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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家太公     寻龙迷踪txt下载     寻龙迷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九章 唐雷与夺命大红袍

    雷破天逃走了。

    雷破天竟然成功的逃走了。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场中的众人不由得全都是一呆。

    虎毒不食子。

    然而雷破天为了脱身,用自己的独子雷雨云挡住了姜慕白那绝杀的一剑。

    牺牲掉亲生儿子的性命,雷破天竟然毫不迟疑,没有丝毫的犹豫,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惊人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大家这才如梦初醒的缓过神来。

    姜慕白摇了摇头,难以置信的叹息道:“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几乎就不像是个人,毫无感情的。”

    唐大也叹息道:“真不愧是一代枭雄,他若不死,江湖必然风波不断。”

    叶枫却愤愤然的想着,雷破天真是一个自私冷酷到了极点的人,为了自己能逃掉,连亲生儿子的性命也完全不放在心上,这还算是一个人吗?

    就在这时,唐玉却忽然纵身跃起,满面怒容的向着雷破天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唐大似乎是想要阻止他,可是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开口,任由唐玉追了过去。

    叶枫有些着急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他根本就不是雷破天的对手。”

    唐大淡淡的一笑:“雷破天一心逃命,十四弟应该是追不上他的。况且,我现在也不能拦着他。”

    叶枫奇道:“为什么?”

    唐大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一次十四弟被委以重任,却屡屡犯错,从始至终被雷破天算计,玩弄于股掌之间,陷入彀中而不自知,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会儿他心中必然是万分的恼恨,让他追一下雷破天,发泄一下也好,否则憋在心里,反而让他今后在唐门之中无法自处。”

    叶枫听了深感有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唐大说得对,叶枫就曾经亲眼看见过唐玉那不堪重负,大失从前的冷静与自信的失常表现。

    也许在这个时候,他的确是很难面对唐大,面对唐门的众人的。

    叶枫叹息道:“只可惜最后还是让雷破天这个老狐狸给逃脱了,他设计害死了这么多人,让他跑了真是有些不甘心。”

    唐大有些神秘的笑了笑:“那倒也未必,你忘了我还安排下了一步棋,早就在等着这只老狐狸了,没准现在,他们已经对上了。”

    叶枫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是唐仇!唐大所说的安排下的伏子就是唐仇。

    他一心要向十殿阎罗复仇,自然绝不会让雷破天轻易的逃掉。

    可是他小小年纪,是雷破天这只老狐狸的对手吗?

    叶枫禁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唐大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轻松的笑了笑,说道:“别担心,这个唐仇手里可是握有秘密武器的,连东海渔那样的绝顶高手也不能幸免,雷破天一定也逃不掉。”

    叶枫点了点头。

    他原本很想问,唐大究竟是如何知道关于唐仇的事情的,可是现在人太多太杂,实在不是个好的时机。

    再说,他也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向唐大开口,毕竟,关于唐仇的一切他一直守口如瓶,瞒着这些和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好朋友,好兄弟。

    从这一点上,他心中是有愧的。

    所以,他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怔怔的望着雷破天和唐玉消失的方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唐大说得不错,雷破天一心逃跑,怎么会让唐玉有机会追上他?

    他全力奔逃,很快就逃出了杭州城。

    刚才从唐家大院逃走的时候,他是向着东面而逃。

    唐家大院在城东,东面也是离开杭州城最近也是最快的方向。

    可是雷破天离开了唐家大院之后,却没有径直从东面出城,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转而从杭州城西面出了城。

    这条路线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无论是蜀中唐门江南分堂,还是雷九天带领的那五十名来自各地的雷家精英,他们都在位于杭州城东边的区域内。

    换句话说,今夜所有的事件,都集中在了杭州城东面,而西面,却风轻云淡,毫无事情发生。

    所以,从西面走,就能避开所有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杭州城,离开这是非之地。

    做每件事之前先要想好退路,想好各种对策,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各种可能,这是雷破天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纵横江湖,大雷门之所以能屡战屡胜,越来越强大的不二法门。

    在今晚的行动之前,雷破天早就已经想好了逃走的退路,用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失败的情形。

    虽然,这失败的概率实在是小的可怜,可是还是必须要考虑进去。

    结果,现在果然就用上了。

    虽然,这失败的代价实在是有些大,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儿子雷雨云的一条命。

    不过不要紧,雷破天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重要的是自己还活着。

    只有他雷破天还在,大雷门就还在,雷家的希望就还在。

    迟早有一天,他一定会找到机会卷土重来,把蜀中唐门,把叶枫,把姜慕白,把这些所有反对他,阻碍他的人全部踏在脚下。

    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白死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会隐隐感觉到一丝酸楚,两眼有些湿润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悲伤,雷破天警惕的提醒着自己,他现在还没有完全逃离危险。

    他的警惕一点也不错,一出城,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影。

    灰色的人影。

    头戴着竹斗笠,一身灰袍,背上还背着一个长形布包,静静的站在路中央面对着自己。

    雷破天停下了脚步。

    从装束他就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沉声问道:“你是唐仇?”

    灰衣人摘下了斗上的竹笠,露出了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冷漠的看着雷破天默然点了点头。

    雷破天笑了笑,一脸轻松的问道:“你在这里等我?”

    唐仇又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早就料到你这只老狐狸一定会走这条路出城的,所以一早就在这里等你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稚气,反而透出一股子浓浓的杀气。

    雷破天又笑了笑,问道:“你是想要为你父亲报仇?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唐仇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就在刚才,也有一个自称什么平等王的老头也是这么问过。”

    雷破天心头一惊,问道:“现在他人呢?”

    唐仇有些旁若无人的身手掸了掸灰袍上的灰尘,声音里没有一丝感**彩:“现在,他已经不再怀疑了。”

    雷破天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么说,唐雨已经死在了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青年之手了?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想不到雷凤那臭丫头和唐家人生下来的你这个小杂种,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似乎是被他这一句“小杂种”给激怒了,唐仇霍然抬起头来,瞪着雷破天,眼中怒火燃烧。

    他默默的一伸手,从背上取下了那个长形的布包裹。

    雷破天看着这个布包裹,他的瞳孔在收缩,寒声问道:“这个就是唐雷吗?”

    唐仇点了点头,还是一言不发。

    雷破天冷笑道:“我倒是想要看看,雷惧那老家伙这二十年来,到底研究出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阴森起来:“当初他在我手下被我打得全身骨骼寸寸断裂的时候,直到咽气他也没有勇气拿出这个东西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不是有传说里那么大的威力?”

    唐仇的眼中怒火更盛,咬着牙说道:“你很快就会看见的,你很快就会去向我父亲,向我外祖父磕头赔罪的。你会比他们死得更加痛苦,要惨上十倍,一百倍!”

    雷破天嘿嘿冷笑着:“那就要看你这小杂种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唐仇不再答话,他强压住怒火,低头开始解开那布包裹,解开包裹的双手却有些颤抖了。

    雷破天看着眼前的这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心里却是一阵子得意。

    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自己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他愤怒得几乎不能自已,完全失去了冷静。

    对敌之际,保持冷静的头脑,不要被对方的言语说挑拨,这是起码的常识,可惜,这小子不明白。

    他的父亲早亡,母亲已疯癫,看起来,他那个外祖父雷惧也没有好好的给他上过这一课。

    如果他能够保持冷静,保持住清醒的头脑,那么凭着他手里的这个威力巨大的武器,也许他还能有一丝胜算。

    可是现在,狂怒的他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秘密,他已经毫无胜算,没有一丝机会了。

    想到这里,雷破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上。

    在身上这件胸前绣着金色闪电标志的黑袍下面,他其实还穿着一件衣服,一件红色的衣服。

    夺命大红袍!

    正是那件他杀了唐影之后,从他身上得来的,夺命大红袍!

    唐影当年用西门柔的身份,在雷破天身边卧底二十年,成为了他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叛了他,从背后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直到今天,雷破天被这一击击中的地方,还经常隐隐作痛,就像他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一般。

    可是他其实并不憎恨唐影,反而还有些欣赏他。

    一个人隐姓埋名二十载,默默的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丝毫没有被发觉,这个人实在是不简单。

    他甚至对唐影起了爱才之心。

    可惜,他叫唐影,他是蜀中唐门的人。

    当最后他在树丛之间看见自己的脸的时候,他的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种恐惧和惊讶?雷破天得意的想着。

    虽然自己亲手杀死了唐影,杀死了这个欺骗和背叛自己的人,可是杀死他的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他身上的这件,夺命大红袍!

    自从自己诈死之后,一直躲在暗处暗中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包括了唐影。

    当雷破天发现了唐影身上竟然穿着唐老太太奖赏给他的夺命大红袍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筹划杀掉唐影,夺取这件宝物了。

    夺命大红袍,唐门双宝之一,名气还远在唐老太太创出的**小青衣之上,传说曾是当年唐太公纵横江湖之时的战衣。

    传说此物不但是刀枪不入,能防御各种暗器飞蝗,更可贵的是它遇火不燃,入水不浸,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如今,雷破天更是尤其的需要它。

    自从得知连东海渔这样的高手也死在唐仇之手开始,雷破天就对于唐仇手里的这件秘密武器刮目相看了。

    他丝毫没有把唐仇放在眼里,他不过只是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而已,可是对于这件集合了当年唐傲和雷惧两人智慧的武器,却实在是真的很厉害,不容小觑。

    所以,他一定要有所防备。

    而最好的应对,就是这件夺命大红袍!

    所以,唐影一定要死,因为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现在,雷破天就面对着唐仇,面对着他手里那神秘的武器,唐雷!

    这传说中威力无比的武器,对上传说里能避水火的传奇宝衣,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雷破天心里其实也没底。

    但是他现在必须要赌上一赌,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面前的唐仇已经解开了布包裹的最后一层,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那段黑色的铁管。

    他把铁管那黑黝黝的管口对准了雷破天,这一瞬间,他的身上散发出了无比强大的杀气,令人胆寒。

    雷破天知道现在时机到了,他决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他身形一动,闪电一般的扑向了唐仇。

    唐仇愤怒的大叫着,他手中的铁管也发出了一声怒吼,从管口喷出了一团耀眼的火球!

    那炙热的火球一出,雷破天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胡子头发,甚至连眉毛全都燃烧了起来。

    那炙热的气浪,让他感觉到几乎已经不能呼吸!

第八十章 唐玉之死

    唐玉没能追上雷破天。

    他一直追出了杭州东门,也没看见雷破天的影子。

    他自然不知道雷破天其实早就想好了退路,绕了一个大圈子,其实从西面已经逃掉了。

    何况,即使让他追上了雷破天,以他现在的武功,又岂会是雷破天的对手?

    可是他不管,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一定要追。

    自从亲眼看见失踪已久的唐大出现在面前,唐玉就感觉到一阵阵的羞愧难当,无颜相见。

    从小他就跟在唐大的身后长大,唐大一直是他的偶像,是他学习的目标,他的一举一动,行事风格,无不有意无意的在模仿唐大。

    他以为,他已经学得很像了。

    可惜,这次唐大一失踪,当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压力全都到了他的肩上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学习一些皮毛。

    面对唐雨,面对雷小兔,面对雷破天,他们一个个无不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而自己面对他们的阴谋圈套,却一错再错,几乎在今夜要让蜀中唐门面临大劫。

    最后还是要靠唐大,靠着他的冷静和智谋,暗中的安排,才能令蜀中唐门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可是自己犯下的错,却令到蜀中唐门短短几日之间,失去了唐影,失去了唐离,江南分堂几乎要遭受灭顶之灾,自己有什么面目去面对那些死去的唐门叔伯,去面对信任自己的老太太,去面对唐大?

    所以他只能选择来追雷破天,即使明知不是对手,即使是死在雷破天的手上,也好过呆在唐家大院里去面对唐大要来得好。

    就算是死,也不过权当自己以死赎罪了,这样自己的心里反而会好受一些。

    反正现在唐大回来了,蜀中唐门有了他,再不需要有唐玉来支撑这一切了。

    可惜,他没有追上雷破天,上天没有给一心求死的他机会。

    站在杭州城外,秋夜的凉风吹拂过他那微微有些滚烫的面颊,唐玉怔怔的站了好半天,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继续追雷破天已经不可能了,现在他完全踪迹全无,看上去自己根本就是追错了方向。

    要回去面对唐大么?

    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回去见这位一直信任自己,把自己视为左膀右臂的大哥?

    现在要让他站在唐大的面前,他真想不如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唐玉茫然的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回去面对唐大,面对自己造成的这个烂摊子。

    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迟早还是要去面对的,男子汉就要扛起自己犯的错误,哪怕是苦酒,自己酿的也要自己去喝。

    他打定了主意,刚准备转身往回走,忽然听到了一旁的树林中传来了一些轻微的淅淅索索的声音。

    他警惕的立即面对树林,喝问道:“是谁?快出来!”

    随着他的喝问,一个娇小的身影,有些迟疑的从树林中犹犹豫豫的慢慢走了出来。

    仲秋明亮的月光下,唐玉看得明明白白,这个人影竟然是,雷小兔!

    看着雷小兔那熟悉的面容,唐玉的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娇小柔弱的女子,这些日子以来,却一直装疯扮傻,假装天真烂漫的模样,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她欺骗自己,其目的不过是利用自己,以达到她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自己,居然真的如同一个傻子一样,被她牵着鼻子走,竟然还甘之若饴,甚至想要去保护她,去照顾她,对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唐玉想着,心头不觉有一股怒火腾的燃烧了起来,那火苗舔过心口,烧得胸口一阵疼痛。

    可是当雷小兔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看着唐玉,对唐玉小

    声的叫了一声“大哥哥”的时候,唐玉那满心的怒火,又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立即化为乌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雷小兔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表情,他就是恨不起来。

    可是他没有忘记之前雷小兔对他的欺骗,他硬着心肠哼了一声,说道:“你还好意思来见我?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傻子一样的耍弄么?”

    雷小兔的样子更加的可怜,看上去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大哥哥别生气,我也是被雷破天那个老狐狸给骗了,就在刚才,他该想要杀了我,如果不是雷震和雷滚牺牲自己救了我,只怕我……”

    说到这里,她又抬头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唐玉,轻声的问道:“大哥哥,你,你是有点恨我的,是么?”

    唐玉叹息了一声。

    面对这样子的雷小兔,他心头的唯一的那一丝恨意也已经全部灰飞烟灭了,剩下了全都是怜悯和同情。

    他摇了摇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恨你,你也只是被雷破天欺骗算计了,再说,你所作的一切也全都是为了雷家,并非为了你自己。所以,我不恨你。”

    他说得充满了诚恳,一听就知道绝对是肺腑之言,雷小兔听了,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深深的感激之色。

    她低声的喃喃说道:“幸亏最后雷破天那老狐狸没能得逞,幸亏你没事。”

    唐玉觉得心里一暖,原来她还在关心自己!

    唐玉感觉很好,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形象也高大了起来,可惜他忘记了,雷破天的计划失败不过是发生在刚才的事情,雷小兔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了,只是不无关切的对雷小兔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雷小兔垂着头满脸的彷徨无措,低声说道:“如今雷破天的计划失败,大雷门再难复兴,雷家重又回到四分五裂的局面。再说,那个老狐狸也再难容得下我,雷家那边看来我是回不去了。”

    她抬头瞟了一眼唐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大哥哥,小兔兔还能再跟着你吗?”

    唐玉愣了一下,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你是说,你想要投靠我们蜀中唐门?”

    雷小兔幽幽的叹了口气:“现在除了和唐门合作,我还有别的路吗?毕竟我是雷老四的孙女,在雷家旁支子弟中,说话还是有些用的,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今后要对付雷破天那个老狐狸,多少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唐玉感觉心里隐约一阵喜悦。

    他知道雷小兔说得不错,她现在走投无路,蜀中唐门自然是她眼下最好的靠山。

    而她那特殊的出身,今后蜀中唐门要收服雷家各股势力的时候,要倚重她的地方也不少。

    这的确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不过唐玉心中的喜悦倒好像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说到底,倒像仅仅是因为今后雷小兔又可以跟在身边,自己又能天天看见她了。

    就这么简单。

    他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对雷小兔说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阿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雷小兔眨了眨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问道:“是唐家的大公子,唐大?”

    唐玉点点头,“嗯”了一声。

    想到唐大,他心里忽然感觉轻快了起来。

    虽然之前他犯下了很多错误,虽然蜀中唐门险些因为他的错误而面临一场劫难,可是,这些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有惊无险。

    现在他还带回了雷小兔,雷四叔的孙女,今后可以利用她分化对付雷家旁支势力,削弱雷破天的力量,她一定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虽然说,唐玉不敢以此居功,这也无法抹去他因

    之前犯下的错误给蜀中唐门带来的损失,至少,也证明了他这些日子以来并非一事无成。

    他轻松的对雷小兔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一面转过身去在前面领路。

    雷小兔那怯生生的模样,让唐玉一下子想起了原来她并没有见过唐大。

    唐大在江湖中名气很大,毕竟他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未来的接班人,很多人把他传说得武功智计神乎其神,甚至于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

    像雷小兔这样一个弱女子,对他有些害怕也很正常。

    唐玉笑了笑,一面走一面对雷小兔说道:“其实,你不必害怕阿大的,他虽然被传说的很凶很厉害,但那只不过是江湖传闻而已,其实你根本不用怕他,他人很好的,很和善,很爱笑……”

    他一面说着,脑海里一面浮现着唐大那带着微笑的神态,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雷小兔深深的一声叹息,还有轻声的一句:“我知道。”

    紧接着,唐玉就感觉从背后袭来了一股巨力,不偏不倚正正击中了他的后背要穴上。

    他全身如中雷击,只听见脊柱发出喀嚓喀嚓的断裂的声音,五脏六腑全被震得撕裂般巨痛,全身被击得飞起,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天雷掌!

    唐玉瞪大了眼睛,努力的看去,他身后的位置,只有雷小兔!

    但是这怎么可能?

    雷小兔竟然要杀他?

    唐玉想要开口问她,可是一张口,嘴里全是不断喷涌出的血沫:“为,为什么……”

    雷小兔缓缓的走到了躺在地上的唐玉身边,低头用一种很怜悯很惋惜的眼神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

    唐玉的眼里满是愤怒,无比艰难的说道:“你,骗,我……”

    雷小兔却摇了摇头:“这一次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与书中唐门合作,只不过,我所要合作的,当然是在蜀中唐门里能一言九鼎,有着绝对权力的人。很可惜,这个人不是你。”

    她望着地上垂死的唐玉,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惆怅,似乎也在为唐玉而难过:“我其实也根本不想杀你,只不过,那个人和我合作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我除去你。你不要恨我,就当,这辈子我欠你的。”

    说到最后,雷小兔自己好像也有些动情了,声音竟然也开始有些颤抖了起来。

    唐玉躺在地上,他相信雷小兔这一次真的没有再骗他,他的目光中不再有愤怒和憎恨,而是无比的惊讶与疑惑。

    是谁?和雷小兔合作的人究竟是谁?

    蜀中唐门里能一言九鼎,有着绝对的权力的人?

    难道是唐老太太?或者是唐大?

    不可能!

    老太太如果要自己的命,易如反掌,何必去借助一个外人的手?

    唐大就更加不可能了,他跟自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手足!

    那还能是谁呢?

    难道在蜀中唐门里,还有其他位高权重的叛徒不成?

    唐玉的心里一阵焦急,他眼前浮现着唐大那带着微笑的身影,他想要大喊:“小心啊,阿大!”

    可是他已经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

    唐玉死了。

    两天后,记载着唐玉死讯的一纸快报摆在唐老太太面前的案几上的时候,老太太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只是盯着面前的这一张纸,全身颤抖,浑浊的老眼里泪花在涌动,却强压着没有让它流出来。

    半晌,她“啪”的一掌重重的拍在那张纸上,那纸片顿时四分五裂,迸飞开去。

    紧接着,“哗啦”一声,那张厚重的案几,也同样四分五裂,坍塌了下去,散落一地。

    就像是此刻,唐老太太的心。

第八十一章 黎明

    天渐渐的亮了。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在这一夜,雷破天的阴谋破产了,蜀中唐门安然渡过了危机,江湖中暂时又平静了下来。

    叶枫站在唐家大院里,心里却感觉到出奇的悲凉。

    在他面前的那间屋里,现在安静的躺着四具覆盖着白布的尸首,在这一夜,这四个人全都失去了鲜活的生命。

    雷雨云,大雷门的大堂主,一代枭雄雷破天的独子,曾经是那样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如今却一动不动的成为了一具残尸。

    他爱大雷门,爱他的父亲,可是在危急关头,却被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的用来挡住了泰山姜慕白的致命一剑,被活生生斩为两段。

    也许他的父亲其实并不爱他,这是他的命运,他的悲剧。

    另一个同样悲剧的人是胭脂唐离。

    堂堂蜀中唐门三大堂主之一,一生因为性格怪异和古怪的癖好为世人所不容,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异类。

    他同样热爱唐门,可是却遭人构陷,被人怀疑,指他为唐门中的叛徒。

    可是就算被同门误会,被他们伤害,他却抱定了一颗忠诚的心,在关键时刻,毅然现身救下了误会他的唐玉,没有一点记恨。

    而他自己,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叶枫不禁想起了在少林寺里曾经听到如今的少林住持仁山毅公大师**,他曾说过,世间原本就是误会丛生,善恶颠倒难辨。贪嗔痴时时覆盖,轮回无有出期,以苦为乐,不知出离,以假似真,不知真意。

    或许对于唐离而言,离开这个虚妄颠倒的世间,才真正是一种解脱,在另一个世界,或许不再有人误会他,不再有人把他视为异类。

    而唐离拼出性命救下的唐玉,此刻却躺在他的旁边,和这个鲜活的世界,隔着一层肃穆的白布。

    唐玉是凌晨时分被发现倒在杭州城东门外的,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是被人从身后用天雷掌击中背心要穴而亡的,所以杀他的这个人一定不是雷破天。

    以雷破天的武功,要想对付唐玉,正面出手都用不了十招就足以取他的性命,根本不必干背后偷袭这种卑鄙的事情。

    再说,雷破天的天雷掌,他们都见识过了,而偷袭唐玉的这一掌,威力比起他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可是还有什么会天雷掌的高手呢?

    是唐雨?不对,唐雨也已经死了。

    他那被烧成焦炭一般的尸体也是在凌晨时分被发现的,很明显是死在唐仇手中的那个神秘武器之下的。

    可是他的尸体并没有运回来,而是按照唐大的意思,把他就地掩埋了。

    用唐大的话说,唐雨是唐门的叛徒,是个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小人,背弃了他的姓氏,背弃了他的祖宗,甚至还不如唐门的敌人雷雨云,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他们几个的尸体摆在一起。

    可是连唐雨都已经死了,杀唐玉的会是谁呢?

    雷小兔!会是她吗?

    如今在杭州城里会天雷掌的真正雷家高手并不多了,在当初雷卓云死的时候,叶枫曾经看见过雷小兔的身手,她的天雷掌绝对有这样的功力。

    可是真的会是她吗?

    想起她成天跟在唐玉身边,“大哥哥”长“大哥哥”短的叫着的场景,叶枫感觉到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唐玉对她可是有恩的,即便是她一直在欺骗唐玉,可是连叶枫都能看出来,唐玉对雷小兔的那一份心思。

    面对这样

    的人,她真的能下得去手?

    叶枫的心里很乱,虽然他与唐玉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唐玉却帮过他好几次,在嵩山,更是为了帮他查案而身负重伤。

    这份恩情一定要报。

    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雷小兔,一定要弄明白,唐玉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

    眼下,这是他能为唐玉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唐玉的死虽然令他悲伤,可是更加令他悲伤的却是第四具尸体,唐仇!

    唐仇的尸体是在杭州城西门外的树林中被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他尸体前面的一大片树木全部被拦腰击断,而且焚烧殆尽,光秃秃的一大片地方简直是烧得寸草不生。

    可是唐仇却死了,被人一掌击中了额头,他的脑袋就像是个西瓜一样的碎裂开来,死得极惨。

    天雷掌,又是天雷掌!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杀他的人,一定是雷破天!

    可是从现场看来,唐仇手中的神秘武器唐雷一定是发射了的,因此才会造成他面前那么大一片的树木尽毁,寸草不生。

    这武器的威力既然如此巨大,那么雷破天是如何在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之下活下来,反而一掌要了唐仇的命的?

    叶枫想不通,他只是感觉到深深的痛心。

    唐仇才二十岁,还是稚气未脱的年纪,他一出生就已经背负上了父亲的仇恨,他的生命除了报仇似乎就再没有其他的意义。

    他还没有见识过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还没有体会过世间的繁华和美丽,就这么匆匆的走了,甚至连朋友,也只有唯一的一个,那就是叶枫。

    其实叶枫能感觉到,在唐仇那冰冷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柔软的心,也渴望友情,渴望温暖,渴望欢乐。

    可是现在这一切他全都再也体会不到了,他只剩下了连提问也没有了的冰凉的尸体。

    叶枫甚至不敢去看白布之下唐仇那碎裂的脸庞,那曾经那样稚嫩,那样好看的微笑的脸。

    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着在嵩山嵩阳镇上,唐仇与他初见只是的情景,那时他还扮作了一个小捕快,怯生生的对叶枫他们自我介绍道:“我叫任九,在下父亲叫任八,因此在下唤作任九。”

    任九,多可笑的名字,可是叶枫这一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耳边老是回响起当初唐仇对他说:“我希望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受一下那种温暖。”说这话的时候,唐仇眼中那种炙热的,对于友情的渴望,让叶枫一生也不会忘记。

    想起这些,叶枫的眼中忽然忍不住湿润了,喉头有些哽咽了。

    他转过头去看站在一旁的,低着头默然不语的唐大。

    自从见到了唐玉的尸体,唐大就一直站在这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或许,他在为自己当时错误估计了形势,没有阻止唐玉追出去,从而导致了唐玉的死而在深深的自责。

    毕竟,唐玉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

    原本叶枫并不想去打扰他的悲痛,可是现在,他要问唐大的问题却是关于另一个人的。

    不过他还是必须先安慰一下唐大:“关于唐玉的死,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当时的情形谁也估计不到的。关于凶手,有什么线索吗?”

    唐大还是埋着头:“没有,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只知道绝对不会是雷破天,因为唐玉遇袭的时候,雷破天当时应该正在西门外的小树林遭遇了唐仇。”

    叶枫的眉毛一动,问道:“

    唐仇手里有着秘密武器唐雷,从现场看,这个武器的威力实在是惊人。可是雷破天为什么会没事,还能一举击杀了唐仇的?”

    唐大还是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他的武功真的就有那么深不可测,可以闪避开唐雷的攻击。”

    雷破天的武功虽然很高,但是还远远没有到达叶枫曾经见过的张三丰那样的境界,更别说什么闪避开那样大范围和威力的武器了,这话说出来,只怕是连唐大自己也有些不信。

    顿了顿,他又说道:“又或许,雷破天的身上穿着什么护身宝甲一类的宝物,据我所知,唐门双宝之一的夺命大红袍就能够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说不定就可以抵御唐雷这样武器的攻击。”

    叶枫沉默了片刻,只怕眼下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唐大看他沉默不语,忽然开口说道:“你是想要知道唐仇为什么会适时的出现在这里吧?”

    叶枫点点头:“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了,是你故意散布消息引他前来的。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是从哪里知道关于唐仇的一切的?”

    唐大苦笑了一下:“其实是从你那里知道的。”

    叶枫一愣:“我?”

    唐大叹息了一声:“其实当初在兰州城外,你和他私下见面的那一次,就已经被我看见了。从他的穿着打扮,我就知道,他一定就是之前我们一直追查的灰衣人。”

    “可是看样子,你和他之间关系不错,而且关于他的事情你对我们竟然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过。所以,我就暗中派人盯住他,很快,我就查明了他的身份,他的目的,甚至还有他居住的地方。”

    叶枫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的交往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一早就被你发现了,而且你查到的,竟然比我所知道的还要多。”

    唐大有些愧疚的望了叶枫一眼,说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知道你之所以不肯透露关于他的消息,必然是他对于我们毫无恶意,而且,你们之间是朋友。”

    “可是,当我知道了他是谁以及他的目的之后,我就想,连东海渔那样的绝顶高手,也不能在他手中的唐雷之下幸免,这件武器的屋里可想而知。”

    “既然他的目的是要对付雷破天以及其他的十殿阎罗,和我们的目标不谋而合,我当时就觉得,他日后必定会对于我们大大的有帮助。”

    “果然到了这一次,当我发觉了雷破天的阴谋之后,我自忖面对雷破天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我就暗中派人把这消息散布给了他,想要借助他手中的秘密武器唐雷来对付这只老狐狸。”

    唐大长叹了一声,遗憾的说道:“只不过还是想不到这个老狐狸一定是事先有所准备,竟然连唐雷也没能对付得了他,反而连累唐仇兄弟送了性命。也许这真的是我错了。”

    顿了顿,他又沉声说道:“而且,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叶枫问道:“什么事情?”

    唐大沉着脸低声说道:“我们找遍了唐仇的尸体和附近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唐雷的踪影,看起来,这件秘密武器应该是落入 雷破天的手里了。”

    叶枫心中顿时一惊。

    雷破天虽然这次阴谋破产,可是他隐身暗中,复兴大雷门之心不死,迟早还会跳出来搅动风云的。以他的武功,如果再有了像唐雷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那么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想到未来,他们的心里都只觉得惕然心惊。

第八十二章 狼狈的雷破天

    雷九天正在用一种很好奇的眼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他的堂兄,总堂主雷破天。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雷破天像这样的狼狈。

    雷破天好像刚刚从一场大火之中逃出来,浑身衣服只剩下了贴身的亵衣,还被烧得到处是洞,冒着焦烟,破烂不堪。

    他的胡子眉毛被烧掉了大半,花白的头发也被火燎得蓬松杂乱,一张脸都被熏得有些漆黑,那样子更是气急败坏。

    在雷九天的印象中,堂兄雷破天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的样子威严无比,宛如天神一般。

    是谁竟然能让他吃这么大的亏,搞得他如此的狼狈?他很好奇。

    可是他不敢问,甚至他只能低下头,目光注视着脚面前的地面,因为他害怕让雷破天发现自己在注意他那狼狈的模样,他怕触怒雷破天。

    雷破天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这个人为了权力,为了自己的目的,连两个名满天下的亲生哥哥都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杀死,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一直以来寂寂无名的堂弟。

    他只能一面盯着地面,一面向雷破天报告昨晚在大街上所发生的事情。

    雷破天静静的在听。

    当听到天意楼总管钱培光带人截住了雷九天所率领的雷家精英的时候,他只是眉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天意楼固然是强敌,轻易不易招惹,但是他们会出手帮助叶枫,帮助蜀中唐门,这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当他听说后来隆平侯张信忽然带兵到来,围住了雷九天他们,这确实令他有些意外。

    隆平侯张信不是奉了圣旨代圣驾去巡抚天下诸藩了吗?为什么会那么巧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杭州城?

    他既然随身还带着兵马,想必是有备而来,那么莫非这个隆平侯张信赶来相帮的气势并不是蜀中唐门,也不是什么天意楼,而是那个人,叶枫?

    这么说起来,难道说那个传说是真的,叶枫真的是那个天选之子?而且他的背后,还潜藏着一股极强的势力在支持他?

    雷破天沉吟着,如果是这样,也许自己又有了一个新的机遇。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雷九天。

    雷九天已经报告完了昨晚的情况,对于没能按照计划带着雷家精英进攻唐家大院,反而却临阵退缩了,他感到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雷破天会如何处置他?

    看着他心怀忐忑的样子,雷破天感觉有些好笑。

    看起来他还当真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指望他带着那五十名雷家精英就能够攻下唐家大院,把蜀中唐门江南分堂一举荡平,立下头功。

    其实自己安排这一出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吸引唐门和其他人的视线,把所有防守唐家大院的力量都调走,方便自己的行事。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一直以来寂寂无名的堂弟雷九天来主持这次的行动,就是因为这个堂弟素来行事小心谨慎,从不犯险,也因此从没立下过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劳。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他足够的胆小。

    这次的行动原本就是一次冒险,是一次赌局,雷破天赌上的,是雷家现在几乎能调动的所有的五十名精英,如果一旦他们损失殆尽,雷家必定会元气大伤,今后即使能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也难以再与蜀中唐门这样的强敌相抗衡。

    所以,他需要雷九天,他需要一个像雷九天这样胆小谨慎的人,在关

    键时刻不会被热血冲昏头脑,不会去做无谓的牺牲,不要面子,不怕羞耻,能够把这股雷家最后的力量平安的给带回来。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雷九天自己或许不知道,其实他能够把那些雷家精英们毫发无伤的给保全下来,昨晚他就是全雷家居功至伟的人。

    虽然,最后雷破天的计划还是失败了,还赔上了自己儿子的一条命。

    不过这些和雷九天并没有关系,他也不愿让雷九天看到自己心里的沮丧。

    他尽量压抑住心里的感情,用很温和的声音对雷九天说道:“没关系,九弟你已经尽力了,是我们的对手太过狡猾,我对他们估计不足,所以才会失败的。”

    雷破天并没有责罚自己,雷九天禁不住有些意外。

    顿了顿,雷破天又补充道:“你昨晚做得很对,很有大局观念,能够为雷家保存下这些有生力量,你就是雷家的大功臣。”

    雷破天治下极严,向来以严厉冷酷闻名,天下间能够被他当面亲口称赞的,实在是没有几个人,雷九天的心里顿时泛起了一股喜悦,忍不住喜上眉梢。

    他强忍着满心的喜悦,毕恭毕敬的对雷破天说道:“属下不过是遵照总堂主的命令行事,努力揣度总堂主的深意,不敢居功。今后也当尽力向总堂主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

    雷破天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什么“努力揣度总堂主的深意”,我的心思要都被你给揣度透了,我这个总堂主是干什么吃的?

    可是他不能随雷九天表现出他的鄙夷之情,只是对他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通知下去,这段时间大家都先行蛰伏待机,一旦时机到来,我自然会通知你们的。”

    雷九天垂着头应声道:“是!”

    他没敢抬头看雷破天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就这么转身离去,大概这也是雷破天现在最希望自己做的了。有谁会愿意在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还有个讨厌的人一直守在身边呢?

    所以他最好赶紧离去。

    一面走他一面还在回味着刚才被雷破天夸赞之时的那一股喜悦,隐约的,他好像看见了他在大雷门,在雷家,今后那飞黄腾达,不可限量的锦绣前程。

    望着他喜气洋洋离去的背影,雷破天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这曾经人才济济,傲视天下群雄的大雷门,怎么就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了呢?

    不过这一仗,他雷破天虽然败了,却也并非毫无收获。

    蜀中唐门三大堂主死了两个,千手唐雨和胭脂唐离,还有一个老太太视为心腹的十四少唐玉,连大名鼎鼎的唐门三奇之中的唐影也连带着送了性命,堂堂蜀中唐门,顿时如同坍塌了半壁天空,想必这时候,唐老太太一定是心痛得如同刀绞,眼泪汪汪了吧?

    想到能让那个令全江湖都闻名色变的古怪老太婆暴跳如雷,心痛不已,雷破天就感觉到心里有一丝痛快。

    可惜,这一次却赔上了自己儿子的一条命。

    想起儿子雷雨云,雷破天的心里陡然感觉到一阵抑制不住的酸楚,儿啊,不要恨父亲,父亲也是没有办法!

    当时的那种情况,雷破天一定要走,只有雷破天走掉了,雷家今后才能继续保持着东山再起的希望,而雷破天当时唯一能够挡住泰山姜慕白那无匹一剑的办法,就是牺牲掉自己的儿子。

    儿啊,谁叫你生来就是雷家的子孙?所以,你就要准备为雷家随时牺牲自己!

    雷破天回想当初,雷雨云和雷卓云两个孩子自小在他膝前承欢,亲眼看着他们一点一点长大,想不到这一次,竟然会两个人全都送了性命,和自己阴阳永隔了!

    心中忍不住的酸楚,令身上的阵阵疼痛再度袭来。

    他伸手捂住剧烈作痛的胸口,直不起腰来,心里暗自惊叹,想不到那唐雷的威力竟然能够强大如斯!

    他亲眼看着从唐仇手中的黑铁管子里喷出的那个炙热的火球,也亲眼看见那火球如何在空中迸裂成了一张巨大的火网,那火球的碎片是如何击中了自己的胸口,击倒了他身后那一大片树木。

    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唐门双宝之一的“夺命大红袍”,恐怕自己早就像东海渔一样,成为了一具散发着焦臭的焦尸了。

    可是即使有着夺命大红袍的保护,那碎片还是击断了他一根肋骨,那混合了西域石脂石油的火焰也甚为怪异,连水火不侵的大红袍也沾之即燃,烧得自己狼狈不堪,最后连同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夺命大红袍也不得不丢弃了。

    不过大红袍不愧是护身宝甲,能护得一时半刻就已经足够了,这已经足够他冲上前去,一掌击碎了唐仇的脑袋。

    唐仇就这么死了,他那件神秘的武器唐雷也落到了自己手中。

    当时雷破天是何等的兴奋,何等的欣喜若狂?

    如果自己能够得到像唐雷这样威力的武器相助,休说一个小小的蜀中唐门,就算今后想要座南面北,君临天下,又有何难哉?

    可是当他略一检视了手里的那根黑铁管之后,却不由得大失所望。

    雷家精通火器,又与蜀中唐门为敌多年,对于机括之术也有一定的了解,他一看就发现,手中的这个黑铁管,不过只是发射火球的一种机括而已。

    真正的唐雷,真正的奥妙,全部在那个火球之上!

    可惜,雷破天现在得到的,不过只是这个黑铁管子而已,这在他手中简直与废铁无异!

    雷破天简直是失望至极,一直到刚才,他都是很沮丧的。

    可是当他听完了雷九天的汇报之后,他的心里却忽然有了一种其他的想法。

    叶枫,就是叶枫!

    雷破天知道,二十年前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之所以秘密的联合研制唐雷,完全是因为朝廷拿出的这一张图纸。

    而图纸,又和唐门一直以来所暗中保护的那个秘密宝藏有关。

    这样看来,在那个宝藏之中,像唐雷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图纸,必然不止这一件,还有许许多多。

    如果预言是真的,如果叶枫真的是那个天选之子,那么他终将打开这个传说中的宝藏,这个宝藏无论到了谁的手上,都将改变命运,改变天下,改变这个时代。

    想来,躲在叶枫背后的那股强大的势力想必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是为了这神秘的宝藏而来。

    雷破天捂着剧痛的胸口坐了下来,刚才在雷九天面前他还在强自硬撑着,现在只感觉到疼得站立不住。

    他放眼望着远处,心想,既如此,为什么我不能分一杯羹?

    蜀中唐门守护了宝藏这么多年,或许,只有这股真正强大的势力,才能击败他们,令宝藏现世。

    一旦现世,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雷破天越想越激动,连胸口的疼痛也似乎渐渐忘怀了,只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在胸口涌动。

    叶枫,今后咱们走着瞧!

第八十三章 此间事了

    叶枫从唐家大院回到客栈的时候,那位多日不见的客栈的店小二似乎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平安归来,一早已经守在门口,带着笑迎接他了。

    叶枫对着这位小二哥点点头致意,他心里清楚,这座客栈既然是天意楼的产业,钱培光既然敢放心的把叶枫他们安置在这里居住,想必连这客栈之中的店小二,也必然不是寻常的人物。

    说不定,昨夜拦截准备进攻唐家大院的那些雷家精英之时,这位小二哥也曾出力相助。

    想到这里,叶枫不禁对着这位店小二笑了笑。

    不曾想,这店小二却走上前来,交给叶枫一封书信,说是清晨时分有人留下给他的。

    叶枫拆开信,信纸上只有四个字:完璧归赵。

    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子所写,在信纸下方,还有寥寥几笔画着一株兰花。

    明文兰!

    虽然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叶枫却认得这个标记,那正是江南明家的大小姐,明文兰的标记。

    他对店小二追问道:“把信交给你的人呢?可有留下什么言语?”

    店小二伸手一指楼上客房,说道:“那位姑娘此刻正在叶公子的房中相候。”

    店小二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好像在羡慕叶枫能有如此艳福,会有一位姑娘在房中等候了好几个时辰。

    叶枫也顾不上向他解释了,姑娘?那么在房中等候的想必就一定是明文兰了。

    想起即将和明文兰见面,叶枫心底不禁油然而生起一股欢快的激动。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叶枫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昨夜那一役中,明文兰帮助了唐大,帮助了自己。

    如果不是她动用了江南明家的力量,向杭州周边的所有蜀中唐门分舵送信,唐残和姜慕白就不会接到消息及时赶来相助。

    如果不是这两位老人家及时的赶来相助,自己的义兄张痴张胖子就只怕难逃毒手,昨夜唐大即使现身,也未必能对付得了雷破天,自己恐怕也无法脱离危险。

    这么说起来,明文兰还着实对自己有些恩情呢!

    或许,自己的这一丝小小的激动,正是因为能够当面向她致谢吧!叶枫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想到唐大,叶枫的心里又忽然有些阴郁起来。

    江南明家果然厉害,这一次连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也遭到他们的截杀,最后身负重伤。

    可是唐大并未因此与明家记恨结仇,反而来到杭州之后与明文兰合作,才能在昨夜一举挫败了雷破天的阴谋。

    这或许就应了那一句老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他们之所以能够不计前嫌携手合作,是因为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雷破天!

    而如今雷破天已败,下次见面,蜀中唐门和江南明家之间又会是敌是友呢?现在还殊难预料。

    唐大显然是深谙这个道理的。

    从前每次叶枫看见唐大的时候,他的微笑,总能带给叶枫一种温暖如阳光一般的感觉,他觉得,这就是友情!

    要不然,每一次唐大都会不顾一切的支持他,甚至在危急时刻不计代价的赶来救援他,又能是为了什么?

    可是在昨夜,叶枫才知道,其实唐大在重伤失踪之后,其实一直还在暗中活动。

    从叶枫和唐玉他们一到达杭州城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唐大都是一清二楚的。

    包括了唐玉的犯错,唐离的冤屈,甚至唐影的被杀,连雷卓云的死亡,他应该全都在现场,全都了如指掌。

    他本可以一早就现身制止这些事情的发生的,这样也许就不必死这么多的人,唐离、唐影、雷卓云说不定都能被救下来。

    甚至唐玉最后也许也不会因为心中愧疚,不能面对唐大,而执意要去追击雷破天,从而枉自送了性命。

    他们这些人也许到现在都还能好端端的活着。

    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唐大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没有出手救过任何一个人,他完全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一直等到唐门中的叛徒唐雨原形毕露。

    这和之前叶枫心目之中为了友情,数次奋不顾身来救自己的那个唐大温暖的形象,实在是有些相去甚远。

    这些人,无一不是唐大的同宗叔伯兄弟,连雷卓云也是唐大的朋友,是唐门的盟友。甚至于唐玉,还是唐大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左膀右臂。

    可是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都没有伸手拉上一把。

    如果他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那么又为什么会几度奋不顾身的救自己呢?难道说,自己的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枫想不明白,只不过,他看着唐大那温暖的笑容的时候,再也没有从前那种从心底感觉到暖洋洋的,如同阳光普照一般的感觉了。

    如今,他不愿意再想这些令他心烦意乱的事情了,他只想放松心情,他想要见见明文兰。

    他快步上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

    可是当叶枫推开那两扇门的时候,看清了在房里等待自己的人,叶枫不由得一愣。

    房间里的人并不是明文兰。

    而是程念真。

    他这才想起昨夜唐大曾说过,他曾经委托江南明家帮他暗中接出了程姑娘来为他疗伤,伤愈之后想必程姑娘就应该还在江南明家的手里。

    叶枫这时也明白了刚才那封书信上“完璧归赵”那四个字的含义,这是明文兰把程姑娘送还给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这四个字里行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酸溜溜的意味。

    看见叶枫推门进来,神情间这么一愣,程念真一下子站起身来,对叶枫微笑着招呼道:“你回来啦?”

    对于程念真,叶枫心中是感觉到有一些愧疚的,这之前竟然完全把她忘在脑后了,根本丝毫没有想起她来,也没有为她的失踪而有多么多么的担心。

    然而此刻,当听见程姑娘那温柔的话语,说不出为什么,叶枫的心里却顿时感觉到一阵舒适,就好像是狂风暴雨之后,再翘首欣赏天边的那一道彩虹一般的恬静惬意。

    他也微笑着对程姑娘招呼道:“你回来啦?”

    他走了过去,两人并肩而坐。

    叶枫没有去追问程姑娘失踪之后的遭遇,他既已知道大概,也不必细问。

    程念真也没有去追问叶枫昨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惊险的事情,叶枫此刻能够平安回来,于她而言,已经足够,其他的都并不重要。

    两人握着手,就这么含笑静静的对望着坐在那里,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良久,叶枫才长叹了一声,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不过明天一早,我又要出发了。”

    程姑娘一低首“哦”了一声,轻声问道:“去哪里?”

    叶枫说道:“上嵩山少林寺,原本我就是准备要去少林寺面见了改大师的。我和唐大已经说好了,明早就上路。”

    程姑娘点点头,又问道:“解二哥和张三哥他们呢?”

    叶枫笑了笑:“我这两位义兄一向是好热闹的,去少林寺这样的大事情,他们又岂会愿意不去?只怕是想拦也拦不住他们的。”

    程姑娘还是低着头,低声说道:“知道了,我今夜也会打点好行装的,明早上路。”

    叶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最近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危险重重,我实在有些不太放心,我想让黑鬼陪着你先去找程神医,等我从少林寺回来,一定马上去找你。”

    他说的是实话,昨夜他险些就要命丧在那个诈死的老狐狸雷破天之手了,虽然现在成功渡过了危机,可是如今雷破天依然在逃,不知所踪,江湖上又冒出了个神秘的江南明家,实力也不容小觑,他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踏实。

    另外,一想到这次也许要和唐柔一道上少林,想起程念真和唐柔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心里中还是感觉到有些怪怪的。

    却不料,一听这话,程姑娘却霍然抬起头来,直盯着他说道:“你自从在沙漠之中被你师父带走之后,为了寻找你的消息,我和你那两位义兄苦苦寻找了这么久,日夜担心,好容易才刚刚见面,你这就又要离去。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心的离开吗?”

    她的眼神炙热而坚毅:“这一次,我是绝不会就这么离开你的,你去哪儿,我也就去哪儿!”

    叶枫实在是无法拒绝她的眼神,暗自叹息了一声,他握着程姑娘的手说道:“好吧!我们这次就一起去,不再分开。”

    程姑娘点点头,重又带着些娇羞的低下头去。

    在这一瞬间,叶枫忽然发觉她背后的那一扇窗户外似乎有个影子晃了一下,一闪即逝。

    叶枫定睛看去,在那扇窗户的窗棂上,有人用寥寥几笔画了一株兰花的记号。

    是她?

    叶枫心

    里长叹一声,有些失神了。

    ……

    西湖之畔。

    一株大垂柳下,江南明家的明老爷子背负着双手,正有些意兴索然的默默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

    好半晌,他忽然叹息了一声,道:“雷破天果然还是败了!”

    从大垂柳后面传来了一声轻笑,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这岂非正如你的预料,合了你的心意?”

    明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老东西,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意是什么?”

    这时从树后缓缓的转出了一个人影,赫然正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三神医”的封不疑!

    封不疑脸上一副慵懒的表情,缓缓说道:“雷破天想要统一雷家上下,重振大雷门,却自毁长城,害死了与他意见不和的雷家四老,如今一败,连儿子也丧命当场,今后雷家自然是四分五裂,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不过雷破天虽然败了,蜀中唐门却也没有赢。他们大名鼎鼎的唐门三奇折了一个唐影,三大堂主中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十四少唐玉,以及原本是他们的提线傀儡的雷卓云。”

    “没有了雷卓云,所谓的江南霹雳堂也就灰飞烟灭了,蜀中唐门再也难以掌控雷家的各股力量,这样看来,昨晚之后,蜀中唐门几乎是损失惨重,折损了半壁江山。”

    明老爷子依旧双眼望着西湖湖面,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封不疑的说法很是赞同,说道:“继续说下去。”

    封不疑接着说道:“这一场阴谋,雷家和蜀中唐门均是损失巨大,实力大损,江湖上这双雄并立的时代只怕要就此结束了,那些早已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势力们,又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只怕这江湖,又会回到群雄并起争霸的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时代了。”

    他抬头看着明老爷子的背影:“只怕你江南明家,会是这其中最有机会的一股力量。你们,才是昨晚真正的赢家。”

    明老爷子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被封不疑说中了心事,他缓缓的说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在我眼中,真正能够与我争锋的也许只有那一个人!”

    封不疑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是说。轩辕公子?”

    明老爷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轩辕公子,那个神秘莫测的人物,他手下的十殿阎罗无一不是威震江湖,纵横天下的绝顶高手,也许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算作明老爷子心中的对手。

    最可怕的其实在于,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个轩辕公子究竟有何图谋?

    想起了这个人,封不疑不禁也沉默了。

    明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安慰道:“不过这一次的事情,还真是多多仰仗你这位天下第三神医的功劳了。”

    封不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哪里有什么功劳?一切都是老爷子你的计谋定的好。”

    明老爷子笑道:“你当然有功劳,如果不是你的医术和名气,雷破天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又岂会如此看重你,视你为至交?”

    “如果不是有了你这样的一位至交的有意无意的言语挑动,他又怎么会想到诈死之计,想要让儿子雷雨云投靠我们明家,要利用我们的力量去对付蜀中唐门?”

    “如果不是他雷破天冒险走了这一步,我又怎么能将计就计,让他们两家最后拼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从而让我明家能坐收渔人之利?你说说你是不是居功至伟?”

    封不疑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雷破天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我这个至交竟然会是你明老爷子一手安排好了的。”

    明老爷子呵呵大笑道:“所以才说,真正最可怕的根本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身边最好的朋友!”

    封不疑却皱着眉头说道:“只不过这一次,却令得大小姐身陷险境,险些送掉了性命。她如果知道……”

    明老爷子不待他说完,就斩钉截铁的打断他道:“不必担心,兰儿她永远不会知道的!”

    封不疑却显得还是有些迟疑:“大小姐这一次好像对于那个叫叶枫的,有点那个什么意思?”

    明老爷子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我自会料理的,我们江南明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兰儿她既然是明家子孙,岂能因为一点儿女私情而坏了大事!”

    封不疑立即闭上了嘴。

    明老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西湖湖面,目光一阵闪动,似乎有一股子杀意。

第八十四章 蹊跷的掌印

    第二天天一亮,叶枫他们就出发了。

    唐大把蜀中唐门江南分堂的善后事宜一并托付给了七叔唐残,早早就来到了客栈之中催促叶枫启程。

    毕竟雷破天如今还逃脱在外,加上还有一个不知敌友,高深莫测的江南明家在一旁虎视眈眈,尽快把唐大身上的那一卷他们从楼兰古城之中带出来的上古卷轴交给少林寺的凝然了改大师,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不出叶枫所料,唐大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唐柔!

    经历了唐大的这一次身负重伤,失踪多日之后,自打唐大重新现身开始,唐柔的喜出望外就丝毫不加掩饰的溢于言表。

    她几乎是对唐大寸步不离,除了睡觉和上茅房之外,根本是唐大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如今唐大要上少林寺,她自然也执意要同去。

    出乎意料的,叶枫的两位义兄张胖子和解祯亮却没有同行。

    他们据说是要留在杭州城中与隆平侯张信叙叙旧,顺带打听一下京城之中他们二位父亲的近况,因而决定盘桓几日,没有与叶枫他们同行。

    不知道为什么,叶枫总感觉这两位义兄似乎有着别的什么目的,可是他们没有说出来。

    他们京城四少自小以来就甚为亲密,无话不谈,也彼此非常了解。这隆平侯张信素来深居简出,和这二位义兄可以说从无来往,有什么好叙旧的?

    叶枫完全想不出来。

    可是关心父母亲人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叶枫自然也不便强行追问下去,只能听任他们二人留了下来。

    两位义兄一直把叶枫他们一行人送出了杭州城门,张胖子一直目送着他们走出了老远,还在拼命挥手,大喊着:“过几日我们一定会去少林寺找你们的!”

    叶枫有些悻悻然的远远看着张胖子努力挥手,一副不放心的身影,心中暗自奇怪,不知道这两位义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一路之上,叶枫眼见得唐柔一直对唐大百依百顺,犹如贴身膏药一般跟进跟出,双眼一直就只看得见唐大一个人,完全不记得同行的其他人了。

    他心里虽然感觉到有一些不舒服,可是好在身边的程念真程姑娘丝毫不以为意,举止得体,态度也落落大方,让他感觉似乎也没有先前想象中的那样尴尬。

    黑鬼依然紧紧跟在后面,一直也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没看懂这四个男男女女之间这复杂的纠葛,反正他就是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

    他们一行五人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匆匆忙忙的赶路,一路无事,没过得几日,就又来到了嵩山北麓之下。

    叶枫仰面望着掩映在少室山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的少林寺的佛堂亭阁的一角,心中想起了当初自己住在少林寺里修习易筋经,治疗毒伤的那些日子,想起了待自己亲如子侄的少林了尘大师,以及少林住持仁山毅公大师,心里止不住有了一些激动。

    当初叶枫住在少林寺中的时候,为了替他疗毒,程念真程姑娘也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少林寺中向来从不留宿女客,因而安排程姑娘住在少室山下一个小村庄里一户普通的农户家中。

    历代朝廷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对少林寺却一直是礼待有加,历代以来都对少林寺大加封赏。

    如今整个少室山的土地全都是少林寺所有,这里的农户们全都是为少林寺而耕种,每日都需要向少林寺缴纳一定的自己种出的粮食蔬菜。

    收留程姑娘留宿的这一户农户姓周,大家都叫他们周叔周婶,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无儿无女,正是为少林寺种些蔬菜,每日除了为寺里送些新鲜蔬菜外,其余留与自家享用,以此维持生计。

    这老两口对程姑娘极好,把她当成亲闺女一般看待,每天变着法儿的弄些好吃的,搞得程姑娘心里对他们很是感激。

    如今既然来到了这少室山下的小村庄,又岂能不去

    探望一下这对善良的老夫妇?

    可惜,他们来晚了。

    当他们来到那一对老夫妇的家门前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家了,只剩下了一对残垣断壁,到处是被烧焦的痕迹,看起来不久之前,这里才刚刚发生过一场大火。

    程姑娘的心里焦急起来,四处打听,这才从邻居口里得知,就在几日之前,一个深夜周叔周婶家里忽然发生了大火,大家抢救不及,火势越来越大。

    幸亏那一晚天上下起了雨,到最后大火熄灭的时候,只剩下了周叔和周婶两句已经烧焦了的尸体。

    那邻居哀叹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周叔周婶那是多好的人哪,偏偏天降这样的祸事!幸好那一夜天上下了雨,要不然的话,这里恐怕早就成了一片灰烬了,连这些残檐断壁也没有了。”

    程姑娘听闻这样的噩耗,直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枫一直饶有兴致的听着,这时开口问道:“既然出了人命,你们可曾报官?”

    那邻居摇头叹息道:“这里的土地全都是少林寺所有的,我们都是少林寺的佃户,归寺中统一管理。再说,少林寺这样的背景,连当今朝廷都要顾忌三份,寻常小小地方衙门又哪里敢过问这里的命案?自然我们是要报给寺里。”

    叶枫点点头,这倒也合情合理:“那么寺里来人调查了没有?”

    邻居点点头,道:“自然是来了人了,听说来的还是少林寺中一个辈分和地位都挺高的一个老和尚。他查验了尸首之后,宣布这是一起意外失火,周叔周婶他们都是死于火灾无疑,于是此事便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叶枫一面在听这位邻居的讲述,一面小心翼翼的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之中来回查看,忽然抬头问道:“周叔周婶他们的尸体呢?”

    邻居一指后面:“已经安葬了,就在屋子后面的那片空地上,连盛殓尸体用的棺材都是这些个村民们你一点我一点拼凑起来的。唉,周叔周婶真的是好人哪!死得真惨!”

    叶枫连声道谢后,目送着这位好心的邻居蹒跚着离去。

    程姑娘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低着头回想着周叔周婶的音容笑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唐大却忽然缓步走上前来,来到叶枫背后,轻声问道:“叶公子对这一对老夫妇的死这样感兴趣,莫非是从中发现了什么蹊跷不成?”

    叶枫笑了笑,转身对站在一旁的黑鬼说道:“你去把那个东西拿起来看看是什么?”

    黑鬼应了一声,走到废墟之中,伸手扫开了面前的一片残砖碎瓦,“嗨”的一声,一发力,双手从废墟之中端出了一块厚重的木板。

    那应该是一块寻常人家的门板,严格说起来其实只算得上是半块,因为大火已经烧掉了上面的一半,好在下面的半块还比较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叶枫对着这半块门板一指,说道:“要说蹊跷的话,就在这个上面。”

    大家定睛一看,在这被熏得焦黑的半块门板之上,赫然清晰无比的有着一个凹下去的印记,每一根手指都非常清楚,看上去像是一个五指张开的手印!

    唐大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掌印!”

    叶枫点点头:“没错,这正是一个掌印。”

    唐大不由得骇然变色道:“天下间能够在木板上留下如此清晰如此深的掌印的武功可并不多,像雷家的天雷掌虽然威力巨大,可是只会将这门板轰碎,也无法留下这样清晰的掌印。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叶枫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我倒是想起了一种武功,足有这样的威力。”

    唐大问道:“什么武功?”

    叶枫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大愣了一下:“嵩山少林寺下啊!”

    紧跟着,他忽然明白了过来,缓缓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摔碑手

    ?”

    叶枫点了点头,说道:“大摔碑手虽说是刚猛的掌法,可是刚中有柔,这个掌印如此的清晰却丝毫没有破坏这块门板,可见这个人的大摔碑手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收发自如的境界了。”

    “刚才在查看废墟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个掌印,就感觉这件事颇为蹊跷。这周叔周婶的死有可能并不是死于意外失火,而是别有隐情。”

    听说周叔周婶的死有别的隐情,程姑娘赶紧走了过来,焦急的问道:“有什么隐情?”

    叶枫笑了笑,说道:“周叔周婶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农户,丝毫不会武功,他们家的门上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掌印?这一点就显得很奇怪了。”

    唐大沉吟着,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叶枫指着这个掌印说道:“从这个掌印的位置看来,我倒是觉得这个人似乎是想要用掌力去震断这扇门后面的门闩。既然这个人想要如此强行进入屋内,想必定然是个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或许他们的死也与这个人有关。”

    唐大皱了皱眉:“何以见得?”

    叶枫摇摇头:“周叔周婶对待程姑娘这样的陌生人尚且如此热情,平时也是极为友善的大好人,如果来的这个人他们不认识,或者是没有恶意,只需叫门即可,他们断断没有不开门的道理。”

    “可是从这个人需要震断门闩强行入内来看,周叔周婶他们必然是认识这个人的,而且他们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害怕这个人会对他们不利,恐惧之下,才会闭门不开。”

    程姑娘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有些道理,然后呢?”

    叶枫愣了一下才说道:“然后?然后这里就莫名其妙的失了火,周叔周婶就莫名其妙的全都被活活烧死了,所以我觉得他们的死一定是另有蹊跷的。”

    程姑娘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么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呢?”

    叶枫摇摇头:“不知道。”

    程姑娘又问道:“那周叔周婶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会引来这杀身之祸呢?”

    叶枫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程姑娘有些失望了:“那你说了这半天,你到底知道什么?”

    叶枫有些无奈的苦笑道:“这些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凭空推断出这么多事情?”

    程姑娘也情知是为难了叶枫,当下垂首不语。

    叶枫知道她感恩周叔周婶,也不愿她如此的失望,于是补充道:“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现在知道了两点。第一,就是这个凶手必定是少林寺中的人,少林寺里有资格能修炼大摔碑手的并不多,相信范围并不大。”

    “第二就是,这个凶手既然是少林寺中的人,武功还如此厉害,却要对这一对毫无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夫妇下此毒手,想必周叔周婶他们所知道的这个秘密,一定是极为重要的,而且很可能与少林寺有关。”

    一旁的唐大听了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叶枫看着地上的这半块块烧焦了的门板叹息了一声:“凶手这一把火原本是要把所有的证据都全部毁灭掉的,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想到那一夜忽然下起了雨,所以这块门板得以保留下了半块,让我们能看见这个清晰的掌印。”

    “既然连老天都帮我们,给我们了线索,我们一定会找出这个凶手,为周叔周婶他们两位老人家报仇的。”

    听叶枫这么说,程姑娘感觉稍稍好受了一些。她抬起头,“嗯”了一声,用无比信赖的目光看着叶枫。

    其实这时候叶枫自己的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的,他也抬着头,远远眺望着在山腰之上,树木掩映中的少林寺,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唉,又来了!每次有这样的预感的时候,从来也没什么好事发生的。

    他有些无可奈何的这么想着。

第八十五章 密室毒杀

    带着些许不安的心情,叶枫来到了少林寺的山门前。

    不知何故,一看见门前站立的两名知客僧,叶枫就感觉到他们身上透着一种奇异的紧张的情绪。

    得知前来拜访的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还有名满天下的叶枫叶公子,其中一名知客僧忙不迭的跑进去通报。

    叶枫装作漫不经心的走上去,对另一名知客僧搭讪道:“大师,这寺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那名知客僧满面紧张的看了一眼叶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他那充满恐惧的紧张神情,叶枫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一定是出事了!

    不一会儿,就见几个人影从寺内匆匆忙忙的奔了出来。

    叶枫定睛一看,领头的一个老和尚宝相庄严,慈眉善目,正是少林当代住持仁山毅公大师。

    堂堂住持竟然会亲自出迎,这让人感觉到有些诧异,叶枫和唐大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仁山大师走上前来,对着叶枫和唐大合十为礼,两人连忙深拜还礼。

    仁山大师看着叶枫的气色,微笑着说道:“一别数月,看叶公子的气色较之前暂住鄙寺之时大有不同,益见饱满,想来必有奇遇,身上的毒伤可痊愈了否?”

    叶枫再拜答道:“多蒙大师挂心,在下的身体已无大恙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仁山大师,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是大师的眉宇之间,分明透着一股子焦虑之色,叶枫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看来少林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眼之间,他看见在仁山大师身后的人当中,有一个高大魁梧,满面虬髯的和尚。

    这个和尚他认识,在京城之中他曾见过,正是当初为凝然了改大师来送信的了空大师。

    了空站在住持身后,并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叶枫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叶枫也回以微微的一笑。

    仁山大师寒暄了几句,开口问道:“不知道叶公子和唐公子此番前来鄙寺,所为何事?”

    叶枫恭恭敬敬的答道:“我等此番前来,只为求见凝然了改大师一面,别无他事。”

    仁山大师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好办,老衲即刻派人前去通传,不过了改师兄深居简出,何时接见诸位要等候他的谕示。”

    叶枫他们都纷纷点头道:“这个自然。”

    仁山大师忽然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叶公子和唐公子你们此刻前来鄙寺,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使然。”

    叶枫觉得他话中有话,顺势问道:“看大师眉眼之间似乎带有忧色,不知贵寺可是发生了什么难解之事?”

    仁山大师低头迟疑了片刻,才答道:“鄙寺今日却有大事发生,寺中慌乱,如有怠慢,还请诸位海涵。”

    叶枫追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

    仁山大师叹息道:“昨夜之时,鄙寺之中有高僧圆寂,往生极乐。”

    原来是有高僧死了,叶枫随口问道:“不知是哪位大师圆寂了?”

    仁山大师摇摇头叹道:“这位高僧原本叶公子你也认识,正是了尘师弟。”

    了尘大师?叶枫呆了一呆。

    当初在嵩山听涛山庄,他与了尘大师初见,当时了尘大师是为了其俗家弟子江南书生杨君的命案而来查探消息的。

    不过在后来揭破了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的真面目之后,正是了尘大师的建议,以及他的一力帮助,叶枫才得以有机会进入少林寺,破天荒的以外人的身份修习少林的不传之秘,易筋经。

    如无易筋经的帮助,程姑娘医术再高明恐怕也难以控制住叶枫身上的金蟾奇毒,恐怕他早已一命呜呼了。

    这样说起来,了尘大师对于叶枫来说,实在是有恩情的。如今忽然听闻了尘大师骤然圆寂,叶枫的心里还真有一些难过。

    他追问道:“了尘大师是如何圆寂的?”

    仁山大师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宇之间的忧虑之色更重了,缓缓的说道:“了尘师弟是中毒而亡的!”

    什么?中毒?

    少林高僧竟然会在少林寺内中毒身亡?

    叶枫他们都不觉相顾失色,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叶枫才开口问道:“了尘大师之死究竟是意外,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他没敢说“遭人谋杀”,这么说无疑是指责少林寺中有奸人下毒谋害,这对少林寺的百年清誉来说,简直是极大的侮辱。

    仁山大师却摇了摇头,叹息着:“麻烦的正在于此,昨夜了尘师弟是在自己禅房之内中毒身亡的,老衲实在是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否是被人毒害的。”

    仁山大师毫不避讳,直接说出“被人毒害”这样的话,可见他心智已乱,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叶枫和唐大对望了一眼,心中均是大感疑惑,是否他杀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仁山大师会说无法判断呢?

    唐大想了想,忽然沉声说道:“不知在下等是否方便前往现场看看,或许能为大师一解疑惑。”

    仁山大师的脸上忽然放松了下来,看上去似乎他早就在等着他们这句话了,当下说道:“唐公子出身唐门,对于毒药深有研究,叶公子的聪明机智,天下皆知,加上一个医术高超的程姑娘,诸位如肯相助,实在是鄙寺求之不得的事情,有何不方便的?”

    他一侧身,伸手相邀道:“诸位请入内!”

    叶枫在迈步跨入大门的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仁山大师先前的那句话,“你们在此刻前来鄙寺,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使然。”

    看起来,这个老方丈早就盘算好了,想要邀请叶枫他们来帮忙查勘此事。

    这就难怪他一听说叶枫和唐大求见,当即就亲自率众出迎,原来是当时就打好了这个如意算盘。

    也亏得他一直说话这么绕来绕去,不过是顾忌少林寺的颜面,不好主动开口求助外人,就等着叶枫他们自己主动提出来而已。

    能让堂堂的少林寺住持如此这般,想必这个事件一定很棘手,叶枫感觉到有一些意思了。

    少林寺内并不太大,了尘大师居住的禅房在少林寺的西北角上,不多时叶枫他们就来到了现场。

    众僧都留在屋外的院子里,房里只有仁山大师陪同着叶枫他们在仔细查看。

    屋里不大,很简单,也很整洁,只有一张禅床,面前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有一个已经熄灭的小火炉,上面一把小水壶,还有就是一副茶具。

    除此之外,屋里除了一个简陋的木箱盛装着几年衣物之外,连一把多余的椅子也没有。

    看得出来,了尘大师不但平时过的生活十分简朴,也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他的禅房平时应该也没有什么人来。

    此刻了尘大师就盘腿坐在禅床之上,双目紧闭,面色乌黑,全身都已经僵硬了。

    程念真上前查验了一下了尘大师的遗体,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是中毒死的,而且是一种毒性极猛的毒药,当场毙命。”

    她又用银针探了探案几上的水壶和茶具,又点了点头,道:“毒在水中,水壶和茶里都有毒。”

    那就是被人投毒无疑了?

    叶枫转身对着仁山大师问道:“了尘大师每天晚上都会要在此烹煮茶水吗?他这个习惯有些什么人知道?”

    仁山大师点点头道:“了尘师弟素来简朴,别无其他爱好,只是每天夜里晚课归来,必会在禅房之内烹煮香茶,研读佛经直至深夜方才安歇,这个习惯几乎寺内人人皆知。”

    人人皆知?这个范围可就实在太大了,叶枫禁不住摇了摇头。

    他又问道:“今早是谁发现了尘大师的尸体的?”

    仁山大师答道:“是掌管伙房和膳食的契斌,他是了改师兄的弟子,因为今早发现了尘师弟没有前来用早膳,了尘师弟平时的生活极有规律,几十年来从来不曾违了时辰,他觉得奇怪,因此才来查看。”

    “来到了尘师弟的禅房之时,却发觉门窗紧闭,且均是从内锁住,拍门久久没有回应,因此才强行撞开房门入内,就发现了尘师弟已经圆寂了。”

    叶枫一面听着仁山大师的介绍,一面回身查看房内,确实各处窗户紧闭,都是从内插住了插销,而那两扇打开的房门,门闩断裂,看来确实是从外面强行撞开所致。

    那么被毒死的时候,房里就只

    有了尘大师一人?

    叶枫仔细看了看案几上的火炉水壶和茶具,甚至还趴在地上看了看这案几有没有移动过的痕迹,看了半晌,摇了摇头。

    案几上只有一个茶杯,看起来确实是只有了尘大师一个人在屋里。

    那么会不会是凶手预先知道了尘大师每天夜晚都要烹茶的这个习惯,所以预先把毒下在了水壶之中?

    可是叶枫刚一提出这个疑问,就被仁山大师给否定掉了:“了尘师弟素来极为爱洁净,每天夜里烹茶之前,必会亲自在院子里水井旁清洗水壶和茶具,日日如此,很多寺内僧人都曾亲眼得见。”

    “而院子里的水井与寺内其他水井相通,寺中每日饮水做饭皆是用的这些井中之水,除了了尘师弟之外,其他寺中僧人并无异状,所以,绝不可能是预先下毒的。”

    叶枫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仁山大师说得有道理。

    他东看看细看看,并无其他的线索,只能用手敲了敲小火炉上那个没有壶盖,大敞着壶口的铜制水壶,问道:“这个水壶为什么没有盖子?”

    仁山大师愣了一下,随口答道:“了尘师弟素来节俭,这把铜壶很早之前盖子就破损了,他却一直觉得还能使用,于是就一直没有更换,一直都在用这没有盖子的铜壶。”

    叶枫抬头看了看头顶,头上出去一根横亘着的房梁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他看了一眼唐大,唐大会意,纵身上去细细查看,连房顶上的瓦片也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对着叶枫摇了摇头。

    房梁之上没有人曾藏身过的痕迹,连瓦片也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

    叶枫苦笑了一下,了尘大师的武功不弱,内功尤为深厚,当初在嵩山听涛山庄之中他就已经知道了。

    即便是有人潜藏在屋内,伺机下毒,以了尘大师的身手,又怎会毫无发觉?现场没有一点动手的痕迹,想来这一点可以排除掉了。

    叶枫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不可能预先下毒,中毒之时了尘大师又肯定是一个人呆在禅房之内,门窗紧闭,从内反锁,这分明就是一个密室。

    这个凶手又是如何下毒的呢?

    叶枫感觉到有一些头疼了。

    ……

    几乎于此同时,在寺外塔林边的小树林中,那座竹庵门前,一个中年僧人正在垂首默默的等候着。

    片刻,竹庵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契斌啊?快进来吧!”

    这个中年僧人正是凝然了改大师的徒弟,契斌和尚。

    听见召唤,契斌低着头快步走进了竹庵之内。

    竹庵内光线昏暗,大白天的还要点着烛火,烛火下了改大师手捧书卷,坐在桌案之后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么着急前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契斌还是垂着头:“了尘师叔他,他圆寂了。”

    了改大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住持大师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契斌摇摇头:“没有,仁山大师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说,他只知道师叔是中毒而死的。”

    了改大师叹了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他即便是看出了点什么端倪,也是决计不肯讲出来的。”

    默然片刻,他对契斌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契斌忽然抬起头,有些迟疑的说道:“那个叶枫叶公子,还有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他们就在刚才也到了寺中。”

    “哦?”了改大师双眼闪过一丝疑虑,“这么巧?他们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到来,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契斌和尚低着头没有说话,好半天才迟疑着说道:“那个叶枫叶公子据说聪明机智,天下无双,会不会他能够查出一些什么?”

    了改大师想了想说道:“无妨,他想查就由得他查,何况这事应该是住持大师说了算,我们也无法左右的。”

    契斌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了改大师对他挥了挥手:“你去吧,不必担心,为师一切自有计较。”

    契斌躬身退了出去。

    竹庵内只剩下了了改大师一个人,他低着头沉思着,眼光中似乎有精光在闪动。

第八十六章 投毒的手法

    少林寺方丈室内。

    少林寺本代住持仁山毅公大师坐在上首位置,正在烹煮香茶。

    茶叶是山下佃户种植的新茶,水是刚刚命人从寺外后山取来的山泉水,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今早知道了尘大师死于被下毒的茶水之后,他便打定主意不再用寺内水井中的水来烹茶。

    虽然,他明知那井水之中其实并没有毒。

    他摒退了一旁伺候的小沙弥,亲自烹茶,只为了招待屋里的叶枫和唐大他们几位。

    他很想听一听他们几位对于了尘大师的死,到底有些什么看法?

    唐大倒是若无其事,绝口不提关于了尘大师被毒杀一案的任何东西,只是捧着手中翠绿的茶水,细细的品味着,连声称赞好茶。

    一旁的叶枫却明显全无品茶的心思,坐在那里一直在发愣。

    自从了尘大师的禅房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发愣。

    在禅房现场,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个遍,连头顶横亘的房梁他也亲自上去检查过了,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末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起来,他也是一无所获。

    仁山大师看着愣愣出神的叶枫,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同情,虽然被称为天下最聪明的人,可是遇上这样的奇案,还不是一样的束手无策?

    原本他对于叶枫和唐大他们还抱有的一线希望,现在也全部都凉透了。

    可是失望归失望,对于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帮忙,仁山大师还是心怀感激的。

    毕竟,这是少林寺自己的家事,原本他们大可以袖手旁观,不必如此劳心劳神的。

    想了想,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叶公子,唐大公子,你们对于今日了尘师弟一事究竟有何看法,可否告知老衲?”

    叶枫依旧低着头冷冷的望着面前的茶水,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倒是唐大微微笑了笑,反问道:“不知住持大师对此事又有何想法?”

    问题又被抛回给了仁山大师,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的说道:“这毒是下在水壶里的水中,既然不可能预先下毒,而了尘师弟烹茶之时又几乎是一间密室,现场只有他自己一人,莫非……”

    他停了下来,这结论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唐大却追问道:“莫非什么?”

    仁山大师有些无奈的接着说道:“莫非,这毒是了尘师弟自己下的,他是死于自杀?”

    话音未落,忽然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不对!”

    说话的其中一个是唐大,仁山大师一说出来他立即就大摇其头。

    而另一个,竟然是一直低着头在发愣的叶枫!

    仁山大师原本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却不料他此刻也在缓缓摇着头,说着不对。

    说完之后,他依旧低着头冷冷的出神,好像还有什么没有想明白。

    因为看见他还在沉思,于是仁山大师先对唐大问道:“唐大公子说不对,是说了尘师弟不是自杀的?”

    唐大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

    仁山大师充满了好奇:“愿闻其详。”

    唐大笑了笑:“首先是这毒药的来历,关于这个,程姑娘应该最有发言权。”

    仁山大师的目光于是转向了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念真。

    程姑娘说道:“了尘大师所中的乃是一种见血封喉,毒性极强的毒药,这种毒药虽然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但是只要服用一点点,就会立即致命。”

    “最特别的是这种毒药应该绝非中原地区出常见的什么批霜、鹤顶红一类的寻常毒药,而是一种用各种毒

    虫毒草炼制而成的,应该是属于西南苗疆一带出现的特有毒药。”

    西南苗疆?

    仁山大师听得有些半信半疑,虽然他对程姑娘的医术早有耳闻,不过毕竟她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而已,对于毒药她真的也如此有研究?

    看见仁山大师脸上的神情,唐大点了点头,补充说道:“程姑娘说得极是,而且据在下所知,这种制毒方法,应该是云南一带的五毒门的手法。”

    五毒门之名,仁山大师显然也曾经听说过,此刻骤然听闻,不觉骇然色变。

    唐大接着说道:“了尘大师在少林修习多年,武功高强,他如果想要自杀,当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会选择服毒自尽这样一条路呢?而且,他身为少林高僧,极少离寺外出,他是从哪里搞到的这种远在苗疆的五毒门的毒药的?”

    仁山大师被唐大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愣,无言以对,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了尘大师自杀的说法,完全有些站不住脚了。

    沉默了片刻,他又转头对一旁还在沉思的叶枫问道:“叶公子又以为如何?”

    一直在默默的低头沉思的叶枫这时候抬起头来,缓缓的说道:“我说不对,是因为大师你刚才的话里就有说错的地方。”

    仁山大师奇道:“我的什么话?”

    叶枫说道:“大师适才说道,这下在水壶之中毒死了尘大师的毒药,绝不可能是预先下好的,这一句其实就错了。”

    他抬头直视着仁山大师的双眼,斩钉截铁的说道:“其实这毒,早就已经下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仁山大师摇头不信:“这怎么可能?了尘师弟每日烹茶之前,必先清洗水壶与茶具,此事大家都知道,这毒是如何预先下好的?”

    大家都惊讶的望着叶枫,唐大开口问道:“莫非,莫非你已经知道下毒的手法了?”

    叶枫点了点头:“不错,刚才在禅房之中我就已经知道凶手下毒的手法了。”

    他扫视了一下在座众人惊讶的眼神,说道:“这个凶手十分狡猾,而且他对于了尘大师的日常起居和生活习惯,必定是十分熟悉。他知道大师每日烹茶均会先行清洗水壶茶具,所以提前在水壶和茶具之中下毒,断无可能。”

    “我刚才检查过来了了尘大师的禅房,大师是一个生活非常有规律,甚至于有一些死板的人。从印迹上看,他的案几以及案几上的水壶茶具,连摆放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几乎成了习惯,多年不曾改变过。”

    仁山大师一面听着一面回忆着了尘大师的屋子里的情况,多年来似乎确实从来没有发现他有所改变,不觉连连点点。

    叶枫接着说道:“这个凶手对了尘大师的生活细节十分熟悉,自然也知道大师生活简朴,一直用的是一把没有盖子的铜壶。于是,他设计了一个十分巧妙的办法来投毒。”

    “他先是找个时机预先在摆放火炉和铜壶位置的正上方,那根横亘的房梁下端,挖了一个小洞。他把毒药粉末塞在洞里,再用一层很薄的蜡,封住了洞口。”

    “禅房比较低矮,房梁距离下面也并不高,于是当了尘大师在下面生火烧水之际,热气上涌,封住洞口的那一层薄薄的蜡就会融化,而洞中的毒粉也就露了出来,飘飘洒洒掉下来,落进了没有盖子的铜壶之中。”

    “这种毒粉极细,又无色无味,飘洒下来与灰尘差不多,加上在了尘大师的尸体之旁还有翻开的书卷,显示他在烹茶之际正在翻阅经书,一时不察,饮用了沾有毒粉的水,这才当即毒发身亡。”

    他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屋里的其他人,缓缓说道:“这,就是了尘大

    师中毒身亡的真相。他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精心策划的投毒!”

    听了他的话,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样巧妙的投毒手法,未免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仁山大师有些难以置信的喃喃问道:“叶公子此言虽然合乎逻辑,不过可有证据?”

    叶枫点点头说道:“先前我在房梁的下端已经发现了一个小洞,正对着下面的铜壶的位置,洞口残留有的薄薄的蜡层,洞里还有一些没有掉落完的毒粉,足可印证我的推论。”

    这么说,这就是证据确凿,了然大师确系是被人投毒害死的了?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眼下大家也只能接受这个最合乎逻辑的说法。

    不过这时叶枫脸上却现出了犹豫之色,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仁山大师追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叶枫说道:“毒粉从上面飘落下来,应该是飘飘洒洒的,绝对没有可能准确无误的全部落入铜壶之中,因此在铜壶的外壁,以及周遭的案几桌面之上,一定也会飘落沾染上这些毒粉的。”

    仁山大师点点头说道:“正是。”

    叶枫这时抬起头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可是,刚才我们在检查现场的时候,铜壶外壁和案几上面却是干干净净的,一丁点儿残留的毒粉也没有。”

    仁山大师惊问道:“这却是为何?”

    一旁的唐大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是已经有人先行打扫过了,把那些铜壶外面和案几上的毒粉都抹去了。”

    仁山大师似乎有些不信:“怎么会?自从发现了尘师弟的尸体,老衲就下令不许任何人妄动禅房之中的任何物品,更加不会有人去打扫了。”

    叶枫说道:“这个打扫的人自然就是凶手了。他趁着其他人还没到,无人注意之际,清除了这些痕迹,不愿意被人发觉这些毒粉,从而能推断出他下毒的手法。你们找不出他下毒的手法,自然也就无从追查凶手了。”

    仁山大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连连称是。

    叶枫双眼望着仁山大师,缓缓的说道:“所以在下现在有个问题要问一下住持大师,还望不吝相告。”

    仁山大师说道:“老衲自当知无不言。”

    叶枫问道:“在大师您到达现场之前,有些什么人到过了尘大师的禅房现场?”

    仁山大师想了想,说道:“当时是负责寺中厨房和膳食的契斌师侄首先发现了了尘师弟的尸体,他立即赶来向老衲报告,老衲当即带领众人感到现场,这之后就再没他人进过禅房,一直到叶公子你们到来。”

    叶枫一面思索着一面说道:“这禅房的房门是契斌师傅撞开的,所以凶手一定是趁着他赶去报告大师您的这段时间,进入禅房清理掉痕迹的。”

    仁山大师说道:“当时全寺的僧众都在膳堂用饭,并无一人缺席,正是因为只有了尘师弟一人没有在,因此契斌师侄才去查看的,所以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进入了。”

    叶枫眨了眨眼:“这么说来的话,在大师您之前进入过现场的就只有这位契斌师傅了?”

    仁山大师脸色一变,似乎明白了他话里所指的意思,连声说道:“你是说凶手会是契斌师侄?绝无可能!他是了改师兄的亲授弟子,佛法修为深厚,断断不会是杀人凶手!”

    叶枫想了想,开口问道:“这位契斌师傅的武功如何?”

    仁山大师愣了一下,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叶枫又补充问道:“或者干脆这么问,这位契斌师傅,他是不是会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铁指禅功?”

第八十七章 问话

    仁山大师显得有些诧异:“不知叶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铁指禅功,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虽然听名号没有易筋经、拈花指、般若掌那样威名赫赫,不过却也是大大的有名,传闻练到最高境界的时候,可以单凭血肉之躯的手指,直入木石,如切豆腐一般。

    唐大这时面色一变,问道:“莫非,你还有什么发现?”

    叶枫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发现在那房梁下端用来藏毒粉的哪一个小孔,并非利器兵刃所挖,而是有人用手指生生插入造成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除了铁指禅功,还有什么武功能有这样的威力?”

    仁山大师叹了口气,他明白叶枫的意思了。

    想了想,他才缓缓答道:“契斌师侄乃是了改师兄的亲授弟子,在寺里除了负责伙房和全寺僧众的膳食之外,每日只是参禅礼佛,至于他的武功究竟如何,老衲实是不知。”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嘛,这了改师兄在武学之上极有天赋,老衲曾听闻,他是少林寺数百年以来,唯一能够练成七十二绝技之中十种以上的人。不过,其中是否也包括了这铁指禅功,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叶枫和唐大他们的眉毛都动了动,心中暗自吃惊。

    这少林七十二绝技,俱都是威力极大,却也极难修习的武功,特别是像铁指禅功这样的外家功夫,据说寻常人光是基础功夫就得修习五年以上,才能进而研习,十年左右,方可有小成。

    这了改大师以一人之身,竟能精通十余项绝技,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见他的天赋的确远远超出寻常之人。

    看来,这凝然了改大师的名号传遍天下,除了他的佛学修为极为博大精深之外,这武功也想必是无人能及的。

    仁山大师的这一番话,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可是隐约间,似乎又说了很多。

    既然师傅武功超群,而且极有可能会这铁指禅功,那么这徒弟如果会这武功,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叶枫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这个凶手在少林寺中,甘冒奇险,想出了这么一个巧妙却也是极险的法子,一定要害死了尘大师,想必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

    仁山大师点了点头,说道:“此言不错,不过这了尘师弟多年来担任少林戒律院首座一职,负责调查监管寺院内外的僧众各种违规事务,本来是应该得罪不少人的。”

    “可是,他却天生一副慈悲心肠,处处与人为善,对于犯戒的僧众从来不忍苛责,大家全都对他心悦诚服,无比敬重,绝对是不会有人对他怀恨报复,甚至于要投毒加害于他的。”

    戒律院首座?

    叶枫眨了眨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戒律院是负责处理全寺上下所有的违规事件,不知在此之前,了尘大师最后处理的事情是什么?”

    仁山大师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老衲记得,了尘师弟最后处理的事情,其实是一件小事。三日之前,寺院下辖的田地中,有一户农户深夜失火,一对负责每日为寺里送新鲜蔬菜的老夫妇全都被活活烧死了,就在山下的那个小村庄。”

    “说来也奇怪,这事本来并不大,只需要派遣一个执事僧前往处理即可,不过了尘师弟却坚持亲力亲为,亲自去了现场调查,处理后事。”

    叶枫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猛地想起了上山之时,途径那个小村庄之时,听到的周叔周婶失火遇难的事情。

    三日之前,深夜失火,不正是指的他们吗?

    他连忙追问道:“那了尘大师调查的结果如何?”

    仁山大师说道:“结果还不就是意外失火,死于天灾。只可怜了那一对老夫妇,多年来每日为寺里提供蔬菜,风雨无阻,劳苦功高,却遭遇如此飞来横祸,只希望他们能够解脱凡尘,早登极乐。阿弥陀佛!”

    他宣了一声佛号,又抬头有些奇

    怪的望了一眼叶枫,问道:“怎么?这件事莫非与了尘师弟的死有什么关联不成?”

    叶枫一面沉思着,一面摇了摇头:“没有。既然了尘大师都断定这是意外失火所致,又会有什么关联?在下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大师勿怪。”

    仁山大师道:“叶公子所言有理。这凶手既然如此行险,毒杀了尘师弟,极有可能是与他之前所调查处理的事情有关,老衲这就命人前去调阅了尘师弟之前处理的一些卷宗,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叶枫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实话,虽然仁山大师说了尘大师在调查之后已经断定周叔周婶是死于意外失火,可是叶枫的心里还是感觉到有些疑虑。

    连自己都能发现残存的那半扇门板上的那个掌印,看出周叔周婶的死有蹊跷,难道了尘大师他没有发现?

    他既然任职戒律院首座多年,专司调查寺院上下的大小事件,必定是个心细如发,谨慎仔细的人,绝不可能这么明显的证据也会视而不见。

    叶枫心中隐约感觉到,这周叔周婶深夜忽然被一个会大摔碑手的高手杀害,还伪装成意外失火,这件事与昨夜这个会铁指禅功的凶手,冒险毒杀了尘大师一案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究竟是什么联系呢?叶枫一时完全没有头绪。

    仁山大师看着沉思不语的叶枫,问道:“叶公子还需要了解些什么情况?”

    叶枫想了想才答道:“我想见一见这个发现了然大师尸首的契斌师傅。”

    仁山大师好像早有预料,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当即答道:“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老衲这就叫人把契斌师侄请来相见。”

    他站起身来,大步向方丈室外走去。

    等到仁山大师走出方丈室之后,一旁一直静静倾听着,没有说话的程念真姑娘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觉,这位住持大师的脸色可是有些不太好。”

    叶枫沉思着没有搭腔,唐大笑了笑说道:“寺里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哪一个住持的脸色都不会好的。”

    程姑娘却摇了摇头:“不对,他的脸色不好不是因为心情的原因,倒像是他的身体有什么病症,我不会看错的。”

    程姑娘自幼跟随父亲神医程三思学习医术,见过的病患无数,她说不会看错,自然也就不会有错。

    唐大也叹息了一声,说道:“等到此间事了,程姑娘还是找个机会为仁山大师好好诊视一下,这样偌大个寺院上上下下每日要打理的事情想必也极为繁琐,积劳成疾也是有的,看来当这么一个住持,还真是不容易!”

    程姑娘点了点头。

    她的双眼这时候却看着沉思中的叶枫。

    她喜欢看叶枫这样沉思不语的样子,这种全神贯注的神态,她觉得特别的有魅力。

    而往往在这样的沉思过后,叶枫经常能够想到一些其他人所根本想不到的东西,让大家的眼前为之一亮。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才华了,也是程姑娘觉得叶枫与众不同的最重要的一点。

    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很快,契斌和尚就来到了方丈室。

    他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张方脸满满的都是诚恳,让人一看就很顺眼,一看就觉得这是个特别老实的人。

    他说的话也让人感觉很老实,那低沉的声音让人油然而生一股信任感,感觉可信度很高。

    他说的发现了尘大师尸身的经过,大致上与先前仁山大师所说的一般无二,叶枫反复的追问了一些细节的地方,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可疑之处。

    叶枫想了想,忽然问道:“三天前的深夜,山下小村庄的一户农户,忽然意外失火身亡,这事你知道吧?”

    契斌和尚明显的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叶枫会问起这件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事

    情贫僧自然知道。周叔周婶他们老两口多年来一直为寺院伙房种植和运送新鲜蔬菜,贫僧正好是掌管伙房,因此平日里自然也是十分熟识。他们可都是好人哪!遭此横祸,真是不幸。”

    叶枫看着契斌和尚,满含深意的问道:“他们果真是意外失火而死的?”

    契斌和尚一听这话,满脸吃惊的表情,反问道:“难道不是吗?莫非他们的死有什么可疑之处?”

    叶枫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也就是随便问一问。他们老两口平时可与什么人结过怨?”

    契斌和尚想了想才答道:“没有听说过。他们都是极善良的人,待人热情,从不斤斤计较,甚至从未听说过与什么人发生过口角,这样的人,怎么会与人结怨呢?”

    叶枫点了点头,片刻,忽然又问道:“有一件事我还不太明白,还望契斌师傅不吝赐教。”

    契斌和尚说道:“叶公子何必客气,但问无妨。”

    叶枫皱着眉头问道:“在下看着少林寺中僧众少说也有数百之众,每日饮食消耗甚巨。周叔周婶老两口就算日夜辛勤劳作,所种植的蔬菜也不过寥寥无几,如何能够常年供应寺中伙房所需?”

    契斌和尚淡淡一笑道:“叶公子误会了。少林寺中僧众极广,因此历代以来,得蒙圣恩,所赐的土地却也不少,因而山下的村庄之中的农户,尽皆耕种的都是本寺的土地。”

    “他们除了留足自家每日所需之外,蔬菜粮食都要按土地多寡,按照比例为寺里送来粮食和蔬菜,因而其实他们都是属于寺里的佃户。”

    “除了周叔周婶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农户每日也负责为寺里运送来新鲜蔬菜,只不过其他人的蔬菜都是供大伙房使用,而周叔周婶为人老实,又是寺里多年的老佃户,因而他们送来的蔬菜比较放心,仅仅只是供小伙房而已。”

    叶枫愣了一下:“除了大伙房之外,原来还有一个小伙房?只是不知这大小伙房究竟有什么区别?”

    契斌和尚解释道:“大伙房主要是负责寺内所有僧众每日的饮食用度,所以消耗甚巨。不过这小伙房其实只是负责寺内两位大师的饮食,因此周叔周婶每日送来的蔬菜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使用了。”

    叶枫问道:“不知小伙房负责的是哪两位大师的饮食?”

    契斌和尚答道:“小伙房主要负责的是本寺住持仁山大师的日常饮食,还有一位就是隐居在寺后塔林旁小树林中的家师,了改大师。”

    他看叶枫满面疑惑,接着说道:“仁山大师忝为本寺住持,事务繁忙,而家师又隐居竹庵之中,日夜研习佛经,因而他们二位的饮食均难以定时,也不能与寺内其他僧众共同进食,所以才设立了个小伙房,专供二位大师的饮食。”

    叶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心中暗想,佛家都说众生平等,想不到在寺院之中这和尚们竟然也分了三六九等,德高望重的高僧竟然连饮食也有特权。

    问完了话,叶枫有些默然的沉思着,倒是唐大却异常热情的一把握住了契斌和尚的双手,连声道谢,还送他出门。

    等到唐大回来,叶枫抬起头询问的望了一眼他。

    唐大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

    一旁的程姑娘和唐柔都感觉到莫名其妙,唐大解释道:“修习铁指禅功的人,长年累月的苦练,手指之上必定有着厚厚的老茧。刚才我握住这个契斌和尚的手,他的两手十指全都没有老茧,所以他一定不会铁指禅功,也不是那个投毒的人。”

    大家都“哦”了一声,这才明白了唐大刚才如此热情的原因。

    这时叶枫一面思索着,一面却幽幽的说道:“不会铁指禅功,只能说明他不是那个投毒的人,却丝毫也不能说明他就不会是那个清理了现场,抹去案几上残留毒粉的那个人。”

    大家听了他的话,一时都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第八十八章 开棺验尸

    月正当空,皎洁的月光静静的洒在地面上。

    叶枫仰头望了一眼明亮的圆月,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忙碌。

    在这月明星稀,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却还不能休息,还必须在这里辛苦的劳作。

    在他身边,唐大和黑鬼也都同他一样在辛劳着,他们在做同一件事,挖坟!

    他们正在挖的,正是山下村庄中三日前失火而死的周叔周婶的坟。

    本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不宜再行打扰的。

    可是叶枫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疑问,不搞清楚,他是不会甘心的,而且,周叔周婶想必也希望能够找出真凶,洗雪冤仇。

    于是他叫上了唐大他们一同前来,趁着夜晚来对周叔周婶再度开棺验尸,他一定要弄明白他心里的疑问。

    只不过他没有叫上唐柔,像唐柔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让她来跟着一起挖人坟头,检验死尸,只怕她是打死也不会干的。

    不过程姑娘是一定要带上的,早在京城中他就见识过程姑娘的验尸手法,那真是一绝,今晚可就全看她的了。

    程念真这会儿就蹲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叶枫他们嘿哟嘿哟的挖坟,他那笨拙的动作,在她眼里也显得是那样的可爱。

    叶枫和唐大都是练武之人,身手也都还不错,可是对于这铲土掘地的活儿,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毕竟他们一个是官宦子弟,一个是唐门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苦活儿?

    他们现在手里的铁锹一点儿也不听使唤,空费力气,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是进展缓慢。

    幸好还有一个天生神力的黑鬼赫连铁在,这小子看起来以前也是吃过苦,干过农活的,一把铁锹使得上下翻飞,如同杂耍使得,看得叶枫和唐大都一愣一愣的。

    叶枫一面干活,一面不禁想起了他的那位义兄张胖子,要是他现在在这里的话,要他在这明月清风下挖坟掘墓,只怕他这会儿早就牢骚满腹,怪话不断了。

    想到了张胖子,叶枫心中止不住一阵牵挂,不知道两位义兄现在在哪里呢?

    正想着,只听“喀”的一声,黑鬼的铁锹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看来是挖到了周叔周婶的棺材了。

    叶枫和唐大对望了一眼,精神俱都是一振。

    一阵忙活,周叔周婶的棺材终于完全露了出来。

    在周围插在地上的火把光芒的照耀下,看得出这是一口简陋的薄木棺材,据说还是由了尘大师做主,寺里出钱为这老两口操办的后事。

    想想这么善良的两位老人,辛劳一生,死后却身无长物,连一点积蓄也没留下,只能用这样简陋的薄木棺材收殓,如此寒酸,程姑娘也不禁感觉到鼻子一阵阵发酸。

    程姑娘掏出了一片早已准备好的姜片,含在口中,又用一方香薰过的方巾蒙在面上,掩住了口鼻,对着黑鬼点了点头:“打开吧!”

    黑鬼没费什么力,就打开了棺材盖。

    一股烧焦了的焦臭味和腐烂的尸臭味飘了出来,黑鬼那黑黑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扭身走开一旁,不敢再看。

    唐大略有些鄙夷的望了他一眼,这么大个汉子,竟然还会怕两具尸体!

    他探着头向棺材里望去,周叔周婶的尸体并排着整整齐齐的躺在棺材里。他们全身上下都被烧成焦炭一样的漆黑,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叶枫也已经沉着脸走开了,转身目光投向一旁,不敢朝这里看。

    他心中正感觉奇怪,就看见程姑娘动了。

    她走到了棺材旁边,先是用带着白布

    手套的双手抚摸接触两具尸体的全身上下。

    唐大不禁感觉到深深的佩服,一个娇小的姑娘家,竟然面对尸体毫不畏惧,还敢去触碰,这要是换作是他,也许都要考虑一下的。

    可是接下来唐大看到的一幕,才真正让他惊心动魄!

    他看见程姑娘摸出了一把小刀,轻轻的切开了两具尸体的胸口。

    随着她那把小刀的切割,“噗”的一声,从尸体里涌出来一股股淡黑色粘稠的尸水,满溢了出来。

    唐大仿佛能够立刻闻见那尸水的臭味,他的胃就像忽然被一直大手紧紧的攥住,一阵阵的翻腾,张开口发出几声干呕,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他赶忙转过身走开,走过来和叶枫以及黑鬼他们肩并肩站着,望着一旁,勉强压抑住翻腾不止的胃。

    一转头,看见叶枫和黑鬼都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他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忽然走开了,看起来他们一定是早就已经见识过了程姑娘这种骇人听闻的验尸方法。

    三个大男人就这么背对着棺材肩并肩站着,眼睛望着面前月光下的田野,耳边传来程姑娘切割尸体之时传来的那些奇怪的声音,这种场景要是被别人看见一定会感觉十分的有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程姑娘已经检查完了两具尸首,一面脱着手上的手套,一面慢慢走了过来。

    看着她手里那沾满了粘稠尸水的手套,唐大那刚刚勉强压抑下去的胃,顿时又开始翻腾了起来。

    叶枫望着程姑娘,满含热切的希冀,问道:“怎么样?”

    程姑娘点了点头:“你又猜对了,周叔周婶老两口根本不是被大火烧死的,在起火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唐大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尸体已经烧成这样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

    程姑娘伸手摘下了脸上的方巾,面色黯然的说道:“但凡被大火烧死的人,烈焰焚身,浓烟滚滚,他们一定会大声呼号,这样就会大量吸入周围的烟尘他们的口里和喉部不定充满了烟尘。可是我检查了他们的口腔、喉部甚至肺里,完全没有烟尘。”

    “再加上他们两人的喉部骨骼全都已经碎裂,这样很明显,他们是先被人用大力扼碎喉骨致死,然后才被人放火焚尸的,这样大火起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也就不会再吸入烟尘了。”

    唐大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一回头,忽然想起刚才程姑娘既然还要切开两具尸体的喉部,切开他们的肺,一时间胃里又止不住的一阵子翻腾起来。

    叶枫这时候却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就对了。”

    程姑娘看着他,问道:“什么这就对了?你想到什么了?”

    她曾经受到过周叔周婶的热情照顾,此刻自然是非常希望能够找出凶手,以告慰泉下的二老。

    叶枫一面思索着一面说道:“今天仁山大师曾经说过,这意外失火之事本来是一间小事,派一个寻常的执事僧就可以处理的,可是了尘大师身为戒律院首座,却坚持亲自前来调查此事,这实在是有些杀鸡焉用牛刀了,我就感觉到此事一定不寻常。”

    “现在我们检查了周叔周婶的尸体,他们分明是先被人扼断了咽喉致死之后,才纵火焚尸,伪装成意外失火的现场的。了尘大师担任戒律院首座多年,一定是极为细心谨慎之人,这二老的尸体又是他亲自安排的后事,他岂会看不出来?”

    “可是仁山大师却明明说,了尘大师调查之后的最后结论却是意

    外失火致死,这样他分明就是没有说实话。”

    唐大听到这里,眨了眨眼说道:“他这么做的原因,莫非是……”

    叶枫点了点头,接口说道:“除非是他此时已有了怀疑的对象,而这个疑凶却身份地位极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了尘大师不愿明说,为免打草惊蛇。所以他才会谎称这是意外失火,草草结案了事。”

    大家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唐大沉声说道:“了尘大师虽然明里了结了此案,可是暗地里一定还要继续追查下去的。”

    叶枫长叹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凶手会甘冒奇险,设下了这么一个巧妙的计策投毒杀害了了尘大师的真正原因。”

    唐大想了想,忽然开口对程姑娘问道:“不知程姑娘是否能看出扼断两位老人咽喉的,是用的什么样的武功?”

    程念真并不会武功,所以对于武功招式什么的并不熟悉,可是她还是尽量详细的描述了二位老人喉骨断裂的形态。

    唐大沉思了一下,忽然脸色就变了,他抬头看着叶枫,低声说道:“少林龙爪手!”

    叶枫的脸色也变了:“你是说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龙爪手?”

    唐大点点头,叹息道:“现在我们至少知道了一点,如果这个杀害两位老人和了尘大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这个人至少同时身兼大摔碑手,龙爪手,还有铁指禅功这三项绝技,而且他在寺里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

    他皱着眉又摇了摇头,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少林七十二绝技,除了要有身后的根基之外,还需要在寺里有一定的地位才行,寻常僧人多年苦练,要精通一项绝技已是极为难得了,这个人却同时身兼三项绝技,还可能远远不止这三项,这可能吗?”

    叶枫沉默着,仁山大师今天不就曾经说过,现在少林寺中就有一位高僧精通七十二绝技中的十种以上,旷古绝今的吗?

    这位高僧就是名满天下的凝然了改大师!

    可是要说了改大师就是凶手的话,叶枫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一个像他那样身份和地位的有道高僧,怎么会去杀害两个完全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年农户呢?更别说还要投毒杀害自己的师弟了尘大师了。

    了改大师不是已经隐居在那片小树林之中,专心研究关于上古卷轴的事情,寸步不离了吗?

    所以凶手一定不会是他!

    叶枫很坚决的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一种不确定呢?

    他想得出神,嘴里也低声的念叨着:“怎么会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程姑娘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娇嗔的说道:“管他为什么,现在你们都得先把周叔周婶的棺材埋回去。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干完好回去休息了,回去再慢慢想吧!”

    想起还要把挖开的坟墓给回填回去,叶枫顿时感觉到一阵气馁,不过这活儿是躲不掉的,迟早总得要干的。

    他转身开始寻找铁锹,准备开工。

    就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忽然听见身旁的唐大有些惊异的“咦?”了一声,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前面的一片田地不动了。

    程姑娘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也是惊讶的惊呼了一声,站住不动了。

    叶枫扭转头去定睛一看,也是吃了一惊。

    他看见,在不远处周叔周婶家的那一片废墟后面的那片菜地里,此刻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之下,那一片黑黝黝的土地里竟然隐约闪动着一种荧光。

    淡淡的蓝色的荧光!

第八十九章 鬼影子

    魔五楼此刻正站在一片桃林前。

    这片桃林在大山深处,人迹罕至,此时已是深秋季节,满地的枯叶也难掩那些曾经落满了一地的缤纷的落英,完全可以想见春暖花开之时,这里的桃花连绵成片,是何等的一片绚烂美景。

    只可惜这是深秋。

    光秃秃的桃林此刻偏生让人看了感觉到有一种萧索的感觉。

    桃林之前立着一块不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的是宋代秦观的一首《点绛唇桃源》: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字迹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却透着一种勘破一切的狂傲之气,天下富贵如浮云,均不及眼前这一片灿烂桃林。

    好一个“不记来时路”!

    魔五楼默默的站在石碑前,看着这桀骜狂放的字迹,心中不禁感叹着,纵使你想要在这世外桃源之中,安享天伦,与世无争,可是别人何曾真正忘记过你?

    人的一生,其实完全是由不得自己的。

    叹息了一声,魔五楼慢慢的走进了桃林深处。

    在桃林的中央,有一间小屋。

    或者说,曾经有过一间小屋。

    而如今,已经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一片废墟。

    看起来,这里至少有十余年不曾有人来过了。

    魔五楼默然的对着这片废墟,呆呆的站了片刻,转身面对着废墟之前的一个小土丘。

    这个小土丘并不大,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野坟,不过现在已经掩映在一片纷乱的杂草之中,而且,没有墓碑。

    不知道孤寂的躺在这其中的,到底是什么人?

    魔五楼或许认识埋在这里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带香烛纸钱,看起来没有丝毫想要祭拜扫墓的意思,又或许,是他不敢。

    他只是在坟前低着头,闭上眼,呆立了半晌。

    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看得出,他不但认识坟里躺着的人,而且还很熟悉。

    好半天,魔五楼才睁开了眼,不过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份坚毅的神色。

    他走到了坟前,忽然拔出来腰间黝黑的魔刀,蹲下身来,在坟前的杂草从中开始挖掘起来。

    莫非这里埋藏着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看这长长的杂草,也至少埋藏了十余年了。

    不过,看起来这东西埋藏得并不深。没多久,他伸手拨开浮土,从土坑里取出了一个沾满泥土的木盒子。

    魔五楼小心的抹去木盒子上的泥土,打开来,里面竟然只有一块黑色的布巾!

    魔五楼把布巾拿在手里,展开来,这是一块一尺见方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布巾,看起来如绸缎一般光滑,黑色的底色上,正中却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图案。

    那图案看起来很眼熟,就像,就像一条腾空欲飞的龙!

    这龙纹和华山秘窟之中那一尊巨大雕像上的,还有叶枫背上那个时隐时现的龙纹,竟然一模一样!

    魔五楼手捧着这一方布巾,看着那金色的龙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可是神色之间却仿佛有一些痴了。

    他就这么痴痴的看着这块方巾,好半天,忽然他全身一震,似乎发觉了什么,一把把方巾攥在手里,猛的回头喝问道:“是什么人?”

    他的话声刚落,一个黑色的人影,忽然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他使用的是什么样的身法,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那里,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

    魔五楼的瞳孔在收缩,他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是你?”

    那个幽灵一般的黑衣人一张惨白的脸上露出淡

    淡的笑容:“自然是我。能发觉我的人并不多,真不愧是你魔刀魔五楼,看起来多年不见,你的武功一点也没有退步。”

    魔五楼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厌恶的表情,仿佛非常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人笑了笑说道:“自然是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连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回到这二十多年前的旧地来。”

    他左右顾盼着看了看,幽幽的说道:“这里比起二十多年前荒凉了一些,可是什么都没变,回想起当年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片盛开的桃花海洋,真美!”

    他似乎在回想着当年的美景,脸上浮现出朦胧的笑意。

    魔五楼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你一路都跟着我?”

    他有些警惕的向着树林里望了望。

    黑衣人淡淡一笑:“放心吧,除了我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再说,如果那个人真的想要对付你的话,来再多的小喽也是没用的。”

    魔五楼冷冷一哼:“他派你来对付我?”

    黑衣人连忙摇头:“绝无此意,他只不过是让我跟着你,看看你的行踪而已。要对付你魔刀魔五楼,我只怕还差得远了。”

    这话一半实话一半恭维,魔五楼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哼了一声说道:“不过你鬼影子的轻功身法天下无双,我拿你也是毫无办法的。”

    这个被称为鬼影子的黑衣人这时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就算是有你那个好师弟为你作保,你以为那个人真的就会那么相信你?你是叶枫那小子的师傅,等于是捏着那个人最要紧的命脉,他又岂会不对你有所提防?”

    魔五楼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他派你来监视我?那他对你就那么放心?”

    刚问出口,他忽然醒悟,追问道:“莫非,莫非他也掌握着你的什么命脉不成?”

    鬼影子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魔五楼有些默然了,看起来在那个人眼中,他们不过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

    良久,鬼影子叹息道:“当年我们一同来这里为他办这件事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暗中将那小子的襁褓上这块布偷偷埋在了这里。你从那个时候就想着要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了么?”

    魔五楼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这块方巾,叹息道:“他的手段,我们太清楚了,他这样的人物,我们如果手里没有一点保命的东西,只怕迟早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鬼影子沉默了一下,大约也感觉魔五楼说的确是实情,片刻才开口问道:“那你现在又把他挖出来,是准备做什么?难道你想要向那小子揭破一切,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世?”

    魔五楼还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方巾,没有回答。

    鬼影子看他似乎是默认了,有些焦急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了没有?”

    魔五楼霍然抬起头,双目之中精光暴射,说道:“有什么后果?难道我还会爱惜自己的这一条命,害怕他来对付我吗?当年我之所以选择帮助他,加入他的计划,完全不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他用我墨门的安危相要挟,又给我们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图景,我怎么会怕连累墨门,比武故意输给墨七重,让出巨子的位置?”

    “后来我又不惜背负骂名,叛出了墨门,甚至改了姓氏,被江湖上称为魔刀。别人如何看我并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墨门能够平安的好好的延续下去,对得起墨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如今墨七重已经身患绝症,墨门眼看就要群龙无首,面临存亡的危机,我当年做下的错事如今竟然报应在了墨门的身上。到了今天,难道我还会爱惜我自己的这条贱命?”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像是吐出了胸中的块垒,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鬼影子看起来是和魔五楼相交多年的,自然是知道他当初之所以要让出巨子之位,甚至不惜叛出墨门的这些事背后的原因的,当下听了他的这一番话,也是沉默不语。

    好半天,他才低声说道:“当年我们做的这事,究竟是对是错,现在评判似乎还为时过早吧?”

    魔五楼冷冷的说道:“你难道还相信他当年对我们描绘的那所谓的美好的未来,还认为我们做的一切都没错?二十年了,我们没有看到什么美好的未来,无辜的人倒是因此死了不少。”

    他一指一旁的小土丘,有些激动的说道:“躺在这里的那对夫妇,他们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该死吗?”

    “在华山之上,被轩辕公子和他的那些手下屠杀的人们,他们该死吗?还有这些年来,因为那个人的这个计划,引发的这些江湖纷争,死掉的这些人们,难道他们又该死吗?”

    “最无辜的就是叶枫那小子,从出生开始他就成为了别人的一枚棋子,他的人生就是被别人操控,被别人利用,这难道也应该吗?”

    看着有些激动的魔五楼,鬼影子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就算你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好徒儿想一想吗?”

    魔五楼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鬼影子沉声说道:“我知道你的这个徒儿是你从小一手带大,情同父子,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能活到今天?你以为他真的是福大命大,老天庇佑?”

    魔五楼全身一震,沉默了。

    鬼影子接着说道:“这些年,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人全都是围绕着他在运转,他是那个人计划中的核心。这才是他能活到今天的原因,是因为他对那个人还有用!”

    “要是你把真相告诉他了,你认为他还会继续按照那个人的计划做下去吗?你破坏了计划,让他对于那个人失去了作用,你认为他还能活多久?你不是亲手把他往死路上在推吗?”

    他看着默然不语的魔五楼,轻轻叹息道:“你可别忘了,对于他来说,一旦知道了真相,我们这些人,包括你这个师傅,都会立即成为他不共戴天的仇人,难道你真的想要变成这样吗?”

    魔五楼还是没有说话,可是他手中的那一张方巾,却攥得更紧了。

    鬼影子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想,你会想清楚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啊,无知是福!”

    魔五楼长叹了一声,垂下了头。

    鬼影子摇摇头说道:“好了,我要走了。那个人还等着我向他报告你的行踪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我今天看到的一切,今天你和我都没有来过这里,也从没有交谈过。”

    说完,他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了。

    魔五楼抬眼望了一下他的身影,眼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忽然开口说道:“之前我见过你的徒弟了。”

    鬼影子准备离开的身影停住了,有些惊异的“哦?”了一声。

    魔五楼说道:“就是那个英国公家的小胖子,和我徒儿成天混在一块儿的那个。”

    迟疑了一下,他忽然问道:“话说回来,你孑然一身,他是你唯一的传人,会不会他就是你的命脉?”

    鬼影子的背影震了震,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忽的一下,他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就如同他出现一般的突然,如同幽灵一般。

    这里只剩下了魔五楼,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一张方巾,心里在念叨着鬼影子先前说过的那句话。

    无知是福!

第九十章 曼性毒药

    仁山大师坐在方丈室内,和颜悦色的看着面前的契斌和尚。

    契斌和尚依旧面色平静如常,恭恭敬敬的站在住持大师的面前。

    仁山大师看着契斌和尚,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据说这契斌和尚本是山西垣曲人氏,俗家本姓王,少年之时便有慧根,常于本地重光寺内听无相法师**,后来因家中生计艰难,即师从无相法师剃度出家。

    到后来他二十余岁之时南渡黄河,赴宝丰香山寺月印长老座下修习,精研佛法多年,颇有领悟。两年前方才来到少林寺,慕名投在了凝然了改大师座下。

    了改大师彼时已经隐居塔林之畔小树林中,本不欲再度收徒。于是,便召来契斌和尚,以生死大事的偈语相考,意欲令其知难而退。

    契斌和尚却偏偏知难而进,誓要勘破此偈语的奥妙,他朝夕不怠,用功研读,却始终难解。

    一日间他正灰心丧气的独自坐在树下,抬头忽然看见秦土封上的一棵千年古槐树,却突然间豁然开朗,登时大彻大悟。

    了改大师不相信他能有此悟性,因而接连用机锋问答考验他,他却对答如流,毫无迟疑。

    于是了改大师这才确认了契斌和尚已经契悟,非常高兴,遂予认可,纳为亲授弟子,并赞叹道:“洞上一宗,密在尔躬矣!”其意就是夸赞契斌和尚可以继承曹洞正宗一派的衣钵了。

    自此之后,契斌和尚日日侍奉在恩师座前,照顾起居饮食,几乎无微不至。一直到后来,了改大师才向住持仁山大师推荐他来掌管寺中的伙房和全寺僧众的饮食。

    不过契斌和尚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却都是寺内私下间流传的传闻而已,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了改大师是如何考验他,又是如何收他为徒的。

    这个契斌和尚平素又甚少与其他僧众交往,连话语也不多,仁山大师对于他实在是不怎么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为人很和善,对大家都很有礼貌,在寺里的口碑也很是不错。

    像他这样一个老好人,会和了尘师弟的命案有关吗?仁山大师有些不敢相信。

    沉默了片刻,仁山大师问道:“近来寺里发生了了尘师弟的事情,搞得众僧人心惶惶,不知道师侄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契斌和尚低着头,想也没想就答道:“了尘师叔的事情事有蹊跷,全凭住持和戒律堂各位师叔做主。听闻住持已经委托叶公子他们在调查此事,叶公子的聪明机智天下闻名,想必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如有需要,契斌自当全力配合。”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丝毫没有提到他自己对此案有什么看法,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仁山大师有些无奈,只得转开了话题问道:“听闻几日前山下有农户因夜晚意外失火而葬身火海,不知对于近日来伙房的运作,可有影响?”

    契斌和尚恭敬的回答道:“意外失火而死的那一对老夫妇本是专司向小伙房提供蔬菜的,每日的量并不多,自他们出事之后,小僧已经挑选了其他农户补缺,小伙房的运作正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请住持大师放心。”

    仁山大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契斌和尚行事素来老成持重,严谨稳妥,伙房的事务在他的管理下一直都是井井有条,很是让人放心。

    想了想,仁山大师又问道:“不知了改师兄近来饮食状况如何,身体可还安好?”

    契斌和尚低着头答道:“自从昨日小僧亲手把那位唐公子带来的那上古卷轴交到师傅手中之后,师傅这一日夜间,废寝忘食,夙夜匪懈,全心投入解读其中的奥妙,连饮食也不及平时的一半了。师傅已经上了年纪,只恐这样下去,会有损身体。”

    仁山大师听了他话里的担忧之意,不禁也为他的一片孝心深为感动,安慰道:“你且宽心,有空老衲定当前往探视,自然也会好好劝解一番,提醒了改师兄保重身体的。”

    契斌和尚深

    施一礼,连声称谢。

    仁山大师说道:“劳烦师侄还要再跑一趟,问一问令师,既然他已经拿到了叶公子和唐公子他们带来的卷轴,却为何到现在还是吝于一见啊?难道了改师兄非得要等到他解读完成了之后才肯相见?”

    “依老衲之见,叶公子他们带着两名女子,寺中不便留宿,就这样老是让他们借宿在山下农家之中,时间长了似乎也不太好吧?还请了改师兄早做打算。”

    契斌和尚连连点头,领命而去了。

    等到他离开方丈室走远了,仁山大师这才回过身来,对着寺内的一处屏风扬声说道:“叶公子,你们可以出来了。”

    从屏风后面这时候转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却赫然正是叶枫和程念真!

    仁山大师对叶枫说道:“老衲已经按照叶公子所说的,打发契斌师侄去后山小树林中去见他的师傅去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叶枫笑了笑说道:“什么也不必做,我们调开了契斌和尚,唐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检查他的房间,一切都等他带回结果再从长计议。”

    仁山大师皱起眉头:“只不过,真的会像叶公子你怀疑的那样,这契斌师侄会真的和了尘师弟的死有关吗?”

    叶枫沉默着没有回答,然而一旁的程姑娘却对仁山大师说道:“大师稍安勿躁,能否容小女子先为大师号一号脉象?”

    仁山大师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这程姑娘的医术他是早有耳闻的,自然放心,当下伸出了手,说道:“当然可以。”

    程念真把手指放在仁山大师的脉门之上,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仿佛遇见了极为疑难的情况,皱着眉头,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半天,她才放开了仁山大师的手,长长呼了一口气。

    叶枫有些急切的盯着程姑娘,满怀着期待的问道:“怎么样?”

    程姑娘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果然如我们所料,住持大师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了毒?仁山大师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姑娘有些抱歉的看了仁山大师一眼,说道:“其实从我们一到少林寺,看到大师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发觉大师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原以为是大师因为过于辛劳患上了什么隐疾,却不曾想到竟然是因为中了毒。”

    仁山大师惊问道:“什么毒?谁下的毒?”

    他脑中瞬间闪过了尘大师那冷冰冰的尸体,脸色顿时变得有如死灰一般。

    程姑娘看他的脸色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当下轻声安慰道:“大师不必惊慌,你中的这毒与了尘大师所中之毒大有不同,毒死了尘大师的是见血封喉,服之即死的烈性毒药,而大师您所中的,却是一种温和的曼性毒药。”

    “曼性毒药?”仁山大师不觉一愣。

    叶枫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一切还要从昨夜说起。昨晚因为对于山下那对老夫妇的死因存有疑惑,因此在三更时分,我们几个悄悄跑去了那户农户的坟前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仁山大师不觉大惊失色,佛家讲求圆满,像掘坟开棺,开膛破肚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在民间难以被接受,在佛家也更加是不可想象的。

    叶枫假装没看见仁山大师的脸色,接着说道:“结果果真被我们发现,山下死的那一对老夫妇,其实是被人先用少林龙爪手杀死之后,然后再纵火焚尸,制造出意外失火的假象的。”

    仁山大师更觉得心中骇然:“少林龙爪手?难道这个凶手竟然会是少林寺里的人?”

    叶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据我推想,了尘大师也一定是事先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才会坚持亲自去调查这对老夫妇失火致死的事件。然而以他的见识和能力,断无可能看不出这对老夫妇的真正死因。”

    “可是最终他却掩盖了这件

    事,不但草草处理了那对老夫妇的尸首,回到寺里也宣称他们是死于意外失火,他这么做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可是因为这个疑凶的身份特殊,地位极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了尘大师也不想打草惊蛇,因此才会这么做。”

    仁山大师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叶枫叹息道:“只可惜这个凶手实在是狡猾,他还是看出了破绽,明白了尘大师已经开始怀疑到他了,因此才会冒险设计,毒杀了了尘大师。”

    仁山大师说道:“合情合理。”

    叶枫放慢了语速,缓缓说道:“这样,问题就来了,既然这个凶手身份特殊,地位极高,他为什么会要去杀这样一对完全不懂武功的老夫妇呢?难道是这对老夫妇知道了他的什么秘密?”

    仁山大师也紧张的追问道:“什么秘密?”

    叶枫笑了笑,说道:“原本我是想不出来的,可是昨晚偏巧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加上刚才为大师您诊脉,发现你身中一种曼性毒药,这样就让我想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仁山大师问道:“什么奇异的景象?”

    叶枫说道:“我们发现,在死去的那对老夫妇的菜地里,月光之下,那一片土地竟然反射出一种淡蓝色的荧光!”

    仁山大师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一旁的程姑娘开口解释道:“我检查过了那一片菜地,发现在那土里含有一种很奇特的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可是却能够渗入那些栽种在这片菜地上的蔬菜里,让蔬菜也含有了这种毒素。”

    “而且蔬菜中虽然含有这种毒素,却因为含量很少,一般的检验方法完全检查不出来,真正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然而虽然这蔬菜之中的含量很少,可是这毒素并不会被人体自身分解排除出去,而是积累在体内,当毒素越来越多,到了一定的量的时候,就会有一天突然毒发身亡。”

    仁山大师听得不觉惕然心惊:“好厉害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计!”

    程姑娘冷笑了一声,说道:“更可怕的是这种曼性毒药的来历竟然和毒死了尘大师的那种毒药一模一样,都是来自于苗疆五毒门!这种毒药十分隐秘,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月光之下会显现出淡蓝色的荧光,若不是刚巧在深夜被我们看见,只怕根本无人能够发觉。”

    叶枫点头接道:“或许正是因为那一对老夫妇发现了自家菜地里的这一异象,起了疑窦,因此才会被凶手杀人灭口。”

    仁山大师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即便如此,你们为何又会怀疑上契斌师侄?”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大师请想一想,这死去的一对老夫妇他们种植的蔬菜都是提供给哪里的?”

    仁山大师不假思索的答道:“小伙房!”

    叶枫继续问道:“而掌管并设立小伙房,专职为你们二位大师提供饮食的,又是何人?”

    是契斌和尚!正是他鉴于两位大师的辛劳,才主动设立了这个小伙房。

    他自己掌管着这个小伙房的日常运作,用谁家的蔬菜,还不全是由他做主?这样一来,这些有毒的蔬菜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仁山大师的日常饮食当中。

    仁山大师的脸色变了:“莫非,莫非其实这个凶手的目的其实是想要暗中毒杀我?”

    叶枫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恐怕还不止于此,虽然还没有见过面,无法判断,但是我猜想,由这小伙房提供饮食的另一位大师,想必也已经同样中了毒。”

    仁山大师这时感觉到无比的震惊:“你是说了改师兄?他可是契斌师侄的师傅啊!难道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对自己的师尊也会痛下杀手?”

    叶枫低头不语,其实他也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只可惜,这时候从房门外传来了唐大的声音:“找到了!”

    唐大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揭破真凶

    契斌和尚回来了。

    一迈进他所居住禅房的院子里,抬头就看见少林寺住持仁山毅公大师站在他禅房的门外,正注视着他。旁边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僧人,正是罗汉堂首座,了空大师。

    契斌和尚赶紧上前深施一礼:“参见住持大师!”

    其实他的心里不是太明白,住持大师为什么会站在自己禅房的门口等着自己回来?

    仁山大师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的说道:“见过令师了?了改师兄他怎么说?”

    契斌和尚恭恭敬敬的答道:“家师说现在还不到时候,暂时还不方便和叶公子会面。”

    仁山大师皱了皱眉,问道:“不到时候?那么什么时候才方便呢?”

    契斌和尚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小僧不知道,想来师傅认为合适的时候,他自会吩咐。”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了改大师即使吩咐了,只要大师你认为不是时候,恐怕我们就还得继续等下去。”

    契斌和尚一惊抬头,之间从他的禅房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赫然正是叶枫!他身后还跟着面色铁青的程姑娘。

    叶枫他们怎么会在自己的禅房里?契斌和尚脸上露出惊容,可是言辞之间却还是非常客气:“叶公子说的此话是何意?小僧不甚明白。”

    叶枫有些冷冷的说道:“不是吗?了改大师隐居在竹庵之中,足不出户,关于他的所有消息我们都是从你口中得知的,平时也只有你每日照顾大师的起居饮食,能够日日见到大师,你若是觉得不是时候,我们岂非依然是见不到了改大师的?”

    契斌和尚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对此话很是不以为然:“叶公子此言差矣,除我之外,了空师叔,还有住持大师也时常去竹庵见师傅,岂是我一个人能只手遮天的?”

    叶枫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向仁山大师。

    仁山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与了空师弟虽然也隔三岔五就会去向了改师兄问安,不过为免打扰师兄清修,都是站在竹庵之外请安几句即可,如无要事,师兄也断不会邀我们进入竹庵叙话。”

    他抬头看着契斌和尚:“所以,其实日常能够随时自由出入竹庵,真正明白了改师兄心思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

    契斌和尚的脸色微变道:“你们的意思是我故意谎传师傅口信,蓄意阻止叶公子他们去见师傅?”

    叶枫微笑道:“这恐怕就只有大师你自己猜知道了。”

    契斌和尚涨红了脸,说道:“可是小僧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候另一个声音从契斌和尚背后响了起来:“也许,是我们这位叶公子太过聪明了,你担心他与令师见面之后,会横生枝节,从而破坏你筹谋已久的计划。”

    契斌和尚霍然回头,却见唐大带着唐柔和黑鬼,站在他刚刚走进院子的门口,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有些面带茫然的问道:“筹谋已久的计划?什么计划?”

    叶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恐怕就说来话长了。还是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两年之前,这位契斌大师来到了少林寺。他之前在外漂泊多年,辗转各地寻名师研习佛学,这一次他是慕名前来拜凝然了改大师为师,深研佛法的。”

    “他多年研习,对佛法本就有所心得,加上本身悟性极高,了改大师深爱其才

    ,收为亲授弟子,并大家夸赞,俨然欲以少林曹洞正宗一派衣钵相传。”

    (曹洞宗,为禅门五宗之一,初为良价禅师在江西宜丰洞山创宗,其地址曹山本寂在吉水曹山的曹山寺传禅,因而得名。

    自从十五世雪庭福裕禅寺担任少林寺住持之后,曹洞正宗遂成为少林寺禅宗正宗,历代住持几乎皆由曹洞正宗传人担任,唯独仁山毅公是在凝然了改大师辞去住持之位后,奉了当时周王朱的令旨,出任少林住持一职,他并不是曹洞正宗一脉传人。)

    这些事情少林寺中人人皆知,并非什么秘密,契斌和尚一面听着,脸上神色自若。

    叶枫望着契斌和尚,继续说道:“可是这个时候,麻烦就来了,既然成为了曹洞正宗的接班人,可是如今的少林住持一职,却是一个并非曹洞一派的外来和尚所担任着,这就成了契斌大师的一块心病。”

    “多少代以来,少林住持无不是由曹洞正宗的掌教禅师出任住持,这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可是眼前的住持仁山毅公大师,却与当今的周王和晋王都关系密切,深受他们的敬重,连担任少林住持一职也是由周王殿下下令的。”

    “少林寺虽然住的都是出家的和尚,方外之地,却仍然难以脱离尘俗,更惹不起这些当朝的王公贵胄们。这样一来,下一任的少林住持,就极有可能是由这位仁山大师来推荐,即便他所推荐的不是曹洞正宗的传人,有背后两位王爷的支持,想必也没人敢反对。”

    “眼见得这位仁山大师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而自己的师傅了改大师虽然德高望重,却一心沉溺于解读什么上古卷轴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想要为自己争取的意思,这时候的契斌大师,开始为了少林寺住持的宝座开始感觉到愤愤不平了。”

    契斌和尚这时候忍不住愤然斥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这么说完全是毫无根据!”

    叶枫摇摇头,说道:“这并不是毫无根据,你大概没有想到我与你的师叔了空大师之前就认识,而据了空大师证实,你曾经不止一次的为曹洞正宗不能担任少林住持一职,而有可能从此日衰而感到担心,甚至有所怨言。”

    契斌和尚全身一震,目光投向了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却低着头,闭着眼,双手合十,一言不发。

    叶枫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不过曹洞正宗在少林寺僧众当中依然是主流,人数众多,如果仁山大师忽然暴毙,来不及推荐接掌之人的话,由众僧推选,曹洞正宗依然会大获全胜,你契斌大师依然可以如愿当上少林住持。”

    “可是仁山大师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毕竟是当今住持,身后又有朝廷背景,如果遭遇横祸的话,不但会引起朝廷的重视,连在少林寺内也难以服众。所以,你绝不可以对他下手,让他遭遇横死。因此,你想到了下毒。”

    仁山大师的脸色一变,皓白的胡须也微微颤动了起来。

    契斌和尚怒斥道:“自相矛盾,信口雌黄!我若是投毒,住持大师岂非还是横死,若不寻出凶手,寺内僧众岂肯善罢甘休?”

    叶枫微笑着说道:“所以,你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先是借口方便照顾两位大师的饮食,设立了小伙房,专供二位大师的饮食,由你亲自掌管,这样方便了你的投毒。”

    “其次,你规定了山下的那对老夫妇周叔周婶,他们的蔬菜只供应小伙房所需,除此之外,在不使用别家的蔬菜。到

    了现在,你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接下来,就是下毒了。你用了一个很巧妙的方法,你并不是在食物中下毒,而是把一种来自苗疆五毒门的毒粉,洒在了周叔周婶的那片菜地之中。”

    “这样一来,那片菜地里种出的蔬菜就都会含有毒性,却因为含量极少,能够避过普通的检测手段,堂而皇之的进入小伙房,到了仁山大师的面前。”

    “虽然含量极少,暂时对人无害,很难察觉出来,但是这种毒却有一个特性,它并不会被人体自身分解代谢掉,反而会在人体内渐渐积聚,人的身体也就会越来越差,到了一定数量的时候,就会毒发而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久病不愈,最终不治身亡一样,连寻常大夫也查验不出来。”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果然是好计谋,好手段!”

    契斌和尚冷笑一声,说道:“这样神奇的毒药,源自遥远的苗疆,小僧自入寺以来,每日侍奉恩师,从未出寺一步,我又岂能轻易得到?”

    叶枫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微笑道:“这也是最初把疑点引向你自己的一点。暗中毒杀住持大师,觊觎住持宝座,这凶手必定是在少林寺中身份极高,能够有望接掌少林住持之位的人。”

    仁山大师点点头,说道:“此言不错。”

    叶枫说道:“我已经查过所有寺内了字辈以及前一代的子字辈的高僧,他们在寺中最短的也有十余年了,他们平时根本连少林寺的大门也少有踏出,更别说下山了,他们自然更无可能得到这样的毒药。”

    “然而,在你这一辈弟子中,最有希望接掌住持之位的,就当属你无疑了,这么巧,你却是两年之前才来到少林寺的。在此之前,你游历在外,遍访名师,交游广阔,绝对有机会能得到这样的毒药!”

    契斌和尚似乎恼羞成怒,对叶枫连连斥道:“放屁,放屁!一派胡言!”

    可是对于叶枫的分析,他却难以找出漏洞反驳。

    好半天,他才想起了一点,说道:“既然我设立的小伙房是专供两位大师的饮食,那么我如此下毒,岂不是除了住持大师之外,还会毒害我的恩师了改大师?难道我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欺师灭祖?”

    叶枫用一种悲哀的眼光望着他,叹息道:“很遗憾,你的确是这样的人。你每日侍奉在了改大师的身边,看起来对师傅极为孝顺,其实你对他也是充满了怨恨的。”

    “你怨恨他心无旁骛,只一心去解读什么上古卷轴,怨恨他竟然不为你这得意弟子考虑一下将来,甚至不为你争取一下,你怨恨他那五内皆空,视名利如浮云的态度。”

    “而且,你最担心的还是你的这些计划,最终逃不过他的眼睛。以了改大师的睿智,以他对你的了解,一旦你稍有不慎,恐怕他会立即察觉到你的阴谋。你如今的一切全都是他说给予的,到时候你就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用这样的方法不但要害死住持仁山大师,连你自己的恩师也不放过!只有他们全都不在了,曹洞正宗真正以你为尊了,你才能名正言顺的接任少林住持的宝座,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听到这里,一旁一直低头闭目,默然不语的了空大师那魁梧的身躯也不禁微微激动的颤抖起来。

    契斌和尚此时却没有分辩,只是不住的“呵呵”冷笑着,看起来似乎已经无言以对。

第九十二章 原形毕露

    叶枫望着契斌和尚继续讲述道:“你的计划虽好,可惜,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开始出漏子了。”

    “首先就是五毒门的那种毒粉,你不知道这种毒粉虽然神奇,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在月光之下,它会显现出淡淡的蓝色荧光。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我们发现这个秘密。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害死了无辜的周叔周婶他们老两口。”

    “他们想必也是因为发现了夜间菜地里的荧光,因而产生了疑心。我想他们一定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你,在他们眼中,你自然是了改大师的高徒,曹洞正宗的接班人,有道的高僧。”

    “你听说了这事想必也是大吃一惊,眼看你的阴谋就要败露,你不得已只能当机立断。你一面嘱托两位老人家此事决不能声张,稳住他们,一面却趁夜去到他们家中,杀人灭口,最后还放了一把火,做成意外失火的样子。”

    这时一直站在叶枫身后的程姑娘,想起那一对热情善良的老夫妇就这样无辜惨死,不禁怒道:“连这么善良的两位老人家都能下得去手,简直是丧心病狂!”

    契斌和尚低着头,没有理她。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他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痛下杀手,他所有的一切阴谋就会全部败露。只不过,他原以为杀掉了那对老夫妇,他的奸计就无人察觉了,想不到,更大的意外来了。”

    “他在了改大师座前侍奉了两年,了改大师对他自然是极为了解了。虽然他极力掩饰,可是凭着了改大师的睿智,只怕还是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更严重的是,了改大师把对他的怀疑,告诉给了寺里的戒律堂首座,了尘大师。”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了空大师忽然扬声道:“此言不错,老衲可以证明。老衲负责竹庵周围的警戒,保护了改师兄的安全,在几日前,我亲眼看见,了改师兄曾经数次召见了尘师兄,不过当时竹庵之中只有他二人,至于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却无从得知。”

    叶枫点点头,说道:“想必那个时候,了改大师就已经把一些疑点全都告诉给了了尘大师,所以周叔周婶他们之死一报到寺里,了尘大师很自然的就起了疑心,因此虽然此事不大,他却坚持要自己亲自去调查。”

    “周叔周婶之死存在着那么多的疑点,以了尘大师的精明细心断断没有理由看不出来。可是他回到寺里的时候,却只字未提,只是宣称是意外失火所致。这不但让我们的契斌大师大感意外,也感觉到了逼近的危险。”

    “他自然也明白,了尘大师这样做,一定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不过这个疑凶身份地位都不同寻常,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只能暂时隐忍不发。而且,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从了尘大师的举止之中感觉到了什么,他感觉到了尘大师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己!”

    “事到如今,他就不得不铤而走险了。他利用了了尘大师的生活习惯,用极巧妙的手法预先藏好了毒粉,毒杀了大师,造成了密室投毒杀人的现场。至于他所使用的手法,我之前已经向大家解释过了。”

    “他的手法很高明,不但为他自己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明,而且保证了他能顺理成章的在第二天一早能够成为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有很充裕的时间能够清理掉现在留下的蛛丝马迹。”

    “我问过仁山大师了,了尘大师住的那个院子里,只有他和了空大师居住,了空大师因为负责守护后山树林中的竹庵,十天里也难得回来一次,那一日他正在树林中守护,除此之外根本没人进过那

    个院子。”

    了空大师似乎感觉十分震惊,身躯连连晃动,口里低声说道:“连了尘师兄也是他……”

    他没有说完,足见这件事给予他的震惊有多大。

    叶枫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了尘大师这一死,一切的线索就全都断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他又再度成为了那个了改大师的得意弟子,曹洞正宗的接班人,那个在少林寺里名望极高的有道高僧。”

    “他可以继续他那个邪恶的计划,继续憧憬着那个少林住持的宝座。我问过了周叔周婶的邻居,在他们下葬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原本的那一块菜地,就被划给了别家继续种植蔬菜,而且继续提供给小伙房。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又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说到这里,叶枫似乎有些惋惜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却来了一群我们这样的不速之客,而且无巧不巧的仁山大师竟然会相信我们,委托我们协助调查了尘大师的死因。”

    “更巧的是,我们不但查出了向了尘大师投毒的真相,还在半夜里多管闲事的跑去挖那老两口的坟,竟然发现了那片菜地的秘密。我想契斌大师现在的心里一定很懊恼,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看着契斌和尚的眼神忽然坚毅起来,面色一整说道:“其实,这么多的巧合夹在一起,就不止是巧合了,而是一句老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犯下的罪孽,迟早是要偿还的!”

    叶枫说完了,大家都盯着站在场中央的契斌和尚,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契斌和尚这时候却呵呵的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对着叶枫夸赞道:“说得好,说的实在是精彩,引人入胜,遐想连篇。可是你所有的这一切推论,却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环节,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片菜地里的毒粉是我洒的?”

    叶枫沉默了。

    确实,如果不能证明这一点,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全都站不住脚,都会被推翻。

    看着叶枫的沉默,契斌和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他的笑容更显得越发的狰狞。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唐大却忽然幽幽的开口说道:“很遗憾,我能够证明。”

    契斌和尚大吃了一惊,面色剧变,猛然回头望向唐大。

    唐大背负着双手,淡淡的说道:“我们蜀中唐门不仅以暗器与机关之术威震天下,唐门的用毒之术也是闻名江湖的,这一点相信你知道。”

    这一点契斌和尚知道,他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唐大微笑着:“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们蜀中唐门除了精通用毒之外,更需要精通解毒。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定要了解天下的各种奇毒,所以江湖上大凡以毒出名的门派和人物,我们都会进行研究,有点甚至还和唐门很有些渊源。”

    唐大脸上的微笑不变:“很不巧,苗疆五毒门被称为天下四大奇门之一,以用毒独步天下,和我们唐门怎么会没有交情?他们的门主蓝婆子,和我们家的老太太,却也是多年的挚友。”

    契斌和尚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只剩下了惊讶。

    唐大还是微笑着:“如果不是保持着互相学习,我们蜀中唐门何以在这日新月异的江湖上,屹立这么多年保持不倒?如果不是熟知五毒门的毒药,谁又能知道那深夜菜地中闪现出淡蓝荧光的真相?”

    他看着契斌和尚,眼中充满了信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有办法找出你把那些五毒门的毒粉藏在哪里?”

    契斌和尚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紧张,随即马上恢复了过来,愤然说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唐大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愤怒,接着说道:“在你去后山小树林中竹庵见了改大师的时候,我悄悄搜查了你居住的禅房,我发现在你的榻前墙角,残留着少许毒粉的痕迹,相信是你在不小心之时遗落的。虽然你已经清扫过了,可是这五毒门的毒粉有个特性,它留过的地方都会有迹可循,就算你反复清扫也没有用。”

    “我这里有一种药水,只要洒在地上,凡是曾经有毒粉洒落过的地方,十日之内,这药水都会有反应,改变颜色。所以我可以断定,这五毒门的毒粉曾经出现过在你的禅房之内。”

    契斌和尚大声斥道:“胡说八道!从没听说过如此荒谬的事情,完全是你自说自话,毫无根据!”

    虽然他的声音很大,可是谁都能听出来,他的话语之中,已经没有了那么的肯定,他有些动摇了。

    唐大面色不变,继续说道:“可是我搜遍了你的禅房之内,却没有发现这毒粉你藏在何处。这么重要的毒粉以你那种小心谨慎的性格,相信你绝不会藏在其他的去处,一定会放在随时能够看到的地方,这样你才能够放心。”

    他的眼睛直盯着契斌和尚的身上,大声说道:“我断定这毒粉现在应该就藏在你身上!你可敢让我们搜上一搜,证实你的清白?”

    契斌和尚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是那种极为难看的惨白色,他的双眼眼珠不自觉的瞟向了自己的身上,但是随即醒悟过来,赶紧移开了。

    这一眼就已经够了,唐大已经能够很肯定的确信自己猜对了,那毒粉就在契斌和尚的身上!

    其实原本他并无把握的,刚才的一番言语只不过是想诈一诈这契斌和尚,却不料这一个眼神,已经把真相完全给出卖了。

    唐大这时候就已经动了。

    他身形一起,扑向了契斌和尚,伸手如爪,向他身上抓去。

    契斌和尚平时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不多言不多语,其实他的武功深浅,谁也不是太清楚。

    不过这一瞬间,他的武功完全展示了出来。

    只见他也伸手如爪,向着扑过来的唐大迎了上去。

    这一下后发先至,反攻唐大的面门,令唐大吃了一惊,不得不赶紧闪避。

    少林龙爪手!

    这契斌和尚果然会这一项少林绝学!

    大家正感觉诧异间,忽听得耳边一声炸雷般大吼,一条硕大的身影腾空而起,直扑入场,却是一直在旁边垂首默然不语的罗汉堂首座,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一跃入场,就和契斌和尚对上了。

    只见他单手屈指如爪,大吼声中对着契斌和尚的龙爪手不避不让,当头就迎了上去。

    他用的居然也是少林龙爪手!

    两下龙爪手碰在了一起,高下立判,了空大师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而契斌和尚却当当当的一连退了三大步,脸上涨的通红,气息不匀,看上去明显气血翻涌。

    看起来,了空大师在龙爪手上的造诣,明显要比契斌和尚高得多了。

    契斌和尚输了一招,却并未后退,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双臂平抬,两脚一跺,一掌缓缓的向着了空大师推了过来。

    一旁的唐大面色一变,惊呼道:“大摔碑手!”

第九十三章 擒凶

    程姑娘听到唐大这一声,立即想起了周叔周婶家废墟那半块门板之上的那个掌印,先用大摔碑手破门而入,再用龙爪手杀人灭口,不正是眼前的这个契斌和尚吗?

    她忍不住怒哼道:“凶手果然是这个贼秃!”

    话一出口,便自觉不对。

    这可是在少林寺,从住持仁山大师,还有了空大师,包括全寺僧众全都是和尚,她这一句可是全都骂进去了。

    程姑娘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仁山大师,还好大家都好像专心致志的在看场中的情形,没人真正注意到她的话。

    看见契斌和尚使出了大摔碑手,了空大师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毫不退避,圆瞪双目大喝了一声,钢针般的虬髯根根直立。

    只见他也抬起了双臂,两脚一跺,单掌缓缓推出。

    他也使出了大摔碑手!

    二人双掌相击,发出巨大的响声。

    了空大师依然屹立在原地,巍然不动,而契斌和尚却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一只手臂软绵绵的耷拉着,即使他骨骼未断,这一只手臂只怕也被震得是酸麻难当,一时之间难以动弹了。

    这一下胜负已分,了空大师真不愧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用龙爪手破了契斌和尚的龙爪手,再用大摔碑手击退了他的大摔碑手,看来他的武功造诣要远远凌驾在契斌和尚之上。

    契斌和尚败得如此彻底,似乎有些出乎他自己的预想之外,看他一时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发呆。

    唐大却趁这个时候动了。

    他一闪身到了契斌和尚的背后,一抬手,几根银针瞬间制住了他的几处大穴。

    大局已定。

    唐大这才悠闲的慢慢踱步来到契斌和尚的面前,伸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搜出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

    唐大慢慢的打开了纸包,这个纸包居然被小心翼翼的包裹了好几层。打开之后,纸包当中是一撮黑色的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黑色细细的粉末。

    唐大凑近了小心的闻了闻,回头对着叶枫点了点头,示意这正是五毒门的毒粉。

    这毒粉果然藏在契斌和尚的身上,唐大没有猜错。

    叶枫叹息了一声,没有言语。

    唐大把手中的毒粉一扬,对着契斌和尚问道:“人赃并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契斌和尚虽然几处大穴被制,浑身麻痹不能动弹,可是仍然可以说话的。

    他有些无奈的叹息道:“估计我现在说什么你们也是不会相信的了。”

    唐大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胜利者的骄傲:“你且说说看。”

    契斌和尚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我要是说着些毒粉是在我师傅的竹庵之中发现的,我藏在身上正是为了查明它的真正来历,我看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了。”

    一旁的程姑娘气呼呼的反问道:“你说呢?”

    契斌和尚不无嘲讽的一笑,低下了头。

    这时仁山大师开口了,他双手合十沉声说道:“阿弥陀佛,契斌师侄,你天资聪慧,极有悟性,深得了改师兄的器重,还一心要将曹洞一宗的衣钵相传。想不到你竟然执念于门户之见,得陇望蜀,贪图权力,一心想要登上住持之位。贪嗔痴三戒你竟然全部没能勘破。”

    “更严重的是,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为了遮掩你的罪行,痛下杀手,不但害死了那对老夫妇,连你的师叔了尘大师竟然也下得去手,你如此丧心病狂,如何还配做这佛门子弟?”

    契斌和尚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起来似乎已经无言以对了。

    就在这时,刚才出手击败契斌和尚的了空大师却开口说道:“住持师兄且慢,师弟心中尚有疑虑。”

    仁山大师两道白眉一挑,有些意外的说道:“师弟还有何疑虑,但讲无妨。”

    了空大师抬眼望向叶枫,沉声说道:“叶公子聪慧机智,名闻天下,刚才的一番推理丝丝入扣,精彩绝伦,了空深为佩服,果然是名不虚传。”

    叶枫谦虚的欠了欠身,答道:“大师谬赞了,实不敢当。”

    了空大师却话锋一转,说道:“要说我这位契斌师侄一时糊涂,为名利所蒙蔽,下手杀害了山下种菜的那对老夫妇,甚至于设下毒计,投毒杀害了了尘师兄,这些老衲都还可以相信。”

    “可是要说他因为觊觎住持的位置,竟然投毒暗中毒害自己的师傅了改师兄,这一点老衲实在是难以置信。”

    一旁的唐大他们都惊讶的望着他,完全难以理解。如今已经是人赃并获了,从他的身上甚至于搜出了五毒门的毒粉,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了空大师丝毫没有理会旁人的惊讶目光,继续说道:“契斌师侄来到本寺已经两年,这两年以来,他侍奉了改师兄无微不至,处处考虑周到,简直如同亲子一般,如此的行为,断难相信他是伪装出来的。”

    “而且这两年来,他待寺中僧众有如兄弟,和睦亲爱,处处忍让,从未与任何人有过纷争。加上他极有慧根,连了改师兄也夸赞他已经契悟大道,还欲以曹洞一宗衣钵相托,这些难道也是能够装出来的?”

    “然而如今,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却被你们指为利欲熏心,为了住持之位毒害师尊,杀害无辜,双手沾满血腥,欺师灭祖的大恶徒,这似乎是在有些难以让人接受。”

    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大家一时都默然无语。

    像这样一个平素心性纯良的人,忽然设下如此毒计,干下这滔天罪恶,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除非,他平时的样子都是伪装出来的。可是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也未免太可怕了,这人的心机之深沉,之歹毒,真是闻所未闻。

    仁山大师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其实老衲也十分不愿相信契斌师侄是如此歹毒阴险之人,更加不愿相信以了改师兄的睿智眼光,竟然会看错了人。”

    “可是如今事实俱在,证据确凿,连他本人也难以自圆其说,无可辩驳,老衲虽非曹洞一宗的人,却也忝为本寺住持,如不能秉公处置,实在难以服众。不知了空师弟有什么好建议,如今老衲该如之奈何?”

    仁山大师这话说得很委婉,可是意思却很明确了,虽然契斌和尚是了改大师的徒弟,是曹洞一宗的传人,可是他毕竟还是少林寺的僧侣,应该按照少林寺的寺规处置。

    这也是在提醒了空大师,不要因为他是曹洞一宗的人就有心加以偏袒,说到底,仁山大师才是少林寺的住持。

    听了这话,眼见得此事就要即将演变成为少林寺内的宗派之间的斗争,叶枫和唐大他们都有些愣神了,面露尴尬之色。

    了空大师却好像完全没有听明白仁山大师话中的意思,他挺直了腰板,魁梧的身躯站得笔直,大声说道:“依了空之见,应当先将契斌师侄收押看管起来,由了空去禀明了改师兄,看看了改师兄有什么指示,毕竟此事重大,住持也还需听一听大家的意见吧?”

    这话软中带硬,毫不退让,听得叶枫皱起了眉头。

    这少林寺历代以来,不仅仅是在江湖上是

    泰山北斗,在朝廷和天下人的心中,也是佛门的圣地,这不光是因为当初达摩所创的少林武功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它在佛学上的造诣修为也是天下敬仰的重要原因。

    可是如今看来,这少林寺内,虽然都是出家的和尚,方外之地,可是一样有着各种纷争。这曹洞正宗和别派之间的宗派之争,恐怕也是由来已久的了。

    仁山毅公大师自奉了周王令旨,担任少林寺住持以来已经多年。然而像了空大师这样辈分的高僧却依然口口声声要去请示早已不是住持,且隐居多年的了改大师,要听从了改大师的“指示”,这岂非是件极为滑稽的事情?分明就是严重的无视一寺住持的权威!

    现在面对着毒害住持大师,杀人灭口,背负三条人命这样的大事尚且如此,平素之时寺中的那些小事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叶枫看了看仁山大师,要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处理好寺里的大小事务,一碗水端平了,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不禁从心中对仁山大师又添了几分敬重。

    面对着了空大师有些咄咄逼人的话语,仁山大师却并未动怒,甚至听上去连情绪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了空师弟所说有理,既如此,契斌师侄就暂时看押在寺内,辛苦了空师弟去向了改师兄禀明这里的一切,看看了改师兄有何法旨,在做决断。”

    了空大师神色不变,似乎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对着仁山大师躬身施了一礼,连看也没看旁人一眼,径直转身就向着后面走去了。

    仁山大师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过头和叶枫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看起来他们都各怀心事。

    望着了空大师走远的背影,他们两人都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了空大师站在了后山树林的竹庵之内。

    他恭恭敬敬的站着,向坐在案桌后面的凝然了改大师详细的汇报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听完了了空大师的讲述,了改大师很久都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沉思着。

    了空大师则垂首而立,等待着他的指示。

    好半天,了改大师才开口,却只字未提关于契斌和尚的事情,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晚上你把叶公子带到这里来,我看是时候和他好好谈一谈了。”

    了空大师明显愣了一下:“那么契斌那边怎么办?大家可都还在等着师兄您的法旨。”

    了改大师冷哼了一声:“什么法旨?一切不是有住持大师做主吗?该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何必问我?”

    了空大师怔了一下,有些略显焦急的说道:“契斌师侄可是师兄您钦点的我曹洞一宗的传人,如今被住持大师就这么给处置了,恐怕会成为他人打压我曹洞一宗的契机,再说,对于师兄您的权威也是大大的不利啊!”

    了改大师的声音忽然冷峻了起来:“契斌是我曹洞一宗的人,难道了尘师弟就不是吗?你这种狭隘的门户之见要我说多少次才能改?再说,我不过是个隐居起来读书的老和尚而已,什么威望不威望的?万事万物皆是空!”

    了空大师还想要说些什么,了改大师却已经埋下头去,又开始翻阅面前堆积如山的书卷了,只是淡淡的对他说了一句:“去吧!”

    了空不敢再多说,垂首应了一句:“是!”慢慢的倒退着退出了竹庵之外。

    他的身影消失之后,了改大师忽然抬起了头来,望着门外空空的景象,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某种东西,可是没有人能看明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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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连环血案引发江湖两大门派齐聚华山,解开华山派的秘密,更大的阴谋才刚刚开始。远古雕像和身上的龙纹图案,传说纷纭的千古奇书,帝王和江湖霸主的梦想,一切关键都在主人公的身上。寻龙迷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龙迷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龙迷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