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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家太公     寻龙迷踪txt下载     寻龙迷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故人的噩耗

    客栈之中,叶枫并未察觉到解祯亮的异样,而是对“劈山斧”焦柯问道:“姬公子现在在忙些什么?怎么没有回来?”

    焦柯有些木然的回答道:“这一次疫情,令天意楼在西安城中的生意损失惨重,公子正在忙着统计损失,安排后事。”

    叶枫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疫情横行,天意楼在西安城里有这么多生意,不能开门经营的损失的确很大。”

    焦柯说道:“钱财方面的损失倒是其次,公子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忧心的是天意楼的那些弟兄们十成中倒是已经病倒了六成,病死的也不在少数,对天意楼而言,这些人才远比金钱更为重要。”

    叶枫点点头,心中叹息了一声。

    不错,天意楼能够发展这么多年,富甲天下,傲视江湖,连朝廷也不能不对其礼让三分,那遍及天下的生意,正是倚靠着这些人才的尽心操持。

    对姬无双而言,钱财的损失还能够弥补,但是损失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才,那是花上好几年也无法培养出的精英,这才是他心头真正的痛。

    焦柯这时对叶枫说道:“叶公子这里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小的就先回公子那边去了。”

    叶枫赶紧起身相送。

    像焦柯这样的真正的高手,居然肯甘心做姬无双身边的一名随从,不论他与姬无双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纠结,姬无双的驭人之术,实在是令人佩服。

    可是叶枫这里却丝毫不敢怠慢,礼数依旧周到,绝不会因为他是姬无双身边的随从而有一星半点的看轻。

    焦柯走了。

    唐大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姬公子这人如何?”

    叶枫愣了一下,没想到唐大会在这时候问起这样的问题。

    他想了想才开口答道:“他年少有为,掌控着这么巨大的家业,不但富甲天下而且学识渊深,见闻广博,最难得的是他毫无架子,平易近人,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朋友。”

    唐大听了笑了一下,忽然有些没头没脑的说道:“不错,真是一位难得的好朋友。可是正是这位好朋友,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雷惧费尽心思藏了二十年的女儿,一出手轻而易举的就打跑了来势汹汹的江南明家的高手,这份实力可真是令人惊叹。”

    “紧接着,他又拉着我们去灵宝城中看热闹,无意中蹚了一趟君子剑家的浑水。等到解决了那边的事情,西安城里却又忽然闹出了瘟疫。这位难得的好朋友,看起来可是没有带来多少好运啊!”

    他的这番话里面似乎还有着别的意思,可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让叶枫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大看了叶枫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现在西安城里危险的可不只有这疫病,恐怕还有一些潜藏着的危险,切记要当心。”

    叶枫一皱眉头问道:“怎么,你要离开吗?”

    唐大点头道:“这次疫病,想必我蜀中唐门在西安城里的分舵损失定然也不小,我要去查探一番,安排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叶枫点点头。

    西安城是通过蜀道进入蜀地之前的重镇,想必蜀中唐门在此处必然布置了不少的人手,这一场疫病下来,真不知究竟损失了多少?

    唐大急着要去调查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看唐大也要离开,一直坐在一旁的西安知府赵宗儒大人也起身告辞道:“天一亮,下官就立即调派人手入城听从叶公子调遣。若是叶公子此时没有什么事,下官想要先回府衙,去看看家人。”

    叶枫闻言不禁有些惊讶:“怎么,赵大人的家人还留在城中,没有撤走?”

    赵宗儒叹息了一声,道:“因为疫情严重,为了防止疫病外传,无奈之下,下官这才下令封城。作为下官的家眷,也一直在城内生活,当然也有感染疫病的危险,为了防止扩散,自然也在封锁之列,断无因是下官家眷就可以离开的道理。”

    叶枫望着赵大人,心中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眼前的知府赵宗儒一心为公,全无半点私心,实在不由得令人敬佩。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认识的另一位知府大人,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

    周大人当初在铁骑围城之时,为了城中百姓,毅然和叶枫两人出城,去军营之中面见西宁小侯爷宋琥,最后身中剧毒,险些丢了性命。

    大明天下有这样大公无私,舍生忘死的好官,实在是百姓之福。

    想到这里,叶枫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赵大人可认识在下的故交?”

    赵宗儒问道:“是谁?”

    叶枫说道:“兰州知府周大人。”

    赵宗儒听了,脸上的神色一变,答道:“下官任地与这位周大人相距甚远,无缘得见,不过倒也听说过他。对于他的不幸,却也深表遗憾。”

    不幸?遗憾?

    叶枫听得莫名其妙,问道:“赵大人此言何意?”

    赵宗儒一脸的奇怪,反问道:“叶公子当真不知?周大人早就已经失踪了!”

    失踪?

    叶枫面色大变,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宗儒叹了口气,说道:“详细的情况下官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说在大半年之前的一个夜里,周大人在兰州城自己的府邸之中忽然失了踪迹,现场除了遗留的一些血迹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官府寻找了很久,也一无所获,只得按照失踪结了案。听说这位周大人清正廉明,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畏罪潜逃之类的,想必是遇上了仇家或是什么江湖杀手,不行遇害了。真是可惜!”

    叶枫听了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大半年之前,算起来,不正是他们离开兰州前赴沙漠寻找楼兰古城的时候?

    如此说来,他们刚刚离开,周大人就出了事?

    莫非周大人的出事,和叶枫他们一行人有关?

    想起那周子然,虽然看上去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模样,平时也一副装疯卖傻,游戏风尘的样子,可是实际上,他却是少林凝然了改大师的俗家弟子。

    他身负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十八式“先天罗汉拳”,曾经一拳就废掉了冷血十三杀中的货郎,要论武功,当世能够胜过他的人实在并不太多,也因此他被了改大师选为“佛五心”之一。

    他的身份如此隐秘,他的武功这样高强,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刺杀了他?

    叶枫只觉得一阵心惊。

    回想起当初离开兰州城之时,周子然和他们依依话别时的情景,叶枫心中不免感到了黯然神伤。

    故人

    已去,徒添追忆。

    唐大和赵大人都离开了,得知了周大人的噩耗,叶枫心情有些不好,和大伙草草寒暄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他推开了窗户,站在窗前,任凭带着阵阵寒意的夜风吹进来,刮在自己的脸上。

    回想起来,这一路行来,自己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查明自己后背上那个时隐时现的龙纹图案隐藏的秘密。

    然而这一路行来,却是这样的艰难无比。

    身边认识的朋友们,一个个先后都消失了。

    少林了凡大师,了尘大师,唐玉,唐仇,周大人等等这些曾经一张张鲜活的面庞,有的是为了保护他,有的是因为别的原因,一个个全都先后逝去了。

    也许,继续探寻下去,或许今后他逝去的好朋友还会更多,付出的代价还会更大。

    叶枫隐约感觉到,在这整个事情的背后,有一只无形的黑手,不,不止是一只黑手,而是有着好几股势力,在暗中较量,彼此争斗着。

    那么,还要继续追寻下去吗?

    可是叶枫的心中却有着一股子傲气,浑身上下有着一身的傲骨,偏偏就是不愿意服输。

    越是艰难无比,他就越是想要弄明白,自己身上这个神秘的龙纹图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身上的这个龙纹,为什么会和华山的上古秘窟中,还有楼兰古城里,以及那些古怪的卷轴之中的图案竟然会一模一样?

    自己和这一切,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他一定会继续追寻下去,一定要弄明白这一切的真相。

    抬头看看窗外,曾经是无比繁华的西安城,原本应该已经是灯火点点的城市,此刻却几乎是漆黑一片,透着一股子冷清落寞。

    不论如何,首先也应该解决掉眼前的这一场疫病。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下一步探查秦皇陵的行动,更是为了这西安城中这十几万无辜的百姓。

    一定要找到那个五毒门的蓝婆子!

    可是,就连天意楼这样神通广大的组织也根本查不到关于蓝婆子行踪的丝毫消息,天明之后,又该从哪儿查起呢?

    叶枫的心里感觉到了一种迷茫,就像是堕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完全没有了方向。

    他低着头沉思着,窗外刮进来的冷风吹得他浑身透凉,脸上一阵阵的生疼。

    忽然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外面的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霍然抬头,四下张望着。

    漆黑的夜色之中,什么也没有。

    别说人,连飞鸟都没有一只,整个西安城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变成了一座死城。

    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听闻了周大人的噩耗之后,产生了错觉?

    叶枫摇了摇头,关上了窗户。

    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天一亮,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

    他没有发现,在不远处一个房顶的黑影之中,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潜伏在那里,盯着他。

    随着他关上了窗户,黑影也转过身,展开身形,离开了。

    那个黑影掠起的时候,双臂张开,肋下的黑色斗篷展开着,那样子,就像极了一只在夜空中翱翔的蝙蝠。

    一只巨大的黑色的蝙蝠!

第六十五章 红袖招

    解祯亮整夜的睡不着。

    躺在床上,耳边传来同房间的张胖子那滚滚的如雷鼾声。

    这几年,在外奔波间,二人兄弟情深,夜里一直是同房而眠,他原本早已习惯了张胖子的鼾声,任凭他动静有多大,自己照样可以充耳不闻,安然入睡。

    可是今夜,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倒并非是因为张胖子的鼾声太过刺耳,令他难以入睡,相反的,他的耳边几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张胖子的鼾声。

    他的眼前,一直浮现出小凤姑娘怀抱着小白狗,长裙飘飘,那宛如仙女一般的情景。

    他耳边却始终回响着范松溪的话语,红袖招是西安城中最有名的青楼之一,那里有一个叫做凤凰的出名的歌妓,令得全城的青年男子为之疯狂。

    解祯亮是亲眼看见小凤姑娘进入红袖招的大门之内的,她一定就是那里面的人无疑。

    小凤?凤凰?

    难道这是同一个人?

    以小凤姑娘的姿色,要说她并不是红袖招中的歌妓,只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打杂的普通女仆,这连解祯亮自己也不能相信。

    可是要说小凤姑娘就是那种在人前矫揉造作,媚态百生的颠倒众生的风尘女子,解祯亮也不愿意相信。

    她对于一条受伤的流浪狗尚且如此有爱心,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虚情假意,专门骗取男人腰间银两的势利女子呢?

    这一夜,解祯亮都在不断的假设,又不断的推翻,反复的自我否定中折腾着,一直到窗外传来了鸡叫的声音,他还圆睁着双眼,毫无半点睡意。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啦,生平第一次这样的失眠。

    站起身来,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边,没有惊动还在酣睡中的张胖子。

    推开窗户,看看外面天边已经渐渐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不论时局如何艰难困苦,生活还是要继续,新的一天还是会不断的到来。

    新的一天,总是会带来新的希望的。

    天色放明的时候,解祯亮便已经匆匆离开了客栈。

    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连昨夜打更巡夜的人也应该已经回家安歇了,没了踪影。

    说实话,在这样疫病横行的时候,依旧坚持每晚出来打更巡夜,这些人还是颇为值得敬佩的。

    熟门熟路的穿过了空无一人的街道,这条路线,昨夜在解祯亮的脑海里闪回了无数遍,他早已非常的熟悉了。

    没多久,解祯亮又来到了红袖招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之前。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叩响了门环。

    他一定要亲自证实一下,小凤姑娘和凤凰,究竟是不是一个人?那个怀抱着小白狗,清新秀丽宛如仙女一般的姑娘,到底是不是那个传闻中颠倒众生,令全城青年男子为之疯狂的风尘歌妓?

    门环响了不久,里面传来了动静。

    门开了,一个一身布衣,看上去像是仆役模样的中年大叔,缓缓的打开了门。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解祯亮,脸上毫无表情,既不对于在这样疫情封城期间,竟然还会有人敢于上门而觉得惊讶,也没有觉得来的人是那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自命风流

    的公子哥儿而感到嘲讽。

    他就像早就知道解祯亮一定会来的,一直在等着他似的,面无表情的把解祯亮让了进来,默默无语的走在前面,一直把解祯亮引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解祯亮看他在前面走路的姿势总感觉有一些奇怪,看上去好像有一条腿是跛的,可是走起路来却丝毫不慢,甚至自己这健全之人都几乎要跟不上了,不禁又有些怀疑他到底是否真的是个跛子?

    到了房间门口,这跛足大叔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对着房间里一指,似乎在示意他进去,然后扭头就走开了,把解祯亮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解祯亮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这房间里是什么地方?莫非,是小凤姑娘的房间?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那个跛足大叔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何在?

    自从走进这里,解祯亮就觉得这里透着一股子怪异,除了这位跛足大叔好像整个红袖招里面再也没有其他人,原本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整个环境也感觉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站在门前犹豫了半晌,回头再看,那位跛足大叔早已经不知去向了,无奈之下,解祯亮终于还是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无论里面是什么地方,纵然是地狱阴曹,也只有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门开了,里面不是什么阴森恐怖的阴曹地狱,反而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子香气。

    这香气解祯亮很熟悉,昨日小凤姑娘从他面前飘过的时候,那扑面而过的香风正是同样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回想了一整夜,自然是绝不会错的。

    一低头,一只小白狗瘸着一条腿,摇头晃脑的跑了过来,努力的用两只后腿直立起来,前腿趴在解祯亮的腿上,拼命的摇着尾巴,嘴里呜呜作声,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在讨好着他。

    这分明就是昨日那只受伤的小白狗,看起来,它还认得自己。

    解祯亮不禁笑了,伸出手去抚摸了几下小白狗的脑袋,小白狗似乎非常享受,更加努力的摇着尾巴,还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他的手。

    一面抚摸着小狗,解祯亮一面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窗户打开着,外面金色的晨曦洒了进来,把屋里照得一片透亮。整个屋子布置得比较简单,却显得很精致,整个透着一种淡蓝色的色调,令人看了觉得很是清新。

    解祯亮正在看着,从那天蓝色的帐幔后面,走出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袭和昨天同样的粉色长裙,正是小凤姑娘。

    看来这里就是小凤姑娘的房间了。

    解祯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走进一个姑娘家的闺房,不禁有些局促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里直发愣。

    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小凤姑娘嫣然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解祯亮说道:“解公子干嘛傻站着,请坐啊!”

    她的这一笑,在解祯亮眼中,直如明媚的春光,看得他有些痴了,恍恍惚惚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到小凤姑娘出来,那只小白狗也一溜烟的跑到她身后,安静的站着,俨然如同一个小跟班。

    小凤姑娘这时候一指解祯亮身旁的

    茶几上,上面摆着一杯已经沏好的茶,还正在冒着缕缕热气:“解公子请喝茶。”

    解祯亮有些发愣,不解的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这茶水尚热,分明是刚刚沏好,这让解祯亮感觉很是奇怪。

    小凤姑娘一指打开的窗户,轻笑道:“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长街,奴家适才正巧站在窗前,所以看到了解公子前来叩门,料想必定是来找奴家的。”

    解祯亮恍然大悟,不过心里又有些不愿意承认,于是有些不甘心的又问道:“姑娘如何知道在下就一定是来寻找姑娘的?难道就不会是来找别的什么人?”

    小凤姑娘脸上的笑容更甚:“这整个红袖招里的人,从疫情一开始,就全都跑掉了,奴家是外地来的人,这这里无亲无故,又遇见了封城,无法出去,这才只有留在这里。解公子来红袖招若非找奴家,哪里还有别的人?”

    解祯亮有些尴尬的一笑,点点头说道:“因此姑娘才会吩咐那位大叔来为我开门,还把我引到了姑娘的房门外。”

    小凤姑娘说道:“那是八叔,是我养母的忠仆,我养母过世后,他便一直跟在奴家身边照顾,是个难得的好人。”

    养母?

    解祯亮心中暗想,果然这个小凤姑娘的身世一定有些坎坷,必是不得已才误堕风尘的,不由得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沉吟了一下,他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在下听闻这红袖招中近月来了一位十分有名的歌妓,色艺双绝,令全城男子为之倾倒,不知道……”

    他有些犹豫,没有问完。

    小凤姑娘看上去却毫不介意,微微一笑说道:“解公子猜得不错,奴家正是那名歌妓,名唤凤凰!”

    她的大方坦承,倒令解祯亮心里顿时放松了下来,他有些释怀的一笑,没话找话的说道:“看起来小凤姑娘你很喜欢这个款式的粉红色长裙啊。”

    小凤姑娘似乎有些意外的望了解祯亮一眼,赞了一句:“公子真是好眼力!”

    虽然颜色款式都和昨日的那一件相同,但是小凤姑娘明显今日是换了一件衣裙的,因为昨日的那一件她曾经撕破了裙角为小白狗包扎伤口,而今日的这一件,裙角却是完好的。

    这一点解祯亮当然看得出来,倒也并不是因为他观察细致入微,只不过是因为他一整夜都在反复回想着和小凤姑娘相逢的每一个细节,所以记得特别的清楚。

    同样的衣裙,一个女孩子竟然拥有不止一件,足以说明她对于这颜色和款式的喜爱。

    小凤姑娘的夸奖让解祯亮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这里别的姑娘通常都喜欢给自己起名叫做什么花,什么玉之类的,为什么姑娘偏偏要起名叫作凤凰呢?”

    每次听见这个名字,解祯亮老是会想起那一句他最喜欢的名句:“凤翔九天,非梧不栖。”

    (“非梧不栖”这句最早见于《诗经》,在唐代诗人元希声的诗句中也有“有威者凤,非梧不栖”。)

    小凤姑娘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因为凤凰是我养母生前为奴家起的名字。”

    “哦。”解祯亮应了一声,双眼注目等着小凤姑娘继续说下去。

第六十六章 异族的老太婆

    小凤姑娘双眼望着窗外的晨光,缓缓的说道:“奴家幼时家父也曾在京中做过大官,家境也十分不错,也曾经衣食无忧,宾客盈门。”

    “只可惜,后来家父犯下了过错,获罪身亡,家中被查抄,满门老幼全都被株连而死。从此家就散了,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暖。”

    “虽然那时年幼,但是奴家还是清晰的记得当年那些穿着大红官衣的差人和军士们,一个个如狼似虎般的闯进家门,把家中满门上下的老幼妇孺全都如同羔羊一般一个个捉走时的情景。”

    听了这话,解祯亮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原来小凤姑娘竟然也是落败的官家之后。

    想到官府抄家之时的惨状,连他也觉得有些心惊,可是抬头看去,小凤姑娘的脸上却平静如常,毫无半点情绪的波动,就犹如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解祯亮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全家都被株连,姑娘你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小凤姑娘微微一叹,说道:“奴家当年不过才几岁,又是家父在外的侍妾所生的女儿,知道的人不多,因此才侥幸逃脱了官府的追捕。”

    “又幸得家父当时身边的忠仆八叔,冒死把奴家送到了很远的地方,交给了我的养母,而他也从此成为了我养母身边的仆从。”

    解祯亮点点头叹息了一声,大明刑法极其酷烈,获罪之臣的家人遭受株连,男的几乎都是必死,而女眷,即使是像小凤姑娘当时这样的幼小孩童,也不免会发配终生充作官奴,过着凄惨无比的生活。

    像八叔当年这样救下了小凤姑娘,是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一旦被人发现,告到官府,也是灭族之祸。

    甘冒如此奇险,看起来,这位貌不惊人的八叔倒果然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忠仆。

    解祯亮心中不禁对于这位八叔心生敬仰之情。

    他禁不住问道:“不知姑娘的这位养母是什么人?能够收留并且抚养罪臣之女,想来也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小凤姑娘淡淡一笑,说道:“奴家的养母说来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之人,她不过是居住在边疆之地的一位普通村妇,略懂一些医术,为周围的村民们治治病,仅此而已。”

    “只不过她和家父算起来也是远房的亲戚,因此才收养了奴家。说起来她也是个好人,对奴家也是视如己出,从未有过任何歧视,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几年之前,她也染上重病离世了。”

    “哦!”解祯亮充满遗憾的应了一声,医者不自医,很多医者能够为别人解除病痛,延长生命,可惜自己总归难逃病魔的毒手,向来如此。

    小凤姑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养母死后,奴家也离开了边疆之地,因为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幸而幼时家中家境不错,也曾念过几年书,习过一些琴棋书画,所以就只能进入青楼之中,凭着一副好嗓子还能勉强度日了。”

    听了小凤姑娘的讲述,解祯亮心中不禁感觉到百味杂陈。

    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竟然经历了人生如此的大起大落,到如今落入风尘,在人前卖笑,简直可以说是尝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可是他的心底却又隐约有着一丝欣喜,因为这正印证了他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的事,小凤姑娘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遭遇,这样的经历,才会不得已堕入风尘的,她绝不是那种寻常青楼女子一样的贪图金钱,势利轻浮的庸脂俗粉。

    这时候小凤姑娘忽然望着他,开口问道:“奴家这样的身份,解公子不会有所嫌弃,耻与为伍吧?”

    解祯亮赶忙大摇其头:“怎么会?在下只觉

    得姑娘有如一株青莲,出淤泥而不染,依旧娇艳动人。再说,在下何许人也?岂敢自命清高,在姑娘面前,唯有自惭形秽而已。”

    他说的其实都是他的心里话。

    换了平时,这样肉麻的话他是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可是此刻面对着小凤姑娘,竟然连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的这番话虽然又酸腐又肉麻,可是听在姑娘家的耳中好像倒是颇为受用的,小凤姑娘对着他嫣然一笑,那笑容之中还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欣赏。

    解祯亮只觉得这一刻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连全身的骨头都快要酥了。

    小凤姑娘有些娇柔的说道:“奴家这些往事想来不曾对他人提起过,不知怎的,今天竟然对解公子全盘托出了。不知解公子是哪里人氏,又是如何来到这如今瘟疫横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西安城里来的?”

    解祯亮连想都不想,张口就答道:“在下京城人氏,家父在朝廷做得一个小官,家里勉强还算过得去。只不过,家父如今也因为得罪了皇上,被贬去了边远之地,也不知现在身体可还好?”

    想起被贬化州的父亲解缙,解祯亮脸色不觉一黯。

    小凤姑娘幽幽的问道:“解公子也很久没有见过令尊了吗?”

    解祯亮黯然点了点头:“是啊,自从在下和一班朋友出来四处游历,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过家父了。”

    小凤姑娘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解公子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随即,她又问道:“既然是游历天下,有那么多的名山大川不去,怎么会偏偏来到这西安城呢?”

    解祯亮答道:“这西安城既是西北重镇,也是有名的古都,既为游历,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再说,其实我们来到西安城原本也是有要事要办的,谁知道偏巧就遇见了这一场疫病。”

    小凤姑娘也不禁叹息道:“是啊,西北的重镇,曾经的古都,只不知道这一场瘟疫过去之后,还能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这里可还能恢复从前的繁荣否?”

    解祯亮见她如此悲观,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姑娘这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这场瘟疫倒也并非是一场无法可解的天灾。”

    小凤姑娘听了面露惊容,问道:“解公子此言何意?”

    解祯亮忍不住把程姑娘所讲的关于蛊毒什么的内容全都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虽然昨天因为偷偷的跟踪范进,他并没有在现场,没有亲耳听到程姑娘和叶枫所说的这一切,不过好在有一个像张胖子这样的大喇叭,昨晚早就已经噼里啪啦的把一切都告诉给了解祯亮。

    只要有张胖子在,其实在不在现场都一样。

    只不过解祯亮不能确定,像小凤姑娘这样看上去毫无江湖阅历的柔弱女子,到底能不能理解像蛊毒这样深奥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听他讲完了之后,小凤姑娘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来,只要找到那个施放蛊毒的人,就可以得到解药,解除这西安城里的瘟疫了?”

    解祯亮用力的点点头,心中对于小凤姑娘的聪明和那出色的理解能力,不禁感到由衷的钦佩。

    小凤姑娘一面想,一面问道:“现在你的那位兄弟,叶公子,此刻正在城里寻找那个凶手的踪迹,而且,那个凶手还很有可能是个女人?”

    解祯亮拼命的点着头:“没错,不但可能是个女人,而且还很可能是个老太婆,叫什么蓝婆子。据说是西南边陲的苗人,还是什么五毒门的门主。”

    “五毒门?”小凤姑

    娘显得有些惊讶,“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觉得好可怕,你的那位兄弟能应付得了?”

    解祯亮宽慰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在下的这位兄弟,被江湖上称为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可绝不只是浪得虚名的。关键在于,他不但聪明,而且真的是福大命大,这些年遇见了多少生死的难关,都能够化险为夷,平安渡过,我相信这一次他也一定能够不负众望,找到那个蓝婆子的!”

    他说得如此的充满信心,小凤姑娘的脸色也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想了想,她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道:“一个老太婆,还是个苗人,莫非……”

    解祯亮心中一动,追问道:“莫非姑娘知道些什么?”

    小凤姑娘犹豫了一下,一面回想一面说道:“奴家听了解公子的描述,想起了在一月之前,确实好像在街上看见过一个穿着异民族服饰的老太婆,她头上戴着很多的银饰,身穿一件很花哨的百褶裙,看上去很是显眼,因此印象很深。”

    解祯亮听了不禁大感兴趣,追问道:“那么后来呢?可知道她往哪里去了?”

    小凤姑娘摇摇头,说道:“这个,我却不知道了。只不过当时和她走在一道的还有一个男人,奴家却认得。”

    解祯亮只觉得精神一振:“是谁?”

    小凤姑娘答道:“那人是城里最大的客栈之一的掌柜的,他的下巴上还长着一个铜钱大小的黑痣,很好认。”

    解祯亮眨了眨眼,铜钱大小的黑痣,这怎么听起来觉得如此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

    想了片刻,他忽然间警醒,对了,他确实见过这么一个人!

    就在昨夜他们居住的天意楼的那间客栈之中,那里的掌柜,他的下巴上正是长了一颗铜钱大小的黑痣!

    这样说来,这个掌柜的一定认识那个异族装扮的老太婆的了?

    如果说,那个老太婆就是五毒门主蓝婆子的话,那么……

    他的心中顿时一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大事不好!

    叶枫他们可全都住在那间客栈之内,他们对此可是一无所知。

    他们有危险!

    解祯亮只觉得心急如焚,赶忙站起身来,就要告辞离去。

    他必须赶紧赶回去告诉他们这一切,让他们提高警觉,敌人,很可能就藏在身边。

    小凤姑娘看他焦急的神色,情知有异,也站起身来,一脸忧色的问道:“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解祯亮对她勉强一笑,说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有句话要赶快去叮嘱一下我那位兄弟。”

    他没有说实话,他不想小凤姑娘太担心。

    可是冰雪聪明的小凤姑娘岂能看不出来?

    她伸出了纤纤玉手,轻抚了一下解祯亮的肩头,关切的说道:“千万要小心!”

    解祯亮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若是平时,只怕这一下他会欢呼雀跃起来,可是现在他顾不上了。

    他的兄弟有危险!

    他必须马上赶去。

    所以,解祯亮只是对着小凤姑娘充满深情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回客栈的一路上,解祯亮拼了命的狂奔着,他甚至开始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向张胖子学上一点轻身之术。

    张胖子的轻功那么厉害,自己哪怕只要学上一点点,也比现在这样奔跑要快得多。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快一些,再快一些,能够赶在叶枫他们还没有出事之前向他们示警。

    在自己赶到之前,叶枫,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第六十七章 中毒

    常无义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看着面前的叶枫。

    很明显,昨晚叶枫大概没有休息好,神情之间略显疲态。

    无论是谁,面对着这样复杂混乱毫无线索的局面,只怕也是一筹莫展的吧?常无义心中很理解叶枫的感受。

    甚至于他心里还有一些歉意,是自己把他硬生生的拉进这件事里来的,如果连他这个天下第一聪明的人也无法找到那个叫蓝婆子的老太婆,破解眼前的瘟疫,那么自己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其实常无义的心里也赶到有一些疑惑,像五百金吾卫集体暴毙这样隐秘而震撼的大案,皇上为什么会选择交给自己来办呢?

    无论从职权还是能力,好像他常无义都还不够资格来查办这样的惊天大案。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刑部总捕头的名气,而使得皇上青睐有加?

    可是为什么,皇上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那五百金吾卫为什么会秘密的出现在陕州境内?他们押送的铁箱子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什么人,或者是个怪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叫常无义该从而查起?

    幸好,常无义还有朋友,还有一个像叶枫这样聪明的朋友。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原来疫病也是可以被人为操纵的,找到这个蓝婆子,或许,那些金吾卫的死因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要想从西安城里十几万的居民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连叶枫这样的聪明人,现在看起来也是这样的无可奈何,这的确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常无义并没有失去信心,他相信叶枫,也相信叶枫身边的这一群朋友,蜀中唐门和天意楼,这些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却全都在尽心尽力的帮助叶枫。

    如果连他们也无法办到的事情,恐怕放眼当今天下,就没有人可以办到了。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有这样一种魅力,能够让别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竭力帮助他,成为他的朋友。

    叶枫无疑就属于这一类人。

    自己当初不也是这么成为了他的朋友的吗?想到这里,常无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叶枫当然不知道现在常无义的想法,他只是看着坐在一旁吃着面条的张胖子。

    张胖子面前的海碗里满满的盛着这里的名小吃臊子面,酸酸辣辣的一碗红汤,看着就让叶枫感觉额头冒汗,喉咙发紧。

    可是张胖子却不管不顾的低着头唏哩呼噜的大口大口吃着,好像十分的美味。

    大早上的一起来,就能吃下这么一大海碗的面条,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叶枫有些悻悻的想。

    看起来自己的这位义兄,的确是个没心没肺的实在人,就算面对着天大的问题,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睡眠和好胃口。

    张胖子唏哩呼噜的吃完了面条,又把慢慢一海碗的红亮的面汤喝得干干净净,这才意犹未尽的打着响亮的饱嗝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叶枫等到他吃完了,才沉着脸问道:“二哥呢?他究竟去哪儿了?”

    张胖子苦着一张脸,他的确是不知道。

    大早上的一睁开眼,同房间的二哥解祯亮的床上就是空空的,谁知道这大早上的他会跑去哪儿了?

    这西安城里,也没听说有什么二

    哥从前的故交旧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玩失踪,完全不像他从前成熟稳重的作风,有些和平常不大一样。

    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他的保镖,总不能整天都睁着眼睛盯着他个大活人吧?何况,他又是乘着自己睡觉的时候走的。

    就算是天塌下来,饭总还是要吃的,觉也总还是要睡的,这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所以,面对着叶枫的质问,张胖子只有垂着头,一言不发。

    叶枫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数落道:“死人还要守着四块棺材板呢,你一个大活人,同房间的二哥失踪了,居然毫无察觉,还有心情在这里胡吃海喝的,当真是心大。”

    张胖子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不说话。

    坐在一旁西安知府赵宗儒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他一大早就已经选派了军士进入城里,准备听从叶枫的调遣,搜寻他们口中的那个散布瘟疫的凶手。

    可是在这里等了半天,叶枫好像并不着急,反而现在还在数落埋怨他的兄弟,赵大人的心里倒是有些着急了。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叶公子,外面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立即可以开始全城搜寻可疑之人,你看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叶枫沉默了。

    他并不是不着急。

    找到这个蓝婆子,关系到能不能阻止这场疫病,关系到城里的十余万百姓的性命,他又怎么会不心急。

    可惜,眼下的线索实在太少,茫茫人海,叶枫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他现在需要等待。

    等待别人带来的消息。

    很快,他等待的人来了。

    客栈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影,正是这件客栈的掌柜,虽然低着头,他下巴上那颗铜钱大小的黑痣还是十分的显眼。

    叶枫见他进来,投过去询问的眼光。

    掌柜的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是说,天意楼姬无双公子那边,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叶枫的心沉下去了一半。

    还有一半的希望,还有唐大。

    唐大昨晚就出去联络西安城里蜀中唐门的人手了,蜀中唐门在这里苦心经营了多年,势力自然也不小,或许他能够带回一些好消息。

    叶枫的心里还存着一些希望。

    可是唐大还没等到,客栈的大门却“嘭”的一下子被人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人影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却正是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的二哥解祯亮。

    解祯亮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客栈大堂,一眼看见叶枫他们还全都好好的坐在里面,感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客栈掌柜,忽然间脸色大变,指着他说道:“你,你……”

    话还没说完,忽然间他一张口,喷出了一口黑血,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不能动弹了。

    这一下突生变故令大家都是一惊,解祯亮倒下的那一瞬间,大家都分明看见,他那原本因着急奔跑而涨得通红的一张脸,忽然间变得漆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叶枫一惊之下,叫了一声:“二哥!”身形一动,就要扑过去。

    他还没来到解祯亮身前,忽然从客栈门口急掠进一条人影,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头,耳边传来一个熟

    悉的声音:“别动,别碰他!”

    是唐大!

    他一直等待的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回来了。

    叶枫一抬头,看见唐大满脸焦虑之色,望着倒下的解祯亮,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唐大按住了叶枫,可是一旁的张胖子也冲向了倒下的解祯亮。

    他的身形太快,唐大根本来不及制止他,他已经扑到了解祯亮的身边,俯身一把扶起了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解祯亮。

    “二哥,二哥你怎么啦?”张胖子焦急的呼唤着解祯亮,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也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往后仰头就倒,

    他的一张脸,在这一瞬间也变得漆黑如墨,十分恐怖!

    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大从身上掏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戴上,上前探了探解祯亮和张胖子的脉搏,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缓缓的说道:“他们都是中了剧毒。”

    剧毒?这如何可能?

    解祯亮分明是刚刚从外面跑进来的,而张胖子只不过是上前扶了他一把,他们是怎么中的毒?

    唐大指着地上的解祯亮说道:“他之前就已经被人下了毒,走到这里刚好毒发,而他的衣服上也被人下了毒,只要有人一触碰,毒药就会透过皮肤渗入体内,立即发作,真的是歹毒无比啊!”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神奇的毒药和下毒手法,大家听了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叶枫不禁有些骇然的问道:“这么厉害的下毒手法,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唐大冷哼了一声,说道:“能够把毒药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下毒手法这样的防不胜防,除了五毒门,还会有谁?”

    五毒门?蓝婆子?

    大家的脸色一下子全都变了。

    叶枫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位兄弟,焦急的对唐大问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为他们解毒,先生可有办法?”

    唐大缓缓摇了摇头,喟然叹息道:“这样的毒我也是第一次见,急切之间,也没有办法立即解除。”

    叶枫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有些六神无主的问道:“那便如何是好?”

    唐大略一思索,抬头对众人急道:“大家快找布匹裹住他们两人的身体,先把他们抬去找程姑娘,或许这点区区之毒,程姑娘会有办法医治。”

    叶枫闻言心中一喜,是了,自己也是慌神了,怎么把这么一个精通岐黄之术的大医师给忘了?

    大家也全都如梦初醒,应了一声,立即开始忙碌起来。

    回想起解祯亮刚刚冲进客栈来的情景,他当时手指着那个掌柜,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惜还没说出来就毒发了。

    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叶枫一回头,疑惑的望向默默站在一旁的客栈掌柜。

    掌柜的这时候也一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那颗铜钱大小的黑痣,一面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解祯亮正若有所思。

    看见叶枫投来的目光,他明白叶枫的意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示意自己也不明白。

    叶枫心中疑云大起,解祯亮一定是发现了点什么,所以才会被人暗中下了毒。

    这一切,和眼前的这个掌柜的,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第六十八章 下毒的手法

    程念真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之色。

    叶枫站在宅院门外,因为宅院里满是染上疫病的病患,程念真根本不让叶枫他们一行人进入,只让其他的医者把解祯亮和张胖子抬了进去,而让别的人都在门外等候。

    叶枫看见程念真的时候,觉得短短的一日一夜之间,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她的嘴唇干裂着,看上去仿佛瘦了,一对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疲惫。

    这一日一夜间,她一定全都忙着专研如何解除疫病,没有好好的吃饭喝水,更加没有时间睡觉休息。

    叶枫忽然觉得有一些心疼,又有一些钦佩。只是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病患,她就可以不眠不休,食不甘味的尽心尽力奉献自己,这难道就是医者的责任?

    她对这些病患负责,谁又该来对她负责?毕竟,她也不过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叶枫这一刻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疼,有一种冲动,想要去好好的怜惜她,爱护她,这样强烈的感觉在之前从未感受到过。

    可是,程姑娘现在望着叶枫,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忧虑,好像正在为叶枫担心。

    叶枫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程姑娘摇了摇头:“不太好。”

    叶枫的心陡然感觉直坠了下去,失声问道:“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程姑娘说道:“他们俩中的这种毒很奇特,虽然我能用家父制成的疗毒灵药暂时压制住毒性,但是急切之间,我也没办法研究出他们中的毒究竟有些什么成分,这样就无法立即配出解毒的药,我现在需要时间。”

    她面露疲倦,伸手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发鬓,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时间,她需要时间。

    可是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每一刻,都有病患的症状在加重,外面还有不知道多少感染了疫病的人在翘首以待她能研究出解除疫病的方法。

    现在,又多了两个身中剧毒的人。

    她简直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来用,她感觉她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

    叶枫听说毒性被暂时压制住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问道:“这么说,他们俩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程姑娘点了点头,她看着叶枫,她的心里此刻真正最担心的却是他。

    “他们两人是被人下了毒,这个人很厉害,他先对解二哥下了毒,却好像并不是想要他的命。这个人算好了分量,当解二哥跑回客栈见到你们的时候,毒性刚刚好发作。”

    “因为心情焦急以及大运动量的奔跑,解二哥的血行必然会加速,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人还能把毒性发作的时机掌握得如此精确,实在不得不让人感觉到佩服。”

    一旁聆听的唐大不由得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对于用毒一道也颇有心得,自然也明白要做到这一点究竟有多难。

    程姑娘接着说道:“这个人想要对付的根本就不是解二哥,他在解二哥的衣服上面也下了毒药,只要一接触,就会中毒。他早已算准了他要对付的人绝不可能对于解二哥在面前毒发倒地视而不见,只要他一伸手搀扶,就必然会中毒。”

    她双眼望着叶枫:“这真是个绝妙又恶毒的计划,我相信这个人想要对付的绝对不会是大大咧咧的张三哥,解二哥一步疾跑回客栈,是想要见谁?”

    叶枫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回忆着解祯亮跑回客栈之时的情景,虽然当时解祯亮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但是当他跑进客栈大堂的时候,他的目光首先搜寻的,是自己!

    当他看见自己安然无恙的坐在大堂里的时候,很明显解祯亮的神情在那一刻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当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客栈掌柜的时候,神情忽然又变得紧张了起来,指着对方说:你,你……

    可是,他还什么也来不及说出来,就已经毒性发作,倒地不起了。

    所以,叶枫心中十分确定,解祯亮着急忙慌的跑回客栈来,第一个想要见的人,是自己!

    当时如果不是唐大及时出现,看出事情有点不对,拉住了自己,眼看着解祯亮倒在自己的面前,叶枫无论如何也是会上前搀扶的。

    结果,一旁的张胖子冲了上去,立即就中毒倒下了。

    这么说起来,不管这个下毒的人是谁,他真正的目标自然不会是张胖子,而是自己!

    叶枫想到这里,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战,抬头感激的望向唐大,好险!如果不是他,只怕此刻被抬过来的就会是自己了。

    唐大也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当时我赶回客栈的时候,正巧看到解公子毒发倒下。在阳光之下,他身上的衣服隐约中闪动着一种奇异的颜色,我觉得有些不对,所以伸手制止了正要上前的你。”

    他叹息了一声:“想不到,却来不及阻止张世子。”

    想起昏迷不醒的解祯亮和张胖子那漆黑的面庞,叶枫忍不住咬着牙问道:“用这么卑劣无耻的手段,这个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唐大叹息道:“天下间能够把毒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分毫不差,还能有谁?当然是五毒门了。”

    五毒门?

    莫非,又是那个门主蓝婆子?

    叶枫只觉得义愤填膺,这个蓝婆子先是在西安城里散布蛊毒,制造瘟疫,害死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如今不但想要对付自己,还令得两位义兄全都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这个人如此歹毒,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死老太婆揪出来不可!

    一抬头,叶枫看到了程姑娘那双带着深深忧虑之色的眼睛。

    叶枫心中一动,她在为自己担心。

    程姑娘精通医术,她自然也知道这个下毒之人究竟有多厉害,这样的手法是有多么的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虽然这一次下毒失败了,自己侥幸能够安然无恙,可是这个人一定还会想出别的方法来继续对付自己,下一次,自己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叶枫自己的心里也没有一点把握。

    可是他还是脸上堆起了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对程姑娘说道:“放心,很快我们就能够找到这个蓝婆子,到时候不光是二哥三哥他们中的毒,连同这西安城里的疫病,也都会迎刃而解的。”

    程姑娘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点点头“嗯”了一声。

    倒不是她真的对叶枫放心了,只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眼下对于城里疫病的研究没有什么进展,如今又多了两个身中剧毒的人,她因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有心无力了。

    目前最直接的办法,唯一的指望就是叶枫能够赶紧找出这个散布蛊毒和下毒的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到解药,能够解除这西安城里散布的瘟疫,还有解祯亮和张胖子所中的剧毒。

    所以现在即使再担心叶枫的安全,他也是解决目前危机唯一的希望,即使再担心,也只能宽慰他,让他放开手脚去做。

    叶枫对着程姑娘微笑道:“放心吧,这一次没能毒死我,下一回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我的运气一向不错,连金蟾之毒那样的天下奇毒也没能要了我的命,这区区之毒,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他也并非不清楚前途的危险,他也为对手这样匪夷所思的下毒手法而感到心惊肉跳,但是事到如今,除了迎难而上,去找出这个神秘的蓝婆子之外,也别无善法了。

    他的这句话倒

    是提醒了程姑娘,程姑娘只觉得眼前一亮,眨了眨眼,说道:“我怎么忘了你体内的金蟾之毒了?”

    她这一句话,叶枫也想起来了。

    在西湖之上,明文兰也同样中了雷雨云下在酒壶上的五毒门的剧毒,当时叶枫无奈之下就是用自己的血为明文兰解了毒。

    这件事叶枫对谁也没有提起过,尤其是对程姑娘。

    他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反正他就是觉得这件事面对着程姑娘,似乎有一些难以启齿。

    如今想起来,他的血液之中含有金蟾之毒,却是天下毒物的克星,莫非,也能够解除两位义兄所中的五毒门剧毒?

    程姑娘对着叶枫点了点头,说道:“你跟我进来。”

    说完,引着叶枫,走进了宅院之中。

    宅院的大门又关上了,门外的众人不明就里,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莫明奇妙的表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宅院的大门又再度开启,叶枫脸色有些苍白,却带着几分喜色的走了出来。

    刚才程姑娘猜了一些他的血给两位义兄服下,没一会儿,两位义兄脸上的黑气已经减轻了不少。

    看起来这金蟾之毒果真厉害,果然是天下毒物的克星!

    两位义兄有了救治的希望,叶枫顿时放下心来,现在,他没有了后顾之忧,要放开手脚去对付那个藏在暗处的五毒门主蓝婆子了。

    唐大看着他脸上隐隐的喜色,问道:“成了?”

    叶枫点了点头,旋即对唐大问道:“唐先生昨夜去召集蜀中唐门在城中的人手,情况如何?”

    唐大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场瘟疫来势汹汹,我唐门在西安城里的弟兄,十个之中倒已经病倒了七八个,只怕很难在后面的事情中有所助力了。”

    叶枫又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想到了。

    连姬无双的天意楼那样神通广大的组织,在这次疫情面前人手也损失惨重,姬无双知道现在也还没有回来,足以想象情况有多严重了,蜀中唐门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来,天意楼和蜀中唐门现在都已经指望不上了。

    叶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常无义这时候忽然开口问道:“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叶枫抬起头,反问道:“常大人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常无义想了一下,说道:“现在知府赵大人调拨的军士都已经就位了,我想我们应该开始全城搜查,一定要搜出那个死老太婆为止!”

    叶枫摇了摇头,这个办法实在是太慢,要想从偌大的西安城里搜查出一个人来,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

    常无义也明白这其实是个笨办法,只是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

    他没好气的问道:“那你们说说看,此案在应该怎么做?”

    叶枫缓缓说道:“其实我们原本是毫无线索的,要想找到五毒门的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可惜,他们太心急,先动了手,反而对我们露出了破绽。”

    常无义一愣:“你是说……”

    叶枫点点头:“没错,对解二哥下毒的必然就是五毒门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如此,解二哥很可能是已经发觉了五毒门的藏身之处,只要弄清楚解二哥早上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自然也就能够找到五毒门的这些人了。”

    常无义点点头,说得真是有道理。

    可是,解祯亮此时已经昏迷不醒,又有谁能知道他早上究竟去了那里呢?

    只怕这也是一个难解的谜。

    就在这时,一个热你忽然走了过来,说道:“或许,我能知道解公子早上究竟去了何处?”

第六十九章 灭口

    叶枫定睛一看,来的人正是西安城中的名士,天下七把剑之一的苍松剑,范松溪。

    叶枫皱了皱眉,问道:“范先生知道我二哥今早去了何处?”

    范松溪微微一笑说道:“我自然也是不知,不过,却可以猜上一猜。”

    叶枫问道:“那依先生所见,我二哥今早去了哪里?”

    范松溪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笑容,缓缓说道:“红袖招!”

    红袖招?这是什么地方?

    大家都面面相觑。

    范松溪看着大家脸上的疑容,说道:“封城之前,红袖招门前可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那里是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之所。”

    什么?红袖招是青楼?

    大家都是感到一惊。

    叶枫更是感到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我二哥一大早就跑去逛青楼去了?”

    范松溪说道:“我只是说解公子有可能去过此处。”

    叶枫奇道:“范先生何以会如此说?”

    范松溪说道:“因为昨晚我离开之时,解公子曾经私下向我打听过这个地方。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所在,然而今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客栈,所以我猜想他很有可能是去了这里。”

    叶枫皱着眉点了点头,这推断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二哥解祯亮为什么会私下向范松溪打听这样的一处青楼所在呢?

    认识这么多年,他绝对不是那种流连青楼,贪慕女色的浪荡公子哥,之前除了在京城中为自己打探消息之外,从未听说他去过什么秦楼楚馆,勾栏之所,如今疫情当前,他去这样的地方干什么?

    想了想,叶枫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范先生,既然已经封城,城内大小商铺除去生活必须的粮店米铺之外,全都已经关门歇业了,这青楼难道还在开门迎客不成?”

    范松溪摇摇头说道:“自从封城之后,这青楼自然也关门歇业了。我听说这疫病一开始,这红袖招是最早关门的店铺之一,其中的人已经全都离开了,现在只有一个花名叫做凤凰的外来女子,因为封城出不去,还滞留在红袖招之中。”

    “凤凰?”叶枫听着这名字感觉有些奇怪,“青楼女子一般都会起一些温柔香艳的花名,像这样的道士少见。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范松溪想了想,才回答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这个女子是两个月前从外地来到西安城里的,她歌声曼妙,琴艺出众,加上美貌绝伦,所以成为了西安城中的大红人,多少公子哥儿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能一睹芳容。”

    叶枫摇了摇头:“两个月前?可是我们一行到达西安城才不过一日,我二哥又是怎么会知道红袖招这样的所在?他又怎么会认识这位如今唯一住在那里的凤凰姑娘的?”

    范松溪耸了耸肩,表示这个问题,他也无从得知。

    叶枫想了想说道:“看起来,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去问一问这位轰动西安城的凤凰姑娘了。”

    一刻钟之后,叶枫他们已经站在了红袖招的大门之前。

    西安知府赵宗儒得到了叶枫的通知,带着一帮子军士,已经先行来到了这里,封锁了整条街道,把一座红袖招围得水泄不通。

    叶枫站在门前,望着门外随风飘荡着的那一串灯笼上写着的“红袖招”三个字,心中暗想,二哥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里

    究竟是不是五毒门藏身之所?

    这些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门打开了。

    军士们如狼似虎的一拥而入,很快就占据了整座楼里的所有角落。

    楼里一个人也没有。

    除了,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垂死的美丽女子。

    一踏进这间屋子,叶枫首先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甜香之气,很好闻,很温馨,闻了让人觉得心情很平和。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这香气什么的了。

    在屋里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一袭粉红长裙的年轻美丽女子,面色发黑,奄奄一息,看上去和解祯亮与张胖子他们中毒的样子一模一样。

    唐大抢步上前,一探这女子的鼻息,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看样子已经快不行了。

    范松溪望着地上的女子叹息道:“看来我们来晚了,这个女子正是凤凰。”

    叶枫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来的确是来晚了。

    现在看起来,解祯亮早上的确是来过这里,他之所以中了毒,很可能与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有关。

    可惜,现在这里唯一的这位凤凰姑娘也已经中了剧毒,看来是被人下毒灭了口。

    现在,唯一的知情人也已经奄奄一息了,一些的问题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叶枫感觉到有些懊恼。

    这时一旁的知府赵大人上前问道:“叶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叶枫挥挥手说道:“烦请赵大人赶紧派人把这名女子送去程姑娘那边,看看可还能有救。”

    赵宗儒点点头,即刻吩咐人照办,自己却仍然跟在叶枫左右,寸步不离。

    叶枫回身打量着这间房间,这里的布置十分简单,却很舒适,色调也是粉红色居多,看起来感觉很温暖,应该是地上这位凤凰姑娘的闺房了。

    一抬头,他看见在不远处的床边,有一只小白狗,规规矩矩的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叫唤,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屋里进进出出的陌生人。

    看到有人抬起了地上的凤凰姑娘,准备带走,小白狗忽然扑了上来,一阵狂吠,似乎想要保护她。

    可是毕竟人多,凤凰姑娘被抬走了之后,小白狗停止了吠叫,夹着尾巴跑回到床前,畏畏缩缩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似乎颇有些敌意。

    看起来,这倒是一只忠犬啊!

    叶枫饶有兴趣的望着这只小白狗,心里这么想着。

    一抬头,他发现唐大正背负着双手,也津津有味的观察着这只小白狗,似乎很有些兴趣。

    范松溪这时候走上前来,问道:“叶公子,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叶枫想了想,说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搜寻到那个散布蛊毒的老太婆的踪迹。范先生,令公子现在何处?”

    范松溪指了指打开的窗户说道:“犬子就在楼外候命。”

    叶枫走到窗前看去,窗户正好对着红袖招门外的那条大街,一切情形都尽收眼底。

    捕头范进此刻正带着几名捕快守候在红袖招门前,看见军士们抬着奄奄一息的凤凰姑娘走了出来,他似乎很吃惊,脸上的神情很有些古怪。

    叶枫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这样,范先生你和令公子一道,带着人负责城东区域,赵大人率领军士们负责城西区域,一定

    要挨家挨户的搜查,决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目前,我们所知道的线索不多,只知道这个疑凶很可能是一个外地来的老太婆,仅此而已。还有就是,这个老太婆非常厉害,十分危险,所以,大家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全。”

    范松溪和赵宗儒齐齐应了一声,又互相不服气的对望了一眼,转身各自离开了。

    叶枫转头对唐大说道:“麻烦唐大先生立即去找寻姬无双姬公子,天意楼神通广大,请他立即查一下这红袖招的老板是谁?还有就是这几年来的一些具体情况。”

    唐大点了点头。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常无义这时忍不住问道:“你还是怀疑这红袖招有问题?”

    叶枫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解二哥会忽然跑到这里来,为什么他又会被人下了毒?如今我们正在全城搜寻五毒门的人,他们怎么会行事如此高调,丝毫也不懂得偃旗息鼓,暂避锋芒?”

    常无义好像有些懂了:“所以,你怀疑在这里一定藏着一个大秘密,让他们不得不对解公子下手?”

    叶枫点头说道:“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其实想要砸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他们只怕难如登天。可是他们不惜惊动我们暴露行踪也要动手,所以这里一定有他们必须要保护的理由。”

    常无义精神一振,问道:“那么我接下来做些什么?”

    叶枫指了指窗户外面的长街,说道:“封锁这条街道,不许任何人接近,既然他们对凤凰姑娘下毒灭口,那么说明这里一定还有什么需要掩盖的东西,他们有可能还会回来的。”

    常无义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问道:“那么你呢?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叶枫微笑着一指脚下:“我当然是留在这里,找找看他们究竟想要掩盖些什么。”

    常无义神情一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行,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叶枫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危险?你已经封锁了这一整条街道,青天白日的,他们难道还能从天上飞进来?”

    常无义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至少,留几个人在这里保护你。”

    叶枫摇摇头:“不必了,我想要一个人好好静静的想一想。自从我们进城来,我觉得这一切事情发生都太快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既然他这样说了,常无义也不好再坚持了。

    叶枫没有说出口,其实要对付五毒门的毒药,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加安全的?毕竟,他体内的金蟾之毒可是天下间所有毒物的克星。

    他站在窗口,往下面的街面上看去。

    范松溪和知府赵宗儒这时候走出了红袖招,自顾自的带着各自的人分头离开了,彼此连个招呼也没有。

    看起来这两人之间的确是有些不和的。

    虽然封城期间,由于疫情蔓延大家全都不怎么敢出门,可是这里有军士封锁,又有知府赵大人和城中的名士范先生齐齐到来,这还是引起了周围不少的民众忍不住好奇,冒着危险前来外面看个究竟。

    叶枫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一身布衣,仆役打扮的中年大叔,寒着一张脸冷冷的盯着二楼的窗户,盯着站在窗口的叶枫目不转睛的看着。

    即使叶枫注意到了,他也不会认识的。

    因为这个人就是凤凰姑娘口中的那位忠仆,八叔!

第七十章 密道

    大家都离开了,红袖招里只剩下了一个叶枫。

    不过他好像并不着急,只是楼上楼下的随便转了转,甚至于还去了一趟厨房,然后就又回到了凤凰姑娘的房间里。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

    常无义已经带着人封锁了整条街道,刚才拒绝的民众们也全都被驱散了,现在街道上空无一人。

    不愧是刑部总捕头大人,做事果然雷厉风行,叶枫在心里赞道。

    只不过一会儿当他发现自己凭空消失了的时候,是不是还是会像平时一样的镇定自若,面无表情?

    叶枫不禁有些饶有兴趣的想道。

    就在他探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时候,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走进了房间,来到了叶枫的身后。

    尽管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一点声音,可是叶枫还是很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叶枫头也没回的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来人轻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叶枫回过身来,面对着来人,“因为我了解你,你是我的朋友。”

    听了这话,来人眼中闪过一丝的异样,脸上又露出了那熟悉的温暖的微笑。

    这个站在叶枫面前的人,正是已经离开了的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

    唐大有些无奈的笑道:“难怪天下人都说你叶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那你一定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叶枫点点头:“蜀中唐门除了暗器与用毒,对于机关营造之术也是极为精通,刚才连我都能够看出端倪,你身为唐门大少爷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个房间之中,设有机关密室!”

    唐大笑了:“因此,你就等在这里,算准了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叶枫也笑道:“那是因为我对你有足够的信心。”

    唐大对着叶枫微笑道:“所以,你刚才故意支开我是为了掩人耳目?你在怀疑刚才在场的某人?”

    叶枫笑着反问道:“你又在怀疑谁?”

    唐大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也在怀疑他们?”

    叶枫说道:“明明发现了这里有机关密室,却若无其事的只字未提,你不也是在防着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吗?”

    唐大点点头,问道:“你有了怀疑的对象了吗?”

    叶枫对于他毫不隐瞒,缓缓说道:“苍松剑,范松溪!”

    唐大想了想,奇怪的问道:“他是本地名士,江湖名人,此次瘟疫封城之后他却留了下来,不顾危险尽心尽力救助百姓,你为什么会怀疑他?”

    叶枫说道:“他做得确实不错,不过其他的事情先暂且不提,单单从凤凰姑娘中毒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说实话。”

    唐大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说道:“愿闻其详。”

    叶枫说道:“先前范先生对我们说起,解二哥在昨夜曾经向他打听过关于红袖招的消息,也是因此他才猜测解二哥在中毒之前来的地方正是这里。你可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唐大点点头:“自然记得。”

    他一面回忆一面说道:“范先生说红袖招自从疫情发生之后,就关门歇业了,其中的人全都已经四散而去,只剩下了一个外地来的凤凰姑娘因为封城,困在了城中,还住在这里。”

    “可是当我们问起这个凤凰姑娘的情况之时,他却推说只不过是听说的,这个姑娘两月之前从外地来到西安城,色艺双绝,令得本地的不少公子哥儿趋之若鹜。”

    叶枫点点头,说道:“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以范先生的身份和地

    位,自然是不屑于出入这样的青楼之所的,所以他没见过也不认识这位凤凰姑娘,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唐大也点头,旋即问道:“那便如何?”

    叶枫笑了笑说道:“可是有意思的是,当我们大家走进这里,第一眼看见地上中毒昏迷的凤凰姑娘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唯独只有范先生的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

    “不仅如此,他还立即就向我们介绍,这个中毒的女子就是凤凰姑娘。如果他之前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凤凰姑娘的话,他是如何确定这个女子的身份的?”

    唐大点点头,表示同意:“不错,在这一点上,他的确很可疑。”

    叶枫叹息了一声:“所以,我当时和你一样,就算在这间房间里发现了什么,也不能当众讲出来,只能先若无其事的把他们全部调走,回过头来再慢慢探查。”

    他有些狡猾的望着唐大,说道:“我故意让你离开,就是因为天下间都知道你蜀中唐门精通机关之术,我既然让你离开了,他们定然会以为我们还没有发现这房间里的机关密室,对我们也就会放松警惕。”

    唐大笑了笑,忽然问道:“既然叶公子已经发现了这房间之中有机关密室,不妨说说看,这机关密室的入口在哪里?”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根本没有看出来这入口在哪里,只不过我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它为什么会一直守在那里?”

    他说的是那只小白狗,它竟然一直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大约是因为主人被抬走了,不见了,它有一些害怕,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不过却还是固执的守在床前,颇为警惕的望着房间里站着的两个陌生人,嘴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好像在警告。

    唐大望着叶枫的眼睛里有着赞赏之意:“是啊,它为什么会一直守在那里不愿意离开呢?”

    叶枫说道:“这小狗十分聪明,如果不是它的主人吩咐它守在这里的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它看到伤害它主人的人是从这里进出的。因为它觉得这里面有危险,所以才会一直守护在这里。所以,我猜想这个机关密室的入口就在这张床上。”

    唐大点点头赞道:“真是一只忠犬!不过,就算你猜对了机关密室的入口就在这里,你现在要怎么调开这只忠犬呢?你不会这么狠心想要伤害它吧?”

    叶枫白了他一眼:“我是那么残忍的人吗?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所以,在你回来之前,我先去厨房转了一圈。”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这时伸了出来,手里赫然握着一块看上去还不错的挺大的肉骨头!

    叶枫把肉骨头对着小白狗晃了晃,脸上堆着笑说道:“就算是再忠诚的狗,毕竟也会肚子饿的。”

    那小白狗看见了叶枫手中的肉骨头,顿时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两只眼睛着魔了一般紧紧盯在了肉骨头上,全神贯注。

    叶枫把手里的肉骨头往一旁的墙角一丢,喝了声:“去吧!”

    那小白狗顿时如同闪电一般径直向着那块肉骨头扑了过去,然后聚精会神的埋头撕咬啃食起来,再也不往叶枫他们这边看一眼。

    唐大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着,看起来即便是忠犬,终究也不过还是一条狗而已!

    叶枫转头对着唐大笑了笑,说道:“现在障碍已经清除了,该轮到唐大先生大显身手了。”

    唐大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走向了刚才小白狗一直守护着的那张床。

    不愧是精通机关之术的蜀中唐门子弟,他俯下身子在床头摸索了一阵子,就找到了机关,只听见一阵沉闷的“喀喀”声

    响,那张床缓缓的移开了,露出了地上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叶枫随手拿起一旁桌上一支火烛,点燃了握在手里,和唐大钻进了洞口之中。

    随着又是一阵沉闷的机关响动,那张床又恢复了原位,整间屋子里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那只小白狗依然在欢快的啃食着骨头,只是叶枫他们,却消失了。

    进入地洞之中,在烛火的照耀下,叶枫看见眼前的这是一条密道,只有一人高,长长的甬道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向何处。

    唐大一面向前走着,一面打量着四壁,说道:“这条地道应该在红袖招的下面,并不是修建这里的时候就秘密挖掘好了的,看起来像是刚刚挖掘出来的,是最近修造的。”

    叶枫也看出来了,这密道挖掘得有些粗糙,四壁的土石还有些湿润,看起来也是刚刚挖掘不久的样子。

    密道不算太长,两人弯着腰走了还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前面就看到了尽头。

    尽头处的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箱子,好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在那里的。

    叶枫俯身打开了箱子,箱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铜制的小小的匣子。

    这匣子很紧,叶枫颇费了些力气才打开它,一打开,叶枫顿时吓了一跳。

    匣子里只有一只已经死去不知多久的蜘蛛。

    这蜘蛛的样子看上去很奇怪,全身发绿,长满了细细的绒毛,几条腿又细又长,身体下面还布满了一些青绿色的黏液,看上去很有些恶心。

    叶枫从小胆大,不过对于这些恶心的蜘蛛毒蛇什么的颇有些忌惮,从来都是避而远之的,这时候看见这么奇异的一只蜘蛛,不禁心中暗自庆幸着,幸好它已经死了。

    他拿着匣子正在仔细端详着,一旁的唐大扫了一眼匣子里的东西,忽然脸色大变,一手掩住了口鼻,一手夺了过去就赶紧小心的紧紧的关上。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叶枫有些奇怪,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唐大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上去倒挺像之前我曾听说过的一种东西。”

    叶枫问道:“是什么东西?”

    唐大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蛊毒!”

    什么?这就是蛊毒?

    叶枫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这东西就是在西安城中造成了瘟疫,夺取无数人生命的神秘的蛊毒?

    既然蛊毒在这里,那么五毒门的凶手想必也不远了。

    叶枫心里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子紧张。

    唐大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伸手在壁上一阵摸索,忽然只听“喀”的一声,他们头顶的一块石板忽然打开了,阳光投射了进来。

    是出口!

    叶枫和唐大对望了一眼,先后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小院子,出口就隐藏在一堵高墙下的杂草丛中。

    唐大纵身跃上了高墙,四下打量了一番,又跳了回来。

    叶枫看他的神情有些愣神,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啦?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大好像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样子,说道:“墙那边,是西安府衙。就是知府大老爷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叶枫也愣了一下,他脑海里立即想到了西安知府赵宗儒赵大人的那张脸。

    怎么会?难道这和他有关?

    迟疑了一下,叶枫又开口问道:“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大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高墙这边,就是衙门关押犯人的地方,西安府的大牢!”

第七十一章 老黄头

    老黄头拎着一壶酒和一只烧鸡,站在空荡荡的死囚牢房门外发愣。

    老黄头是个普通的狱卒,在牢里待的年岁长了,大家都叫他老黄头。

    他的真名叫做黄老大,这是他那个死鬼老爸当年给起的名字,意思是希望在他之后还会有老二、老三,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儿子。

    可惜,黄老大出生不久,他的这个死鬼老爸就病故了,什么老二、老三也就全都没了希望。

    他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了,还为他娶了一房媳妇,而他也进了府衙的监牢,成为了一名狱卒。

    虽说是吃上了公家饭,可是老黄头却并不太顺心,这多半就是从他这个破名字来的。

    在大牢之中,牢头就是老大,而老黄头偏偏就叫做黄老大。

    牢头曾经不止一次的开玩笑一般的对他说道:“我是老大,你也是老大,那么在这里究竟谁才是老大?”

    话虽然是开玩笑,可是这个牢头平时可没少给老黄头小鞋穿。

    俗话说,不怕官就怕管,谁让人家是你顶头上司呢?老黄头的苦水也只有往肚子里咽。

    牢头不待见他,其他的狱卒自然看得明白,对老黄头也就有些欺负他的意思了,什么苦活累活,什么加班值班,全都成了他的分内事。

    好在老黄头是个老实人,从来也不和他们计较,老话不是说过嘛,吃亏是福。

    有时候他心里也会埋怨自己的那个死鬼老爸,当年若是好好动一动脑筋,给自己起个靠谱一点的名字,如今也许能好过一些。

    这不,城里发生了瘟疫,大家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却只有他每天还得乖乖的来这牢里当值。

    不过说起来倒也奇怪,这城里到处瘟疫横行,到处都有人染病身亡,偏偏是这大牢之中,却风平浪静,连一个染病的都没有。

    这让老黄头感觉还有一些心安,只当是自己跑牢里躲避疫情来了,至于被牢头和其他狱卒他们欺负什么的也不放在心上了。

    奇怪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这西安城里的人一个个的相继染病,可是城里的鸡鸭猪牛这些个牲畜却安然无恙,反倒是个顶个的活得精神头十足的。

    老黄头忍不住心里啧啧称奇,这些全都被那个老囚犯给说中了。

    这个老囚犯无名无姓,在监牢的记录当中也没有丝毫的记载,是半月之前忽然就出现在了这间监房之中的。

    这样的事情从前也经常发生,有一些捕头大人抓到的江洋大盗,关押几天就会押解移交给上级部门的,往往贪图方便就不会有什么手续记录。

    还有就是城里的那些个富商豪绅们,往往给上牢头一些钱财,秘密的把得罪他们的一些人给关进来,折腾一下,吓唬吓唬,这样的人也不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当老黄头在上值之时见到这个没有任何记录,凭空出现的老囚犯,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本来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在于这个老囚犯本身。

    他看上去好像已经被关押了许多年一样,雪白的须发蓬乱不堪,一身瘦骨嶙峋的身体居然双肩和双股都带着伤,看样子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穿过造成的!

    居然有人对这个老人用这样残忍的刑罚,这个老人身上一定有着很重大的秘密,说不定,值很多很多的钱。

    老黄头忍不住这么想。

    这个老头好像很久没有和人交谈了,他被关押的地方又是监牢最深处单独关押的死囚牢房,很少有人能进去。

    每次老黄头去给他送饭的时候,这老头总是爱唠唠叨叨自言自语一样的对他说一些话。

    刚开始老黄头没太在意,可是后来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这个老头说的这些话里面深奥无比,藏着玄机。

    因为死囚牢房里关押的大多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而且全都命不久矣,所以其他狱卒全都既觉得麻烦又嫌晦气,都不愿意进去。

    于是每天给死囚牢房送饭,就成了老黄头的工作之一。

    而他也就乘着每天送饭的这会儿工夫,和那个神秘的老头攀谈上几句。

    老头的话不多,又总是云山雾绕,高深莫测的,可是每次老黄头回去细想,总会觉得受益匪浅。

    这老头真是个高人啊。

    这老头虽然身处大牢之中,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却好像了若指掌,甚至于对于面前的老黄头也一清二楚,就好像他能够看穿别人的心思一般。

    老黄头对他不禁肃然起敬,对他也尤为照顾,心想着能让他为自己指点一二,说不定可以解脱自己目前在牢里这样尴尬的处境,甚至于能够飞黄腾达,谋得个一官半职的,有个大好的前途。

    这天,老头似乎心情不错,对他说,想喝点酒,吃一只烧鸡。

    这个愿望不高,可是现在要办起来却绝对不简单。

    西安城自从疫情爆发宣布封城以来,大小商铺全都关了门,连唯一开着张的粮米铺也几乎被抢购一空了。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封城之后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城中这十几万百姓每天都要吃要喝,虽说城里的名士,那位范松溪范先生联络了城中的富户们全都打开粮仓,口口声声要保证百姓的口粮供应,可是坐吃山空,这样的情况究竟会持续多久,谁心里也没有一个数。

    百姓们充满了恐慌和担心,唯独只有紧紧守住家里的一点余粮,艰难度日,期盼着这眼前的疫情能够快些过去。

    这种非常时期,上哪儿去买酒和烧鸡去?

    说起来,这酒,家里倒是还存着一点,可是烧鸡呢?

    家中倒是也养了几只鸡,不过在这非常时期,这几只鸡简直就成了老婆的心头肉,一天到晚都在鸡圈面前转悠,养的一只只连毛都油光锃亮的,在家里的地位绝对比老黄头要高得多了。

    现在家家户户谁不是把家里的那一点牲畜都看成了宝贝,视若掌上明珠一般的?

    然而老头偏偏想要吃烧鸡。

    老黄头无奈之下,只能去同老婆商量。

    老婆自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坚决不同意,差点两口子就快打起来了,却也架不住老黄头心中对于美好未来的那一点念想,最后也没能拦住他。

    于是老黄头把家里最肥最大的那只大公鸡宰了,做成了喷香油亮的烧鸡,又拎着家里的那一点酒,兴冲冲的就来到了牢里。

    可是,等着他的却是空空的监房。

    老头不见了。

    或许,是已经被押解走了?

    或许,已经被秘密的处决,一命呜呼了?

    老黄头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通常知道得越多,麻烦也就越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能最长命。

    只是这一刻,老黄头却感觉到了命运深深的嘲讽。

    原指望着这老头能够为他指点迷津,图一个更好的前程,然而如今弄得自己连家都快回不去了,老头却不见了。

    想到回家还要去面对老婆那愤怒的咒骂,想到今后还要面对这样一成不变索然无味的困顿生活,老黄头顿时感觉到灰心丧气,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可是手里的这肥鸡美酒该怎么办?

    要拿去孝敬牢头吗?

    老黄头感觉有些心有不甘。

    他是个老实人,是那种不

    多言不多语,埋头默默做事的人,生平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些个在当官的面前溜须拍马,奴颜婢膝的人。

    虽然这些他瞧不起的人一个个全都混得风生水起,虽然老黄头有时候也明白这么做的好处,但是轮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他心里就像是有一道坎,始终迈不过去。

    他心里也在期盼着有一天能够有个当官的能够赏识他,提拔他,可是他也清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谁又会注意到你?

    算了,或许这就是命数使然,自己这一生就是这么一个默默无闻,在命运最底层挣扎的人。

    老黄头心里长叹着,拎着手里的美食走出了牢房。

    他想着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与其手里的这些东西便宜了那个可恶的牢头,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大快朵颐一番。

    就算以后回家要遭到老婆的冷眼恶语,也先祭了自己的五脏庙再说。

    后院地处偏僻,平时没人前往,他决定去那里一个人好好享用一番。

    可是一拐进后院,他一抬头就愣住了。

    在后院高墙之下的杂草丛中,却赫然正站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自然便是从密道之中钻出来的叶枫和唐大。

    老黄头不认识他们,他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这两人莫不是前来劫狱的歹人?

    想到这里,老黄头的心里禁不住叫苦不迭。

    自己原本就只是为了一点微薄的薪俸才到这大牢之中当差,做这并不舒心的工作。

    若是因此遇见歹人丢了性命,那可就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可是既然这样面对面的碰上了,总不能视若不见掉头就走吧?

    老黄头壮了壮胆子,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喝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牢狱重地,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叶枫和唐大看着面前这个微微有些发颤的色厉内茬的老狱卒,不禁感觉到有些有趣。

    唐大迈前一步,微笑着对老黄头说道:“你别害怕,我们俩不是歹人。我们俩都是赵知府的朋友,是受托前来查案的。”

    知府大人的朋友?老黄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有些半信半疑,查案明明有捕头大人在,怎么会忽然跑出来这么两个陌生人呢?

    他定了定神,又开口问道:“查案?查什么案?你们可有什么公文凭证?”

    唐大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忽然就到了老黄头的身边,两手一摊说道:“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凭证,不过我们与范进范捕头也是相识,不信的话,回头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老黄头心里一震,他在牢里多年,见过不少江洋大盗,江湖好汉,虽然不会什么武功却也见识过不少,他知道凭着刚才唐大的这一下,身手一定十分了得,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可以抵挡的。

    刚才唐大若是想要他的性命,只怕这会儿世上早已经没有了老黄头这个人。

    再加上他们能说出范进范捕头的名字,想必不会有假,心里已经先就相信了七八分。

    叶枫看他神色,知道刚才唐大那一番半真半假的话已经起了作用,这个狱卒已经相信了,于是微笑着对他说道:“你千万别怕,我们只是需要你一点协助而已,绝对没有一点恶意。”

    老黄头点了点头,既然这两位来头这么大,他自然是无不应允的。

    可是,他能帮这两位些什么呢?

    想了想,老黄头赔着笑脸,举起了手中的肥鸡美酒,细着声音问道:“小的这里有些酒菜,两位可需要来一点?”

第七十二章 牢头之死

    看着老黄头手里的酒和烧鸡,叶枫的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他的义兄张胖子。

    由于封城,西安城里的食物比较短缺,自从进入了西安城,他们还没有吃到过肉和酒这样奢侈的食物。

    这对于无肉不欢的张胖子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若是他在这里,看见这美酒和烧鸡,想必一定会十分开心的大快朵颐吧?

    可惜,他现在不在这里。

    他现在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不知道他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叶枫禁不住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尽管他和解祯亮都已经服食了叶枫的鲜血,其中的金蟾之毒对于他们所中的毒明显有效果,可是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现在他们还有没有危险?

    毕竟五毒门可是能够操纵蛊毒,制造如此巨大的一阵瘟疫的人物,他们下的毒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叶枫望着老黄头手中的美酒肥鸡,有些呆住了。

    老黄头看见叶枫的双眼盯着自己手中的酒食,以为他动了心,便又补充了一句:“这鸡是刚宰的家里的大公鸡,小人亲自做的,绝对安全卫生。”

    叶枫淡淡一笑,随即有些奇怪的问道:“现在在封城期间,外面食物这么短缺,你怎么还会舍得宰杀家中的大公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老黄头有些尴尬的一笑,摇摇头说道:“没有。只不过是因为牢里的一个囚犯老头说想要吃上这一口。”

    叶枫更加觉得奇怪了:“这个囚犯老头很特别吗?莫非是他即将死了,这是临刑之前吃的的断头鸡?”

    叶枫曾经在锦衣卫待过,自然也听闻过监狱之中对于临刑之前的死囚会有所优待,特别是最后一顿饭会非常丰盛,最重要的就是要吃上鸡肉,被称为“断头鸡”。

    只不过这顿饭自然是公家出钱,难道这西安城里的食物已经短缺到这样的程度,需要狱卒杀自家的鸡来为死囚做断头鸡?

    老黄头听了叶枫的问题,略微犹豫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现在那个老头的下落,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就算是断头鸡,只怕他也是没能吃上。

    他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惋惜,或许是为了那个高深莫测的老头,或许是为了他自己那灰飞烟灭的美好前程。

    他叹了口气,毫无隐瞒的对叶枫和唐大讲出了关于那个在死囚牢里忽然出现又忽然失踪了的神秘老头的事情。

    唐大听了毫无感觉,不过是死囚牢里一个失踪的老囚犯,这样的事情或许在牢里经常会发生,这和他们现在所追查的五毒门的事件似乎毫无关联。

    然而叶枫却眨了眨眼,好像感到了一些兴趣:“那个老头是什么时间失踪的?”

    老黄头想了想,答道:“昨天黄昏送晚饭的时候,他还跟我讲想要喝口酒,想要吃烧鸡。昨晚不是我当班,所以在家做好了,今天一早来到牢里接班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叶枫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照顾这个老头?他想要吃烧鸡,你不惜杀掉了家里的大公鸡也要满足他,究竟为什么?”

    老黄头没有隐瞒,老老实实的把这个老头的奇异之处,还有自己想要让老头指点一二,以求能够脱离困境,谋个好前程的想法全都和盘托出。

    叶枫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这个老黄头的举动倒是合情合理了。

    他望着老黄头,忽然问道:“你既然将你自己的前程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难道

    没有去打听一下他的具体情况,至少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老黄头摇了摇头。

    监牢本就是个黑暗的地方,这里不但关押着续作穷凶极恶的犯人,还经常会发生许多不可告人的黑暗肮脏的事情。

    老黄头在牢里干了这么多年,深深的明白这一点,知道得越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只有无知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他一直以来信奉的就是,该他知道的,一定会有人告诉他;而不该他知道的,他也绝对不去打听。

    叶枫似乎懂得了他的想法,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说这个老头是忽然就出现在了死囚牢里,根本毫无手续和记录可查,这样的事情,以前经常发生吗?”

    老黄头回想了一下,答道:“之前也发生过几次,倒也不算特别多。”

    叶枫问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谁能够办得到?”

    老黄头一面思索着一面回答:“首先就是牢头了,只要他点了头,就能把人关押进来,手续什么的还不是他说了算的。”

    “还有就是府衙的捕头大人,因为他捕获的有一些是武功高强的绿林大贼,江洋大盗,这些人需要严密看押,而且往往关不上几天就会移交押解走,所以有时候手续记录什么的就没有那么完备。”

    唐大在一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他和叶枫是循着密道追查到这里的,为的是要找出五毒门的行踪,怎么叶枫这会儿好像忽然对这个狱卒口中的一个老囚犯感上了兴趣,问来问去全是关于他的事情?

    就在这时,却听见叶枫沉着声音对老黄头问道:“知府大人呢?他能不能办到?”

    老黄头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答道:“这里就属知府大人的官职最大,他自然是可以办到的。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枫笑了笑,没有回答老黄头的话,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位知府赵大人,他的为人如何?”

    老黄头听了这话,简直感觉有些惶恐起来了:“小人什么身份,怎么敢评价知府大人?”

    叶枫很随和的笑道:“随便聊聊,但说无妨。”

    老黄头有些警惕的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两人,看他们的说话气度,分明不是寻常人物,如今又追问关于知府大人的事情,说不定这身份特殊,只怕不止是知府大人的熟识之人这么简单。

    他不敢怠慢,恭敬的答道:“自从上一任的知府大人因为收受贿赂,侵吞公款被问罪之后,这位赵大人走马上任,三年以来,勤于政事,爱民如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哪!还望上差明察!”

    叶枫笑了笑,这老黄头错把他们俩当做什么“上差”了。

    不过也对,寻常人物谁会没事老打听一个知府大人的事情?

    他也懒得去辩解了。

    不过他相信老黄头的话,老黄头的神情那么真诚,言辞那么恳切,没有一点敷衍和虚伪,是真真切切的打心眼里敬佩知府大人的。

    这么说来,这位西安知府赵宗儒赵大人,还真的是一位好官?

    想了想,他忽然开口问道:“之前你说过,牢头才是这里面的老大,所以不论是谁怎么把那个老头弄进来的,牢头一定是知情的?”

    老黄头连连点头:“这个是自然。”

    叶枫缓缓的问道:“那么现在这个牢头在哪儿?我想要见一见他。”

    老黄头想了想:“牢头昨夜当值,应该在牢里

    值夜班,现在只怕还在他自己的寝室之中睡觉。”

    叶枫抬头看了看快要接近正午的日头,说道:“那么烦请引路,我们去见见他,问几个问题。”

    上差吩咐,老黄头不敢怠慢,连忙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满怀心事的叶枫和一直听得莫名其妙的唐大。

    不是追查五毒门的下落吗?怎么又要去见那个什么牢头了?

    难道这个牢头和五毒门之间有什么联系?

    唐大越听越觉得奇怪,可是他一直没有开口。

    因为他相信叶枫,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如果说还有人能够从眼前的这一团迷雾之中寻找到线索的话,这个人就一定是叶枫了。

    唐大绝对有这样的信心。

    牢头的寝室并不远,就在监牢后面的一排房屋里。

    老黄头来到房门前,轻轻的叩门,低声唤道:“老大,老大!有人求见。”

    连唤了几声,里面毫无动静。

    莫非,牢头不在房间里?

    又或者,昨晚的夜班太过疲倦,睡得太沉,没有听见?

    叶枫和唐大对望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听到屋里有任何的呼吸之声。

    叶枫的脸色一变,疾步上前手掌一用力,啪的一声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从里面插上门闩。

    门开了,老黄头一眼就看见牢头分明就躺在床上,穿戴整齐,一动不动。

    可是叶枫和唐大却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走近一看,这个牢头双目圆睁,口开舌吐,面色漆黑,七窍流血,分明是中毒而亡。

    老黄头吓得全身一颤,手里拎着的美酒和肥鸡一下子掉到地上,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怎么就,死了?”

    叶枫摇了摇头,好像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只是淡淡的说道:“下手真快,只怕昨夜就已经动手了。”

    唐大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都已经发冷发硬了,点点头说道:“不错,是昨夜中毒身亡的。”

    他忍不住对叶枫问道:“难道这个牢头也和五毒门有关系?为什么他会死?”

    叶枫叹息道:“他的死自然是因为他知道一些决不能泄露的秘密。”

    唐大联想到刚才叶枫一直在追问关于知府大人的问题,不禁骇然变色问道:“难道,难道和五毒门勾结的真的是……”

    叶枫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住了他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一旁的老黄头只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口里连声不迭的念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杀了他?”

    叶枫转头看着老黄头:“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一瞬间,老黄头的脑子忽然闪过了那句至理名言,无知是福,他立即闭上了嘴。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叶枫忽然对着老黄头笑了笑,说道:“虽然那个老头失踪了,不过看来你的前程还是来临了。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被擢升为牢头了。”

    老黄头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上差,上差说的是真的么?”

    叶枫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上差,不过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位上差,就是这位刑部总捕大人。”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身影,阴骘的面容鹰钩鼻子,正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第七十三章 神秘的老头

    老黄头看着走进来的常无义,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刑部总捕头?这是多么大的官职,之前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一定比知府大人还要大吧?

    他有些不敢置信,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那么说,我真的成了牢头了?”

    常无义根本就没理他,阴沉着脸走到了叶枫的身边,哼了一声小声说道:“少拿我的名头在外面来招摇撞骗。”

    叶枫哈哈一笑道:“至少常大人您现在的名头还有拿来招摇撞骗的价值,如果有一天连这点价值也没有了,恐怕你才真的该忧心了。”

    常无义皱起眉头:“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顶帽子?刑部总捕头的名头只能用来吓唬一些鼠辈,有什么用?”

    叶枫看他真生气了,伸手去安抚他的肩头,说道:“我们都知道你视高官厚禄如粪土,当然不会在乎这么一官半职的,不过你真正在乎的,其实是令尊的名声。”

    常无义有些悻悻的躲开叶枫伸过来的手,他不习惯和别人过分亲昵。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叶枫说对了。他可以不在乎这刑部总捕头的职务,可是他不能不在乎父亲的声誉。

    他的父亲常漫天,正是前一任的刑部总捕头,而且名满天下。

    他正是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刑部总捕头的大印,父子双捕头的美名,可不能在他的手里给葬送掉了。

    所以面对叶枫的话,他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无言以驳。

    转过头,就看见老欢头还站在原地,用充满了期望的眼光在望着他。

    他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我们新任的牢头大人还有什么事?”

    老黄头只觉得一股喜悦从心底冒出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么说,是真的了?知府大人那边,也没问题?”

    常无义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不相信本官说的吗?这位叶公子都已经发了话了,知府大人那里还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愿意是如今西安知府赵宗儒大人还需要仰仗着叶枫来寻找那制造瘟疫的凶手,像一个牢头这样不入流的小吏的任免,当然不会真的去计较。

    然而这话听在老黄头的耳中,却无意更加坐实了叶枫这“上差”的身份,看来知府大人都必须对他言听计从。

    老黄头的心中对于叶枫那是既充满了钦佩,又满是感激,连声说着:“多,多谢上差,多谢总捕大人,多谢,多谢了……”

    常无义听得一怔,没明白过来:“什么上差?”

    叶枫赶紧对着老黄头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这里的事情我们来处理就好了。”

    上差发话,老黄头连连点头应是,一扭头把手上的美酒肥鸡放在屋里的桌上,说道:“这一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几位大人不要嫌弃,小人这就告退了。”

    说完,他躬着身子退了出来。

    抬头看着外面正午明媚的冬阳,老黄头不禁感觉到了一种扬眉吐气的舒展,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终于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怕家里老婆那念咒一样的唠叨了,看起来自己家里的这只鸡真的没有白杀。

    这原以为已经溜走了的美好的前程,如今不是又自己找回来了吗?

    看着老黄头退走了,叶枫转头对着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的常无义笑了一笑,他也懒得再向他去解释关于什么“上差”的这些问题了,反正这都无关紧要了。

    这时候一旁的唐大忽然开口了,有些奇怪的对常无义问道:“常大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常无义答道:“我不放心叶公子一个人留在红袖招,就会去

    看看,结果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了。还好我发现了密道口留下的暗号,这才循着密道找了过来。”

    “暗号?”唐大愣了一下。

    叶枫有些尴尬的一笑,说道:“是我,是我在密道口留了暗号,不过是害怕他们找不着我会担心,到处搜索,反而会打草惊蛇。”

    唐大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他的眼光一阵闪动,好像若有所思。

    常无义对叶枫问道:“你们沿着密道找到了这里来,有什么发现吗?”

    叶枫一指床上已经僵硬的尸首说道:“就只有这个前任牢头的尸体。”

    常无义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说道:“是中毒死的。也是五毒门干的?”

    唐大摇摇头:“很像,但是目前还不能确定。”

    常无义有些奇怪了:“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牢头而已,五毒门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呢?”

    叶枫于是把之前老黄头所讲的关于死牢中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失踪了的老头的情况,对常无义讲了一遍。

    常无义想了想,说道:“在大牢之中,有一两个忽然来去不知底细的囚犯,这很正常,没什么可奇怪的。”

    叶枫点点头说道:“原本这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这个老头出现在死牢里的时间,和瘟疫发生的时间,怎么就那么巧合呢?”

    “而且刚才的老黄头说过,这个老头曾经对他讲起过这城里蔓延的瘟疫,所说的无一不中,他怎么会这么了解这外面的瘟疫?何况城里到处都有疫情,却为什么独独这大牢之中却独善其身,连一起感染的病例也没有?”

    常无义有些怔住了,这些问题他答不出来。

    叶枫又接着说道:“如今,这大牢之中可能知晓这个老头身份的牢头被毒死了,这么巧,在密道的另一边的红袖招,又有人想要毒死凤凰姑娘,那么这条密道会不会和这个神秘的老头的失踪有关呢?”

    常无义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这个失踪的老头和制造瘟疫的五毒门有关?”

    叶枫幽幽的说道:“至少,我认为这个老头应该对于外面的这场瘟疫非常熟悉,他一定知道很多关于五毒门的秘密,他的身份十分可疑。”

    常无义不禁一哂,道:“总不成他会是五毒门的门主蓝婆子吧?那个蓝婆子可是一个老太婆。”

    叶枫转头看向唐大,唐大也点了点头说道:“据我所知,蓝婆子的确应该是个女人,而且根据蜀中唐门之中关于五毒门的相关记载来推算,她现在至少应该有六七十岁了。”

    叶枫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吧,就算这个老头不是蓝婆子,我猜他也一定认识蓝婆子,而且从他被秘密囚禁在这里来看,一定是对于五毒门十分重要的敌人。”

    唐大这时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可就不一定了,虽然他被关在这里的死牢之中,不过他在这里的原因倒并不一定就是恨五毒门有仇怨,还有可能是为了……”

    他还没说完,叶枫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不禁脱口而出:“还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

    他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就难怪为什么外面瘟疫横行,到处都有人感染,这大牢之中却反而风平浪静,无人感染。解铃还须系铃人,五毒门既然能够制造这一场瘟疫,自然也知道该如何防护,保护这里不受瘟疫侵害。”

    常无义点点头说道:“大牢之中,条件极差,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把人藏在这里,所以这里反而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只不过,他们为了这个老头这么如此的煞费苦心,这个老头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叶枫摇着头,他想不出来。

    在牢头已经死了,恐怕这个答案除了这个老头自己,就只能去问制造瘟疫的五毒门了。

    忽然间,他看见面前的常无义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

    叶枫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常无义犹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那个老黄头是不是曾经说起过,这个神秘的老头双肩和双股上都有被异物贯穿造成的伤口?”

    叶枫想了想,好像他是这么说过。

    顿时,他忽然明白了常无义为什么会面色骤变了,他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他想起了常无义提到的在山谷之中,伏尸的那五百金吾卫士卒的现场,曾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铁箱子,里面还有锁链和带血的铁钩。

    他不禁用骇然的目光盯着常无义,常无义此刻自然也明白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说道:“那铁箱之中的带血的铁钩子,也正好是四个!”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觉愣在当场。

    难道先前的那个大黑铁箱子,里面关着的,竟然就是这个神秘的老头?

    五毒门在山谷之中用蛊毒杀害了五百金吾卫军士,就是为了劫走他?

    那么他们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又来到兰州城中制造瘟疫,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神秘的老头,竟然会动用五百金吾卫来秘密押解,一定是出于皇上的授意。他会出现在这附近的山谷之中,究竟有什么目的?

    所有的这些问题,让叶枫和常无义不禁有些目瞪口呆,骇极对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唐大并不知道他们想到了什么,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啦?发现了什么吗?”

    关于山谷之中五百金吾卫尸体的事情是属于绝密,唐大并不知道此事。

    不过他的一句话惊醒了两人,常无义有些心有余悸的轻轻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此刻心中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担忧。

    庆幸的是原本他只是因为西安城里发生了瘟疫,而那五百金吾卫又恰巧像是死于瘟疫,因此才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想不到这么快就发现了相关的线索。

    担忧的却是这五毒门竟然如此神通广大,真的能够用蛊毒制造瘟疫杀害了金吾卫还有这西安城里的众多无辜百姓,这么厉害的对手,他们真的能够对付得了?

    叶枫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看来下一步我们必须要分头行事了。”

    唐大和常无义对望了一眼,几乎是齐声说道:“说吧,该怎么做?”

    叶枫对常无义说道:“常大人现在就立即去找知府赵大人,这里死了人必须要有所交代,接下来需要你去调查一下,关于这西安城前任知府的所有卷宗,还有他现在的下落。”

    常无义有些愣神,不明白为什么要调查什么前任知府,可是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叶枫接着转头向唐大说道:“这一次,真的需要唐大先生立即去找到天意楼姬公子,请他帮忙调查一下红袖招背后的老板是谁,还有这个凤凰姑娘的相关一切底细。密道的一端既然开在她的房间里,她自然也免不了嫌疑。”

    唐大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很奇怪叶枫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调查这些事情,而不是赶紧去找出五毒门来,不过他一直对于叶枫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问出口。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那么你呢?”

    叶枫笑了笑:“至于我么?我当然是去程姑娘那里,看看那边的情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第七十四章 医德

    从躺着解祯亮和张胖子的屋里走出来,程念真抬头看看外面明媚的阳光,忽然间有一点眩晕的感觉。

    她太累了。

    这一日一夜以来,她一直没有合过眼,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一直在紧张的做着各种实验,无论针灸还是药草,期望能够用她的所学所知,找出治疗眼前疫病的方法来。

    可是这样废寝忘食,一直绷紧了神经的高强度工作,让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到了极限了。

    她需要休息一下。

    可是她没有时间。

    抬起头看着院子里躺满了形形色色痛苦呻吟着的病患们,他们正在生死的边缘徘徊着,挣扎着。

    这里的人每天都在死去,然后有更多的人被抬进来,填补在他们的位置上,重复着等待死亡的过程。

    置身在他们之中,不禁让人感觉到人的生命在死神面前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从心底里感觉到一阵凉意。

    然而在他们之间,那几个医者,有老有少,正在病患之间忙碌穿梭着,也在尽自己所能寻求着对付疫病的办法。

    难道他们面对疫病,面对死神之时不会感到畏惧吗?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着父母亲人,他们同样面对死亡也会感到紧张恐惧。

    在这样朝不保夕,不知生死的危险面前,谁不愿意能够独善其身,能够守在自己亲人的身边?

    可是他们是医者。

    他们此刻必须要抛下他们的所有情绪,所有亲人,去尽一个医者的本分。

    在这样的疫病之前,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就不止是一句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种责任,一份信仰!

    哪怕不能够亲手解救这些病患们,哪怕不能亲自找出治疗的方法,即使只是为这提供了一点点帮助,甚至只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了,对于他们而言便足够了。

    他们让程姑娘看见了一种精神,正是这样的精神支撑着他们,也支撑着程姑娘,不管多累多疲倦,也不能停下来,一直到倒下为止。

    这样的精神大约就是父亲从前常常挂在嘴边的“医德”了吧,程姑娘禁不住这么想。

    从小她就跟随在父亲神医程三思身边,看他行遍天下,救死扶伤,医治了无数的疑难杂症,让无数人从死神手中又活了过来。

    她也亲眼看见过父亲教授了无数的学生,这些学生有的刚刚及冠,有的已经白发苍苍,却无一步深深拜服于父亲的医术。

    然而父亲授徒却从不以他们的医术高低而论,他首先传授他们的也并非医术,他所看重的,他反复强调的只有一个词,那就是“医德”!

    曾经对于程姑娘而言,医德不过只是父亲那些声色俱厉的话语,是书本上关于医者责任的一些只言片语的描述。

    可是现在,面对着这些穿梭在病患当中,面对着这些舍生忘死,不顾自身安危的医者的时候,她忽然间对于“医德”这两个字,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些医者,他们是生命在面对死神之时最后的守护者,他们就是殉道者,他们在用他们自己的生命来书写“医德”这两个字!

    程姑娘这时候对于父亲,对于眼前的这些医者,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敬意,一种明亮的感觉。

    这感觉让这午后的阳光也变得分外的明媚了起来。

    就在这明媚的阳光之中,程姑娘看见叶枫走了进来。

    叶枫初一见到程姑娘的时候,只觉得吃了一惊。

    不过一日夜间,程姑娘仿佛骤然憔悴了许多,整个脸都显得尖削

    了,大冬天的她的额头竟然布满了汗珠,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散乱的垂下,看得叶枫觉得有些心疼。

    这一日夜间,她是怎样度过的啊!

    那一瞬间,他真想拉着程姑娘的手,离开这里,离开这地狱一般哀嚎遍地的所在,去让她好好的休息。

    可是他不能。

    程姑娘如今是寻找治疗疫病方法的唯一希望,是这里所有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病患们,是这西安城里十几万百姓的希望。

    叶枫心里一阵难过,怎么这样的重担偏要落在这样一个娇小的弱女子的肩上?

    他甚至有些恨自己,如果自己能够赶紧寻找到五毒门的踪迹,抓到那个散布蛊毒,制造这一场瘟疫的可恶的蓝婆子,也许程姑娘就不必如此的辛苦了。

    他满怀话语,却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程姑娘发愣。

    还是程姑娘首先发话了,对着叶枫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线索了?”

    叶枫点了点头,关于五毒门如今可以算是有一些线索了。

    可是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些线索还是太少,他还有一些东西不能想通,还不能找出那个散布蛊毒的凶手。

    程姑娘看他呆呆的点头又摇头,不禁失笑道:“那你来这里想必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吧?”

    叶枫轻叹道:“我不过是担心二哥三哥他们的情况,过来看一看。”

    程姑娘回头望了一眼解祯亮和张胖子他们躺着的房间,说道:“解二哥和张三哥自从服食了你的血液之后,体内的毒明显受到了控制,到目前情况都还算不错。”

    想了想她又说道:“张三哥中的毒药稍重一些,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想要他的命,下毒的分量极重,如果不是你们把他及时送过来,再加上你血中的金蟾之毒的克制,只怕他早就已经死定了。”

    叶枫听了神色一黯,他心中知道,其实对方真正想要毒死的并不是张胖子,而是他叶枫。

    只不过当时唐大凑巧感到,止住了叶枫,而张胖子恰巧在这时上前,这才中了解祯亮身上的毒。

    他是代替自己中的毒啊!叶枫禁不住在心里深深的叹息着。

    程姑娘接着说道:“解二哥的情况想必就要好很多了,似乎对方并没有存心想要他的性命,又或者是在用量计算方面有一些失误,他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服了你的血之后加上我调配的药物,他现在基本已经稳定了,没什么大碍了。”

    “哦!”叶枫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一转头他又问道:“今天中午送来的那位中毒的姑娘呢?她的情况怎么样?”

    程姑娘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这位姑娘的情况倒是有些奇怪,我也没想太明白。”

    叶枫问道:“怎样奇怪?”

    程姑娘说道:“她中的毒原本是和解二哥张三哥他们是相同的一种毒药,所中的分量比起解二哥张三哥也只多不少,看起来凶手一开始就想要置她于死地的。”

    “可是虽然她没有服食过你的血,没有你血中的金蟾之毒来克制,不过她的情况却比解二哥张三哥送来的时候还要更加的稳定,目前服下了我配的药,虽然还是昏迷不醒,生命却也没有什么危险。”

    叶枫皱了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程姑娘摇了摇头,看神色她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在她的身体里,好像对于毒性有着一种本身的抗拒,这种力量导致毒性难以完全起效,所以她目前的情况也还算不错。

    叶枫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念叨着:“对毒性自身带有抗拒之力?莫不是和我体内有金蟾之毒因此不惧寻常毒药有些相似之处?”

    程姑娘点了点头:“大致上有些相似,只不过你体内的金蟾之毒乃是天下奇毒之首,所以寻常毒药根本对于你难以起效。而她体内的抗拒之力相比起来就要远远逊色得多了。”

    叶枫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嘴里轻声说道:“有意思。”

    程姑娘对着身后的房间一指,问道:“解二哥和张三哥现在就躺在里面,你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叶枫点了点头。

    程姑娘又特意叮嘱道:“虽然他们还没苏醒,不过你可以和他们多说说话,说不定他们也能够听得见,对于他们早些苏醒过来,也会有些帮助的。”

    叶枫点头称是。

    他正准备迈步走进去,忽然从东边厢房之中传出了一阵痛哭之声。

    听见这悲声,程姑娘的脸色瞬间也变了。

    叶枫关切的问道:“怎么啦?那里面的是什么人?”

    程姑娘面色沉痛的说道:“那是我宋师哥。”

    叶枫想起来了。

    他们初到这里之时,曾有一个老年医者主动与程姑娘攀谈,便是自称是神医程三思的学生,程姑娘的宋师哥。

    只不过后来这位宋师哥却忽然间疫病发作,倒地不起,原来他也已经感染上了疫病,到如今生死不明。

    现在从这痛哭之声判断,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连宋师哥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医师也难免丧生于这疫病之下,叶枫不禁感觉到一阵心惊,心里也越发的对程姑娘担心起来。

    而程姑娘此刻心中除了悲痛,却隐约还有着一丝的骄傲。

    宋师哥既是她的师哥,年纪上也是她的前辈,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疫病的可怕,不知道前来医治病患随时会有被感染而丧命的危险。

    可是他这么大岁数了,却丝毫没有畏缩,没有借故推脱,而是本着一个医者之心毅然决然的前来,直至自己也感染疫病,倒在了医治的现场。

    他用他的生命为人们诠释了什么是医者,什么是医德。

    如果父亲在这里,一定也会引以为傲,一定也会认为宋师哥是他最好的弟子。

    一定的。

    就像程姑娘如今已经从心底感到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位师哥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抬眼看去,从东边厢房之中陆续走出了几个人,他们都是宋师哥的弟子,也是医者。

    他们的眼中还有热泪,却没有恐惧,没有犹豫。

    他们热泪未干,却已经纷纷继续奔走在满地的病患之中,低着头忙碌了起来。

    他们在用他们的行动祭奠他们的恩师,在用他们的行动去践行恩师传授给他们的最重要的一课。

    什么才叫做医者,什么才叫做医德!

    程姑娘的眼眶也不觉湿润了,她迈步向东边厢房走去,她要去见宋师哥最后一面。

    按照规定,染疫病而死的人,尸首不能入土,必须以烈火焚化。

    再过一会儿,宋师哥就会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她要去向他最后致意,也想要告诉他,放心去吧,他不会白死的,无论这疫病又多么猛烈,多么厉害,就凭着这些医者,凭着这医德,一定可以找到办法打败它,夺取最后的胜利!

    叶枫跟在程姑娘的身后,此刻除了对于宋老医师的敬意之外,他的心里还充满了深深的担忧之情。

第七十五章 掩盖

    叶枫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个下午。

    解祯亮和张胖子都还没有苏醒,谁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房里做了什么,或许,就像程姑娘所说的,他只是和这两个昏迷不醒的兄弟说说话。

    当他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了。

    一迈出宅院的大门,他抬头就看见常无义和唐大就站在门外,静静的在等候着他。

    看来,他们的调查有结果了。

    常无义有些饶有兴趣的望着走过来的叶枫,嘴里说道:“看起来,再聪明的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会被冲昏头脑,也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的。”

    叶枫有些发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常无义有些冷冷的说道:“为了见程姑娘,你竟然甘冒其险进到院子里去。现在那里面可是禁区,进去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感染上疫病,你现在可是找到五毒门的希望,如果连你也感染了那才真的是完蛋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总结了一句:“老话说得一点没错,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叶枫听得有些糊涂,他进去可不止是为了见程姑娘而已,这一点常无义应该很清楚啊。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常无义在开玩笑!

    他几乎无法置信,常无义这么一个面容阴骘,冷冰冰的人竟然也会开玩笑?

    他的确在拿叶枫开玩笑,早在京城案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叶枫和程姑娘之间那颇有些微妙的关系,这一次再度重逢,这两人之间分明又进了一大步,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

    可是尽管他在开玩笑,不过他实在不擅长这个,他的神情和话语却太过冰冷,弄得这个玩笑也很冷,冷得彻骨,一点也不好笑,反而充满了冰凉的尴尬。

    叶枫的心里也感觉凉凉的,常无义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开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只能说明他应该什么也没有查到。

    一无所获的他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尴尬,所以才会想要先开个玩笑来缓解一下气氛,可是结果情况却更糟。

    虽然心里已经预感到了,叶枫还是不得不对着常无义问道:“怎么样,查到了什么东西没有?”

    不出所料,常无义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让我去查前任知府的事情,结果什么也没能查到。我去找了现在的西安知府赵大人,他是后调来的,这个案子不是他经办的,所知有限。”

    “他只知道前任知府在任上贪污公款,收受贿赂,东窗事发被免了职。原本要押解进京问罪的,可是据说是有人花了大笔银子上下打点,保住了他,只判了个削职为民,发回原籍了事。”

    “后来听说这位倒霉的前任知府大人在返回原籍的路上,遇见了劫匪,结果不但被洗劫一空,全家都惨死在匪徒的刀下,一命呜呼了。”

    叶枫听了不觉皱了皱眉头,怎么觉得这个剧情如此的耳熟?

    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当初张胖子他们出于义愤,不也曾经玩过这么一出吗?

    当时他们也曾经联合隆平侯张信,派人假扮劫匪,杀掉了因贪图富贵而出卖诬陷了恩师周新周大人,从而获得高升的那位黄县令。

    这件事在当时也算得上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是竟然却和眼前这位前任西安知府的下场如此之像。

    看起来,这位前任知府大人的死也绝不会是因为倒霉遇见了劫匪这么简单。

    叶枫摇了摇头,问道:“那么他在任内贪污公款,收受贿赂这些事的详细情况呢?既然背后有人为了保住他花了那么大一笔银子上下打点,这个人又是谁?”

    常无义叹息道:“赵知府也不甚清楚,如今正主也已经死了,更是无从查起。”

    叶枫还有些不甘心,追问道:“那么大一起案件,府衙里的卷宗记载,还有地方志都一定

    会留下记录的,还有那些经历过这些案件的官人,既然在前任知府手下做过事,多少也会知道一些内情的。怎么会无从查起?”

    常无义苦着一张脸,无限惋惜的说道:“你说的都不错,只不过府衙之中存放案卷记录的厢房在月前忽然失火,从前的文档全部被烧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任何可供查证的东西。”

    “而那些曾经在前任知府手下当过差,可能知道一些内情的心腹之人,在这一场瘟疫之中,也都无一幸免,全部染上疫病身亡,死得干干净净。”

    叶枫的脸色有些变了:“他们全都是病死的?”

    常无义很坚决的点点头道:“没错,我全都一一证实过,全部都是染上瘟疫而死的,死因没有一点可疑。”

    叶枫默然了良久,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的确是无从查起了。”

    常无义感觉十分奇怪,终于忍不住问道:“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要寻找散布蛊毒的五毒门人的下落,叶公子为什么会忽然对于这位前任知府大人的事情会如此感兴趣?”

    叶枫一面有些怔怔的思索着,一面答道:“现在还说不好,只是心里一些隐隐约约的想法而已,还不能连贯起来,始终还缺少了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一些零碎的想法,可是叶枫现在心里却越发肯定自己的方向没有错。

    那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戒备森严的府衙会忽然失火,烧掉的偏偏就是存放所有案卷文书的厢房?

    这一场瘟疫来得也如此之巧,恰巧所有知道当初前任知府底细的人全部都病死了?

    太多的巧合凑到一起的时候,就绝不会再是巧合而已。

    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为的就是想要掩盖前任知府贪污舞弊案背后的事情。

    如果制造瘟疫也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那么制造瘟疫的五毒门,和前任知府的案子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到底想要掩盖些什么呢?

    叶枫冥思苦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来。

    一抬头,看见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唐大,他脸上的微笑之中似乎带着一点神秘和得意之色。

    叶枫对唐大问道:“天意楼姬公子那边又有什么发现吗?”

    唐大双手一摊,说道:“我不知道。”

    叶枫愣了一下:“你怎么会不知道?”

    唐大脸上依旧带着那一种神秘的微笑,淡淡说道:“我确实不知道,姬公子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只不过,他让我来通知你,让你立即去见他一面,他现在实在是很忙,抽不开身前来。”

    叶枫怔了一下,旋即心中一动:“莫非,莫非他那边查到了什么线索?”

    唐大依然摇着头:“他没有说,不过看他这么着急,或许真的查到了些什么也说不定。”

    叶枫心中涌起了一阵欣喜。

    这几年关于天意楼的神通广大,势力之大他是见识过的。如果说天下除了官府还有谁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话,一定是非天意楼莫属了。

    常无义也感觉到一阵兴奋,如果天意楼真的能够查出些什么,能帮助叶枫找到那些藏起来的十恶不赦的五毒门的话,不光是眼下西安城里的疫病,连同他背负的关于那五百金吾卫神秘死亡的案子也即将真相大白了。

    他如何能够不感到兴奋?

    这时候却见叶枫忽然对他说道:“现在恐怕还要麻烦常大人去调查一个人。”

    常无义坚定的一点头,说道:“说吧,还要调查谁?”

    叶枫有些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常无义听了,却满脸都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些迟疑的问道:“他?你确定要查他吗?”

    叶枫很坚决的点点头,说道:“一点没

    错,我们之前一直忽视了这个人,现在看来,也许他才是整个事情最大的突破口。”

    常无义虽然感觉到有一些匪夷所思,可是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放心,他就交给我了。”

    叶枫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唐大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就去见见那位姬公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秘密有告诉我们。”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道:“看来我们要抓紧了,只怕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三个人急匆匆的离开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街拐角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

    看他们离开了,这个人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也转身离去了。

    如果他们看到这个人的话,或许会感到大吃一惊的。因为这个人不但出乎他们的预料,而且,他们全都认识!

    ……

    程姑娘处理完了宋师哥的后事,天色已经全黑了。

    亲眼看着宋师哥的遗体在熊熊火焰之中被吞噬,化为灰烬,让她心里感觉到异常的沉重。

    宋师哥一生致力于救死扶伤,为人们解除病痛,最终却难免死于疫病之下,虽然这是身为医者应该恪守的医德,却仍然难免让人有一种“猎犬终须山中丧,将军难免阵前亡”的悲凉。

    此刻,心情沉重的程姑娘多想能够有叶枫在身边,能够对着他一吐为快,诉说心中的烦恼与迷惑。

    可是叶枫已经走了。

    她当然也明白,叶枫目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寻找到那散布蛊毒制造瘟疫的罪魁祸首,这关系到这里所有在生死之间挣扎的病患们,这西安城中十几万无辜百姓的生命。

    这蛊毒实在太过厉害了,经过这一日一夜的苦心研究,穷尽毕生所学,程姑娘依然感觉自己离攻克这疫病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就像一个人设计出一道难解的难题固然很困难,但是想要解开它却无疑是更加困难也更加费时费力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许期待从叶枫那边能够获得突破,比起期望着等待医者们能够攻克疫病,要更为现实一些。

    毕竟,这些还在生死之间挣扎的人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

    程姑娘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心里非常的支持叶枫。

    只不过当她想起叶枫和她此刻都面对着各自的危险,在为了别人的生命而奋斗,却连见上一面说说话也成为了奢望的时候,她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一些黯然。

    可是现在的她,没有时间去感到忧伤。

    宋师哥刚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还有无数人们的生命在等待着她和其他医者去挽救,怎么能在这时候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她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想起现在该是喂中毒昏迷不醒的那位凤凰姑娘吃药的时辰了。

    端着药碗,程姑娘走进了凤凰姑娘躺着的厢房之内。

    凤凰姑娘的厢房在宅院的后院,这里比较僻静,没什么人来,离那满院子身染疫病的病患们也相对较远一些。

    可是一踏进厢房,程姑娘忽然愣住了。

    原本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凤凰姑娘,此刻竟然不见了,床榻之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凤凰姑娘去哪儿了?

    难道,她被人给掳走了?

    程姑娘心中一阵焦急,左右看了一下,都没有看到什么人,窗户也关得好好的。

    她正准备转身出去叫人,这时候,她背后的房门却忽然“吱呀”一声,一下子关上了!

    程姑娘一惊,手中端着的药碗也吓得失手坠落在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

    她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我,一直都在这里!”

第七十六章 混乱

    苍松剑范松溪接到消息赶到宅院门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远远的他就看见宅院的门前一伙人明火执仗,吵吵闹闹的,而在火光中,他的儿子,捕头范进正带着一班捕快在竭力阻拦着这帮子人。

    这是怎么啦?这用于安置染上疫病的病患们的宅院不是已经封锁了吗?

    之前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啊,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多的人前来闹事?

    范松溪沉着脸走过去。

    他看到那个正在情绪激动的和他儿子吵嚷的人,他认识,是西安城里有名的老学究,王秀才。

    王秀才家原本是这西安城里的大户人家,家境也算富足,眼前的这座宅院原本就是王家的产业。

    这个王秀才在本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从小饱读诗书,十六岁就通过了地方乡试成了举人,地方上人人皆唤他做“王秀才”。

    可惜,这位王秀才从此之后数度赴京赶考,均告名落孙山,无功而返。然而他却颇为执着,屡败屡战,毫不气馁,始终坚信自己有一天可以高中,金榜题名。

    然而,他一直都未能如愿,曾经也有一些官员看中他的名气,想要请他出山,他都婉言谢绝了,只是闭门读书,一心应试。如今已经两鬓斑白,却依然两手空空。

    可是,他这样一门心思的读书,无心经营,家道却渐渐的没落了。原本殷实富足的王家逐渐衰败,生活日渐艰难,到了前几年,甚至于要变卖这祖传的宅院以度日,实在有些令人唏嘘。

    范松溪沉着脸走了过去。

    看见范松溪走过来,原本很激动的王秀才忽然停止了吵闹,毕竟范松溪在当地是个名士,还是颇有些声望的。

    范进看到父亲过来,施了一礼,退到一旁。

    范松溪皱着眉头看了看王秀才和他身后那些手持火把,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几十号人,他们大多都是王家的远近亲属,看起来是王秀才邀约来的。

    不过王秀才这么个老实巴交的书呆子在这样城里疫情蔓延的非常时刻,不好好呆在家里,怎么会忽然邀约这么多帮手跑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范松溪实在有些不理解。

    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他说话还是十分客气:“原来是王先生,不知先生在如此夜里,邀约这些个乡邻前来,所为何事啊?”

    王秀才对着范松溪施了一礼,说道:“范先生乃是本城名流,值此大疫之时,挺身而出,勇挑重担,带领着城中百姓抗疫自救,实在是令人钦佩,王某是十分敬仰的。”

    范松溪听他这么一通夸,也是客气道:“哪里哪里,王先生过奖了。”

    心里却想着,这大帽子后面看来就要说难听的了。

    果然,只听王秀才话语一转,说道:“虽然王某也身为西安城中的一份子,理当为抗击瘟疫,拯救乡民做一些事,不过范先生如今擅自把王某家祖传的宅院用来收置这些患上疫病之人,王某却是在有些不敢苟同。”

    范松溪听了不觉一呆,祖传的宅院?这宅院你不是几年前都早已卖于范家了吗?现在与你王家又有何干系?

    王秀才还在滔滔不绝的讲下去:“这宅院乃是我王家祖上所传,如今用于收置垂死的病患,平添了不知多少亡魂。再说,如此重大的疫病之后,这宅院今后还能否住人,殊为难说。荒废了这里,唯恐今后王某九泉之下难以去面对王家的列祖列宗,因此断断不敢苟同。所以才请得这些王家的子孙们一同前来,希望范先生能够三思。

    范松溪越听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可是王先生数年之前不是已经将此宅院卖与我家了吗?”

    王秀才这时候却脖子一梗,反问道:“当初这宅院是如何卖与你范家的,难道范先生不清楚吗?”

    范松溪愣了一下,这事他的确不太清楚。

    这些年来他专心练剑,家中事务甚少过问,一直是由儿子范进代为处理的。

    王家宅院的事情他不过只是听范进事后大致说了一下,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具体的过程他并不清楚。

    王秀才看他神色,料他也不知实情,于是说道:“此事原本王某与令公子范捕头之间是有协议的,一问便知。”

    范松溪回头一看,身旁的范进此时却已经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他望了一眼范进手下的捕快,那捕快摇摇头,示意也不知情。

    范松溪有些无奈的转过头来,对王秀才说道:“王先生的顾虑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一则如今大疫当前,西安城中人人有责为了抗疫出一份力,王先生身为城中名儒,自然更是明白这个道理。”

    “二则这座宅院如今已经不在王家的名下,王先生此时再来更加干涉,实在有些师出无名。再说这宅院用来收置病重的乡民们,都是乡里乡亲,实在也是造福乡里,功德无量的事情,王家的贵祖上也想必不会介怀,王先生在这里阻止此事,仅站在王家的角度考虑,对于眼下的大局实在有百害而无一利,请王先生千万慎之!”

    这话已经说得有些不客气了,讲明了就是你王秀才只顾你王家的祖业,完全不顾及其他城中百姓的死活,实在是太自私了。

    再说这宅院早已卖掉,都不是你王家的产业了,你再来吵闹就实在是有些胡搅蛮缠了。

    王秀才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当时老脸微微一红,可是随即似乎是恼羞成怒一般,提高声音大声说道:“范先生不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当年这宅子是如何落到范家手中的,请出令公子一问便知。”

    “如今也非是我王家人自私,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若是为了抗击瘟疫,解救百姓与水火,我王家人愿为先驱,只不过身为王家的子孙,这祖业却不能不顾及。”

    他瞅着范松溪又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久闻范先生乃是武当高足,武林名宿,手中一把剑天下难逢敌手。如今除非是把我们这帮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杀个干净,否则我们是决计不会轻易罢休的!”

    王秀才一语既出,身后的几十号王家人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一副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模样,到好像是他们受到了威胁欺负,要誓死抗争的样子。

    范松溪这时候倒有了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现在他倒仿佛成了恶人,忽然间他明白了那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意思。

    总不能真的和这些无知乡民们翻脸吧?

    没奈何之下,他只有回过头去,又看了看,想要寻找儿子范进的踪影,起码有他在能弄清楚当初这宅院买卖的实情。

    可是范进依然毫无踪迹。

    他略略感到有些心焦,这种时候,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忍不住,他开口询问范进手下的那些捕快。

    一名捕快想了想说道,适才仿佛看见范捕头进到宅院里去了。

    这个时候,他去宅院里做什么?

    范松溪心中一惊,那宅院里现在满是身染疫病的病患,如此进入岂不是很危险?

    他心中一急,舍弃了王秀才,转身便要去寻找儿子。

    王秀才还不依不饶的伸手想要来拉住他,范松溪心中隐约有些恼怒,便要拂袖而去。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这种局面,范先生却要置之不理,这是赶着去哪里啊?”

    范松溪愣了一下,就看见一拨人赶了过来,当前发话的正是西安知府赵宗儒赵大人。

    范松溪和这位赵大人并不相熟,反而感觉上好像处处有些不合。

    其实这倒也并非是他有意为之,照理说来,这位赵大人身为知府,西安城的父母官,又是他儿子范进的顶头上司,理应要搞好关系的。

    再说,这位赵大人与之前被免职的那位知府大人不同,确实是一位心系民生,两袖清风的好官。

    可是一来范松溪毕竟是江湖中人,对于官府什么的向来有些敬而远之,加上脑子里又有着根深蒂固的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场上的热那都是一丘之貉的观念,所以他始终对于这位知府大老爷不怎么感冒。

    而且隐约之间,他也总感觉到这位知府大人似乎处处透着对他的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想必是这位父母官对于他在民间的声望颇有些忌惮,所以范松溪对于这位赵大人一直就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此刻,他对于知府赵大人的出现心里还是感觉到有些高兴的。

    这王秀才之所以敢这样在这里胡搅蛮缠,很大程度上恐怕也缘于自己虽然有些名望,但是毕竟无官无职,也不过是一介平民而已。

    而赵大人就不同了,他毕竟是堂堂的知府大人,代表着官府权威,像王秀才这样的腐儒历来是比较害怕官府的,像刚才那样近乎于泼皮无赖的手段,应该是不敢对知府大人使出来的。

    有赵大人在这里,想必应该可以镇得住这些个刁民了。

    所以范松溪心中赶到一阵欣喜,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施了一礼说道:“想不到深夜还惊扰到了赵大人,劳您亲来,实在是罪过。”

    他说的已经非常客气了,可是赵大人似乎并不领情,扫视了一下门前这一群王家人,昂着头问道:“范先生,这里深夜还吵吵闹闹,究竟是为了何事啊?”

    他的态度令范松溪感到有些不快,可是还是很恭谨的把刚才的事情对赵大人讲述了一遍。

    原以为赵大人必定会以大局出发,维持局面,甚至会声色俱厉的训斥王秀才那一伙人,殊不料赵大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之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王家人的要求也并不过分,范先生为何不好好的与他们协商一下呢?”

    范松溪愣住了。

    什么叫做“并不过分”?

    这宅院明明已经不是王家的产业了,却还纠集一大帮人,上门来无理取闹,甚至于危害到了救治疫病患者的大局,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说“并不过分”?

    原本应该从大局出发,息事宁人,支持自己维持局面的知府大人,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倒好像和王家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一样?

    知府赵大人这样的态度,王家人这样的胡搅蛮缠,这局面继续混乱下去,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范松溪回过头看了看宅院那两扇紧闭的大门,自己的儿子此刻还在里面。

    他猛然间心中一动,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他的双眼缓缓的从王秀才和知府赵大人的脸上扫过,心中忍不住在想:“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七十七章 蓝婆子

    身后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我,一直都在这里!”

    程姑娘吃了一惊,花容失色的转身看去,只见从门后的阴影中款款走出来一个身影,却正是应该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位,凤凰姑娘!

    程姑娘煞白着脸,失声问道:“你,你不是应该……”

    凤凰姑娘打断了她的问话,冷冷的一笑道:“我应该现在躺在床上,身中剧毒不省人事,是吗?”

    程姑娘点了点头。

    凤凰姑娘的笑容神秘而冷漠,看上去还透着几分的得意:“可是我没有,现在我就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你猜猜,这是怎么回事?”

    程姑娘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是五毒门的人。”

    凤凰姑娘怔了一下,忽然笑了:“何以见得?”

    程姑娘盯着她说道:“我一直就觉得奇怪,你中毒一点也不假,但是你中毒之后的情况却比解祯亮和张胖子他们两人要好得多,你的身体里好像对于毒性有一种抵抗力,保护着你不被毒性侵蚀。”

    “原本我想不明白,现在知道了,你就是五毒门的人,这毒应该是你自己下的。因为你长期接触这种毒药,所以你的体内对于它的毒性已经有了耐药性,所以才会对于这种毒药有抵抗力。”

    “我奇怪的只有一点,你要苏醒过来就一定要有解药,你一直昏迷不醒,这解药到底是谁给你送来服下的?”

    凤凰姑娘的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说道:“没有谁,这解药是我自己带进来服下的。”

    程姑娘皱着眉头:“这怎么可能?你一直都在昏迷之中。”

    凤凰姑娘脸上浮现着得意之色:“其实这很简单。我把解药放进特制的糖丸之中预先服下,糖丸进入胃里会缓慢的溶解。只要分量计算准确,解药就可以在预定的时间发挥效力,我就能在预定的时间醒过来。”

    程姑娘的脸上现出了惊讶,因为她明白,这虽然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想要计算准确这用量那是何等的困难。

    五毒门果然可怕!

    凤凰姑娘看着满脸惊容的程念真,笑了笑说道:“其实你已经很聪明了,一下子就能想到我是五毒门的人,也难怪那位据称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叶公子也会对你倾心了。”

    这时候她的话语忽然一变:“只不过你虽然想到了我是五毒门的人,却绝没有想到,我其实就是五毒门的门主,蓝婆子!”

    程姑娘的脸色大变,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

    眼前的这个年轻貌美,笑颜如花的凤凰姑娘竟然就是那令人闻名色变的蓝婆子?

    这实在是太灵儿你匪夷所思了。

    可是不对啊,唐大明明曾经说过,五毒门主蓝婆子和蜀中唐门之间很有些渊源,算起来,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才对啊?

    看着程念真脸上疑惑的表情,凤凰姑娘笑了:“你大概也听说了叶公子此刻正带着人满城里的在搜寻我呢,只不过他们在找的蓝婆子却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蓝婆子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名,那只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谁是五毒门的门主,谁就是蓝婆子

    ,他们所知道的那个蓝婆子,其实是上一代的门主,我的养母。”

    程姑娘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上一代的门主?”

    凤凰姑娘点点头:“没错,几年之前她就已经过世了。自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成了五毒门的新门主,也就是现在的蓝婆子。”

    程姑娘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是五毒门的蓝婆子,可是又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大一场瘟疫,残害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呢?”

    “无辜?”凤凰姑娘冷森森的一笑,“这世上真的有无辜的人吗?比起我和我的家人所遭受的一切,谁又会真正的无辜?”

    这话题似乎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

    可是转眼间,她便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说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当然有我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这些你都没有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的是,很快你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程姑娘脸色一变:“你想要杀我?”

    凤凰姑娘很温柔的笑着,那张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杀气:“原本我以为我制造这场瘟疫的手法天衣无缝,没人可以识破,可是想不到你刚刚到来就断言这是由于蛊毒所引起的,一语道破了我的手法。”

    “而且此时在西安城中,以你的医术为最高,不愧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果然有点斤两。虽然现在你对于这蛊毒还一筹莫展,不过再过一两日,难保你不会找出解除疫病的方法。”

    “再加上你和那位号称最聪明的叶公子的亲密关系,如果你死了,不但解除疫病无望,想必我们的叶公子也会心绪大乱,无心查案,这对于我来说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能让这天下第一聪明的人悲痛慌乱,束手无策,想起来都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

    程姑娘听了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多么可怕的女人,不过令她更加心惊的却是凤凰姑娘在话语之中对于叶枫的那深深的敌意。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对付叶公子?你们有仇怨?”

    凤凰姑娘摇摇头:“没有,我和他素不相识。只不过,他在江湖中的名气如此之大,号称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而且这些年来,他对付了好几个那所谓轩辕公子手下的十殿阎罗,个个都是江湖中名震一方的角色,多么的了不起!”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凤凰姑娘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他绝对想不到,我五毒门的蓝婆子,其实也是十殿阎罗之一!”

    什么!

    程姑娘不禁花容失色,娇躯一颤,这蓝婆子竟然也是十殿阎罗之一?

    看着程念真大吃一惊的模样,凤凰姑娘好像非常享受这一刻,得意的笑着:“没错,我就是十殿阎罗之中的五官王!”

    程姑娘惊得呆了一会儿,这才沉声问道:“这么说来,你想要对付叶公子一定是想为了之前十殿阎罗之中的那几位报仇了?”

    凤凰姑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别误会,十殿阎罗虽然是一个组织,不过我们彼此之间也是素不相识,根本不知道相互的身份,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犯不着为了他们出头。”

    “我对付叶公子纯粹只是好奇,

    想看看他到底能有多聪明,另外,就是主人的命令,我也不过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叹息了一声:“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他没有中我布在解公子衣服上的剧毒,而是那个张胖子误打误撞中了毒。也幸好他没有被毒死,要不然,这位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该多么的令人失望啊!”

    说完,她颇为有些得意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程姑娘此刻的心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奉了主人的命令?

    十殿阎罗的主人当然就是那位神秘的轩辕公子了。

    这么说来,想要除掉叶枫的必然是那位轩辕公子无疑。

    这倒也不难理解,十殿阎罗个个都是江湖中名震一方的顶尖人物,想必把他们集合在一起也费了这位轩辕公子不少的力气。

    然而如今这十殿阎罗已经折损近半,而且全都是拜叶枫所赐,想必这位轩辕公子的心中早已恨叶枫入骨了,想要除掉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没想到连五毒门蓝婆子这样可怕的人物竟然也是十殿阎罗之一,程姑娘心里不禁为叶枫今后的安危感到深深的忧虑起来。

    这时候,凤凰姑娘的脸色忽然一变,厉声道:“是谁在门外?还不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程姑娘一看,这个人却是西安城中的捕头,苍松剑范松溪的儿子,范进!

    程姑娘这一下真有些喜出望外,叫了一声:“范捕头,你来得正好,这个女人就是五毒门的蓝婆子,也就是在这西安城里制造瘟疫,毒害了无数无辜生灵的罪魁祸首,快抓住她!”

    范进点了点头,脸上却毫无反应,而是径直向前走到了凤凰姑娘的身边,对着她点了点头。

    凤凰姑娘笑了笑:“原来是你。刚才我说的话,你全都听见了?”

    范进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凤凰姑娘脸上浮现出一丝媚笑,笑道:“关于十殿阎罗的事情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你不会介意吧?”

    范进这回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又怎么会介意。”

    凤凰姑娘媚笑着:“也对,你只要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其余的又何必在意呢?”

    范进望着凤凰姑娘的眼神忽然变得炙热起来,还隐隐透出了一丝迷恋的味道。

    一旁程姑娘的心只觉得忽然沉了下去。

    看起来,眼前的这个捕头范进,竟然和这个五毒门的蓝婆子他们是一伙儿的!

    想起刚进西安城的时候,初见捕头范进,还觉得在封城之后他能够毅然决然的留下来,带着城中百姓对抗疫病,想必是一个心系百姓,值得尊敬的热血男儿,想不到却原来是这么一个恶毒的小人!

    看来他必定是被这个凤凰姑娘所迷惑住了,甘心情愿的充当她的帮凶,看来他也是个好色之徒。

    程姑娘看着范进的眼光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凤凰姑娘看到了她的眼神,不禁笑道:“别误会,这位范公子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仅仅是迷恋美色的登徒子而已。他所想要的,可比这要多得多。”

第七十八章 范捕头的计划

    范进沉着脸,低着头没有说话。

    凤凰姑娘说道:“他们范家在西安城中曾经是富甲一方,举足轻重的第一大户。曾几何时,范家曾经出过三任西安知府,那时候他们有着良田千顷,百间店铺,拥有了西安城里近五分之一的产业。”

    范进依旧没有说话,可是眼光闪动着,似乎在想象着这些当初的美好时光,无限的神往。

    凤凰姑娘微微一笑,说道:“虽然现在范家依旧是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富绅大户,可是比起当初的风光,却是差得远了。这一切都缘于范家近几代的主人痴迷上了习武。”

    “尤其是当代的主人,我们范捕头的父亲,范松溪先生,他不但痴迷于剑术,甚至于还远上武当,拜在武当名宿长老李玄宗门下,苦练多年,终于在江湖上有了些名气,被誉为苍松剑。”

    “可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这几代主人的痴迷于习武,结果就是根本没有心思去打理范家偌大的产业,世间的事情永远是不进则退,于是范家,就逐渐从巅峰开始陨落了。”

    “想要从无到有,一点一滴的集聚财富建立起一个大家族很不容易,非常难,但是要从一个辉煌的巅峰坠落下去,却很容易,也非常快。”

    “随着几代主人的无心经营,范家逐步开始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千顷的良田和林立的店铺也逐渐转手成为了他人的产业。表面上看起来范家还维持着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大户形象,但是在内里,特别是到了苍松剑范松溪这一代,为了习剑和江湖上的名声,更是花钱如流水,范家早已经是外强中干,危机重重了。”

    范进神色暗淡下来,似乎被凤凰姑娘的言语触动了心中的痛处。

    凤凰姑娘看着他一笑,又接着说道:“大概是天意眷顾,就在这时候,范家却出现了范进范公子这样的人才。他和他的祖辈们不同,他对于武功剑术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所憧憬的,是当初范家在西安城中说一不二,引领风云的辉煌时代。他发誓要恢复范家昔日的荣光,让范家在西安城中重新崛起。”

    “可惜,他的父亲范松溪范先生一心痴迷于剑术,对此却并不感兴趣。没有父亲的支持,一个初涉江湖的年轻人,哪里会有人脉和资源去恢复家族的荣光?”

    “在他参加乡试不中,眼见仕途无望,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之后,并开始了从一心练剑的父亲手中逐渐接过了范家上下所有的控制权。首先他做的,便是花了不少银子,从前任知府大人的手中买到了一个捕头的空缺。”

    “范公子十分聪明,他深深的明白要想让范家重新崛起,官府方面的种种便利是必不可少的。既然通过科举应试进入官场一途已经无望,但不如寻求一条捷径来得方便。”

    “而范公子已经看准了前任知府大人,他的贪财与庸碌足以成为一个合适的目标,于是范公子在他身边足足干了五年的捕快。这五年里,范公子勤勤恳恳的为知府大人鞍前马后,处理好各种政事,成为了他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

    “范公子表面上勤政爱民,对比起碌碌无为的知府大人,更加赢得了西安城民众的支持与爱戴,

    然后谁也不知道,这五年在背地里,范公子却与知府大人相互勾结,虚设税目,搜刮民脂,贪污公款,迅速积累起范家的财富来。”

    “不仅如此,他还利用官府的力量,以及他在民众之间的声望,煞费苦心设下圈套,想方设法的低价去侵吞那些城中其他大家族的产业。那些人一个个愚笨至极,都相信范公子的名声,不但心甘情愿的低价把家产转卖给他,心里还要感激范公子在危急时刻的仗义出手。多么愚笨可笑的人哪!”

    凤凰姑娘露齿一笑,又说道:“哦,对了,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宅院,听说就是范公子从一个王姓家族手中买来的,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是不是啊?”

    范进想起了这时刻正在宅院门口聚众闹事的王秀才他们,不禁皱了皱眉,略有些不满的低声斥道:“你要杀便杀,跟她讲这么多做什么?”

    凤凰姑娘娇嗔道:“急什么嘛?男人就是太猴急了。取人性命,也得让人死得明明白白不是吗?再说,那位知府大人已经东窗事发倒台了,又被你灭了口,现在根本没有人能指证你,你又担心什么?”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程姑娘:“像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还怕她能跑了不成?”

    在她的眼中,站在一旁的程姑娘似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

    范进看了凤凰姑娘一眼,似乎又不好发作,只能悻悻的哼了一声。

    程姑娘听了这许久,大致上也明白了一些,这时却开口问道:“范公子勾结前任知府大人,贪污公款,巧取豪夺,可是,他又怎么会与你勾搭上的呢?”

    “勾搭?”凤凰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程姑娘你的用词还真是难听得很哪!他之所以会和我走到一起,只因为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而出色的男人身边,总是会需要一个女人的,特别是一个精明能干,又能够帮得上他的女人。”

    她一指自己:“而我,恰好就是这样的女人,更何况,我既解风情,长得也还不错。”

    她的话语中透出了一股子狐媚的意味,扭了扭凹凸有致的腰身,挑衅似的望了程姑娘一眼。

    面对她的自吹自擂,程姑娘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凤凰姑娘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早就已经认识了,几年之前我修建那间红袖招的时候,还多亏了范公子的大力相助呢!从那之后,我们便暗中经常暗通款曲,如果没有我在幕后出谋划策,范公子又岂能在西安城中混得如此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看着她得意的神色,程姑娘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骚狐狸,狗头军师!”

    凤凰姑娘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还在得意洋洋的说道:“范公子和前任知府大人合作了五年之久,想不到忽然一日这位知府大人却因为太过贪心,私自吞没了朝廷发下来的一大笔公款,终于东窗事发,丢了官职。”

    “原本他要被押解进京问罪的,还是我们的范公子不惜花了大笔的银子,上下打点,这才保住了这位的性命,只判了个削职为民,遣返原籍就草草了事了。”

    “这位前任知府大人当然对于范公子那是感激涕零,可

    是他绝没有想到,范公子之所以出手相救,根本不是因为二人之间的交情,只不过是怕他一旦被押解入京,会把他们之前做下的那些丑事全都供述出来而已。”

    “不过天下间真正能够守住秘密的,令人放心的只有死人。所以,那位前任知府大人在他回原籍的路上,忽然就遭遇到了劫匪,全家上下被杀得干干净净,而府衙的库房在不久之后也忽然遭遇了意外失火,里面存放的曾经的卷宗记录,也全部被付之一炬。”

    “到了现在,我们的范公子依然还是不太放心。因为即前任知府大人之后,这位新来的知府赵大人却有些不同。他不但勤于政事,爱民如子,而且精明能干,对于前任的一些事情似乎也有所警觉,甚至于范公子怀疑,他在暗中调查前任知府大人的案子。”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当事人已死,所有卷宗记载也全都化为灰烬了,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范公子和他相勾结做下的这些事情,不可能完全瞒过他们身边的人。所以,为了一劳永逸,这些人也全都必须死。”

    程姑娘简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就帮他在西安城里制造了这样一场瘟疫?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凤凰姑娘冷笑了一声:“我说过了,没有人是无辜的。这些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他们不该知道的秘密,就死得一点儿也不冤枉。至于那些染病的毫不知情的普通百姓,做大事总会有一些牺牲的,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更何况,这场瘟疫过后,西安城中势必百业萧条,会出现很多的空宅子,很多的新商机,这对于我们范公子心中的大计而言,实在是莫大的帮助。”

    她转头对着范进媚笑道:“你看,我对你可是体贴入微,考虑得足够周全了吧?”

    范进这时却冷笑了一下:“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我?恐怕不止于此吧?这些年我赚的钱可有一半都交给了你,你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保全你自己吗?”

    “没错,”凤凰姑娘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的确也得了不少的钱财。不过你知道,研究蛊毒,可是件很花钱的事情。”

    范进看上去一点也不信:“蛊毒?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原来就是那所谓的十殿阎罗之一,那些钱恐怕你都交给了你背后的那个神秘的轩辕公子了吧?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凤凰姑娘脸上的媚笑更甚了:“其实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像从前那样各取所需,各司其职,不是很好吗?何必要求那么多?”

    范进有些悻悻的没再说话。

    程姑娘这时候对着范进不及怒斥道:“当初刚进西安城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范捕头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还要留在城里组织百姓抗击瘟疫,一定是个爱民如子,心系百姓的好官。想不到你确实如此一个心肠歹毒,卑鄙无耻的小人!”

    “爱民如子,心系百姓?”范进似乎是被这话触动了,忽然仰头发出了一阵状若癫狂的笑声。

    笑声之后,他对着程姑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可知道这些西安城中的百姓,又是如何对待我们范家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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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迷踪介绍:
一起连环血案引发江湖两大门派齐聚华山,解开华山派的秘密,更大的阴谋才刚刚开始。远古雕像和身上的龙纹图案,传说纷纭的千古奇书,帝王和江湖霸主的梦想,一切关键都在主人公的身上。寻龙迷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龙迷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龙迷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