没有南宫凤的记忆,云裳也早就推断出了陈嬷嬷是赵雪柔的人,其他的不说,就说怂恿南宫凤请旨这一段,就已经十分说明她的身份了。

    不过,也是因为有了原来那一世的记忆,所以云裳不但知道陈嬷嬷是赵雪柔的人,而且还知道,这是对赵雪柔极为忠心的她的人。

    “极为忠心”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其实从现在的场面就已经能看得出来了:陈嬷嬷知道怂恿请旨这件事情一旦落在了赵雪柔的身上,她以后的日子必定是相当的难过,所以她断然地将这口锅摔到了左知琴的身上。

    当“大小姐”三个字从陈嬷嬷的嘴里说出来之后,云裳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来:很好很好,一切果然上了轨道了。

    赫然,今日会闹到现在这一幕,开启“狗咬狗”的局面,正是云裳的有心促成。

    不过,这一切,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是刘氏自己话赶话地弄出来的,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云裳早就给刘氏、陈嬷嬷设定好了的圈套。

    而且更加让人看不出来的时候,这圈套里,虽然看上去是圈住了刘氏陈嬷嬷两人,但实际上,云裳真正要圈住的,另有其人。

    一直都坐在座位上,看戏看了半天的左知琴,没想到火会突然烧到自己的身上来,她当下被刺激得直接站了起来,手指着陈嬷嬷,大声地骂道:“你个老虞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当着云裳的面骂人,这已经算是很严重的失仪了,左殇景察觉到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他出声呵斥左知琴:“阿琴!”

    虽然只是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但左知琴如何分辨不出左殇景这是呵斥自己,她当下就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被陈嬷嬷给抢话抢走了说话机会。

    “大小姐,敢做就要敢当,当初是你自己说看不惯赵家小姐,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来,让奴婢去怂恿公主去皇宫请旨,好让赵家小姐当左家的妾。老奴就是一个下人,从来都是听主子的话行事,否则的话,老奴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公主面前说那样的话啊。”

840 卑微公主不卑微(73)

    左知琴被陈嬷嬷说的那一段话,差一点就给气疯了:“你……”

    “知琴!”左殇景再次呵斥出声。

    “哥,你……”左知琴不敢相信这种时候左殇景还在帮着外人,就在她要质问对方的时候,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双眸中跟着出现了一丝恍然与暴怒,“……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帮着赵雪柔那个贱人!”

    显然,陈嬷嬷说的这些话,明显是在偏帮赵雪柔,甚至还想要将赵雪柔的过错全部推到自己的身上来,而左殇景在这个时候,却不许自己说话,这代表了什么,在这转瞬之间,左知琴终于想明白了。

    “你!”越是怕左知琴说出不该说的话,左知琴就越是要说,左殇景对左知琴真的是失望到了极点,但这偏偏是他的亲妹妹,他又不能不管,只能压着脾气,解释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里自有公主在,你大呼小叫像什么话?!”

    左殇景这一句话算是“提醒”到了左知琴,她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求公主为臣女做主啊,臣女是被冤枉的,臣女根本没有给这个老虞婆子说过那样的话……”

    冤枉?

    但从陈嬷嬷说的话内容来判断的话,左知琴的确是被冤枉的,毕竟云裳知道陈嬷嬷跟赵雪柔之间的关系,也就判断得出来,请旨的事情,出自于赵雪柔之手;但从整件事情来说,左知琴就一点都不冤枉了:她自己也是赵雪柔那边的一员,对于算计南宫凤请旨这件事情,她也是“同伙”。

    云裳就淡淡地望着左知琴,左知琴自己说了半天,都没看到云裳有什么反应,心中着急得不行,生怕云裳会真的相信了陈嬷嬷的话,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的——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左知琴承担不起的——不知道是太着急了,还是左知琴自己原本就想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这些话都是赵雪柔给老虞婆说的,是她让她给你说的,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话一说出口,世界都瞬间有些安静了。

    云裳笑了笑,就问左知琴:“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左知琴一着急,自称就恢复成了“我”,但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实际的内容来。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一早就在赵雪柔那边知道了“计划”,知道了赵雪柔让陈嬷嬷给云裳说清旨的事,所以她说的是真话,可问题是,她现在想要证明的是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赵雪柔跟陈嬷嬷的算计,跟她没有关系。

    可矛盾的地方就在于,如果跟她没关系,她要如何证明是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如何证明自己刚刚说的话。

    对左殇景来说,他对于现在的情况,又有另外的一套理解方式。

    他并不认为赵雪柔可以收买到陈嬷嬷,毕竟陈嬷嬷那可是府上的老人,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能被人收买的。

    反而陈嬷嬷是受到了左知琴的指示,这一点,左殇景是偏向于相信的:他相信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陈嬷嬷断然是不敢再继续撒谎的,她说了自己是听从了左知琴的命令行事,那多半事实就是这样的。

    至于左知琴之前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原因也很简单,左知琴跟赵雪柔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请旨这事,她作为朋友必然是要帮赵雪柔一把的。

    那为何现在左知琴又不愿意承认了吗?

    原因也很简单,事情现在闹得这么大,谁也不敢承担这始作俑者的责任,左知琴不敢,所以就想要将这件事情直接推卸到赵雪柔跟陈嬷嬷的身上,说是她们两人联手做的。

    可谁知道,陈嬷嬷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已经不敢再撒谎。

    对于自己推测到的“真相”,左殇景有着很大的把握,可问题是,他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说出真相,而是得想办法解决面前的困境。

    可既然都叫做“困境”了,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让左知琴承认的话,可偏偏她刚刚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否认这件事,现在又突然承认的话,只怕云裳那一关很不好过;但左知琴不承认的话,就只剩下“陈嬷嬷承认”这一条了。

    陈嬷嬷承认的方式有两种,一种就说是受到了赵雪柔的指使,另外一种则是把事情全部认下来,说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后者显然不具备实操的可能性。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陈嬷嬷“承认”自己受到了赵雪柔的指使,才对云裳说出了请旨的事。

    但,坚信陈嬷嬷跟赵雪柔之间并无关系的左殇景,又不得不围绕这个问题,开始思考漏洞:比如两人从未接触过,陈嬷嬷怎么可能帮赵雪柔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又比如现在陈嬷嬷都已经明确地说了跟赵雪柔没关系,他又让她翻供的话,似乎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思考的事情说起来慢,但实际现实生活中,也就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这点时间听上去似乎很短暂,但也足够左殇景想清楚所有处理问题的利弊,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看向了跪在侧后面位置一些的赵雪柔。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赵雪柔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再一次在空中交汇。

    左殇景不知道的是,他在思考的问题,其实也是赵雪柔在思考的问题。

    就在刚刚,陈嬷嬷突然倒打一耙,说一切都是左知琴的算计的时候,赵雪柔就已经知道了陈嬷嬷此举的用意,然后她就在思考自己站出来承认一切的可能性了。

    陈嬷嬷知道的消息太片面化了,她大概以为事情败露,主要的问题就出在自己这边,所以才想要把让她去给云裳提请旨这件事情的责任推到左知琴的身上,这样算计公主的人就变成了左知琴,说不定她还会变成无辜的人。

    可陈嬷嬷不知道的是,在云裳的手里,是有很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切就是赵雪柔自己搞的。

    再说了,就算没有,她现在都已经以妾的身份嫁到左家了,左知琴作为左家的大小姐,她若与她对立,对现在身份低微都非常卑微的赵雪柔来说,是绝对弊大于利的。

    可陈嬷嬷明明是在帮着自己,自己却站出来拆台,会不会有些……

    有些怎么样,赵雪柔还没想清楚,就在这一刻,她对上了左殇景的视线,然后她就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左殇景也想要她站出来指责陈嬷嬷说谎。

    除开这个,赵雪柔还看到了左殇景眼中对她的惭愧。

    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时间里,赵雪柔突然懂了左殇景的想法。

    这一刻,她再没有任何的迟疑,果断地开口了。

    “启禀公主,贱妾有话要说。”想清楚之后,赵雪柔就弱弱地开口了。

    而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她目光虽然是看向云裳的方向,但实际赵雪柔却在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左殇景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而正是因为她这么细致的观察,所以她才没错过左殇景在听到她那“弱弱的”、似乎是充满了委屈之意的声音时候,眼中越发深厚的愧疚。

    这下,赵雪柔再不怀疑自己的推断,同时神态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陈嬷嬷说到底只是一个下人,她的存在对她来说,如果是在以前,那是非常有用的,可现在她成了左家的妾,而陈嬷嬷也被抓了出来,便是可以继续留在左家,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牺牲这样的一个人,就能换来左殇景对自己的疼惜与愧疚,赵雪柔觉得简直太值了。

    所以这一刻,在云裳让她说话的时候,赵雪柔就交代了是自己收买了陈嬷嬷,让她故意在云裳的面前提请旨的事情。

    当听到赵雪柔说出那一席话的时候,云裳表面淡然,内心却十分好奇陈嬷嬷的选择:原来那一世里,陈嬷嬷对赵雪柔的忠心,那是绝无二话的;这一次,云裳故意弄出了现在这个局面,就是想要知道,这位对赵雪柔忠心耿耿的奴才,再遇到赵雪柔的背叛出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当然,其实,陈嬷嬷大概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云裳也是略有猜测的。

    陈嬷嬷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揭穿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一心要维护的赵雪柔,她很是错愕地看了赵雪柔半晌,在左知琴惊喜地说出“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们两人联手干的,跟我没关系”的话的时候,陈嬷嬷果然做出了跟云裳猜测差不多一样的选择。

    “不是,你说谎,在你嫁到左府之前,我根本都不认识你。”陈嬷嬷毅然决然地否了赵雪柔的话,还有理有据地反驳,“请公主细查,奴婢是左府的奴才,怎么可能会听信一个赵家小姐的话,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说谎,这些事情这些话,都是大小姐吩咐奴婢做的。奴婢实在不敢说谎啊。”

    哪怕是被赵雪柔给“辜负”、给出卖了,但陈嬷嬷还是依旧选择了对她忠心耿耿。

    这一点,云裳果然没有看错,也没推断错。

    同一时间里,云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赵雪柔一眼,发现她对陈嬷嬷此刻的反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仿佛陈嬷嬷此刻的反应,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云裳再一次点点头,其实在赵雪柔说出真相,揭穿陈嬷嬷的时候,便是没有原来那一世的记忆,云裳也都能推断得出来:陈嬷嬷多半都不会因为赵雪柔的反水而反水。

    这一点的推断理由非常简单:当赵雪柔说她只是用银子就收买陈嬷嬷的时候,“撒谎”就已经开始了——陈嬷嬷绝对不是一个用银子就能收买的人——这种时候,还选择撒谎,除开赵雪柔就是吃定了陈嬷嬷不会出卖自己,云裳不做另外的猜想。

    赵雪柔都站出来那样说话了,陈嬷嬷还坚持这一切就是左知琴的安排,这样的“剧情”发展,着实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左知琴。

    作为知道全部真相的她,怎么着都不能想到连赵雪柔都站出来了,陈嬷嬷还能坚持污蔑自己,她从不知所措的情绪到愤怒异常只用了“转眼”的时间,眼见着就要张嘴大骂:“你个老虞婆子……”

    “左知琴!”左知琴才骂了一个开头,就被左殇景一声连名带姓的呵斥给叫住了,担心左知琴失控的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她,“公主在这里呢。”

    “可是、可是……”左知琴差点被愤怒燃烧尽了的理智,在左殇景的呵斥以及提醒之中,稍微回来了一些,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咬着牙,始终是想要说什么话的样子。

    “这事,真的是贱妾的所为,”就在这时候,赵雪柔继续开口说话了,“是贱妾痴心妄想,动了不该有的贪念,才酿成了现在的祸事,求公主惩罚贱妾吧。”

    这一次,赵雪柔只说了所有的错误都是自己的,明显得将陈嬷嬷撇在了一边。云裳看了陈嬷嬷一眼,果然看到了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裳大概推断了一些陈嬷嬷的心理活动,大概还是想要继续帮赵雪柔的,可惜赵雪柔现在这句话,她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帮呢?赵雪柔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难道她要站出来说不是她的错?

    她自己先前可是说的清楚,自己跟赵雪柔都不认识呢,无缘无故地帮赵雪柔,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不过,赵雪柔以为这样就能轻易结束,未免太小瞧云裳了,她勾唇一笑,追问赵雪柔:“那,这陈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雪柔顿了一顿:“贱妾斗胆猜测,弃主求荣是大罪,一般人不敢承认也是有的。”

    言下之意,就是陈嬷嬷不敢承认自己受到了收买,反而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自家的大小姐指使自己做的,才更安全。

    “既然如此,”云裳又追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这样的人呢?”

841 卑微公主不卑微(74)

    当云裳问出那句“弃主求荣是大罪,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云裳知道赵雪柔肯定会回答,但没想到她竟然会丝毫犹豫都没有,几乎是在云裳话音刚落的时候,她就给出了答案来。

    “自然是死罪。”——赵雪柔是这么回答的。

    从赵雪柔站出来说话的那一刻,陈嬷嬷从欲言又止但没说出口开始,她就低下了头,而现在当赵雪柔说出“死罪”的时候,她依旧是保持着低头的样子,谁都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这并不表示云裳什么都没发现——“死罪”两个字出现的时候,云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陈嬷嬷的肩膀微微地抖了一下。

    “对,这老虞婆子竟然污蔑我,死不足惜!”左知琴没想到赵雪柔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自己,但不管怎么说,洗脱自己的嫌疑,总是好的。

    “陈嬷嬷,”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一套说辞,云裳给了每个人说话的机会,自然也是要再给陈嬷嬷一次辩解的机会,“你怎么说。”

    “老奴、老奴……”陈嬷嬷显然也有些迟疑了,但很快她就定下了主意,“老奴说的都是真话,请公主明辨。”

    “你个老贱人,你还敢胡说八道!”左知琴一听陈嬷嬷还在坚持之前说的是真话,这不等于是还在污蔑自己吗?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火让她再次短暂地忘记了“失仪”这件事情,冲着陈嬷嬷就大骂了起来。

    “左知琴!”左殇景没想到自己一个没注意,左知琴竟然又开始骂人了。

    “你说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们的赵姨娘却说你说谎,陈嬷嬷,”云裳说道,“你可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没说谎吗?”

    陈嬷嬷闭嘴不言。

    反而是赵雪柔开了口:“贱妾可以证明贱妾没说谎。”

    云裳再度看向陈嬷嬷,给了她最后一次辩解的机会:“那,陈嬷嬷你呢?”

    陈嬷嬷依旧保持着沉默。

    云裳挑了挑眉,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但也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陈嬷嬷对赵雪柔的忠心程度,她早就有所察觉,但她以为当赵雪柔摆明了对她的抛弃的时候,陈嬷嬷或许会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陈嬷嬷的忠心程度,既然到了这样的份上,她依旧还是选择沉默。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无异于认下了罪过。

    既然如此,云裳也就不再纠结这一点了,她将话题重新绕回到了歪掉的主题上,“请旨的事情,本宫知道了,那如玉的事情,陈嬷嬷你是不是该好好地给本宫解释解释?”

    “老奴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对于这一点,陈嬷嬷依旧没有改口,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

    云裳问道:“哦,那你觉得,这一次,本宫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陈嬷嬷再一次沉默。

    刘氏却是趁机说道:“公主,这老刁奴还在说谎,她的话,绝对不能相信。”

    左知琴跟着响应:“对,公主,不能相信她的话。”

    云裳却是再次看向赵雪柔,问道:“赵姨娘觉得呢?”

    没错,云裳就是故意的。

    陈嬷嬷不是对赵雪柔忠心耿耿吗?云裳倒是要看看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赵雪柔的伤害,陈嬷嬷能坚持忠心到什么地步。

    赵雪柔的答案果然没有出乎云裳的意料之外,她说道:“贱妾认为不可信。”

    观察着陈嬷嬷的云裳察觉到了她极为细微的变化:陈嬷嬷的头,在赵雪柔说话的时候,上下摆动了一下,就好像是她突然想抬头,但刚走出抬头的动作又像是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问题,又强迫自己重新低头了。

    这动作幅度非常小,但云裳知道,在陈嬷嬷的心中、脑海里,只怕掀起来的是滔天巨浪的纠结与挣扎。

    不过,过程再怎么激烈又有什么用处呢?

    “很好,”云裳说道,“这么说,如玉的遭遇,都是这老奴才一手造成的了。”

    “对,”刘氏积极地响应着云裳的话,“臣妇特意交代了她好生给如意姑娘安排,没想到这老刁奴竟敢违背臣妇的意思……”

    “违背?”云裳突然地出声打断了刘氏的话。

    刘氏一下也停住了,不知道云裳为何会突然说“违背”两个字。

    云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阵刘氏,看得刘氏整个人越发不安起来之后,她才悠悠地说道:“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好像没告诉你如玉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人家,而你自己刚刚也说了,你是交代了陈嬷嬷,让陈嬷嬷安排的,所以你也不知道。”顿了一顿,看着再一次冷汗下来的刘氏,云裳才继续问道,“既然本宫没说,你也不知道,怎么现在就一口咬定陈嬷嬷违背了你的意思呢?”

    “臣、臣妇……”刘氏果不其然地再次开始结巴了。

    最后,刘氏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妇、臣妇猜、猜出来的。”

    云裳不置可否:“猜出来的?”

    “臣妇看得出来如玉姑娘过得不好,才有次一猜,请公主恕罪。”

    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云裳也就不再继续跟刘氏纠结这个问题,“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渐渐郑家人,看看你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吧。”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云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青果的高声宣布:“把郑家的人带上来。”

    “是。”

    很快,郑家一家三口人,就被捆绑着带了上前来。

    这一次,来的人,除开云裳之前见到的郑大虎以及他的母亲彭氏,还有之前云裳并未遇到的郑大虎的父亲郑强。

    三个人看上去,模样那都是相当的凄惨与狼狈,仿佛被人生生地折磨了好几天。

    云裳知道,这不是“仿佛”,其实这就是事实。

    她之前去到郑家,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狠狠地给如玉出一口气,是让赵勇安排了人以赌场的名义将三人扣在了屋子里,这三人,是打是骂是生是死,全部都由如玉说了算。

    在没有返回来左府之前,如玉就都还住在郑家,将自己这几个月在郑家受到的所有待遇,一样一样地还给这三人。

    “救命啊,救命啊……”几个人里面,彭氏的模样是最惨的,她刚被带上来,就开始大呼小叫地叫着救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救命啊。”

    “大胆,公主面前,休得喧哗。”青果大声地呵斥彭氏。

    “公主”两个字让彭氏吓了一个激灵,但她的反应也非常快,里面就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声大声地叫喊:“有人冒充公主,要杀我们,求求各位大老爷大小姐,救救我们一家人吧。”

    “冒充公主?”如玉走到了彭氏的面前,神色狠厉地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看到如玉走过来,彭氏脸上的惧意与恨意一起加深,她往后退了退,似乎是想要尽量地距离如玉远一点,而正是这一退步,她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左知琴跟左殇景。

    这两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少爷小姐,彭氏其实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等人今夜被带到了哪里,但她看到左殇景跟左知琴两人的时候,就有一种看到了救星的希望,尤其是左殇景,他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南宫凤作为玄国公主,见过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但也在见到左殇景的第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人,足见左殇景的不凡之处,彭氏作为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村妇,此刻更是对左殇景惊为天人。

    跪在地上的两条腿,以罕见的灵活之态,跪行到了左殇景的面前,然后对着左殇景,彭氏大声地叫道:“这位少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良民,都是好人呐。有人要害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老实说,彭氏上来就闹的这一出,真的是让人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左殇景也有些懵。

    按照云裳先前说的,这一家人大概就是如玉嫁的人家,按照之前的对话来推断,这一家人应该是对如玉很不好的才对。可现在看三人的样子,再对比一下如玉,这哪里是她们对如玉不好,分明就是如玉虐待了这一家三口。

    而且这彭氏还口口声声地叫他救命。

    难不成,母亲说的话是真的,她真的是给如玉介绍了一家好的人家,而陈嬷嬷也的确是按照母亲的吩咐,确实给如玉找了好的人家?!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之前刘氏那样的反应,就未免有些太不对劲了——作为刘氏的儿子,对于自己的母亲,左殇景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当时如玉刚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刘氏那样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某些问题。

    也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在接下来双方你来我往的对话里,左殇景才一直都没开口说话。

    然而,现在怎么看上去,好像是自己冤枉了刘氏。

    就在彭氏在这边叫唤求救得欢快的时候,一来就跟鹌鹑一样说着脖子的郑强,突然朝着现场看了一圈。

    云裳去到他家的时候,他当时并不在,所以尽管这一次他看到了云裳,却因为不认识而只是将云裳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千金大小姐一样的身份,一晃而过。

    他的目光再从左知琴身上划过,最后就留在了彭氏这会儿正在哀求的左殇景身上。

    郑强不瞎,他看得出来现场云裳、左知琴跟左殇景三人显然是贵人的身份——跪在地上的刘氏,穿着打扮也是不错的,但因为她跪着,所以郑强压根就没看她一眼——而这三人里面,云裳左知琴又是女人,肯定管不了大事,那么,最后也就只剩下了左殇景一人。

    看到这个时候,郑强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跟彭氏一样,也是跪行到了左殇景的面前,附和彭氏的话:“这位大少爷,你快救救我们吧,我们快要被坏人给害死了。”

    原本三人都被带过来跪在了一起,这会儿,自己的爹妈却都跑到一边去了,郑大虎一边缩着脖子,一边也动了一些心思,可当他的目光转动,攸地就对上了云裳的视线,他倒吸了一口气,顿时咚咚地磕起了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一段时间,他可是被如玉给打得太狠了,现在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又看到了云裳熟悉的脸,郑大虎顿时就被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当下只知道认错了。

    他这反应,跟郑强彭氏截然不同,加上他磕头的声响可是不低,让彭氏跟郑强都被他给弄得有些傻眼了。

    两人都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女声从一边传递了过来:“你们是良民?有人害你们性命?本宫倒是好奇,到底是谁要害你们这两个良民的性命啊?”

    在云裳的声音传递过来的时候,彭氏还没看到人,整个人就是一哆嗦——她对云裳的声音,实在是影响太深刻了,深刻到过了这么多天,她都没能忘记。

    而郑强这边,因为没见过云裳,乍一听到云裳这问话的内容,还以为是有人要帮自己了,再加上寻声看过去,发现云裳正是之前自己判断为贵人的人,他当下就急吼吼地开始告状:“回这位贵人,就是这贱人,这小贱人让人冒充公主,还叫了一伙人,每天打我们,你看看我这身上的伤,全部都是这小贱人让人给弄出来的。对了,那些人现在都还在我家,贵人你赶紧派人过去,把他们都抓起来,砍了他们的头……”

    在郑强对着云裳告状的时候,就跪在他身边的彭氏,先是脑海里一片空白,等她好不容易回神,听到郑强对云裳说的那些话,她整个人再度又开始哆嗦了起来,脸色也从先前的惨白开始泛青。几次,她都想要打断郑强的话,可每一次要张嘴的时候,她都看到了云裳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同时,眼底的那一丝丝警告,更是让彭氏发寒,让她顿时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听着郑强越来越作死的“告状”。

842 卑微公主不卑微(75)

    其实在郑强说话的期间,如玉几次想要打断他那些羞辱云裳的话,但都被云裳用眼神安抚住了。

    于是,要么不说,要么不敢说,让郑强顺利地告完了状。

    “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本公主?”等郑强说完了话,云裳才慢悠悠地问道。

    郑强知道云裳肯定是贵人,但没想到她竟然就会是公主,当下真的是又惊又喜:“是的,公主,有人冒充你,你一定不能放过她。”

    “正巧,本宫没记错的话,那天去你家的人都在,那你就让你家人指认一下,看看到底是谁敢冒充本宫吧。”

    郑强听出了云裳要为自己做主的意思,当下脸上的惊喜变成了狂喜,他立马对身边的彭氏说道:“快,快说,你快看看是谁。”

    彭氏神色惊惧,一个字都不敢说。

    那边郑大虎还在不断地磕头认错。

    “你这婆娘,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倒是快说啊。”争抢的耐心不是很好,他稍等了一下彭氏,就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

    彭氏保持自己的惊惧,别说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候,云裳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是公主,没有冒充,就是公主自己!”云裳的目光可比郑强的催促好使多了,彭氏接触到云裳目光的那一刻,张嘴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说。

    只是大概是被吓得够呛,她说了说了不少的话,但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两句“没有冒充,就是公主自己”,听得反而让不知真相的人,更加糊涂了。

    比如郑强。

    他一脸懵逼地听彭氏说了半天,等彭氏好不容易停顿下来,他才问道:“你在说啥。”

    “她就是公主,她就是公主……”先前郑强说的那一番话,彭氏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想到他竟然说过公主是“小贱人”,彭氏整个人就跟掉进到了冰窟似的,生怕再受到郑强的连累,她冲着郑强就是一顿急吼吼的解释,希望郑强可以赶紧美白自己的意思,不要再说些作死的话了。

    “我知道,”郑强听彭氏的话,以为对方才反应过来云裳是公主的身份,他的话不免带了一丝丝的得意,“我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真公主要帮我们讨回公道,我……”

    “你闭嘴!”彭氏这都开口解释了好几次了,没想到郑强还是没明白过来,气急败坏的她,因为太过于担心郑强连累到自己,最后只能冲着郑强吼了出来。

    “你!”郑强在家也不是没有被彭氏给吼过,但他没想到彭氏在这种时候还朝着她吼。

    不过,立马他就明白为何彭氏要吼自己了,因为接着彭氏就急急地说道:“就是她,那天来的人就是她,她就是公主。”

    老实说,彭氏这样说,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逻辑混乱,郑强也不是那么能从她这句话的内容里明白她的意思,但彭氏在说的时候,一边说,还一边朝着云裳那边使眼色,加上最关键的那一句“那天来的就是她”,终于让郑强立马明白过来了。

    明白过来的郑强,眼睛瞬间瞪圆,在看到彭氏冲着他再次使劲地点头之后,他脸上的血色迅速地褪尽。

    “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公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饶过小人吧?”一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郑强差点连尿都吓出来了,不断地在地上磕头,求饶。

    云裳扯了扯嘴唇,问如玉:“他该判什么罪?”

    “回公主,”如玉回道,“斩立决。”

    “那就送去大理寺吧。”郑强的身份是良民,云裳作为公主,固然是有处置的权利,但这不免给人一种滥用职权的权利,再说了,杀人这件事也很麻烦,送去负责掌刑的大理寺,那就简单多了。

    “是。”

    “求公主放过小人吧,小人之前是不知道啊,小人错了……”

    “斩立决”跟“大理寺”两个字,真的是让郑强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不管不顾地大叫大嚷起来,但很快就被如玉叫过来的家仆,捂住了嘴巴,拖着他往外走。

    大概是知道自己一旦离开这里,就死定了,郑强真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挣扎,可捂住他嘴巴,将他带走的人,却连一丝为难都没有,看上去十分轻松地将人给带走了。

    关于这一点,在场除开云裳以及她的人,还注意到了的人,也就只剩下左殇景了。

    在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左殇景眼底起了很大的波澜。

    郑强那样的一个壮汉,在用尽全身力气地挣扎的时候,抓住他的人连一丝身体摇晃都没出现过,这两位显然不是一般的高手。

    至少不是左府现在的家丁应该有的身手。

    再有一点,能到内院来的男丁,那都是左府的老人,而但凡是左府的老人,即便是左殇景不认识,叫不出来名字,但至少也会混一个脸熟。可刚刚那两人,每一个对他来说,都是如此陌生的脸庞。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左殇景本能地环视了一圈周边的人,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守在外围的男丁,果然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

    即便是丫鬟婆子们,似乎也不是云裳经常用的那一拨,至少左殇景并没有在其中看到之前一直贴身照顾云裳的月娥——关于月娥等人犯下的事,刘氏并未告知左殇景,所以左殇景并不知道月娥等人,其实早就已经不再云裳的身边伺候了。

    “接下来……”目送郑强被强行带走之后,云裳的目光收回来之后,就开始在郑大虎跟彭氏的身上流转,她的每一次眼神,都让郑大虎跟彭氏的心冻上一分,两人先后以头抢地,大声求饶:“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

    “求我?”云裳冷冷一笑,“你们那样虐待本宫身边的人,还敢有脸求饶?”

    “回公主,小人也是受到了蒙骗啊,是小人当家的叔伯,他说如玉是犯事被赶出来的,要让小人好好教训,。那是给小人下了命令,小人才敢那样。要不然的话,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给如玉半个脸色的。”彭氏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在这个关键时刻,想起来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云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氏以及陈嬷嬷的方向,“哦?”

    彭氏听出了一点点的门道,赶紧说道:“公主,小人那叔伯叫马三,你可以叫他来,小人可以跟他当面对质,就是他吩咐小人教训如玉的,小人绝对不敢胡编乱造。”

    云裳当然是相信彭氏不敢胡编乱造,表面上看,如玉是丫鬟之身,跟彭氏这样的良民一比,还要低上一等,但问题是她出自左家,这给她的丫鬟身份就等于是镀金了一层,而这样的出身,到了平民的家里,平民都是轻易不敢得罪,得当做贵客来接待的。

    也就是说,当彭氏知道如玉出自左府的时候,断然不敢那样的态度对待她,除非是有人专门的授意。

    “那就传马三。”

    “是。”

    马三很快就被带上来了,根本不需要废什么功夫,他一上来就招了。

    理所应当地,马三招出来的人,就是陈嬷嬷。

    “是陈嬷嬷吩咐小人,还给小人下了死命令,要不然的话,小人早就跟郑家断绝往来,怎会突然上门拜访?”马三也算是个聪明的,交代的同时,力证自己的清白,“这一点,村里族里的亲戚们都是知道的,大家都可以帮小人做主,请公主明鉴,小人真的是迫不得已。”

    云裳看向陈嬷嬷:“你还有什么说的?”

    陈嬷嬷没有再说话了。

    其实,现在她说不说已经不重要的,除非她想反水赵雪柔之前说的事情,否则的话,根本没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陈嬷嬷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很好。”云裳点点头,对青果说道,“把陈嬷嬷还有马三押下去,按规矩处理,”陈嬷嬷马三都是左府的下人,完全可以用左府的规矩进行处置,至于“外人”彭氏以及郑大虎。

    “求公主饶命啊,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我错了,求公主饶命,我错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叫喊着。

    云裳皱了皱眉,如玉这边立马就呵斥了两人:“闭嘴!”

    这两人这一段时间在如玉的手下讨生活,可是吃尽了苦头,可是最害怕如玉的时候,现在听到如玉这一声呵斥,当即就被吓得住了嘴。

    云裳等安静下来,这才开口宣布了两人的未来命运:“这两人,就交给如玉你处理吧。”

    如玉可是在这两人的手下被虐待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她才教训他们几天的时间,不管怎么算,都还不够——敢对公主身边的丫鬟动手,就要做好一辈子被赔进去的觉悟: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于彭氏郑大虎这样的人,云裳乐意遵守。

    云裳的话,让郑大虎跟彭氏都瞪大了双眼。

    郑大虎还好,他自从知道了如玉的身份,就已经认命了——这也是刚刚郑强跟彭氏都在大叫冤枉,而他一人却在坚持认错的原因——对于这个惩罚,他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当下也只是继续不断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但彭氏可不一样。

    正如彭氏刚刚自己才说了的,这一切都是马三的错啊,是马三故意误导她,是马三让她虐待如玉的,而且马三现在都承认了,证明了她的清白,那凭什么还要惩罚自己呢?

    “公主,公主,刚刚不都证明了小人是被冤枉的吗?”彭氏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如玉的大骂找茬,她绝对不能再让自己继续那样过日子了,“这跟小人无关啊。”

    “无关?”云裳的眼睛微微一眯,“你的意思是本宫的丫鬟就要白受你的挨打谩骂吗?”

    彭氏楞了一下,继续讲道理:“小人也是被马三误导的,这一切都是马三的错……”

    若是自己之前去的那一趟,彭氏但凡讲一点道理,那云裳也不介意这个时候也跟她讲讲道理,但可惜的是,彭氏从头到尾都是无赖,这样的人,显然竟然妄图跟她讲道理?!

    云裳冷冷一下:“拖下去,杖责二十;再不服气,打到服气为止。”

    “是。”

    青果刚领命,彭氏这边就哇哇地叫了起来:“别打我,别打我,我服了……”

    其实彭氏更想说的是“凭什么打我”,可面对现在的环境跟氛围,她实在是没胆子质问,只能退一步认怂。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这种时候,可不是她认怂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多说一个字,多一杖,”云裳看向青果,“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青果点头。

    这时候就有另外的人上前,拖着彭氏往外走。

    彭氏张嘴想要叫,但才张嘴就想到了云裳刚刚说的话,二十杖,已经要了她的老命了,若是再多几下,那她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还不想死,甚至怕死的彭氏,只能死死地咬住了嘴巴。

    这一次,不需要家仆捂住彭氏的嘴巴,静悄悄地,她就被带下去了。

    郑大虎也在同一时间被带走了。

    “看来,如玉的问题的确与你无关,刘氏,你起来吧。”如玉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云裳也就让跪在地上有一段时间的刘氏起身了。

    “谢公主。”刘氏松了一口气。

    “不用谢本宫。”云裳悠悠地对正在慢慢起身的刘氏说道,“本宫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既不是你,本宫必然不会冤枉你。”

    “公主英明。”

    就在刘氏左知琴以为今晚的事情终于结束了,终于要散场了的时候,她们就听到云裳说了一句十分耳熟的话:

    “好了,如玉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再来见一见下一位熟人吧。”——云裳是这么说的。

    刘氏左知琴的脸色再意识到云裳这句话很是耳熟的时候,突然变了。

    如玉出现之前,云裳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下一位……

    刘氏左知琴的心中顿时涌上了不太妙的预感,而就在这时候,青果带着如涵出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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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介绍:
飞升天雷九道,最后一道,又名斩因果,指的是了断飞升修士在三千世界里的一切因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轮回种种,全部清算,唯有因果了断,才能实现最终的位列仙班。
于是,一击天雷后,云裳回到了自己的前世轮回里,从此,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快穿之回到前世去逆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