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寻龙迷踪TXT下载寻龙迷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寻龙迷踪全文阅读

作者:唐家太公     寻龙迷踪txt下载     寻龙迷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章 周大人的拳头

    东海渔在得意地哈哈大笑着。

    南山棋却面色凝重的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手里捻着棋子若有所思,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货郎嘿嘿地冷笑着,对着唐玉说道:“唐大现在不在这里,你们如今进了这样的天罗地网,我看你们插翅也难飞了。”

    唐玉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对目前的局面也无可奈何,只是有些愤然地对货郎说道:“你也曾经是唐门子弟,自甘堕落也就罢了,为什么一再地专门与唐门为敌?”

    货郎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愤恨的神色,又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当初是唐门不要我的,一点小错,你们就不给我生路。所以我恨唐门,我恨你们,听说是来对付你们,我甚至可以给他们免费,就因为我要让你们后悔,后悔曾经对我做的一切!”

    唐玉摇了摇头,有些沉痛地低头不语。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小桑吉没有跟我们在一起,你们这样精心的布局恐怕是要白费了。”

    这时那个长眉老喇嘛笑道:“没关系,没关系,还有你叶公子啊。”

    他在笑的时候,那两条长长的眉毛一颤一颤地,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显得格外的阴险:“你叶公子是他们的好兄弟,好朋友,对他们极为重要,而小桑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小孩而已。”

    “只要有你叶公子在我们手里,何愁他们不拿小孩来交换?”说完,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枫哼了一声:“这样出卖他人的背义之事,他们是绝不肯做的。”

    老喇嘛止住了笑声,眼睛里射出了凶残的光芒:“是吗?那就每天送给他们一个你叶公子的手掌脚掌,鼻子耳朵,直到切光你身上所有突出的部分,看看他们能忍得住几日?”

    他那凶狠残忍的目光射在叶枫身上,叶枫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他相信,这样残忍的事情这个老喇嘛绝对做得出来。

    看起来,他确实是小看了东海渔和这帮恶喇嘛,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踏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没有作声的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忽然一挺胸脯,站了出来,大声对货郎和老喇嘛怒斥道:“你们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还打伤了官差,就不怕本府将你们拿下治罪吗?”

    大家一时都愣住了,看着这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周大人发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难道他真的不怕死?或者他真的看不出眼前局势的危险?

    货郎最先缓过神来,他轻蔑地看着昂着头站在面前的周大人,手里的铁棒一挥,说了声:“滚!”

    于是周大人便真的滚了。

    他那肉球一般的身躯向旁边一滚,避开了挥来的铁棒,同时口里大喝了一声,马步紧扎,平平地一拳直接打向货郎的胸口。

    货郎怔了一怔,没有躲避,而是回手用铁棒格挡向他的拳头。

    周大人这一拳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他的拳头一接触到那根黑色的铁棒,铁棒忽然就断了。

    货郎的脸色瞬间凝固了,他愕然地看着周大人的拳头,这是什么拳头?这个胖子是什么人?

    要知道他的铁棒可是特制的,寻常刀剑轻易也不能砍断,却在这个胖子的拳头面前如同一根枯木一般的断为两截!

    铁棒断为了两截,周大人的

    拳头却去势不减,直接砸在了货郎的胸膛上。

    货郎大叫一声,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就向后飞出,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的胸膛完全凹陷了下去,明显骨骼尽碎,已是一个废人了。

    这一下陡生变故,让大家都大吃了一惊。

    这个一直呆头呆脑甚至有些蠢笨的周大人,居然一出手就毁掉了冷血十三杀中的货郎,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长眉老喇嘛率先反应过来,他面色一沉,双手手指弯曲,缓缓推出,看起来这一掌是尽了全力,大手印!

    周大人又是大喝一声,声如洪钟,一步踏前,脚下的砖石竟然都被他这一步踩裂了,他的拳头对着老喇嘛的双掌就迎了上去。

    拳掌相交,周大人仅仅是身子一晃,那老喇嘛却站不住桩子,一脸倒退了四五步,只感觉气血翻涌,双臂发麻,瞪大了双眼惊愕地看着周大人。

    高下立见。

    再看周大人,胖乎乎的圆脸上透着异样的红光,头顶还隐隐有缕缕白气飘散,分明身怀极上乘的内功。

    看着他这个样子,老喇嘛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门功夫,他无比诧异地脱口叫道:“罗汉拳!”

    他这一句,直令得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罗汉拳是家喻户晓的少林武功,相传最早由达摩祖师以十八罗汉之姿而创立的十八式,后来经过发展演变成为一百十八式,几乎是每个少林子弟入门最早初学的拳术。

    不过这一百十八式的罗汉拳被称为“后天罗汉拳”,而达摩祖师初创的一十八手“先天罗汉拳”却被归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极少有人见过。

    传闻这“先天罗汉拳”乃是至阳至刚的拳法,再配上高深的内功修为,其发挥出的威力刚才大家都看见了,着实令人咂舌。

    叶枫其实原本也看出了这位周大人其实一直在装疯卖傻,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过他万万想不到周大人的武功竟然会高到这个地步,而且他使的还是少林绝学,难道他也是少林寺的人?

    恰在这时,坐在一边一直在沉思不语的南山棋,忽然“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棋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上,扬声说道:“纵然你赢了这一处劫争,不过你只着眼于一处,没有看到别的地方早已伏下的暗子,最后还是难免要一败涂地啊!”

    坐在他对面的东海渔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棋盘上的棋子默不作声。

    另一个沉着脸的人就是那位长眉老喇嘛了,他垂着发麻的双臂,有些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周大人。

    而这时胖乎乎的周大人一招得手之后,却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背负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喇嘛,似乎在等着对方的反应。

    老喇嘛这时候能有什么反应?

    这位周大人一上来就废掉了专为克制唐门暗器而请来的,大名鼎鼎冷血十三杀中的货郎,而刚才的一交手,自己分明也不是他的对手,难道此刻还要上去动手不成?

    更何况,没有了货郎,他还要再面对一个唐玉手中的唐门暗器,他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够应付。

    如今形势已经逆转了,本来以为稳操胜券的他们,因为一个周大人的出手,如今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完全落在了下风。

    老喇嘛只有无奈地看了看还坐在棋盘之前的东海渔,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东海渔头也没有抬,他默默地盯着棋盘

    良久,才长叹了一声道:“想不到,错算一子,竟然会满盘皆输!”

    话音未落,他有些恼怒地一拂衣袖,扫向棋盘上的棋子。

    那些棋子被他的衣袖扫过,竟然如同有了生命力一般忽然变得在棋盘上跳动不已,似乎就要激飞而起,直射向对面的南山棋。

    这时南山棋却微微一笑,把两根手指轻轻放在了棋盘上,那些本来还在激烈跳动的棋子便又全部都平静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待在棋盘之上。

    趁着他这一分神,东海渔忽然长身而起,身形如同一只大鸟一般直扑向客栈之外,穿出了大门,消失不见了。

    他一退走,那长眉老喇嘛也立时转身就溜,而原本在门窗之外的那些喇嘛们竟也全都不见了,跑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客栈内外现在就只剩下了瘫在地上如同一滩泥一般骨骼尽碎的货郎了。

    叶枫此刻才算长舒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想要对周大人道谢,却见他的表情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看着叶枫奇怪地看着自己,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幸好他们退走了,要不然还真是有一场苦战。”

    叶枫有些奇怪地问道:“刚才那个老喇嘛不是败在你手下了吗?”

    周大人叹了口气说道:“他看见我一出手就废掉了货郎,心里先生了怯意,所以手上的力道先弱了三分,我却是用足了十成的力量,岂能不胜?如果他真的全力施展,胜负实未可知。”

    其实刚才那一交手,周大人也是感觉拳头如同骨折一般剧痛难忍,整条手臂都酸麻无力,只不过他一直强忍着,没让别人看出来。

    如今想起来,心里也是黯然心惊,好厉害的大手印!

    叶枫还是不太明白:“可是我们还有唐玉啊,以二敌一,还是稳操胜券的。”

    周大人淡淡的一笑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你,你刚才离东海渔那个老家伙那么近,如果他突然出手对付你,我们是毫无办法的。”

    叶枫不解地问道:“不是有南山棋老前辈在么?他岂敢轻举妄动?”

    周大人一脸的苦笑:“我担心的恰恰就是老先生的伤势。”

    叶枫愣了一下:“伤势?”

    转头看去,就看见南山棋此时突然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在了棋盘之上,仰头往后便倒。

    叶枫大吃了一惊,几个人连忙赶过去扶起了南山棋,只见他刚才还红润的面色,此刻迅速地灰暗了下去,看起来他早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只不过刚才一直在强行支撑着罢了。

    他的白须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有些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周大人说道:“你一进来我就看出你的功夫远在其他人之上,只是想不到你竟然是少林的高足。连我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伤势,也被你一眼看穿,不知你师从哪位高僧?”

    周子然这时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答道:“晚辈的师尊正是少林寺前任住持,凝然了改大师。”

    南山棋点了点头:“原来是了改大师的高徒,难怪你的先天罗汉拳会如此厉害了。更为难得的是,你身为朝廷大员,竟然一直没有成家,能把先天童子功练到这个地步,以配合罗汉拳的威力,实在是不容易。”

    说到这里,南山棋呵呵笑了两声,好像在安慰众人他的伤势并不太严重。

    童子功?叶枫和唐玉都有些惊异地看向周大人,而周大人的脸似乎也红了,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去。

第五十二章 南山棋的来意

    叶枫他们将南山棋扶到房间里,小心地安置在了床上。

    看上去南山棋的脸色比起刚才要好了一些,有了些许血色。

    叶枫看着他浓密白须上沾染的斑斑鲜红的血迹,心中难过,他可是为了自己才会被东海渔这老怪物打伤的啊!

    他对南山棋说道:“晚辈有个朋友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精通医术,我这就去请她前来给前辈诊治,请前辈稍候。”

    南山棋摆摆手止住了他,说道:“不必去了,没用的。老夫的伤自己清楚,这是之前和东海渔比拼内力的时候受的内伤,不是寻常药石可医治的,需要一段时间依靠自身内力调息,再加以调养慢慢恢复才行。”

    叶枫听说他的伤势这么严重,心中难过地低下头去。

    南山棋看他的表情,猜到他心中所思,微笑着安慰他道:“不必难过,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势,老夫可没那么短命。不过是需要花些时间而已,自可恢复如初。”

    他又叹息了一声道:“其实都怪老夫小看了东海渔这个老家伙,原以为这二十年老夫有高人指点,武功大进,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岂不知这个老家伙不知道从哪里也学得了一些上乘的内功心法,这二十年来武功进境也是惊人。老夫一时不防,才吃了这么个暗亏。”

    一旁的唐玉有些不解的问道:“前辈既然身负重伤,为何刚才东海渔却并没有乘机动手,反而主动退去?莫非他并不知前辈已经受伤?”

    南山棋这时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这个老家伙会这么好心,知道老夫受伤了还不乘人之危?他只不过是不知道老夫的伤势究竟如何而已。加上他在和老夫比拼之时其实也受了内伤,只不过没有老夫这样严重。所以他一时不敢轻易动手,而是选择坐下来和老夫对弈。”

    “他是希望在和老夫对弈的棋局中,看出老夫的伤势轻重如何。他在对弈之时百般试探,老夫始终心如止水,一丝不乱,因而他疑心老夫的伤势其实并无大碍,心中多有顾虑,一直不敢发难。”

    “加上他最后用内力想要激飞棋子却被老夫压制住了,所以他不敢冒险,立即退走。其实他并不知道,老夫也因为那一下勉强运功,牵动了伤势,才会支撑不住,在众位小友面前口吐鲜血,实在是丢脸得很。”

    听南山棋讲完,叶枫他们才知道刚才的那一场棋局是何等的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如果当时南山棋一子落错,被东海渔看破,岂不是……

    回想起来只觉得思之心惊,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

    叶枫有些惭愧地说道:“不论如何,唐老太太请前辈前来对付东海渔,也是为了晚辈的缘故,这才引致前辈受伤,晚辈这心中实在是……”

    南山棋这时却呵呵大笑起来:“你以为老夫是因为唐家老婆子的邀请才来的?我南山棋是什么人,如果不是自愿前来,谁能请的动老夫?”

    叶枫听了不觉愕然,一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南山棋面色一整说道:“其实老夫此次本来是要去京城的,只是半路遇见了唐家老婆子,得知

    你已经来了兰州,这才同她一道前来,顺便会会东海渔这个老家伙。老夫此行原本就是要来寻找你的,叶公子!”

    叶枫听了心中不由大为疑惑,自己并不认识南山棋,只是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头而已,如今他却不远千里来西北边镇寻找自己,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南山棋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其实老夫来找叶公子,不过是想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而已。”

    叶枫问道:“是谁?”

    南山棋这时却话题一转,问道:“听闻叶公子此前在京师之中曾经勘破了厉鬼杀人的奇案,不但名动天下,还深得当今皇上的赏识,不知是否如此?”

    叶枫点头道:“确有此事。”

    南山棋的眼中似乎透出了一丝希冀的光芒:“老夫听说制造这厉鬼杀人奇案的是一个女子,用的凶器是一支铜箫,好像还和百年前的妙音门有关,可有此事?”

    叶枫心中有些奇怪,此案虽然轰动一时,传闻纷纷,但是能如此清楚此中细节的人,其实不多,这南山棋是如何知道得如此详尽的?

    不过他心中虽然疑惑,还是点头坦承道:“前辈说得一点不错。”

    南山棋眼中那希冀的光芒更甚,紧紧追问道:“这个女子现在何处?老夫想要见一见她。”

    叶枫不觉一愕,问道:“前辈认识她?”

    南山棋犹豫了一下,明显有些不便启齿的原因,只是淡淡说道:“老夫和妙音门颇有些渊源,所以想要见一见妙音门的后人。”

    渊源?叶枫心中越发的觉得奇怪。

    他之前已经听义兄张胖子讲起过当初蝶舞姑娘对他讲述的故事,百年前妙音门的宫主因为被一位道貌岸然的青年侠士所迷惑,为了他能当上武林盟主而利用鬼首铜箫残杀武林同道,最后被各大门派联合灭掉了。

    这百年前便已经消亡了的被视为邪教异端的门派,会和眼前名满天下的南山棋老前辈有什么渊源呢?

    本来叶枫对于南山棋是非常的信任的,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不过提到了妙音门,关于蝶舞姑娘的下落,他却忽然有些犹豫了。

    他当然知道蝶舞姑娘如今身在云南,不过他却不能说出来。当初面对皇上询问之际他就推说蝶舞姑娘已经逃去无踪,如今对着南山棋老前辈,他依然不能说,因为他曾经对着张胖子发誓为了蝶舞姑娘的安全,绝不会对别人透露实情。

    听到叶枫推说不知道妙音门女子的下落,南山棋脸上的失望之情显而易见,不过他仍然再三请求叶枫好好想想关于她的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那急切而带着希冀的神情看来,叶枫感觉到,至少南山棋对这个蝶舞姑娘,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不过他还是不能说,一诺千金,是他最为看重的品德之一。

    草草敷衍了几句之后,叶枫便以不打扰南山棋休息的理由,退了出来。

    他感觉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南山棋有没有看出来他并没有说实话,毕竟,说谎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何况还是面对一个

    为了救自己而身受重伤的老人。

    走出房间,看见周大人正站在客栈大堂中央,那个被他一拳打断了骨骼,瘫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杀手货郎,居然还没有断气。

    他此刻正在指挥手下的捕快们,把这个瘫软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人抬回衙门去。看起来,这个两手血腥的杀手,即便这次不死,恐怕也难逃律法的制裁。

    叶枫走上前去,对周大人连声道谢。

    周大人那圆乎乎的胖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叶公子不必客气,其实在你们来到兰州之前,师傅已经送信来,要我暗中保护你的周全,并且帮助你找到那个傅介子的后人。”

    “可是叶公子你一到了兰州,就被卷入到这一连串错综复杂的迷案之中了,而那个傅双灵又杳无音讯,所以我就只好在叶公子身边装傻充愣,以防叶公子有什么危险。”

    “果然,叶公子身边的麻烦真的就没有断过,刚刚解决了关家的连环命案,找到了傅双灵,这就又冒出来一群恶喇嘛,好在叶公子确实吉人天相,每次麻烦都能逢凶化吉。”

    叶枫有些尴尬地一笑,他想起了唐柔对他的评价,说他是特殊体质,专门招惹麻烦的。

    周大人也笑了笑:“不过这次见识了叶公子的本事,查疑断案,心思之缜密确实不是常人所能及,看来师傅对叶公子的评价确实不错,叶公子是天下少有的奇才,今后必然会成为左右天下的大人物的。”

    这一番话如同拍马屁一般,而且拍得有些过火,搞得叶枫满面绯红,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半天他才对周大人说道:“实在没想到,周大人竟然会是了改大师的高徒,了改大师竟然会如此看重在下,远在千里之外还在关心在下的安全。”

    周大人看着叶枫心中微微一叹,看来这个小子还丝毫不知道他自己的重要性呢。

    他对叶枫说道:“既然师傅他老人家已经把上古卷轴相关的内容都告诉你了,我也就不再对你隐瞒了。其实少林历代住持都致力于解开上古卷轴的秘密,一直到了师傅这一代,才总算有了一些眉目。”

    “要破解这个秘密,光是依靠师傅一个人是不够的,所以,为了研究和保护上古卷轴的秘密,师傅便选择了另外四个人,加上他自己,成立了一个秘密的团体,称为佛五心。”

    叶枫不觉一呆:“佛五心?”

    周大人笑了笑道:“佛本无心,因为佛随缘,不刻意不执著,本来无一物。但是佛又无处不在,天下处处皆禅机,也就处处是佛心。师傅用这个名字,也就是这个意思。”

    叶枫听得似懂非懂的,问道:“了改大师是你们的首领?”

    周大人点头道:“不错,师傅是我们的首脑,是智慧的化身,所以,他是佛首。不过,早年师傅曾经违反过寺规,于是作为惩罚曾经发誓有生之年再不踏出少林寺后山的那片竹林一步,所以,他还需要我们的帮助。”

    叶枫问道:“周大人你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了?”

    周子然笑道:“正是。”

第五十三章 佛五心

    周子然说道:“我自小就拜在师傅门下习武,那时候师傅还不是少林寺的住持,因为是俗家弟子,又极少出现在少林寺,所以没什么人知道。”

    “后来我入京会试高中,有幸入金殿之上天子之前参加廷试,获二甲赐进士出身,却因朝中没有背景,只是被外授了一个小小的知县。”

    “此后我因政绩一步一步获得提升,到现在做到了这兰州知府,算下来,也有快二十年了。”

    听了这话,叶枫不禁对这位周大人肃然起敬,想不到他不但武功高超,而且是文武全才,竟能在殿试中高中二甲,文才实在不可谓不高。

    (元代之后的科举考试,先是各省乡试入选的举人赴京参加会试,录取者称为贡士,进而可以入皇宫参加殿试,又称廷试,取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分别为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

    而且他在朝中毫无背景的情况下,从一个小小的知县做起,能做到现在一州知府,封疆大吏,其才干也绝非寻常人可比。

    看着眼前这位胖乎乎的周大人,他心里甚至有了一丝钦佩之情。

    周大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接着说道:“后来师傅为了破解上古卷轴中的秘密,便将我和其他三位师叔一同拉入了佛五心里,协助他的研究工作。”

    “我因为身在官门之中,可以通过官府的渠道得到很多消息,于是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探听消息,并且暗中查访朝廷对于上古卷轴的所有相关行动。所以,在佛五心里,我就是佛耳。”

    叶枫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难道朝廷对于这个上古卷轴也有兴趣?”

    周大人看着他微微一笑:“其实师傅早就察觉到朝廷中有人也对这个上古卷轴中的秘密垂涎三尺,蠢蠢欲动,只是我多年以来始终查访不到相关的线索,无法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这个隐藏在朝廷中的人一定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也更加的危险。再说,这些年我的查访也不是全无成果。”

    他对着叶枫神秘地一笑:“你以为,皇宫之中收藏着推-背图的消息,师傅他是怎么知道的?”

    叶枫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消息就是由身为“佛耳”的周子然打探得来再传回少林的。

    提到了这个,他不由得想起了皇上赐给他的那一本推-背图,以及护送这本书回少林寺的了空大师,不知道他有没有安全回到少林寺?这本书有没有交到了改大师的手中?

    转而他又想起了在玄武门前,为了保护自己而孤身一人挡住叛军,最后献出了生命的了凡大师。

    他转头问道:“那么了凡大师呢?他也是佛五心里的人?”

    周子然想来早已知道了了凡大师的噩耗,脸色有些黯然,说道:“不错,了凡师叔确实也是佛五心中的人。”

    “了凡师叔早年因为违反寺规,被逐出了少林寺,常年浪迹江湖,游戏风尘,却正好可以为师傅奔走四方,找寻有关上古卷轴的线索,因而他就是佛

    五心中的佛眼。”

    “本来你之前赴京,师傅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所以特意通知了了凡师叔暗中保护,谁知道你竟然会卷入那么大的一个阴谋里,而了凡师叔也为了保护你而溘然圆寂了。”

    说到这里,周子然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叶枫脑海里浮现出了凡大师那手里握着半只肥鸡,仰面大笑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默然片刻,他问道:“佛五心里还有谁?”

    周子然说道:“了空师叔,他虽然性格比较直率,可是他和师傅感情最深,最是忠心,武功也高,所以通常送信办事,我们之间的联络都是他负责,他就是佛手。”

    叶枫想起了初见了空大师之时,他虽然被东海渔重创,身上还裹着透血的布巾,可是他那毫不在意的笑容,果然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于是他又问道:“最后一个人是谁?”

    没想到周子然竟然摇了摇头,说道:“最后这一个人很神秘,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看着叶枫笑了笑:“你也不必再追问他的身份,就像关于上古卷轴的秘密一样,你应该知道的,师傅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你所不知道的那些,是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的,等到时机一到,你也就自然都会知道了。”

    他这一连串绕口令一样的话,听得叶枫心里却有了一丝疑虑,听他话里的意思,了改大师并没有把所有关于上古卷轴的秘密都告诉自己,他还有所保留。

    可是,他保留的究竟是什么呢?

    周子然看着低着头在思索的叶枫,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暗暗一笑,把眼光投向了站在叶枫背后的黑鬼赫连铁。

    自从被解开了穴道,黑鬼就一直默默地跟在叶枫身后。

    今晚,本来是因为南山棋前来寻找叶枫,因而黑鬼才会打发客栈的伙计去青龙镖局通知叶枫回来的。

    可是没想到后来又来了一个老头,东海渔!

    这个老头不但武功奇高,一出手就制住了自己,还带来了那群恶喇嘛,布下了陷阱等着叶枫他们回来。

    当时黑鬼就坐在椅子上被制住了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枫他们由于自己的错误而踏入了陷阱,陷入重围之中,自己却连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那时候的他但凡只要能动一动,一定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根自尽以谢罪了。

    还好这个平时看起来蠢蠢的胖乎乎的周大人在关键时刻出了手,想不到他竟然还是个高手,一举逆转了局势,叶枫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虽然叶枫有惊无险,可是黑鬼还是不免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叶公子当初救了他,而且师傅了凡大师不惜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叶公子的安全,可是现在因为自己的错误,却让叶公子陷入了如此险境,他实在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所以他一直默默的跟在叶枫的身后,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子然看着面有惭色的黑鬼,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应该

    就是了凡师叔在京城收的弟子了吧?”

    黑鬼看着他木然地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有说。

    周子然叹息了一声道:“了凡师叔一身本领,可惜圆寂得太过突然了,想必他的本事你还没有学到几成。”

    黑鬼神色有些黯然地又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师傅走得太突然,如果他能学到师傅的本事,也许就不会被那个东海渔那么容易地制服了。

    周子然走到他身前,看了看他背上一直背负着的那根了凡大师遗留下的木杖,一伸手说道:“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黑鬼居然对这个周大人充满了信任,竟然把那根木杖双手递了过去。

    周子然双手拿着木杖掂了掂分量,这根木杖虽然比寻常的木杖要粗上许多,可是分量却重得惊人,根本不像是用木头制成的。

    他双手持着木杖,沉声一喝,用力下插,整个木杖发出了沉重的笃的一声,竟然有三分之一没入了地上的砖石之中。

    叶枫和黑鬼都惊疑地对望了一眼,不明白周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就见周子然突然一扎马步,脸上隐隐透出红光,大喝了一声,一拳挥出击在了木杖之上。

    那木杖的表面喀的一声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这裂纹快速的向上下延伸,越来越大,终于啪的一下,木杖裂成了两半。

    叶枫和黑鬼都大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眼前裂开的木杖,因为在木杖的中间,居然是空心的!

    如今木杖裂开,露出了在木杖之中竟然还藏着一根样式古朴的黑色铁杖!怪不得这根木杖会如此地沉重,原来所谓的木杖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沉重的是藏在木杖之中的这根黑铁手杖。

    周子然一把将手杖拔了出来,递给了黑鬼,黑鬼双手接过,爱不释手地仔细端详着。

    这根手杖明显很有些年头了,不但样式古老,而且上下都被人摩挲得十分光滑。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非金非铁,却沉重异常。杖身之上隐约可见刻着许多人形图案,还配着一些蝇头小字。

    周子然看着几乎惊呆了的黑鬼说道:“这就是少林至宝之一的金刚伏魔杖,杖身上面刻着的就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金刚伏魔杖法。传说此杖是达摩祖师所铸,杖法也是他所创,了凡大师就是凭着它,纵横江湖罕逢敌手。”

    黑鬼眼中忽然滚落了泪珠,他终于明白师傅在临终之际,为什么什么也没留下,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这根木杖交给了他。原来这木杖之中就藏着师傅要传给他的最珍贵的东西。

    周子然叹息了一声,对黑鬼说道:“你以后就照这根手杖上的杖法习练,我也会传你一些少林内功心法相配合。我看你天赋异禀,正适合练这套至刚至猛的杖法,了凡师叔果然是没有选错传人。”

    黑鬼心中伤感之余,也赶到一阵欣喜,有了这套杖法,不但师傅的一身本领后继有人了,他还一定可以继承师傅的遗愿,好好的保护叶公子。

    他们正在说着话,忽然有周大人手下的捕快进来禀报,说是门口有人求见叶公子。

第五十四章 兵临城下

    此刻外面天色刚蒙蒙亮,是谁会在这么早跑到客栈来找叶枫呢?

    莫非是青龙镖局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叶枫心中一紧,转头和周大人对视了一眼,看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客栈外面,急匆匆地闯进了一个人,竟连通传也等不了了,径直向着客栈大堂奔了过来。

    叶枫定睛一看,这个人却面生得很,并不认识,不过他身上穿着军中的服饰,看起来应该和青龙镖局没什么关系,心里这才暗暗缓了一缓。

    这个奔过来,看见了叶枫,先施了一礼,又看见了一旁的周大人,于是又施了一礼:“原来知府大人也在这里,这便好了,小人还准备稍后就去府衙寻找大人呢。”

    周大人认识眼前的这人,知道他是兰州监军马靖手下贴身的几名侍卫之一,如此急着跑来,必然发生了大事,于是沉声问道:“马监军派你前来找寻我们所为何事?”

    叶枫这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马靖的手下,也奇怪地看着他。

    那名侍卫的话语之中明显透着一丝焦急:“马大人命小人无论如何尽速寻到二位,请二位赶紧去马大人府中相见,有要事相商。”

    要事?叶枫心中一阵疑惑,在这个时候马靖这么急于地要见自己,甚至还有兰州知府周大人,看起来这事一定不会小。

    莫非,是和他中毒一案有关?

    周大人这时也开口问道:“马监军这么着急,究竟是什么要事啊?”

    那侍卫面露难色,应道:“这个,小人实在不便说,二位到了府上见到马大人,自然就会明白。”

    叶枫和周子然不禁又满腹狐疑地对视了一眼,究竟会是什么事情,要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

    站在叶枫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唐玉,这时往前一站,对叶枫说道:“我陪你一道去。”

    他还是担心叶枫的安全,毕竟东海渔和那帮恶喇嘛刚刚退走,关四又负案在逃,现在外面实在不是很太平。

    那侍卫这时脸上的迟疑之色更重,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马大人严令只能请叶公子和知府大人前往,至于这位公子嘛,就……”

    这一下,连唐玉也是勃然变色,满怀疑惑地看着这个侍卫,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何用意,这个马靖,到底在搞什么鬼?

    还是周大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唐公子不必担心,有本府陪同叶公子一道前去,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唐玉一想也对,刚才他在一旁已经听周子然说起他是受恩师了改大师之命要保护叶枫的安全的,加上就凭他刚才惊退强敌之时,露的那一手功夫,他的武功绝对应该在唐玉之上。

    料想有他在一旁相陪,叶枫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唐玉这才略微放下了心,不再说什么了。

    那侍卫见此情形,面露喜色,对着叶枫和周大人一躬身道:“门外已备好马车,请二位随小人来。”

    周大人对叶枫略略点了点头,叶枫心想,不论如何只有见到了马靖,才能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至少,马靖对于叶枫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恶意的。

    于是,他们二人便跟随着那名侍卫走出了客栈,上了门前已备好的马车。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唐玉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对着黑鬼急忙

    交待了几句,转身赶紧向着青龙镖局的方向奔去。

    眼下,他要赶快把叶枫的情况通报给唐大,他心里有种感觉,这次叶枫他们赶去马靖府上所为的事情,一定又是一个大麻烦。

    客栈和马靖府邸离得并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

    叶枫和周大人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马靖已经站在厅堂的门前在等候着他们了。

    马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忧虑,看见叶枫他们走进来,情不自禁地就迎了出来。

    叶枫情知必然发生了大事,不待马靖开口,便抢先问道:“马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马靖面沉如水,语气沉重地问道:“叶公子可还记得,先前我曾对你说过,西宁小侯爷宋琥带着两万铁骑正星夜赶来兰州的事情?”

    叶枫点点头,他当然记得。

    正是因为马靖之前的那一声哀叹“没有时间了”,叶枫才会如此争分夺秒地抓紧时间,赶紧勘破了青龙镖局的连环命案,为的就是能腾出手来,一心一意地查明马靖中毒一案的真相,以避免兰州城陷入战乱之中。

    马靖这时的脸色极度的难看,长叹一声说道:“刚才巡防城墙的士兵来报,小侯爷带着两万铁骑,他们已经到了!”

    什么?

    叶枫和周大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从凉州到兰州城,正常情况下怎么也得要至少整整两日的时间,叶枫私下盘算过,从马靖接到宋琥的口信算起,到现在这不过才一日一夜的时间,他至少还应该有整整一日可以调查马靖中毒的案子。

    可是万万想不到,宋琥和他率领的两万铁骑竟然已经到了!

    叶枫这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客栈为什么那名侍卫不肯讲出发生了什么事了,兵祸将至,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在城中引起恐慌,只怕局面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周大人的脸上也现出了焦急的神色,追问道:“消息确实吗?他们如今在哪里?”

    马靖唉声叹气地说道:“如今这两万铁骑已经在兰州城的四门之外安营下寨,而且已经将驻扎在城外的一万黑甲卫的营地团团围住,只怕他们略作歇息之后,等到天明,他们便要开始围城了。”

    周大人并不清楚之前马靖和叶枫之间分析的事情,有些惊讶地问道:“围城?他宋琥忽然带了这么多兵马前来,还要围城,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时候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宏亮的声音:“他只怕是冲着本王来的!”

    三人都是一惊,抬头看去,从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锦衣玉带,气势逼人,马府门口的侍卫竟然都不敢阻拦,纷纷跪倒在地,正是肃王朱!

    肃王殿下怎么来了?

    三人心中不禁都犯起了嘀咕,但是还是都跪倒参拜。

    肃王朱大踏步走进了厅堂,挥挥手示意大家免礼,对着马靖说道:“马监军,就算本王之前和你有一些误会,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先来通报本王?”

    马靖赶忙躬身答道:“下官也是刚刚得到军士禀报,这才连忙请叶公子和知府周大人前来商议对策,预备商量好办法再禀明王爷,绝非有意欺瞒,王爷明鉴!”

    肃王朱点点头说道:“本王自然相信马监军绝不会有意欺瞒,更加不会与宋琥合谋,否则也不会请叶公子暗中调查马监军中

    毒一案的真相了。”

    马靖这才知道原来肃王殿下也私下让叶枫在调查这个案子,不禁回头有些讶然地看了叶枫一眼。

    叶枫有些歉然地对马靖笑了笑,耸了耸肩,他也是无奈,王爷的暗中所托,他又怎能对马靖明言?

    再说了,你马靖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啊?

    肃王朱看着叶枫说道:“叶公子刚刚和知府周大人一道勘破了青龙镖局关家的命案,本王都已经知道了。看来叶公子果然慧眼如炬,才干过人,只是不知对于本王所托之事,现在是否已经有些眉目了呢?”

    叶枫怔了一怔,该如何回答呢?

    难道说自己一直在忙于调查关家的命案,对中毒一案还没有开始调查,现在还一无所获?

    这样回答王爷恐怕是说不过去的,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叶枫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双眼滴溜溜的乱转,无意中,他的眼光扫到了院子里几个站立着的马靖的贴身侍卫身上,他忽然好像灵光一闪。

    他抬头对马靖问道:“上次我们见面之时驾驶马车的那个侍卫呢,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马大人好像对他格外信任,怎么今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没有让他来寻找我和周大人,却派了个我不认识的生面孔前来?”

    马靖好像有些迷糊,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问起这个侍卫:“他是我身边的侍卫队长,从京中就一直跟随我,忠心耿耿,所以许多事情我都交托给他办。”

    “本来今晚也应该是派他去寻找叶公子的,因为熟面孔叶公子也比较容易信任他,可是奇怪的是从昨夜黄昏开始,他就失踪不见了,我派人四处寻找也毫无踪迹,这才不得已派了一个生面孔前往。”

    失踪了?有意思。

    叶枫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猜想的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了。

    肃王朱也没听明白,满脸疑惑地看着叶枫,叶枫只好解释道:“本来马大人中毒一案,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为马大人诊治的简太医,他明明早已看出马大人是中毒,却一直拖延着,迟迟不为马大人解毒,这一点极不合理。可以推测,他必然是被人收买或者威胁,不得不这样做。”

    “可惜的是,简太医全家接下来却被一个叫墨北城的杀手屠杀殆尽,灭了口。本来,只要能抓住这个墨北城,就能从他口中问出指使之人,也必然是下毒一案的元凶。”

    “可是,这个墨北城却逃去无踪,我虽然和知府周大人设了圈套,希望能引他现身,不过他应该看穿了我们的用心,始终没有出现。线索看起来,到这里就断了。”

    肃王朱没有听明白,看了一眼周子然问道:“什么圈套?”

    周子然躬身答道:“下官按叶公子所说,在外散布简太医还未死的消息,引诱杀手前来灭口,并且在府衙之中设下了埋伏,可惜这个墨北城十分狡猾,一直也没有上当。”

    肃王殿下点了点头,说道:“此计不可谓不好,可惜太过被动,容易被人看破。”

    他转头对叶枫问道:“既然线索断了,难道就无法可想了吗?”

    叶枫淡淡一笑:“也不尽然。其实还有一条线索,一直被我们忽略了。”

    马靖神情一紧,追问道:“什么线索?”

    叶枫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那个实施投毒的人!”

第五十五章 投毒真凶

    肃王朱听了,颇有些急切地追问道:“投毒之人是谁?”

    叶枫答道:“这一点本来我们是不知道的。但是简太医是马大人中毒后才请来的,他没有投毒的时间条件,所以投毒的人绝对不是他。”

    “那么一定就还有另外一个人实施了投毒,马大人的府邸有军士值守,戒备森严,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入府中投毒而不被察觉,加上府里只有马大人一人中毒,所以这个人必定是马大人身边的人,而且非常熟悉马大人的生活规律,才能如此精确的在他的食物或饮用的水里下毒。”

    肃王朱听得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叶枫转头看着马靖,接着说道:“原本我也不知道应该怀疑谁,毕竟马大人身边有这么多的人,而且马大人的地位如此特殊,身边各方形形色色势力安插的人都有,要细查起来,也确实很难。”

    说到这里,他眼睛瞟了一眼高坐于上的肃王朱和一旁的兰州知府周子然。

    肃王朱在马府安插有眼线,这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连马靖自己也许都是心知肚明。

    至于知府周大人么,当初在青龙镖局中荒月先生曾信口对关鹏举说起叶枫是奉了肃王殿下的命令来查案的,转头这位周大人就已经知道了,想来他在关家一定是布下了耳目的。

    连关家这样的寻常大户百姓家中,周大人都布置下了耳目,那么在监军马靖这样的重要人物家中,想必也不会少。

    可是此刻对于叶枫的这番话里的暗指,这两个人却好像浑然不觉,就像没事人一样,连脸色也不曾变一点。

    叶枫继续说道:“可是现在,马大人你最信任的这个侍卫队长却忽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马大人你可以回想一下,你中毒当日,他的行为有无异常之处?”

    马靖皱着眉头低头回想了一阵,说道:“不错,平日里我所饮用的茶水都是自己烹煮,而所用的茶具却都是由他保管的。那一日,我正是在饮茶之后,才感觉身体不适的。”

    不必说了,下毒之人定是这个深受马靖信任的侍卫队长。

    他的脸上不禁勃然变色,有些恨恨地说:“想不到我如此信任他,他竟然会暗中对我下毒!只是不知他现在逃到何处去了,真想将他千刀万剐才是!”

    叶枫忽然笑了笑,说道:“也许,我能猜到他现在逃到哪里去了。”

    马靖有些骇然地抬头追问道:“他去了哪里?”

    叶枫说道:“马大人你想,这个侍卫队长备受你的信任,和你无冤无仇,他对你投毒自然是受了他人指使,绝非他的本意。”

    马靖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叶枫有些神秘地一笑:“下毒之后,他并没有走,而是一直还留在你身边,也并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他。可是为什么在昨夜,他却突然出走,离奇失踪了呢?”

    一旁的周大人有些愕然地跟着问了一句:“是啊,为什么呢?”

    叶枫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着马靖继续说道:“而

    且这么凑巧,他昨夜刚刚失踪,今天天还不亮,宋琥小侯爷就带着他的两万铁骑到了兰州城下,这时间也配合得太过巧合了吧?”

    马靖的脸色大变,惊愕无比地盯着叶枫,说道:“难道说,难道是,宋……”

    叶枫面色凝重地对他点点头,说道:“没错,我猜他一定是已经接到了宋小侯爷的通知,知道他的大军今早必到,所以昨夜他连夜离开了马府。”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只怕此刻,他正在城外面宋小侯爷的军营之中,在向他的主子邀功请赏呢!”

    听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叶枫的意思,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肃王朱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是宋琥指使那个侍卫队长对马监军下毒的?可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啊?”

    叶枫叹息道:“其实殿下刚才一进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说出了答案了,宋小侯爷如此煞费苦心地布置了这一个局,其实就是为了对付殿下您哪!”

    肃王朱拂袖道:“胡说!本王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设计对付本王?”

    叶枫问道:“殿下可曾听说过军中有关于老西宁侯宋晟之死的流言?”

    肃王朱点点头道:“当然听说过,那不过是一些无知小人的信口雌黄而已,说什么宋老侯爷的死与本王有关,实在是胡说八道!实际上本王与老侯爷虽无深交,但也是惺惺相惜,彼此钦佩得很呢。”

    叶枫接口道:“可是你们坐镇西北重镇,为防止朝廷疑心你们相互勾结,所以一直形同陌路,不敢有私人间的交往。”

    肃王朱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叶枫说道:“于是这便给了谣言生长的土壤。你们二位镇守西北多年,彼此之间却从无私交,所以关于你们之间有矛盾过节,甚至于水火不容,什么一山不能容二虎之类的流言,就传得甚嚣尘上。”

    肃王朱双眉一竖,正气凛然的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本王问心无愧,何惧流言蜚语?”

    叶枫长叹道:“可惜,这流言蜚语传到了宋小侯爷的耳中,而且看起来,他对此是深信不疑。所以,他一腔的怨恨全都集中到了殿下的身上,誓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肃王朱的脸色变了,一旁的周大人也点点头说道:“宋小侯爷年纪轻轻便袭了爵位,掌兵西北,又娶了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安成公主,是当朝驸马,难免有些年少轻狂,目空一切。我在兰州城中见他行事做派,颇有些骄横自大,不听人言,要说他误信他人挑唆,仇恨肃王殿下,确实有此可能。”

    叶枫转头看着马靖,继续说道:“这次皇上令他来西北掌兵,又命马大人带黑甲卫同行来兰州,我想在路上,他就已经盘算好了对付肃王殿下的计划。首先,他一定会想法设法,挑起肃王殿下和马大人之间的矛盾,让你们彼此猜忌。”

    马靖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一切关于肃王殿下在兰州所谓横行不法的传闻,几乎都是宋小侯爷的手下打探得

    知的,我正准备一一进行调查核实,结果不曾想就出事了。”

    叶枫又转头对着肃王朱说道:“至于肃王殿下这边,他其实根本不用做什么,马大人带着黑甲卫出任兰州监军这事本身,就已经足够耐人寻味的了。何况这位马大人来到兰州城里,还四处调查搜集所谓肃王殿下的不法行为的证据,只怕肃王殿下早就已经认定了马大人是皇上密令前来对付自己的了吧?”

    肃王朱点点头,幽幽地说道:“没错,确实是如此。”

    叶枫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说道:“到了这时,宋小侯爷已经成功的离间了两位之间的关系,剩下来的第二步,就是他借口整顿军防,离开兰州,彻底的把自己的嫌疑先撇干净。”

    “其实这之前他已经收买了马大人身边最信任的侍卫队长,等到他一离开兰州,就在马大人的茶水之中投毒,如此一来,在兰州城中有最大嫌疑的自然就只有肃王殿下了。”

    “可是马大人还不能死,因为如果马大人一死,黑甲卫群龙无首,也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而且,这样还会招致朝廷的全面调查,到时候恐怕还会给宋小侯爷自身带来麻烦。”

    “所以,对马大人投毒的分量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既要让他缠绵病榻,又不能致命。同时,他又利诱或者威逼被请来为马大人诊治的简太医,一直拖延着不为马大人解毒。”

    “这样一来,他所希望的就是马大人会认定肃王殿下就是想要投毒暗害他的真凶,从而挑起黑甲卫和肃王卫队之间的战斗,肃王卫队只有三千余人,当然绝不会是黑甲卫的对手,而宋小侯爷自己,就可以兵不血刃,乐见其成。”

    听到这里,想起了自己缠绵病榻半月的苦楚,马靖不禁怒气难平地哼了一声。

    叶枫看了一眼他,接着说道:“可惜啊,一切并没有按照他的如意算盘来发展。马大人为人谨慎,纵使心中怀疑肃王殿下,却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而我们也适逢其会的来到了兰州城,还为马大人解了毒。宋小侯爷自然知道所谓的伤寒病症全是鬼话,而这表明简太医已经暴露了,于是他下令杀手墨北城屠杀了简太医全家灭口。”

    “虽然宋小侯爷想挑起黑甲卫和肃王卫队之间争斗的计划没有得逞,但是中毒事件还是给了他一个借口。于是他决定亲自动手,推说要为马大人讨回公道,点起了两万铁骑,星夜兼程赶来兰州。”

    “之所以需要这么多兵马,除了对付守城的肃王卫队之外,还要弹压住马大人麾下的一万黑甲卫。而他在到达兰州城之前,就先派人通知了在城里的自己人事先撤出城去,所以我猜想这个时候马大人的侍卫队长和那个杀手墨北城,都应该在城外宋小侯爷的军营之中。”

    “如今,宋小侯爷的大军已到,兰州城已经陷入了围困,现在,只怕已经没人能阻挡他的脚步了!”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叶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应该就是马大人中毒一案的全部真相!”

第五十六章 为今之计

    叶枫说完之后,屋中的人顿时全都默然无语,虽然都不愿相信他所说的,却又找不到一点破绽来反驳。

    良久,肃王朱沉声说道:“这么看来,这个宋琥不但是处心积虑,而且心机深沉,每一步都算得很准,现在他的阴谋得逞,如今这一战已经无可避免了?”

    叶枫等三人都默然无语,如今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确实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肃王朱抬头看着面前面有难色的三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不必惊慌,本王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消弭这场兵祸。”

    叶枫他们俱是一愣,不知事到如今肃王殿下还能有何妙计?

    肃王朱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道:“宋琥所为者,不过欲为其父报仇,要对付的是本王而已。只要本王出城相见,任凭处置,当可免去这兰州城中百姓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闻听此言,叶枫他们全都脸色大变,连声劝阻道:“此事万万不可,殿下还请善自珍重!”

    肃王朱拂袖道:“除此之外,别无善法。这兰州城能够到此等繁盛景象,乃是本王与众百姓多年心血所浇灌。如若战端一开,贼军破城,城中百姓必然生灵涂炭,遭受灭顶之灾。本王心中何忍?”

    马靖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乃是太祖血脉,皇室贵胄,岂可如此轻生?今后有何面目见太祖于九泉之下?”

    这话说得肃王殿下一时无言以对,叹息道:“如今战又不能胜,迟早必被破城,不过徒增伤亡而已,如之奈何?”

    周大人这时也上前道:“王爷勿忧,兰州城防坚固,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如今城中王爷的卫队尚有三千,加上府衙差役捕快,尚有数百,足可以一守。”

    肃王朱怫然道:“守得几日又能如何?贼兵势大,纵是坚城也迟早必破,坚守还有何意义?”

    周大人答道:“王爷当初将从肃州带来的卫队,大部分都分散于兰州郊外各处屯田,算起来也有七八千人,若是派心腹之人前去通知联络,两日之内,当可汇成援军赶到兰州城下。”

    “此外由马大人手书一封,派人秘密潜入黑甲卫军营之中,令黑甲卫配合援军移动向贼军之后。黑甲卫有一万之众,又是身经百战,装备精良,当能牵制住贼军的大半兵力。”

    “如此两面夹击之势,休说攻城,只怕到时贼兵定会自乱。如此一来,兰州城之围可解矣。”

    叶枫听了不觉心中一惊,眼前这个平时看上去胖乎乎甚至有些蠢笨的周大人,想不到不但是个文武全才,连兵法韬略也颇为精通,这时候说起行兵布阵来头头是道,看起来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肃王朱闻言大喜,连称“好计,好计”,可是立刻又愁上眉梢,说道:“如今兰州城已经四门被围,黑甲卫驻地更是被围得铁桶一般,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冲出重围前去送信调兵?”

    周大人也面有难色地低下头去,这样的任务,寻常身手的人确实是万万不可能完成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自然还有我们!”

    屋内的人都愕然抬头望去,只见两条身影从外飞泄而下,直落在厅堂之前,引得院子里的马府侍卫们惊慌不已,大呼小叫地围了上来。

    马靖上前几步,伸手止住了侍卫们的骚动,因为他已经看清了,这两个人,正是因为得到了唐玉报信,不放心而赶过来的唐大和张痴。

    二人走上厅堂,先对肃王朱见了礼,唐大开口说道:“殿下勿忧,刚才周大人的计策在下已经都听见了。在下唐

    大虽是江湖闲人,不过略通武功,料想要悄悄闯出这城外围困的军营,也非难事。”

    他转身指着身边的张胖子说道:“这位张兄弟乃是当今英国公张辅世子,一身轻功更是尤为出色,想来也必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入黑甲卫驻地去传信。”

    肃王朱早就听闻英国公世子张痴腹中藏有百卷书,一身轻功更是惊世骇俗,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小胖子。

    当下他略一沉吟,也不多话,立即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白玉牌,隐约可见上面雕着一条龙纹。叶枫看上去觉得眼熟,这个牌子和当初汉王朱高煦在京城里交给他的那块玉牌很相似。

    肃王朱把玉牌交给了唐大,沉声说道:“此乃本王的信物,见玉牌如见本王,唐大侠可以持此玉牌去城东十里田庄寻郑副将,他跟随本王多年,忠心耿耿。你可传本王口谕,令他从速召集附近屯田的军士,尽速赶来兰州城救援。”

    他把玉牌塞在唐大手里,又紧紧握住唐大的双手,饱含期望地说道:“唐大侠,一切就拜托了!”

    唐大说了声“放心”,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马靖也赶紧写好了一封书信,交给了张胖子,千叮咛万嘱咐地交给了张胖子,一脸的不放心。面对着他的唠叨,张胖子很无奈地不住点着头。

    叶枫这时沉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虽然周大人的计策很好,不过援军到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尽量拖后宋小侯爷的军队攻城的时刻。”

    肃王朱深以为然,问道:“叶公子有什么好计策吗?”

    叶枫说道:“现在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马靖闻言一喜,追问道:“什么办法?”

    叶枫侃侃说道:“在下与宋小侯爷自小认识,也曾有过私交,为今之计,在下愿意前往军营求见,对他晓以利害,劝其退兵。纵然不成,也可以尽量拖延他攻城的时刻半日左右,给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脸色皆是大变,如此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下,叶枫要单独去地方军营见宋琥,以身犯险,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张胖子更是急得大声说道:“什么私交,我们和他那是从小就有宿怨,现在这个情况下去见他,他还不借机报复?万万不能去!”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赞同。

    叶枫却斩钉截铁地说道:“要拖住贼兵攻城,只有这一个办法,与其枯坐在城中干等,倒不如冒一次险,万一能成呢?”

    唐大看叶枫态度坚决,于是说道:“要去,你也要带着唐玉一道,他会拼力保护你的安全。”

    叶枫笑了笑说道:“不必了,唐玉还是留下来在青龙镖局保护傅双灵吧,我这边有周大人陪同,想来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周大人看着也无法改变叶枫的决定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本府就陪叶公子走这一趟,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条路出来!”

    唐大看着周大人,他已经从唐玉处得知了这位周大人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其实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既然唐玉都自愧不如,想必保护叶枫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可是他心里还是隐约有一丝担心,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忧虑,不论多高的高手,面对千军万马所能做的也是很有限的。不过在现在这样的场面下,又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只能对周大人点点头,话语里仿佛带着满溢的信任:“那就麻烦周大人了,请一定要保护好叶公子!”

    周大人无比坚定的点点头,显示出满满的信心,可是他的心里是不是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有信心呢?抑或和大家一样心中忐忑不安?

    毕竟,他们此去深入虎穴,生死难料。

    一旁的肃王朱和监军马靖已经开始商议如何紧急调派城防,如何封锁消息,以避免城内混乱。

    于是唐大和叶枫他们便立即告辞准备出发了。

    肃王朱亲自起身一直将他们送到马府门前,再无他话,只有一句:“拜托了!”

    就这三个字,让人感觉到肩上无比沉重的责任,整个兰州城的百姓,他们的生与死,全都系于他们四人这一行的成败。

    这时天已经亮起来了,走在兰州城的街道上,那些老百姓们又开始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起来,为了一天的生计而忙活着。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小日子里,丝毫不知在城外,此刻有一只虎狼之师正在虎视眈眈的时刻准备进攻,他们随时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

    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忙碌着的市井小民们,叶枫忍不住想,但愿他们能永远这么无忧无虑下去才好。

    这时候他想起了肃王朱,刚才他提出要用自己换取全城百姓的平安,或许显得有些做作,但是在这一刻,叶枫却感觉深深地理解了他的感受。

    每天能看见这么多的百姓在自己的治下这么无忧无虑,安居乐业,该是多么开心,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

    有时候人需要这样的成就感,无论地位高低,无论给他带来成就感的是什么,总是会需要的,因为只有这样,人生才会显得有意义。

    所以他理解了肃王殿下,为了这份成就,为了这份意义,有时候牺牲生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迎着初升的阳光,大踏步走出兰州城门的时候,叶枫心里忽然想起了一首曾经读过的出塞诗句:

    击胡无生还,此己非不知。

    谓当弃一人,所活千万余。

    中原有父母,奋身靡敢私。

    悠悠河阳桥,生死从此辞。

    心中诵读着这首诗句,一瞬间,叶枫的心中也充满了壮士出关,一去不还的悲壮豪情!

    在他们大步走出城门的时候,在城墙的一角,东海渔正背负双手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

    好半天,他抬头望了望远处依稀可见的连片军营,摇摇头轻叹一声:“这小子是当真不怕死啊!”

    他身后站着那个长眉毛的老喇嘛,此刻有些喜形于色地说道:“既然唐大和那个胖知府都和他一起出城去了,看起来剩下的人里,除了南山棋都不是您老的对手,如果我们要是现在下手抢夺小桑吉,一定是手到擒来!”

    东海渔回头轻蔑的瞥了老喇嘛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南山棋不出手,让你抢到了人又如何?如今重兵围城,你出得去吗?眼看着城里就要乱兵屠城了,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自保吧!”

    老喇嘛的脸色一下变了,有些沮丧又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很恭敬地对东海渔问道:“还请您老教我们一个自保的法子。”

    东海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夫受公子所托协助你们抢人,可没答应过还要负责保住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的性命。如今大难临头,老夫自保尚且自顾不暇,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对了,你们要多诵诵经,求求你们那位活佛,也许他能搭救你们。”

    哈哈大笑声中,他的身影忽然犹如一只大蝙蝠腾空而起,转眼消失在了屋宇之间,只剩下了那个长眉毛的老喇嘛,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发呆。

第五十七章 韩信墓

    天色还未放明的时候,叶知秋正站在韩信墓前感慨万千。

    韩信墓位于西安城以东灞桥,史籍中记载在古长安城城东三十里处,民间传言这里只是埋葬着淮阴侯韩信的身躯。

    当年韩信是大汉开国功臣,其军事才能举世无双,平生未尝一败,汉高祖刘邦评价他为“战必胜,攻必取”,拜为大将军,灭秦破楚,开创了大汉王朝。

    可惜他功劳太大,名气太响,所谓功高震主,刘邦登基后先将他的齐王改封楚王,削弱其势力,后来更是借口有谋反之举,直接降为淮阴侯。

    但是他的才华和名气依旧遭人嫉恨,因为害怕他在刘邦死后谋反,在汉高祖十一年,借高祖远征之际,吕后与萧何合谋将韩信骗入长乐宫,在钟室之中以谋反罪名将韩信斩杀。

    吕后斩杀韩信之后,派人将他的首级送去见汉高祖刘邦,适逢刘邦班师回军,正至山西境内,见韩信首级大哭,乃就地埋葬。

    故而山西有一座韩信墓,乃是埋葬着他的首级,而西安灞桥的这座韩信墓,仅仅是埋葬着他的身躯而已。

    在他的墓前有一所小庙,不过香火稀少,年久失修,已经接近倒塌了。不过依稀可见堂前挂着两块木牌上刻着褪色的对联:

    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

    这“一知己”当然指的就是韩信的好友,汉丞相萧何。当初韩信在项羽帐下不被重用,后来投奔刘邦依旧不得赏识,于是想要别投他处。是萧何看出他的绝世之才,月夜追韩信,劝回了他,并向刘邦力荐,拜他为将,才有了后来的不世之功。

    但是正是这个萧何在后来利用了他的信任将他骗进了长乐宫中,致使他身首异处。这才是“生死一知己”。

    而下联的“两妇人”前一个指的是在韩信落魄之时,一个在河边洗衣的漂母把自己的饭菜赠与他吃,他才不致于饿死。

    后一个自然指的就是心狠手辣,设计在长乐宫钟室中斩杀韩信的吕后了。真正是“存亡两妇人”。

    寥寥十字,高度概括了韩信一生中的重大转折。

    而小庙之后就是韩信的墓,这是一座五丈见方的奇形古冢,两侧有四棵千年古柏覆盖其上,状似云盖,好一派帝王气象!

    在墓旁有几块石碑,年代已久远,不过却题刻满了历代文人骚客前来吊唁拜祭留下的墨宝。

    其中最著名的一首当然是唐代大诗人刘禹锡写的《韩信庙》了:

    将略兵机命世雄,

    苍黄钟室叹良弓。

    遂令后代登坛者,

    每一寻思怕立功。

    叶知秋此刻站在石碑之前,低声反复吟诵着这首诗,心里涌动着一股悲凉的感觉。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也许是所有为人臣子的最终下场,强如韩信,纵然有通天之才,也逃不过这个宿命。

    回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殚精竭虑几十年,为了皇上谋划他的大计,如今这个计划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自己还有用武之地。

    可是一但这个计划成功了之后呢?自己会不会落得和韩信同样的下场?哦不,也许比他还要更为悲惨?

    他心中的悲凉之意更甚,在这初夏的清晨,他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深秋的寒意,直透骨髓,令他寒毛直立。

    就在这时,叶知秋感觉到了身后的一丝动静,他猛地霍然回身,就看见了一个人慢慢地向他

    走了过来。

    这个人全身黑色长衫,黑色长发长须,整个人都好像罩在一股黑色的雾气之中似的,他的腰畔却挂着一把黑色的刀,黑得发亮。

    魔刀,魔五楼!

    叶知秋看见他并不吃惊,看来他这么早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两人事先约好了的。

    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对魔五楼说道:“师兄,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呢?”

    魔五楼面无表情,径直走到叶知秋身旁,低头看着他刚才一直盯着的石碑,冷冷地说道:“为什么来这里,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

    叶知秋有些不解地看着师兄,就听他轻轻地在念:“将略兵机命世雄,苍黄钟室叹良弓……”

    叶知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看来魔五楼早就已经来了,不过一直躲在暗处在观察着自己,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一直在对着这几句诗触景生情?

    同时,他忽然也明白了魔五楼之所以刻意约自己来此见面的原因了,他是想要借韩信的故事劝诫自己,不要太过愚忠,步上韩信的后尘。

    他的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师兄毕竟还是那个师兄,武功再高,还是那么天真,事到如今,自己早就已经身不由己了,就如同浪花上的泡沫,只能跟随着浪头奋不顾身地冲向岸边,哪里还能有别的选择?

    看他良久不语,魔五楼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是你想要和我见面,此刻总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吧?”

    叶知秋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师兄之前突然销声匿迹了一年多,做师弟的放心不下,所以才来问候一下师兄。”

    魔五楼连头都没抬一下,冷冷地说道:“你是怕我出了什么事,会破坏到你的大计划吧?”

    叶知秋笑而不语,等于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他和这位师兄之间彼此都太过了解了,根本也无需否认。

    魔五楼很随意地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之前在去嵩山的路上,我遭人暗算,受了重伤,闭关静养了一年多这才能恢复如初。”

    叶知秋脸色陡变,惊问道:“当今世上,谁能让师兄伤得如此之重?”

    这话颇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不过听在魔五楼耳中,倒觉得他好像蛮受用的。

    魔五楼有些傲然的一笑道:“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还用了卑鄙手段突释偷袭。而且,我猜他们俩一定也是那个轩辕公子手下的十殿阎罗之一。”

    叶知秋追问道:“他们是谁?”

    魔五楼说道:“一个是如意双刀张如意,另外一个是和他孟不离焦的劈山斧焦柯。”

    叶知秋一下子明白了魔五楼刚才那傲然一笑的原因了,他确实有傲然的资本。

    张如意和焦柯这两个人,都是传奇一般的武林前辈高人,能和他们之一过过招已经是很多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而魔五楼在他们两人的突袭一击之下,仅仅只是受了伤,这无论在谁,都是足以自傲的本钱。

    可是同时,叶知秋也感到暗暗心惊,这样从前颇负侠名的两个人,竟然也会是十殿阎罗之一?

    他不禁追问道:“他们两个的身份,确定吗?”

    魔五楼点了点头:“应该没错,他们俩当时其实应该不是要对付我,而是要对付在我后面赶去嵩山的唐大他们,我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而阻止唐大他们赶去嵩

    山听涛山庄的唯一目的,只能是为了保护那个十殿阎罗中的宋帝王林随风。所以,他们俩也必然是轩辕公子的手下。”

    叶知秋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推论,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对魔五楼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找师兄,主要还是为了枫儿的事情。”

    魔五楼不出所料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早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来找我也绝不会只是关心师兄而已。

    不过叶枫毕竟是他唯一的弟子,是他最亲的人,他还是沉声问道:“枫儿他怎么啦?”

    叶知秋说道:“枫儿现在已经到了兰州,根据传回的消息,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傅双灵,只怕很快他们就要向楼兰古城进发了。”

    魔五楼哼了一声道:“这不是很好吗?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叶知秋沉着脸说道:“可是传回来的消息还提到,现在在兰州城里,也有两个十殿阎罗中的人。”

    魔五楼眉头一皱:“谁?”

    叶知秋说道:“一个是青龙镖局的关四,他是十殿阎罗中的泰山王,还有一个就是东海渔,他是十殿阎罗中的都市王!”

    魔五楼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两个人他都听说过,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恐怕叶枫这次要有大麻烦了。

    叶知秋声音缓了一下说道:“不过听说唐老太太请动了南山棋,才能敌住了东海渔这个老怪物。”

    听到南山棋,魔五楼心里这才稍稍定了些,可是叶知秋又焦急地说道:“不过我们又得到了更奇怪的消息。”

    魔五楼的心头又是一紧,追问道:“什么消息?”

    叶知秋一字一顿地说道:“老七现在也在赶往兰州!”

    他本以为魔五楼应该会大惊失色,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魔五楼的表情很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反而好像放松了下来。

    他有些不明白,紧接着问道:“老七在这个时候去兰州做什么?”

    魔五楼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猜想他应该不是冲着枫儿,而是想要找我。”

    叶知秋大惑不解:“找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七现在想要找你做什么?”

    魔五楼双眼忽然一瞪,目射凶光,吓得叶知秋立即闭上了嘴。只听他冷冷地说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该你知道!”

    看着叶知秋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他又放柔了一些语气说道:“你放心吧,既然老七是想要通过枫儿找到我,他一定会首先保证枫儿的安全。有他在,你还怕那些个劳什子的牛鬼蛇神?”

    听他这么一说,叶知秋的心里确是略略放心了一些。

    魔五楼斜着眼看着他,说道:“看起来,你对你这个儿子还真的是上心了?是真的动了感情,还是仅仅只是为了你们的计划而已?”

    叶知秋嚅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魔五楼摆了摆手:“算了,我也会赶过去的,不过,没什么必要我可是不会现身的。毕竟,你也知道我和老七,还是不见面的好。”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边走边说:“有事再联络我吧,你知道怎么联络我。”

    他步子迈得很快,叶知秋在后面连叫了几声“师兄”,他的背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知秋有些呆呆地看着魔五楼消失的方向,心里暗想,看起来,他们这两兄弟之间,果然还是藏着秘密的啊!

第五十八章 故人来

    当叶枫和周大人走进军营的时候,先前在兰州城门前他胸中的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豪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按照军营军士的要求,他们把马匹留在辕门之外,跟在引路的军士后面,步行前往中军大帐。

    军营之中此刻到处都正在厉兵秣马,各个营帐都在集结队伍,看起来随时都会准备开战,一派肃杀的紧张气氛。到处闪耀着那些明晃晃的刀枪,飘扬卷动的战旗,无不透露出杀气腾腾的感觉。

    最令叶枫感觉心惊的是那些匆匆忙忙从身边经过的士兵们,他们的眼神里好像没有感情,有的只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狂热与期盼,一种近乎于嗜血的**,这简直不像是人的眼神,倒像是一头头饥渴的野兽。

    叶枫感觉到,只要主帅一声令下,这支军队立即可以踏平眼前的一切阻碍,杀光眼前的所有生灵,这是一支钢铁一般的铁血军队,也是一台制造杀戮的无情机器!

    面对这样野兽一般的军队,叶枫心中感到阵阵寒意,他不禁开始为兰州城中那些还没有感觉到危险,依旧沉浸在和平安详的生活中的百姓们深深地担忧起来,他的眼前开始浮现出兰州破城之后,那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来。

    等到走进了中军大帐,叶枫才真正吃了一惊。

    中军大帐里的布置很简单,也很匆忙,可是显得井井有条,格外的整洁。在高高的帅案的后面,站着一个面如冠玉,英气逼人的青年将军,一身戎装,正含笑看着他。

    如果不是眉眼五官还与幼时有几分相似,叶枫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将军,和当年在京城街头,吆五喝六,仗势欺人,如同泼皮无赖一般对叶枫他们寻衅斗殴的那个纨绔子弟,西宁小侯爷宋琥,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叶枫和兰州知府周子然首先施礼参见小侯爷,宋琥还礼之后,一面吩咐手下赶紧看座上茶,一面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一把就抓住了叶枫的手。

    他的脸上喜形于色,连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想不到在这西北边陲之地,竟然还能有当年的故人来看本侯,实在是令人喜不自胜啊!”

    他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拉着叶枫的手用力摇晃着,哈哈大笑。

    叶枫心中暗自苦笑,他们哪里是朋友,分明是有旧怨的仇人而已。

    可是他脸上还是得堆起笑容,说道:“原来小侯爷都还记得在下。”

    宋琥笑着说道:“记得记得,刚才他们来报说你叶公子来访,本侯立刻就想起来了,连同你的那三位好兄弟,还有当年拜你们对本侯的所赐,十几年来,本侯从不敢忘,从不敢忘哪!哈哈!”

    虽然在笑着,可是叶枫分明看见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怨毒仇恨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颤。

    他陪着笑说道:“十几年不见,小侯爷如今已经贵为驸马,又袭爵掌兵一方,实在是今非昔比,当年儿时一些少不更事的糊涂往事,还请小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分明就已经服软了,宋琥看上去好像有些意外,他嘿嘿笑着双眼一直盯着叶枫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猛然松开了手,哈哈大笑着:“好说,好说,叶公子快请入座。”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帅案之后,居高而坐。

    叶枫入座之后,有军士端来了茶水,为了平复一下心情,叶枫端起来浅尝了两口。

    茶是好茶,幽香沁脾,想必是小侯爷从京城里带来的,想不到在这西北边陲的军营之内,还能喝到这样的好

    茶。

    宋琥高坐在帅案后面,冷眼看着叶枫,沉声说道:“叶公子今日一大早就和知府周大人一道来本侯军营之中,想必不会单单是为了来探望本侯这么一位很久不见的老朋友的吧?”

    叶枫点点头,朗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乃是为了兰州城中那十几万无辜百姓而来,请小侯爷可怜这些生灵!”

    宋琥双眼一翻,一副听不明白的神情:“叶公子此话何意啊?”

    叶枫问道:“敢问小侯爷,忽然率两万大军,星夜来到兰州城下,所为者何也?”

    宋琥哼了一声说道:“本侯闻知兰州钦命监军马靖,为人所下毒暗害,特此来为马大人讨回公道!”

    叶枫声音一沉:“向谁讨回公道?”

    宋琥斩钉截铁的说道:“肃王朱!”

    叶枫针锋相对:“可是肃王殿下并非下毒之人,现已查明,下毒的是马大人身边的一个侍卫队长。”

    宋琥也寸土不让:“下毒的或许不是他,不过他却是那幕后主使之人!”

    叶枫一拍面前的桌子:“无稽之谈,小侯爷有何证据?”

    宋琥也立即拍案而起,声震屋宇:“素闻叶公子查案之能天下无双,那么应该你来拿出证据,让本侯相信他朱不是主谋!”

    叶枫一时语塞,证据?他确实也没有什么证据,一切只是推论而已。

    再说了,难道他还能在宋琥的大帐之内口口声声指责是宋琥自己设计下毒,为的是陷害肃王朱不成?

    他们两人这一番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争论,加上互相拍桌子,直把一旁坐着的知府周大人吓得够呛,深怕他二人就此翻脸,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道:“小侯爷息怒,叶公子也不要激动,有话咱们慢慢说。”

    宋琥压根就没有搭理周大人,他看叶枫似乎无言以对,说道:“你拿不出证据是吗?好,你没证据,可是本侯这里有!”

    他转头对着帐外大喝了一声:“来人哪!”

    这一声吓得周大人打了个哆嗦,直以为他要动手了。

    却见帐外走进来一个军士,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盖着一张布巾,下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盖着什么东西。

    宋琥走下帅案,来到叶枫身前,伸手一把扯掉了盖着的布巾,大声说道:“这个就是本侯的证据!”

    布巾被扯开,叶枫和周大人顿时都是大惊失色!

    托盘之上,原来是一颗看起来刚刚斩下不久,还血淋淋的人头!

    这个人叶枫和周大人都认识,他就是那个神秘失踪的,被认定是对马靖下毒之人的那名侍卫队长。

    叶枫心中叹了口气,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在马靖府上,他还满怀信心的推断这个人一定此刻已经逃到了宋琥的军营之中。

    想不到,他不但人在这里,而且已经身首异处了。

    动手真快,真毒!这唯一的人证也被杀死灭口了,叶枫心中哀叹着,看起来自己又落后了一步。

    这颗头颅的双眼圆睁着,好像至死都还不相信他的主子会杀死他。

    其实他要是聪明的话,早该想到这个结局的。一次不忠一世不用,背主求荣之人是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信任的,背叛过第一次,自然就会有可能背叛第二次,第三次,所以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样的悲剧结局就是在所难免的。

    这个道理很简单,只可惜很多人都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了,看不透这一点。

    看着两人脸上震惊的神情,宋琥

    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书,在他们面前一晃,面有得色的说道:“这是此贼的口供,业已签字画押,上面明明白白说明他是被肃王朱重金收买,才对马靖马大人下毒的,证据确凿,叶公子可信服否?”

    叶枫心里在冷笑,人都死了,随便弄份口供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这有谁会信哪?

    他缓缓地问道:“小侯爷没有圣旨,私自调动军队,这本身就已经是大罪了。如果一旦开战,生灵涂炭,肃王殿下毕竟是皇上的兄弟,疏不间亲,一旦有什么闪失,你能吃罪得起吗?”

    宋琥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如今我有证据在手,肃王朱下毒谋害朝廷命官在前,事败之后兵变挟持马监军,意图控制黑甲卫,图谋不轨。”

    “兰州与边关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本侯不过当机立断,兵贵神速,来不及上奏就立即率军赶来平叛。肃王引叛军固守城池,负隅顽抗,于是本侯被迫不得不攻城,最后玉石俱焚。这有什么问题?”

    叶枫听他这一番自说自话,不觉感到好笑:“还有马靖马大人呢?他会和你同流合污,在事后为你圆谎?”

    宋琥冷冷一笑道:“马大人既然被肃王所挟持,自然是在城破之时也被叛军所杀,壮烈殉国了。这也正是肃王的又一条大罪。”

    叶枫听了顿时默然无语,心中升起一股股寒意,连马靖他都准备杀了灭口,那么兰州城中像知府周大人,还有叶枫这些知道内情的,自然也是全都不会留下活口的。只怕他根本就是准备要在城破之后屠城!

    好狠毒的计策!

    叶枫直盯着宋琥,缓缓地问道:“如此一意孤行,你当真相信老侯爷的死与肃王殿下有关?”

    宋琥的脸上毫无表情的答道:“这是本侯家事,不必说与叶公子吧?”

    叶枫无奈之下只有问道:“你以为皇上就一定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

    宋琥看着叶枫,眼光里流露出一种惋惜和无奈:“你觉得皇上相信与不相信本侯还重要吗?你真的以为皇上就那么爱护他的这个兄弟?”

    他幽幽的叹息道:“其实之所以皇上派遣马靖率领黑甲卫前来兰州监军,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皇上对他这个兄弟这些年在西北的日渐坐大感觉到不安了。”

    “加上我父亲的过世,西北边陲已经没有人再能制衡住这个王爷了,所以皇上才会派本侯袭爵,接掌西北军务,又让马靖驻兰州,监视肃王朱的举动。”

    “肃王朱的势力和声望在西北早已远远超过了朝廷的控制,兰州军民都知有肃王而不知有朝廷。皇上并不关心肃王是不是真的要谋反,而是担心他想反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反,这才是最可怕的。”

    宋琥放慢了语速,脸上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本侯如今所做的,只不过是清除了皇上心中的一块心病而已,只不过做了皇上想做而又不便做的事情。”

    他望着叶枫,脸上笑容可掬:“你觉得,皇上是会选择相信本侯,还是不相信啊?”

    这一番话,说得叶枫哑口无言。

    不愧是当朝驸马,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竟然把皇上的心思揣摩得如此透彻,真是让叶枫刮目相看。

    不过叶枫的心中还是丝毫没有动摇,为了无辜的肃王殿下,为了兰州城里的兄弟和朋友们,为了那十几万无辜的百姓,他也要选择和宋小侯爷继续斗下去。

    何况,在他的心里始终还有一个疑问,皇上的心思,真的是那么容易被人揣摩透的吗?

第五十九章 毒计

    一直到走出了军营的辕门之外,叶枫和周大人依然感觉到有些不敢相信。

    刚才小侯爷宋琥在中军大帐之中,几乎是对他们毫无隐瞒的一番说话之后,他们竟然还能生离此地?

    原以为,纵使宋小侯爷不会立即杀了他们俩,也会把他们羁押起来,可是宋小侯爷什么也没做,只是随随便便的让一名军士,把他们送出军营回兰州城去。

    也许,是宋小侯爷太过于自负了,或者,是他对于两军之间的力量悬殊太清楚了,根本就不担心你们回去会通风报信什么的,反正到了城破之时,所有人都唯有一死而已。

    叶枫想起了走出大帐之前,宋琥那冷冷的话语:“告诉朱老儿,日头西落之前,如果他不出城来降,本侯就会下令攻城。届时战火焚城,鸡犬不留!”

    或许,宋琥放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其实更是一种心理战术,他们所传回的话,无疑会对城内的人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也许还会引致城内混乱。

    叶枫摇了摇头,眼下这个小侯爷宋琥,与幼时同他们京城四少打架斗殴的那个纨绔子弟相比,哪里还有一丝当年的影子?

    眼下的宋琥,心机深沉而且手段毒辣,是在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渐渐的远离了军营,走进了一片小树林,叶枫和周大人才停下来歇息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想不到居然还能从龙潭虎穴一般的军营中活着走出来,他们都感觉恍如梦中。

    周大人长长地喘了口气,平息了一下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情,对叶枫笑了笑:“刚才叶公子你可真是够大胆的。”

    叶枫也笑了笑:“你是说我刚才和他争辩的事情?”

    周大人拨浪鼓似的摇晃着圆圆的脑袋:“刚才那样的环境,我甚至还怀疑帐外都埋伏着刀斧手,一句不慎,可能连我们的尸体都会被拖出去喂狗,你居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慷慨激昂地陈词,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

    叶枫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其实我和这个宋小侯爷,自幼就有积怨,刚才不过是一时激愤而已,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还觉得后怕呢!”

    他说的是实话,现在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生死只在宋琥的一念之间,他自己也是感觉后背一阵阵的冷汗涔涔。

    可是周大人却以为他不过是谦虚几句,心中对他更是佩服。

    叶枫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近正午,距离宋小侯爷所说的最后时限已经只剩下半日了,于是回头对周大人说道:“我们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城防准备得如何了,也和大家商量一下对策吧。”

    周大人点头称是,于是两人又继续迈步前行。

    刚一举步,叶枫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胸腹之间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翻腾的感觉,天旋地转之下,忍不住手扶着一棵树木,俯下身子翻肠倒胃地大吐起来。

    吐了好一阵,尽吐了些墨绿色的腥臭难当的恶汁,直到只剩下了干呕,再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叶枫才感觉眩晕之感稍好了一些。

    他愣愣地看着地上那滩腥臭的墨绿色恶汁,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自己身上的奇毒又发作了?

    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周大人不知何时已经瘫坐在

    了地上,胖乎乎的脸上隐隐的也显现出一种墨绿的颜色,满脸布满了汗珠,一副痛苦的表情。

    叶枫吃了一惊,快步抢上前去,一把扶起了周子然那圆滚滚的身躯,急切的问道:“周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周大人紧紧闭着双眼,感觉气息渐渐弱了下去,费力的说道:“毒,有毒……”

    是中毒了!叶枫看了眼刚才自己吐出的那滩墨绿色的恶汁,看来是有人对他们都下了毒。不过为什么周大人的毒性发作了,而自己却把毒都呕了出来,他就不明就里了。

    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对他们下的毒呢?

    叶枫努力回想着之前经历的一切,猛然间,他的脑海里一闪念,是茶,对了,是茶水!

    是刚才在中军大帐之中,他和周大人都饮用了宋小侯爷准备的茶水!

    他回想起了刚刚走出中军大帐之际,无意中他瞥见宋小侯爷那阴冷狠毒的目光和得意的表情,一定是他!

    怪不得刚才宋小侯爷对他们谈话几乎毫无隐瞒,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能让叶枫和周大人能活着回到兰州城去,他早就在茶水里下了毒!

    叶枫和周大人都是身负武功的人,如果刚才他派兵围杀,不但徒增伤亡,一旦逼虎跳墙,很难说以周大人的武功他宋小侯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用下毒这种防不胜防的手段,反而会安全很多。这招果然够毒辣!

    叶枫心中愤愤不已,同时又觉得有些着急,自己不懂医术,面对毒性发作的周大人,竟然束手无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他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唐大的话,应该让唐玉跟来的,蜀中唐门对于用毒也非常精通,如果有他在,刚才也许就不会毫无防备的饮下有毒的茶水。

    至少现在,也不会这样的手足无措,毫无办法。

    叶枫心里正在着急,忽然就听有人唤道:“叶公子!”

    回头看见一条人影从树林一侧向他们飞奔过来,树荫中透下的阳光斑斑点点地洒落下来,映在他额间发带上镶着一块拳头大的翠玉上,是唐玉!

    唐玉来了!

    叶枫心中顿时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的喜不自胜,甚至有点想要喜极而泣的感觉,看着唐玉冲到了他们面前。

    唐玉看见他们如此狼狈的情景也是吃了一惊,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

    叶枫把前面的事情大略一说,唐玉赶紧为周大人检查了一下,又用银针挑破了他的指尖放出了一些血,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皱起了眉头:“奇怪,他怎么会中这种毒?”

    叶枫心中一紧,问道:“怎么,很厉害吗?”

    唐玉神情凝重地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无妨,幸好有我在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取出一粒药丸送进了周大人嘴里,又急速点了周大人胸口的几处穴道,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周大人你已经服用了唐门的镇毒丸,再运功护住心脉,当可保你性命暂时无虞。等回到兰州城里,自然会有办法。”

    周大人神志还很清醒,闻言依然闭着双眼,只是虚弱地微微点了点头。

    叶枫直到这时才感觉松了一口气,对唐

    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玉笑了笑,说道:“是马靖马大人派人来青龙镖局通知我们的,还叮嘱我一定要赶来接应你和周大人。怎么样,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叶枫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及时,及时,简直就太是时候了。”

    唐玉微笑着说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赶快把周大人先背回兰州城再作打算。”

    叶枫应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扶地上的周大人,却忽然感觉不对。

    在这一瞬间,唐玉的动作忽然停止了,他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双眼的眼神变得突然锐利了起来。

    他伸出手掌示意叶枫不要动,自己猫着腰缓缓站起来,忽然一纵身跃了出去,口中大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他落地的时候,藏着的人也出来了,不过却不是一个人,而是八个人!

    是八个身披重甲,手持兵刃圆盾的军士,把唐玉团团围在正中。

    唐玉扫视着这八名军士,从他们刚才现身的身形看,他们一定不是普通的军士,应该都是身怀武功的人物,而且唐玉能感觉到,除了这八名军士,四周还隐藏着其他的人,绝不是仅仅只有这八人。

    不过唐玉还是很有信心,他相信凭借着自己的武功暗器,要收拾掉眼前这些军士,不会是什么难事。

    他的双手已经悄悄伸向了他腰间盛满暗器的革囊。

    可是就在这时,从一旁树后忽然走出了一个头戴竹笠,身穿玄色布衣的人,他背负着双手,好整以暇地一步一步向着一旁的叶枫和周大人缓缓迈步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人?

    叶枫和周大人此刻都已经中了毒,毫无还手之力,处境危险!唐玉不禁感觉心中一阵焦急,就要动手。

    那个戴着竹笠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唐玉说道:“唐公子,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动手。”

    唐玉眉头一皱:“为什么?”

    这个戴斗笠的人说道:“我知道唐公子的武功要比这八个人高出许多,可是这八个人是我专门为了对付蜀中唐门而训练的。他们手中所持的圆盾是用带有极强磁性的磁铁所铸,专门吸附金铁之物,只怕唐公子你的暗器是不管用了。”

    唐玉断喝一声,双手暗器出手。

    那八名军士举起圆盾,只听一阵“叮叮”之声,果然唐玉发出的暗器,尽数被吸附在这些圆盾之上,完全失去了效力。

    唐玉又纵身想要脱出包围圈,可是一连几次,无论他从什么方向什么角度,都会被那八个人逼回来。

    这八个人的攻守协作配合默契,天衣无缝,这分明是一种极玄妙的阵势,把唐玉牢牢困在中央!

    唐玉不禁为之一窒。

    那个戴斗笠的人说道:“唐公子太心急了,不信我言。要知道当初为了向冷血十三杀中的货郎买这一个秘密,可花了我不少的银子呢!”

    唐玉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戴斗笠的人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对你们而言,我只不过是个杀手而已。其实,我的名字你们也许都已经听过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墨北城!”

第六十章 墨门死士

    墨北城?

    就是那个自称是墨门西北分舵舵主的家伙?

    就是那个杀光了简太医全家灭口的杀手?

    唐玉感觉嘴里有些发苦。

    他看着面前将他团团围住的这八个军士模样的人,他们的站位和协同彼此间配合得天衣无缝,封死了唐玉可能突出包围的所有路径。

    无论唐玉怎么动,他们的位置也随即变化,用手中的兵刃把唐玉逼回到包围圈中心,而他们手中那特制的圆盾又完全克制住了唐玉的暗器,搞得唐玉一时间无可奈何,没有一点脾气。

    这八个人虽然身着军甲,可是明显根本不是普通的军士,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墨北城手下经过精心训练的墨门杀手。

    看起来之前叶枫猜测的果然不错,墨北城和他手下的杀手们,都隐藏在宋小侯爷的军营之中。

    唐玉连着试了几次,也冲不出这八个人的包围圈,他的心开始沉了下去。

    墨门不惜重金求得克制唐门暗器的方法,又精心设计出了这样诡异的阵法,看起来,他们的所图绝对不简单,难道是刻意要针对蜀中唐门?

    墨北城看着唐玉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离开那八个人的包围,好像放心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满脸的虬髯,还有额头上那一道把鼻梁劈成两半的长长的刀疤。

    他转身继续向着叶枫走了过来。

    叶枫低头看了看周大人,他服了唐玉的药丸,此刻正专心致志地盘坐在地上,运功护住心脉,已经无暇他顾。

    再抬头,墨北城已经来到了面前,对着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好,叶公子,久闻大名了。”

    叶枫哼了一声:“是宋琥小侯爷派你们来的?”

    墨北城笑着微微颔首:“不错。”

    叶枫咬了咬牙,问道:“他派你们来做什么?”

    墨北城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中一阵阵发寒:“小侯爷觉得,比起让你们回到兰州城来,如果在攻城之际在两军阵前,挑挂着你们二位的首级,可以更加有效地打击守城军队的士气。”

    他忽然回头对着被围困的唐玉扬声说道:“唐公子请放心,小侯爷的命令里并没有要唐公子的首级,所以,我们墨门自然也不会愿意多树强敌。”

    唐玉怒冲冲地哼了一声,不过他现在也实在是无计可施。

    叶枫看着墨北城的脸上满满的写着得意,好像他面前的这两个人的首级,拿起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的简单。

    他心里怒气上涌,不自觉地手就要摸向腰间的刀。可是,他的手忽然僵住了。

    他腰间没有刀。

    父亲成名的那把“落叶刀”在父亲独自返乡的时候,就带走了。而他自从中毒之后,程念真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以再妄用武功,所以他平时也就没有佩刀。

    一路走来,他的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保护他的人,他也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谁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境况?

    一时间,手无寸铁的叶枫愣在了原地。

    怎么办?

    唐大去了田庄调兵,张胖子去了黑甲卫驻地传信,南山棋还在兰州城内养伤,这一时半会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指望谁会来救命。

    不过,他还是出于本能的做了一个决定,也许这也是目前唯一能用的办法了,那就是,拖!

    拖时间,往后拖,无论如何只要还能拖住,就还有一线希望。

    叶枫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他想起了张胖子曾经对他提

    起过的墨门的渊源。

    他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对墨北城问道:“你为什么会听命于宋小侯爷?墨家流派源远流长千余年,曾经是何等的辉煌,到今日怎么就变成了一伙甘心受人驱使的冷血杀手?”

    墨北城似乎被他的问题触动到了,沉下了脸盯着叶枫默然了半晌,忽然说道:“我为什么要听命于宋小侯爷?哈哈,问得好啊!”

    他抬头望天,声音也变得慷慨激扬起来:“你也知道,墨家学说源远流长千余年,当年曾经是何等的辉煌灿烂!比起那些只会坐而论道,夸夸其谈的诸子百家,我墨家研究天道自然,研究天地万物,墨家机关术、墨家战法等等哪一样不是旷古烁今,名震天下?”

    “可惜,墨家到后来日渐式微,反而是装腔作势,假道学的儒家学说成了正统思想,没有人再关心自然,关心技术,都关在屋里天天背诵四书五经,天下尽是那些寻章摘句老雕虫,无病呻吟的腐儒大行其道!”

    “而我们墨门子弟,却渐渐销声匿迹,到如今更是落得在江湖上依靠打探消息,出卖一些奇闻异事来谋生糊口,这到底是为什么?!”

    叶枫被他这一番话说得一愣,心里也跟着问道:是啊,为什么?

    墨北城神情激动地大声说道:“这是因为历代的墨门子弟都分为墨刀和墨剑两派。他们为了一个巨子之位,你争我夺,彼此内耗,最后两败俱伤耗光了墨门的元气。”

    “而那些当上巨子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为了墨门强盛兴旺的,他们全都碌碌无为,甚至最近的几代巨子居然都隐居起来,连墨门中自己的子弟都是只闻其名,从来没见过面,这才导致了墨门逐渐退出了江湖的舞台。”

    墨北城的声音近乎嘶吼地咆哮着:“可是我不甘心,绝不甘心!”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间那一条刀疤:“我们墨门的子弟,为了墨门,刀斧加身,抛洒热血,哪怕是献出性命也浑然不惧,可是,看着墨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一天天消亡下去,看着我们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我们绝不甘心!”

    叶枫好像有些听明白了:“所以,宋小侯爷一定给你们开出了你无法拒绝的价码?”

    墨北城点点头:“不错,小侯爷答应了我,只要这次能够依计铲除掉肃王朱的势力,今后在西北一带,墨门就是黑白两道的第一门派!”

    “有了小侯爷的军队做依靠,西北一带的大小门派还不都得望风依附,称霸西北还不是易如反掌?有了西北做跳板,今后墨门进军中原,与天下群豪争锋,也就不再是个梦想了。”

    听到这里,唐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墨北城会不惜重金向货郎购得克制蜀中唐门暗器的方法了。

    既然想要今后逐鹿中原武林,那么蜀中唐门当然迟早会成为他们的头号大敌的。

    叶枫想不到墨北城的胸中竟然还有如此大志,他摇了摇头问道:“你这一次玩得这么大,就不怕你们墨门的巨子知道吗?”

    墨北城冷冷地哼了一声:“自从二十年前,他当上墨门巨子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江湖上再没有人见到过他,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传出。甚至于现在他究竟是否还在世,也没人知道。”

    “再说,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墨门的未来,为了墨门的重新崛起,我做的都是他应该去做的事,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害怕他知道?”

    他这一番义正辞严反而让叶枫有些接不上话了,一时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墨北城这时淡淡地一笑,说道:“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也让你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以为还会有奇迹

    发生,有救兵从天而降来救你吗?”

    一句话说破了叶枫的心思,搞得叶枫感觉很是尴尬。

    唐玉心中一急,看来墨北城要动手了!

    他使尽浑身解数,又一连尝试了好几次,可是还是没有办法突破面前这八个人的包围圈。

    墨北城看了一眼无计可施的唐玉,转头对着叶枫淡淡一笑说道:“看来是没有奇迹了。”

    话音未落,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忽然就僵住了。

    因为这时候,从树林外面,有一个人正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这个人头戴一顶破旧的竹笠,竹笠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粗糙的麻布短衫,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很慢,也很稳。

    墨北城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装扮他似乎很眼熟,可是他的眼光里又显露出明显的迟疑,有一些不敢置信的神情。

    那人越走越近,墨北城忽然一抬手,从一旁的树丛之中忽然又跳出了八个军士装束的人,结成同样的阵势,把这个戴着斗笠的麻衣人围在了中央。

    墨北城神情镇定了下来,他对于这个阵势的威力太了解了,只要被困住,当今世上没有几位高手能够轻易闯出来的。

    他很有信心。

    那个麻衣人停住了脚步,一言不发,忽然双手探向腰间,手中便多了两柄明晃晃的短刀。

    他环视了一圈围住他的八个人,忽然发一声喊,拔腿就往前冲。

    正面的两名军士举起圆盾封住麻衣人的冲势,两侧的两名军士手中的刀刃则直刺麻衣人的两肋,他们之间果然配合得天衣无缝,除了后退,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麻衣人却没有退。

    他前冲的势头一点没减,只听“嗤嗤”两声,两侧军士手中的刀刃一齐没入了他的两肋,在场的人都不免为之一愣。

    他这是做什么?他是要自杀吗?

    麻衣人的身体也因疼痛而猛地一弓,可是他的手却没有停留,手中两道刀光一闪,那四名军士的头颅顿时纷纷滚落在地,溅落一地的鲜血。

    原本围住他的八个人一下子倒下了四个,阵势已破!

    麻衣人这一下前冲的力量极大,一下子冲了出来,前冲之势未尽,他大吼声中,肋下还插着两把钢刀,飞身直扑向了围住唐玉的那八个人!

    那八个人看得都快呆住了,忽然看到麻衣人浴血飞身直扑过来,一时猝不及防,被他手里的双刀一边一个闪电般直插入胸膛,又倒下了两个人!

    而麻衣人大吼的声音戛然而止,扑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这一下连围困住唐玉的阵势也被破了,可是唐玉竟然一时间呆呆地站在那里没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样的战斗?这是什么样的人?

    唐玉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这样不要命的人好像似曾相识,他想起了在嵩山嵩阳镇上,他也曾见过这一幕,那时候倒下的,是绿林三十六寨的白鬼白开心和冷血十三杀中的屠夫!

    而用同样惨烈的方法一举击杀他们的,是洛阳蔡家的人,蔡家十杰!

    这个麻衣人与蔡家十杰杀人的方法如出一辙,他们之间必然有关联。

    唐玉呆呆站着发愣的时候,墨北城也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的人,这样的杀人方法,他从来没有见过,简直是摄人心魄,让人心胆俱裂。

    等等,也许,也许在他记忆深处,之前好像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人,这样的杀人方法。

    墨北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墨门死士?”

第六十一章 墨家巨子

    墨北城的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叶枫不禁为之一愣。

    墨门死士?

    听上去这个悍不畏死的麻衣人应该也是墨门中的人,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忽然出手来对付自己人呢?

    叶枫感觉到有些糊涂了。

    墨北城这时却脸色大变,猛的转身对着叶枫抽出了手中的短刀。

    他看着叶枫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凶狠起来,还隐约带有一丝的慌乱,沉声说道:“叶公子,我先送你上路吧!”

    说完,手中一刀斜斜地向着叶枫砍了过来。

    在他的心目中,叶枫和周大人应该都已经中了毒,此刻又手无寸铁,所以他的这一刀并没有使出全力。即便如此,他也认为这一刀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枫心中一急,也来不及细想,大喝了一声,本能的竖起右掌,灌注了全身之力,如刀锋一般横劈而出,掌沿正巧劈在了墨北城短刀的侧面。

    墨北城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短刀刀身跳动不已,几乎握拿不住,要脱手飞去。

    他倒退了两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叶枫,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手刀?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会……”

    他这里惊诧莫名,叶枫此刻却是背上冷汗直冒,心中暗呼侥幸。

    其实他根本不会什么手刀,师傅魔五楼也从来没有传授过,只不过他曾经见到师傅练功之时使用过,在这危急之时,便下意识地依样画葫芦地使出来。

    虽然看上去像模像样,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半点真正手刀的威力,且不说墨北城这一刀并没使出全力,即便是他的手掌刚才没有无巧不巧地正劈中短刀的侧面,碰上的是短刀的锋刃,他这只手掌也都会报销了。

    可是对于眼前的墨北城而言,模样像也就足够了。因为他也从没见识过真正的手刀,只不过是曾经道听途说过而已。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叶枫这一手给唬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迟疑着不敢再动手,只是惊诧莫名地问道:“你怎么会手刀之术?你和魔刀是什么关系?”

    叶枫眼见他已经被唬住了,心知他一定听说过魔刀的种种传说,正准备再度出言恫吓他一番,却听见他背后一个声音缓缓地说道:“胡说八道!刚才如若当真是魔刀的手刀之术,恐怕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叶枫被人一语道破,心里顿时一惊,以为墨北城又来了厉害的帮手。

    却见墨北城听见这个声音之后,也顿时如同遭到雷击一般面露惊容,呆立在原地全身簌簌发抖。

    而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人,一个老人。

    这个人和刚才毙命的麻衣人相同的打扮,一身麻布短衫,头上戴着破旧的竹笠,看不清面目,只露出了略有些花白的胡须。

    他背负着双手就那么自然地站在墨北城身后,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那里似的,静静地看着场中的那些军士。

    叶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又有三个身穿麻衣头戴斗笠的人走进了树林,呈品字形站立,把墨北城手下的那些军士们围在当中。

    这些军士打扮的杀手们一个个满脸惊惧之色,手持兵刃全神戒备着,但是刚刚才看过了那名墨门死士的手段,他们已经是个个胆寒,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唐玉这时也来到了叶枫身边,一面戒备着一面警惕地看着墨北城和他身后的麻衣老人,看上去他也不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只不过照目前的局势看来,至

    少这个老人不会和墨北城是一路人。

    那老人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问道:“北城,你还认得我么?”

    墨北城颤抖着身躯慢慢转过身去,面对着老人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着声音说道:“墨门西北分舵舵主墨北城,参见巨子!”

    巨子?墨家巨子?

    叶枫和唐玉对望了一眼,都不禁呆住了。

    墨门历代的首领都被称为巨子,当年墨子创下墨刀与墨剑,合称墨家双刃,每一代的首领都是由双刃的传人来比武争夺。

    而墨家这一代的巨子就是墨剑的传人墨七重,他击败了墨刀传人墨五楼当上了巨子,墨五楼也因此愤而出走,改名为魔五楼,被江湖上称为魔刀。

    这一段江湖秘辛本来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算起来应该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

    从那时候起,就几乎再也没有关于这位墨家巨子的消息了,可是眼下,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粗布麻衣的老头,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墨家巨子墨七重?

    叶枫和唐玉感觉吃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墨七重摘下了斗笠拿在手中,他的长相看上去很普通,甚至让人感觉很慈祥,如同街边一个普通的饱经风霜的老人一般。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慈祥,就如同在唠家常一般:“北城,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墨北城低着头回答:“自从当年七爷委派北城来兰州为西北分舵舵主,至今已经二十五年了。”

    墨七重点点头,看起来很有些感慨:“是啊,二十五年了,一直让你在这边远的西北边陲,栉风沐雨,委屈你了。”

    墨北城还是头都不敢抬:“这是七爷的信任,北城不敢言劳苦。”

    墨七重的声音陡然一凛,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我信任你,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墨北城伏低的身子一抖,一句话也不敢应。

    墨七重冷冷的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身为墨门中的墨者,理当遵循墨家思想,以天下百姓为己任,以百姓的疾苦为己念,而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怨恨墨门的没落,怨恨自己的不得志,认为这都是因为历代巨子藉藉无为造成的,你满心只有自己的成败,眼里只有墨门一派的兴衰,何曾放眼过天下苍生?”

    “墨家当年的兴盛是因为适逢乱世,战乱连连,天下百姓流离失所。为了解除百姓的倒悬之苦,我墨者才会奔走天下,宣扬兼爱非攻的思想,而如今天下思定,百姓能安居乐业,太平盛世,我们的无为,即是有所为,难道连这一点你都不明白?”

    墨七重说得极快,这番话不但让墨北城伏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抖,也令叶枫和唐玉心中也大感诧异。

    墨七重最后对墨北城怒斥道:“而你如今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协助朝中奸佞充当杀手,草菅人命,甚至于挑起战祸,让十几万兰州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难道这便是你的兼爱,这便是你的非攻?”

    一番话,说得墨北城伏在地上无言以答,连叶枫和唐玉也不禁对眼前这个老人从心底油然生出钦佩之情。

    被围在一旁的墨北城的手下们,应该也都是墨门中的墨者,得知眼前这个老人就是墨家巨子墨七重,有被他这一番话这么一说,此刻已经纷纷弃掉了手中兵刃,满面羞愧的跪伏在地乞罪。

    墨七重冷眼看着地上的墨北城,说道:“你刚才说我已经多年没有音讯,连是否在世

    也难说得很,看起来你是对巨子之位有所觊觎了?”

    墨北城全身剧震,连声说道:“不敢,北城不敢啊!”

    墨七重冷笑道:“不敢?你刚才明明认出了墨门死士,你明知死士一直是贴身保卫历代墨家巨子的人,既然他们出现了,我必定也在附近,可是你还是立刻就要对这位叶公子下手,你还有什么不敢?”

    他看着冷汗几乎湿透衣衫的墨北城说道:“你可知道这位叶公子是你五爷唯一的爱徒,算起来也是我墨门传人,你刚才若伤了他,便是同门相残,更是罪加一等!”

    墨北城吃了一惊,脱口说道:“五爷的爱徒,果然是魔刀……”

    随即他立即出声向叶枫赔罪道:“叶公子见谅,小的实在不知道你是五爷的爱徒,险些伤了公子,实在死罪,死罪!”

    叶枫想起刚才那千钧一发的一刻,如果墨北城得手的话,恐怕就不止是伤了自己那么简单了,也许此刻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会摆在宋琥小侯爷的帅案之上了。

    虽然心中气愤,不过碍着墨家巨子的面子,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墨七重看叶枫没有说话,于是对地上的墨北城一抬手说道:“你起来吧!”

    墨北城闻言立即如获大赦,一骨碌站了起来。

    叶枫心中却是有些不忿起来,这就完了?刚才说得义正辞严的,结果就骂了一顿,连惩罚都没有就这么算了?

    看起来墨家巨子这个老头子说得好像大公无私,一样是胳膊肘外里拐,是个护短的家伙,他愤愤不平地想着。

    谁知这时墨七重淡淡地说道:“你犯下重罪,不但是门规,连国法亦不能容。我看在你对墨门一直忠心耿耿,给你个机会,用门规处置你。”

    墨北城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全无血色,声音颤抖着问道:“七爷,我已经知错了,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给条生路吗?”

    墨七重脸色一整,断声喝道:“身为墨者,就当行得正坐得端,昂然而立,俯仰无愧于天地,岂可如此摇尾乞怜?”

    被他这一喝,墨北城听得全身一震,忽然挺直了腰杆,眼中也渐渐透出了神采,应了一声:“是!”

    墨七重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按照门规,准允你死在墨剑之下,你现在可以先出手。”

    叶枫这时才听明白原来墨七重这是要处死墨北城,心里不由得既惊且佩,又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胡乱猜疑感觉到惭愧。

    墨北城昂着头又应了一声“是!”,一把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大声说道:“七爷,北城伏罪了!”

    说完刀光一闪,他的身形直向着墨七重扑去,这一刀势大力沉,分明用足了全力!

    叶枫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如果要是刚才墨北城对他出的那一刀也是这样使出全力的话,纵使自己手中有刀,也完全没有把握可以接得下来。

    墨七重看着墨北城的这一刀到了眼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惋惜之色,沉声叫了一声:“好!”

    然后在墨北城那片雪亮的刀光中,忽然有一道黑色的剑影一闪而没,刀光就突然都隐去不见了。

    短刀掉落在了地上,墨北城就笔直地站在墨七重面前,他的咽喉上多了一道创口。

    他嘴里咯咯地响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猛地向前扑倒在地,寂然不动了。

    他的面前,墨七重缓缓地摇着头,在沉重地叹息道:“可惜啊!”

第六十二章 巨子的来意

    墨北城死了。

    叶枫看着站在他尸体面前的墨家巨子墨七重,想起他刚才的那一剑,心中不由得感觉到惕然心惊。

    这个老头子现在就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个破旧的斗笠,好像根本不曾动过手,甚至叶枫都看不出他的那把墨剑到底藏在哪里。

    可是刚才那一道黑色的剑影,迅捷无比,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就击碎了墨北城用尽毕生之力的攻势,一剑封喉,而且创口自始至终没有流出一滴血。

    是因为这一剑太快,太狠,连血都还来不及流出来,人已毙命。

    杀人不见血,好快的一剑!

    叶枫自幼跟随师傅魔五楼十年习刀,虽然魔五楼也是墨门中人,不过在当年与墨七重争夺巨子之位失败后,便愤而出走,连姓氏也改墨为魔,再没有承认过自己和墨门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自然也从来没有对叶枫讲起过关于墨门中的种种,包括这个曾经击败过他的墨家巨子墨七重,叶枫对于墨七重所有的印象都仅仅来源于在江湖上道听途说的关于他的一些传说。

    可是那些毕竟是传说,在叶枫心目当中,师傅的武功已经是旷古烁今,天下难有敌手了,这个墨七重就算当年真的曾经击败过师傅,那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以师傅的武功,恐怕墨七重早已难以望其项背了,至于传说中他的墨剑有多么多么的厉害云云,也许不过只是吹嘘而已。

    江湖上被吹嘘夸大的东西原本就很多。

    可是,自从他刚才看到了那一道黑色的剑影之后,他的看法变了。

    叶枫根本就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甚至都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出了手,但是墨北城就这么死了。

    这个看上去如同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一样的墨家巨子,这个传说中厉害无比的墨剑,原来并不是吹嘘,一点也没有夸大。

    他的这一剑,绝对不在师傅的魔刀之下,甚至于很难说出孰强孰弱,殊难分辨。

    可是无论如何,正是眼前这位墨家巨子,从墨北城的手中救下了叶枫他们的性命,按道理不管怎么说也是应该要向他致谢的。

    但是叶枫这时却犹豫了一下,他该怎么称呼墨七重呢?

    按辈分讲, 他师傅魔五楼毕竟是出身墨门,和墨七重还是兄弟,叶枫应该称呼一声“师叔”才对。

    不过魔五楼早就破门出走了,也绝不承认自己是墨门中人的身份,所以这么叫法他一定不会高兴的。

    叶枫心里顿时犯了难。

    墨七重双眼扫过叶枫脸上,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为难之处,他的声音显得和蔼而慈祥:“叶公子不必言谢了,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七爷就行了。”

    叶枫被他一眼看破了心思,心中大感赧然,又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想法?顿时有种没穿衣服光着身子让人窥见的感觉。

    墨七重转身吩咐那三名戴着斗笠的麻衣人带领着剩余的墨北城的手下收拾场中的残局,那些墨北城的手下看见舵主已死,发号施令的又是传奇一般的墨家巨子,哪敢不遵,都卖力地开始搬运起地上的尸首来。

    叶枫看见先前毙命的那名墨门死士的尸体,心中不禁有些困惑起来,既然这位墨家巨子一出手就可以除掉墨北城,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就好,而要牺牲一个墨门死士的性命,来破解

    墨北城设下的阵势?这岂非是多此一举?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墨七重的声音:“墨门之中门规极严,一人犯错,都会株连亲朋。这名死士跟随我多年,也是墨北城的亲大伯,当年北城担任西北分舵舵主,也是他一力保荐的。如今北城犯下死罪,他也需要以死谢罪,以正门规。”

    听了这话,叶枫心头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不单单是因为墨门门规的残忍严酷,更是因为自己一言未发就又被看破了心中所想。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感觉心中有些赧然的话,现在几乎就算得上是惊惧了。

    他连一个字也还没有说过,这个墨七重是如何知道他的所思所想的?莫非这位墨家巨子拥有什么神奇的能力不成?

    他无比惊疑地望着墨七重,而墨七重只是淡淡地对他笑了笑:“叶公子不必惊奇,这察言观色之术本来就是我墨家所擅长的,何况我比你们痴长了几十岁,见过的人也比你们多得多,能够简单地猜测一下你们的心中所想,实在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叶枫对于眼前的这位墨家巨子不由得更加钦佩起来,恭敬地问道:“多谢七爷援手,不知道七爷你们为何会适逢其会出现在这里的?”

    墨七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们并非适逢其会,其实从京城到兰州这一路上,我们都是跟在叶公子后面的,只不过中途我身体有些不适,因而耽搁了两日,晚到了兰州城,却不想出了如此大的事情。”

    京城?叶枫一下子想起来了。

    刚才从那名死士一出来,他就觉得他的装束打扮看上去有些眼熟,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现在墨七重提到了京城,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在京城中曾经跟踪过他的人,和他们正是相同的装束打扮!

    那么说起来,在京城里跟踪他的,也应该是墨七重他们了?可是叶枫之前和墨门并没有打过交道,他们一直跟踪自己做什么?

    叶枫百思不得其解。

    墨七重这时却笑道:“叶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对你并无恶意,我不过只是想要通过你找到你的师傅,和他见上一面而已。”

    叶枫不觉一愣,他为什么想要找师傅?难道和当年巨子之争有关?

    不过他脸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特别是在这位墨家巨子的面前,他还是态度很恭谨地说道:“其实在下也有很久没有见过家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不知道七爷要见家师所为何事?”

    墨七重的神情明显犹豫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说道:“这事还是迟些再谈吧。”

    叶枫应了一声:“是!”

    他心中明白,墨七重所为的事情必然十分机密,此处人多耳杂,他不便多说。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至少他绝对不是为了要和师傅叙叙旧而来的。

    墨七重迈步走上前来,看到盘坐在地上正在运功的周大人,他伏下身去,伸手握住周大人的脉门,一面探查他的脉象,一面问道:“他这是怎么啦?”

    叶枫把之前他们被下毒的事情大略一说,墨七重忽然皱起了眉头:“中毒?”

    他抬起头来看着唐玉:“他中的是云南苗疆五毒门的剧毒,这种毒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叶枫看向唐玉,只见唐玉缓缓地点了点头,示意墨七重所说的一点也不错。

    叶枫心中愈发地好奇起来,

    这个墨家巨子可实在是算得上多才多艺了,到底懂得多少东西?不但武功高得出奇,还会观人神情猜人心思,现在居然连医术也懂?

    片刻,墨七重沉声说道:“虽然他服下了唐门镇毒的药物,又用内力护住心脉,毒性一时还没有发作,性命暂时是无虞了。不过如果不赶紧解毒的话,对他的身体今后还是有极大的损害的。”

    一旁的唐玉也点头称是,墨七重说道:“此地离军营不远,只怕那位宋小侯爷一直不见墨北城回报,会起疑心,派其他人前来。一旦遇上了,总是件麻烦事。”

    “再说这位兄弟又身中剧毒,刻不容缓,需要马上配制解毒的药物。我看我们还是马上动身,及早赶回兰州城中为妙。”

    这番话说得叶枫连连点头不已,于是墨七重挥手招呼墨门手下赶紧准备回城。

    一转头,他忽然又很有些奇怪地看着叶枫,问道:“既然刚才你说,你和他是同时饮用了被下毒的茶水,为什么他到了这里毒性发作,而你却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刚才甚至还可以运功挡开墨北城的那一刀?”

    叶枫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因为此刻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周大人中毒之后会这样沉重,而自己仅仅只是将毒汁全都呕吐了出来?这个什么苗疆五毒门的剧毒,好像对自己一点影响也没有?

    也许等回到兰州城中,那位精通医术的程念真程大小姐,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起了程念真,叶枫自然也想起了现在同在兰州城中的唐柔,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在忙些什么呢?

    一想起马上就要回到兰州城中和她们见面了,他从心底感觉涌起了一股欣喜之情,至于到底是因为要见到谁而感觉欣喜,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时候那些墨门的子弟们已经砍伐了两根粗壮的树枝,绑上了衣物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周大人那胖乎乎圆滚滚的身躯放了上去,发一声喊,几个人合力将他抬了起来。

    周大人的身躯实在是有些沉重,那原本很粗壮的树枝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弯曲着,看上去几乎都快要折断了。

    叶枫心里不觉一阵咂舌,幸好是遇见了墨七重他们,要不然自己和唐玉两人要一路把周大人背回兰州城,只怕非得把腰给累折了不可。

    一行人急匆匆的向着兰州城方向前进。

    看着不疾不徐走在自己身前的墨家巨子墨七重,唐玉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之前的疑问。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七爷和洛阳蔡家相熟识吗?”

    墨七重听了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神情平常地答道:“洛阳蔡家?听说过,但是不认识。”

    不认识?唐玉的心里更加迷糊了。

    当初在嵩山,他亲眼见到了蔡家十杰那悍不畏死的自我牺牲杀人方法,与今天的墨门死士分明是一模一样,他们必然接受过相同的训练。

    可是根据墨七重刚才讲,墨门死士应该是历代墨家巨子的贴身护卫,所以如果蔡家十杰是由墨门所训练出来的话,洛阳蔡家与墨门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墨七重也不可能会一无所知。

    难道是他在说谎?可是他为什么要否认和洛阳蔡家认识呢?

    唐玉用满是疑惑的眼光看着前面这个老人的背影,他心里觉得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六十三章 三份密奏

    日头已西斜。

    在皇城南边从洪武门到外五龙桥的那条宽阔的御道上,渐渐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他们都是些在官署中处理完了一天的军政公务,准备回家的朝廷中的大小官员们。

    在这条御道的西侧,是五军都督府和下面的各级军事指挥所,朝廷的高级武将们每日在此处置全国的军事事务。而东侧则是包括六部和翰书院、太医院等等在内的中央官署,那些文官们每天都要在这里处理各地上报的文书,以及制定颁行天下的各项政令。

    这一天的忙碌让这些大小官员们都面露疲态,一面彼此打着招呼寒暄着,一面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午门走去。

    这时候有一个年轻人却没有走,而是静静地站在吏部署衙门外,垂手侍立。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户部尚书夏原吉的公子,在吏部充任检校郎的夏。

    这检校郎不过是个专司检校核对文书错漏的小官,在吏部之中根本就等于是个不入流的杂役,什么差事都要做,还要经常被人呼来喝去,不过夏却一直做得尽心尽力,毫无怨言。

    因为他知道,父亲把自己送来吏部,在他的好友吏部尚书蹇义的身边做事,是有着良苦用心的。

    父亲是希望自己能在蹇义的身边,得到更多的磨砺,学到更多的东西,虽然蹇义在公事上对于他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和提携,但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仔细观察,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学到的越多,他就越发的感觉这个蹇义实在是老谋深算,深不可测,他也就越发的感觉到自己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而此刻,这位深不可测的尚书大人蹇义,就在署衙之内正在埋头批阅公文。

    最近皇上已经议定要迁都北平,改北平为北京,而且在北平大兴土木,营造皇城宫殿。这使得六部的事务一下子增加了许多,所以近来蹇义常常要在署衙之中,批阅公文直至深夜。

    也不知道他埋头批阅了多久,再抬头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有些倦懒地伸了个懒腰,高声叫唤道:“门外何人在?快进来掌灯!”

    在门外一直站着都有些手脚僵麻了的夏,赶忙抢步走进去,点上了桌上的烛火。

    蹇义抬头看见是他,不由得一愣:“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门外伺候的下人呢!”

    夏淡淡一笑答道:“启禀尚书大人,那些下人们看见下官在门外等候,就没有上来。因此,就由下官代劳了。”

    蹇义笑了笑,说道:“听起来文绉绉的怪酸的,此刻左右无人,我与你父亲乃是世交,我们还是以叔侄相称吧。”

    夏低头应了一声:“是!”

    蹇义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难道想要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头子熬夜不成?”

    夏迟疑了一下答道:“不是叔父下午间传话命小侄留下,说有话相叙的么?”

    蹇义愣了一下,忽然一拍脑门,连声说道:“哎呀,真是老糊涂了,事务繁多竟然把此事忘记了,累得贤侄在门外苦等。”

    夏淡淡一笑:“其实无妨,小侄回家左右也是无事

    ,只不知叔父唤小侄前来,有什么要事?”

    蹇义此刻却没有说话,而是直愣愣的看着夏,好像心中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三份奏折,递给了夏,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夏接过来一看,脸色却是一变。

    这三份都是密奏,按时间顺序看,第一份应该是新近袭爵,前往西北边陲统军的西宁侯宋琥所奏。上面说兰州城中的肃王朱,骄横跋扈,多有不法,而且假仁假义收买民心,似有不轨企图,请求朝廷严防其反叛自立。

    而第二份奏报则应该是最近率领黑甲卫前往兰州监军的马靖,奏报里也提到了肃王朱在兰州城中极得民心,声望滔天,甚至兰州百姓尽皆只知有肃王,而不知有朝廷。而且还提到听说肃王朱在兰州城中多有不法之行为,尚有待一一查实。

    接下来这第三份奏报则是由兰州城中的肃王朱上奏的,声言自从马靖麾下的黑甲卫到了兰州之后,与当地百姓以及王府卫队都多有摩擦,长此以往,恐怕有碍朝廷声望,故而请旨想将黑甲卫调离兰州城。另外,奏报中还提到了小侯爷宋琥依仗皇亲贵胄的身份,蛮横无理,欺压百姓,诸如此类云云。

    看完了三分奏折,夏面无表情地把奏折放回到蹇义面前,不置一词。

    蹇义满是好奇的看着他,问道:“看完了?有什么感觉?”

    夏笑了笑,答道:“小侄只好奇一件事。”

    蹇义“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夏说道:“叔父是从哪里得到这三份密奏的?”

    要知道,这三份奏折皆是密奏,是皇上御赐拥有密奏之权的人才能用的,奏折不经六部,不交首辅,而是直接呈送皇帝案前,由皇上御览。

    就连蹇义这样级别的首辅大臣之一,也没有权力看到,更何况是给夏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看见了。

    可是这三份密奏就偏偏在蹇义的手里,而他又偏偏拿给夏看了,这是为什么?

    蹇义笑了笑,问道:“你明知是密奏,你怎么还敢看?不怕掉脑袋?”

    夏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慌乱:“这是叔父所命,小侄不敢不从。再说,叔父您总不至于成心想要陷害小侄吧?”

    这番话说得不软不硬,不卑不亢,听得蹇义心中不住的点头,看起来这小子大有长进啊,孺子可教也!

    他没有回答夏的话,只是催促道:“说说你的感觉,有什么想法?”

    夏低头想了想,缓缓说道:“这三份密奏来自三个人,都是此刻坐镇西北的重臣,表面上看起来应该是宋小侯爷和马监军发现了肃王在兰州城里的不法行径,因而先后上奏弹劾。”

    “而肃王殿下为求自保,又上奏反诬宋小侯爷与黑甲卫横行地方,损害朝廷威名。不过,以小侄看来,这三份密奏之中却内有蹊跷。”

    “哦,有什么蹊跷?”蹇义看着夏,眼光里没有惊讶,却带着一些赞赏之情。

    夏一面思索一面答道:“小侄平时负责整理检校文书档案,我记得宋小侯爷是在袭爵之后次月才出发去西北统军

    的,从日期上算,他的这份密奏应该是从京城出发之后没有几日就上奏了,此时他应该还在路上,根本未至兰州,怎么会言辞凿凿地指控肃王殿下在兰州横行不法,而且收买民心,意图不轨?”

    “这份密奏从时间上完全讲不通,因此小侄觉得其中的内容是否真实要大大的存疑。极有可能是在赴兰州的路途中,宋小侯爷受他人蒙蔽,又或者是道听途说之言,不足为信,需要细细查证。”

    蹇义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夏的看法,他把西宁侯宋琥的这份密奏往旁边随手一丢,又拿起了马靖的密奏。

    夏接着又说道:“相对于宋小侯爷的密奏,马监军的这一份就要可信许多,因为发奏报之时他应该已经身在兰州。不过他的奏报当中只是提及肃王殿下在兰州民众中声望极高,这并不难理解,毕竟兰州发展得如此繁华,肃王殿下居功至伟。”

    “而至于肃王殿下在兰州城中的所谓种种不法行径,马监军只是用了听说两字,并且强调还需要进一步查实。关于宋小侯爷的所谓图谋不轨之类的指控,马监军更是没有只言片语提及。所以这一份密奏,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蹇义连连点头,接着把马靖的这份密奏也随手往一旁一丢,最后他拿起了肃王朱的密奏,问道:“最后这一份呢?”

    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起来,毕竟这个肃王殿下可是皇上的亲兄弟,身份尊贵,岂是旁人可以轻易评论的。

    蹇义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安慰他道:“没关系,不必考虑太多,你就说说你对这份密奏的感觉。”

    夏沉吟着说道:“从时间上看,肃王殿下写这份奏报的时间应该是宋小侯爷和马监军到了兰州城有一阵子了,因而这份奏报上的情况最有可能是真实的。”

    “首先是宋小侯爷,不瞒叔父,其实小侄和他从小就认识,还有过结怨,因而他的性子小侄也略知一二。这些年他凭借着父亲老侯爷宋晟的军功和皇上的宠信,又娶了皇上的掌上明珠安成公主,成了驸马爷,行事更加骄横跋扈,肆无忌惮,要说他有欺压百姓的事情,小侄先信了八分。”

    “再说黑甲卫与百姓的摩擦,驻军和当地百姓之间的矛盾是历来的老问题了,并不新鲜。而且肃王殿下在密奏之中只是请旨将黑甲卫调离兰州城,并非调离西北,而且对马监军也并无任何不满之词,这并不像是有不轨之心的人应有的举动。”

    “况且从时间上算,这份密奏来得如此之晚,很有可能是肃王殿下在数度忍让,几次调停之后,实在对于宋小侯爷和黑甲卫的所作所为忍无可忍,才愤而上奏的,因此,小侄认为,只有这份密奏的可信度最高!”

    说完,夏一抬头,却看见蹇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看着他,他毕竟年轻,深恐自己说错了话,心中被蹇义看得一阵发毛,低下头说道:“小侄所言,不过是心中所感,有错漏之处,还请叔父指正。”

    蹇义这时却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你不但没有错漏之处,而且你的看法,竟然和皇上的意见一模一样!”

    夏不由得一愣:“什么,皇上?”

第六十四章 担心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金陵城的上空乌云密布着,看起来马上就快要下雨了。

    算起日子来,就快要到芒种节气了,也该到了江南一带阴雨连绵的梅雨季节了。

    而此刻在署衙之中,夏却一脸惊容的看着蹇义,脱口问道:“什么?你是说皇上?”

    蹇义的那张老脸上此刻却挂满了狡猾的神情,笑道:“当然是皇上,要不然,你以为这三份密奏怎么会到了我手里的?”

    夏顿时恍然大悟,蹇义手里的密奏当然是皇上交给他的,要不然,难道还能是他跑去皇宫中偷出来的不成?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既然皇上能把如此重要的密奏交给蹇义,想必之前他们君臣之间围绕这三份密奏也是有过一番分析讨论的。

    于是他问道:“皇上如何看待这三份密奏?”

    蹇义想了想说道:“大致上和你前面分析的差不多,皇上也是从这三份密奏的时间线索上看出了破绽,而且,皇上压根从来就不相信肃王殿下会有谋反之意。”

    夏奇道:“为什么?”

    蹇义看着夏眨了眨眼,问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你可知道你父亲也是从不相信肃王会谋反的?”

    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蹇义叹了口气,说道:“看起来,比起父亲的本事你确实还差得很远啊!你知道你父亲有个外号,叫做铁算盘吗?”

    夏点点头,这个他知道,而且听说这个外号还是皇上最早叫出来的。

    夏的父亲夏原吉掌管户部,统筹天下赋税钱粮收支,一直小心谨慎,克勤克俭,恨不得一个铜钱掰做两半来花。偏偏他又生得一副傲骨,皇上要用钱,但凡有不必要的地方,他一定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多次顶撞皇上,搞得朱棣常常非常恼火。

    据说有一次在君臣争论之后,等到夏原吉走了,朱棣忍不住对身边的内侍怒斥起他的种种不是来,说他满脑子都是钱,连走在街头看见一滩牛粪,都会在心里立即盘算出能值多少钱,整个一个钻进钱眼里的守财奴,一毛不拔的铁算盘!

    这话后来不知怎么的传了出来,朝野上下都知道了夏原吉是个铁算盘,于是就有了这么个外号。

    不过皇上恼火归恼火,对于夏原吉还是很信任的,因为他明白夏原吉无论怎么扣门,都是为了国家朝廷,从来没有私心。

    夏不明白的是,父亲的这个外号,和肃王殿下是否可能谋反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蹇义看他还没明白,于是解释道:“你父亲曾经对我说过,兰州远在西北边陲,地广人稀,虽然经过肃王殿下这些年来的大力发展,人口增加了一些,看起来成了西北第一繁华之地,但是那毕竟是在西北,和中原很多地方相比,还是差得很远。”

    “这些年兰州城大力发展,加紧建设,到处都需要花钱。而肃王殿下为了吸引外来人口落户兰州,对兰州百姓又减免了许多税赋,其实兰州一直以来的财政都

    是入不敷出的,年年都需要朝廷拨款填补巨额亏空。而皇上一则出于兄弟情分,二则因为是西北边陲,为了边防稳定,一直都有暗中同意户部对兰州拨款拨粮。”

    “如果肃王殿下真的有心谋反自立,起兵叛乱,他最需要的首先一定是钱粮。一个连自己王府日常开度都捉襟见肘的王爷,哪儿还有余钱能养得起多少兵?肃王殿下又会不会蠢到放弃朝廷每年的大笔贴补,自断财路,以一个穷困之州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富庶强大的朝廷?”

    蹇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更何况,在兰州之侧的甘凉边境,就有西宁侯统领的数万边防铁骑,肃王殿下如果想要谋反,岂不是以卵击石?”

    夏听了蹇义这一番话,不禁有些吃惊地问道:“这是家父所说的?”

    蹇义点点头:“当然!”

    夏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迂腐刻板,满脑子里都只有各地税赋和收支账目的父亲,竟然对于政治局势还有着这样精辟的分析。

    也许自己对于这个养育了自己几十年的父亲,真的是不够了解啊!他在心里喟叹着。

    蹇义接着说道:“我猜你父亲应该把这些话都对皇上讲过了,所以皇上从一开始压根就不相信肃王殿下会谋反。但是眼前他们三人互相指责的密奏又是确实存在的,他们的矛盾看上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因此皇上才把我唤了去,想问问我此事该如何处置?”

    夏问道:“叔父是如何应答的?”

    蹇义狡猾的笑了笑,说道:“我没意见。”

    夏一愣:“没意见?”

    蹇义一脸无辜地说道:“是啊,在圣驾之前我就是这么说的,我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这件事牵涉的一个是皇上的兄弟,一个是皇上的女婿,还有一个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内监马靖,谁能开罪得起?这都是全凭皇上圣心独断的事情,我们只管听命行事,能有什么意见?”

    夏怔了一怔,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蹇义苦着一张老脸,说道:“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嘿嘿嘿地冷笑了一阵,就把这三份密奏拿给我,让我回来好好揣摩揣摩,都不知道究竟要我揣摩什么?”

    说完,他唉声叹气地长吁短叹起来。

    夏不禁心中暗暗一笑,皇上可真是厉害,蹇义这老狐狸越是想要溜边,皇上却越是要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置,就算你奸似鬼,也休想逃得过皇上的掌心。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开口问道:“那么不知叔父把小侄唤来,又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全都告诉小侄,究竟是为什么?”

    蹇义的面色一整,对夏说道:“那是因为我回来对这三份密奏反复揣摩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我分析我们这位西宁小侯爷,也许很快就会对肃王殿下动手了。”

    夏不由得一愣,一时没有明白蹇义的意思:“动手?怎么动手?”

    蹇义对他的理解能力感觉有些着急,无奈的说道:“肃王殿下在兰州城经营多年

    ,身边又有卫队护卫,宋小侯爷如果想要和他动手,除非动用边镇的兵马!”

    夏顿时一惊,说道:“无旨私调兵马可是重罪,宋小侯爷真会如此大胆?”

    蹇义冷哼了一声:“他少年得志,又是当朝驸马,平时就一贯目空一切,这次又自以为猜透了皇上的心思,难保不会铤而走险。只在这两三日间,必有奏报。”

    夏对于这位宋小侯爷的性子还是知道一些的,他的确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么只有等到奏报来了,我们才能知道真相了。”

    蹇义面色一紧,急切地说道:“这里离兰州路途遥远,只怕等到奏报送到京城,一切都已经晚了!”

    夏看他如此焦急,有些大惑不解:“为什么都晚了?”

    蹇义对夏问道:“你还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把这事告诉你吗?”

    夏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蹇义“咳”的叹了一声,说道:“你难道忘记了,你那三个好兄弟,此时也正在兰州城中?”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心中大吃了一惊,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蹇义所说的他的三位好兄弟,自然就是解祯亮、张痴和叶枫他们了。

    夏是知道他们去兰州城要寻找一个什么人,具体的不太清楚,算日子,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兰州了。

    只不过刚才和蹇义一直在谈论朝局大事,压根就没有联想起来,此刻被蹇义这么一提醒,才猛然间想起来,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连声音都有些惊颤了:“叔父的意思是,我那三位兄弟此刻正在兰州城中,而兰州城正要面临一场兵祸?”

    其实他忘记了,叶枫他们去兰州城和此行的目的是很隐秘的,走得也很匆忙,连他都只是知道个大概,蹇义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行踪?而且他就能那么肯定,他们现在正在兰州城里?

    夏此刻他的心已经乱了,既为他这三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的安危担心,也为自己刚才竟然一直没有想起他们来而自责,他已经不会注意到蹇义的话语中留下的这些破绽。

    蹇义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刀兵无情,如果兰州城真的陷入战火之中,恐怕他们在兰州城里也难免会遭到池鱼之殃。我素来知道你们四人交情深厚,因此才把你唤来,商议对策。”

    夏心乱如麻的对蹇义说道:“小侄此刻已失方寸,不知叔父可有什么对策?但有所命,小侄必定遵从。”

    蹇义低着头沉吟了片刻,说道:“急切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毕竟兰州城离这里山高路远,鞭长莫及。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也许,他可以帮助我们。”

    夏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问道:“是谁?”

    蹇义看着满脸焦急的夏,一字一顿地说道:“隆平侯,张信!”

    夏听了不由得脸上的表情一呆,大出意料:“是他?”

第六十五章 蹇义的计策

    隆平侯张信,这个人夏当然知道,恐怕如今满朝上下没有人会不知道他的。

    张信原本是镇守边关的一名小军官,但是他精通兵法韬略,智勇双全,在边关屡立战功,因而积功升至了都指挥佥事。他为人也很诚实谦恭,与军中很多将领关系都很好。

    到了建文帝朱允登基,就有大臣向皇上推荐,说张信有勇有谋,可堪大用,因而建文帝将张信调任北平都司,掌管北平军队,监视燕王朱棣。

    后来建文帝听从了齐泰和黄子澄他们的意见,在削灭五藩王之后,决心对燕王朱棣动手。一面秘密抓捕燕王麾下的大臣,严刑拷问所谓谋反实证,一面下密诏给张信,让他与当时北平布政司张和谢贵一道,起兵抓捕燕王朱棣和王府官属。

    张信自到北平之后,燕王待其不薄,所以接到密诏之后,他内心犹豫不决,恐惧不安。其母得知后劝告他说:“不可,燕王待我家不薄,汝父在世常言王气在燕,背之恐遭灭族之祸。”张信听从母亲的话,于是前往燕王府告密。

    燕王朱棣此时正在府中称病避祸,加上张信并非燕王旧属,是建文帝派来监视他的,因而张信求见三次,燕王朱棣都托病不见。

    张信跪在王府门外,坚持求见,终于得以进入王府,到燕王病榻前拜见。张信取出密诏相告,燕王朱棣大惧而起,立即召集众将商议,即刻起兵,攻取北平九门。

    自此也就展开了近四年的靖难之役。

    到最后燕军攻入南京,建文帝**而死,朱棣登基大宝,论功行赏,将张信晋升为都督佥事,封为隆平侯,世代袭爵。对张信的母亲,朱棣也大加封赏。

    朱棣对于张信当年的密报十分感激,常常在朝臣之前称他为“恩张”,还想要纳张信之女为妃,以示恩宠,却被张信坚决地拒绝了。

    有这样传奇一般的经历,以及和皇上朱棣之间非同寻常的交情,隆平侯张信自然成为了朝野上下的名人。

    不过夏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深受皇上宠信,名满朝野的重臣,对于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兰州的危局,会有什么帮助?

    蹇义看着夏一脸的迷茫,问道:“你对于隆平侯此人有什么看法?”

    夏想了想,才郑重地答道:“隆平侯固然功高,又得皇上宠信,不过此人行事颇有些恃宠而骄,多有不法之行。平素时常有听闻摊入小利,强占民田之事。”

    “小侄听闻都御史程瑛正在收集证据,准备上表弹劾他恣意贪污,强占丹阳练湖八十余里,江阴官田七十余顷。如今这位隆平侯只怕是自顾不暇吧?”

    蹇义笑了笑,问夏:“依你之见,这次程瑛上奏弹劾,隆平侯会落得什么下场?”

    夏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最恨贪污之人,如果程御史的上奏弹劾一旦查实,纵使不会被削去爵位,也必然会遭到重罚,搞不好还要遭受牢狱之灾。”

    蹇义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我可以打赌,程瑛所奏之事必然会查无实据,而隆平侯顶多会遭到皇上的申斥,连毛都不会少一根。”

    夏一惊,动容问道:“这却是为何?”

    蹇义嘿嘿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张信当年为人正直谦恭,大公无私,因而在军中很有声望,甚至在皇上登基之后,曾想要纳其女为妃,以示恩宠,这是何等的殊荣?他却诚惶诚恐的坚辞不受,因此皇上也更为看重他。这样一个对名利地位淡薄无所求的人,到如今怎么会变得恃宠而骄,为了些蝇头小利横行不法了呢?”

    夏听了不觉一呆,也问道:“是啊,为什么呢?”

    蹇义满面狡猾之色低声说

    道:“因为这些都是我教他的。”

    夏愣住了,疑惑不解地望着蹇义。

    蹇义看他完全不明白,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当今皇上乃是起兵靖难才得的天下,他对于军心兵权,自然看得是极重的。对于张信这样在军中声望很高的将领,他真的会完全的放心,格外信任?”

    “张信原本就不是燕王的旧部,当年北平告密一事虽说是奇功一件,但是也有可能是他迫于形势,不得已的选择。如今皇上得了天下,论功行赏,他却处处小心谨慎,显示自己淡泊名利,大公无私,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夏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他这样的年轻人所能妄自揣测的?

    蹇义没等他回答,接着说道:“皇上这时候就会想,你并非我的旧部,算起来也只能是背叛旧主,半道投诚过来的。如今已经身为侯爵,地位显赫,却还是处处小心,事事显示自己的无私,这是为什么?你越是表现得淡泊名利,沽名钓誉,皇上就越是疑心你背后所图非小。加上张信素来在军中的威望,怎能不招来皇上的猜忌?”

    他看夏听得连连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又说道:“其实从张信坚辞皇上要纳其女为妃的建议后,皇上对张信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却感觉有些日渐疏远起来,而且暗中还密令锦衣卫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张信万分惊惧之下,便来找我求一条保全自身的法子。想来想去,别无良策,我就给张信出了一条自污的办法。”

    “自污?”听到这时,夏基本上已经有些明白了。

    蹇义说道:“皇上所疑心的,不过是张信沽名钓誉,所谋者大,要消除他的疑虑,就只能往自己身上泼一些脏水。故意做出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时不时的欺压下百姓,为了蝇头小利强占下民田,干些小小的不法之事。”

    “其实我知道,张信欺压的百姓,强占的民田,事后他都会用重金安抚,程瑛查到的那些所谓强占的官田,皇上一发话,退还便是,依律再罚上一些银子,又能算得什么大罪?”

    “可是这些事情传到皇上耳中,他就会想,原来你张信也不过是个鼠目寸光,见利起意,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仗势欺人的小人而已。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猜疑的?”

    夏听得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住的点头,心里却暗道,果然只有这只老狐狸才能摸透皇上的心思。

    蹇义看着他笑道:“所以我可以打赌,程瑛的弹劾奏本一上去,皇上不但不会重重处罚隆平侯,反而会为他多方开脱,因为皇上才不会愿意为了这么点小事落下个忘恩负义,残害功臣的名声。”

    可是夏还是不明白,对于此刻千里之外兰州的局势,隆平侯张信能有什么办法?

    蹇义似乎看穿了夏的心思,又说道:“张信当年镇守边关之时,与军中将领多有交情,尤其与西宁老侯爷宋晟关系最好,而且宋晟后来调任驻防西北边境之时,带去的部属,有一大半先前都是张信的麾下。”

    夏只觉得眼前一亮,脱口说道:“叔父的意思是隆平侯……”

    蹇义点点头说道:“小侯爷宋琥如果想要对付肃王殿下,必然会调动边关驻军,而朝中唯一能够阻止边关诸将的,非隆平侯张信莫属!”

    夏道:“可是远隔千里,他能如何阻止?”

    蹇义淡淡一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张信与他的旧部之间一直暗中保持着书信往来,你只需悄悄前往他府上与他会面,把当前的局势告诉他,让他修书一封,尽快送到军前。”

    “我料想宋琥无非是因为其父之死,听

    信了流言,认为是肃王殿下所为,所以起兵意欲报仇雪恨而已。只要隆平侯在书信中讲明利害关系,宋琥乃是皇上的驸马,又是新袭爵的西宁侯,必然不会受到重处。一旦兵祸发生,真正成为替罪羔羊的,一定是这些附逆的边关守将。”

    “只要能劝服这些将军不再被宋琥所掌握,宋琥无兵可调,兰州城之危就自然解除了。稍后皇上一定会对西北边防重新整顿,宋小侯爷也就不足为虑了。”

    蹇义说得如此的胸有成竹,显然是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反而让夏心中疑惑起来,忍不住问道:“叔父既然已经算无遗策,早就想好了这个办法,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隆平侯张信讲明便可,何必要让小侄代劳?”

    蹇义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你是不知道,皇上对于我们这些文官重臣与军中武将相互勾连是最为忌惮的,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内阁首辅身份,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呢。我如果去隆平侯府,明天天一亮,御史台的那些御史老爷们弹劾我的奏本就会摆在皇上的龙案之上!”

    夏心中不由得一紧,说道:“那么小侄前去,岂不也是……”

    蹇义嗤之以鼻道:“像你这样不入流的小吏前去,谁会注意到?只要你别敲锣打鼓的上门就是了。”

    夏有些羞惭的一笑,便要起身告辞。

    蹇义却拦住他问道:“刚才我讲到教授张信自污之法的时候,看你似乎神色有异,莫非你心中有所触动?”

    夏不禁对于蹇义那惊人的观察力感觉暗自心惊,当下不敢隐瞒,低头说道:“小侄只是想起了家父。”

    蹇义沉吟了一下,问道:“你父亲离京已经一月有余了吧?”

    夏点头道:“正是,父亲奉了圣旨押运修建宫殿所需的木料和工人前去北平,离京已经一月有余了。”

    蹇义沉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夏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小侄听完隆平侯之事,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父亲。听说皇上此次为了怕工人偷懒,特意派锦衣卫负责押送,严加督促。父亲为了怕那些工人们违反禁令而受罚,所以事先把他们聚集起来告诫之后才出发,所以大家都十分感激他。”

    “还有之前父亲负责治理浙西水患,安置流民,尽心尽力,毫无私心,朝野上下甚至连民间百姓都无不称道,多有颂扬之词。”

    蹇义看着夏问道:“这样不好吗?”

    夏叹息道:“小侄听闻当年李斯为秦相之时,但凡有功,皆奉之于王,有过则归之于自身,此诚为人臣子之道也。父亲为人行事虽然毫无私心,可是都说这些是父亲的功劳,却丝毫没有提及皇上的恩情。长此以往,恐非善事。加上刚才听闻叔父讲起隆平侯之事,故而心中不免为父亲担忧。”

    蹇义看上去感觉有些意外,愣愣的看着夏好一会,才说道:“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你父亲之才能远胜于你,岂能不知个中要害?不必担心,还是速速去见隆平侯要紧。”

    夏心中也实在对远在兰州城中的三位兄弟很是担心,于是应了一声,赶忙起身告辞而去。

    蹇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禁暗暗叹道,夏原吉啊夏原吉,怎的生个儿子竟然如此聪明!不过可惜啊,这个儿子或许聪明远胜于你,可是他将来的成就,却未必能如你一般。

    世间往往就是这样,越是聪明越是能看透一切的人,其成就却往往不会很大,因为他们太聪明了,很难找到能让他们为之投入为之牺牲的目标。

    而真正能成事的人,却常常是那些并不算聪明的认死理的痴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531/ 第一时间欣赏寻龙迷踪最新章节! 作者:唐家太公所写的《寻龙迷踪》为转载作品,寻龙迷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寻龙迷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寻龙迷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寻龙迷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寻龙迷踪介绍:
一起连环血案引发江湖两大门派齐聚华山,解开华山派的秘密,更大的阴谋才刚刚开始。远古雕像和身上的龙纹图案,传说纷纭的千古奇书,帝王和江湖霸主的梦想,一切关键都在主人公的身上。寻龙迷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龙迷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龙迷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